第1章 章一
我覺得我在做夢。
又或者是鬼壓牀?
因爲我試着動了動手指,但是動不了,渾身上下能動的地方只有我的眼皮。
這就很尷尬了。
好在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接受能力特別強,還比較沉得住氣。換句話說就是心大。
所以沒察覺什麼危險的我,在夢中又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第二次醒來,是聽見了什麼東西挪動的聲音,很沉重,像是老家磨豆腐的磨盤。
我睜開眼,還是一片漆黑。
但是周圍變得不再安靜,慢慢地,耳邊開始不斷傳來什麼東西咔咔咔、像是機關啓動的聲音,還有窸窸窣窣像是蟲子在爬行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雜亂,水滴落的聲音、不知道什麼人的慘叫聲,甚至還有爭吵聲、吼聲……簡直嘈雜至極。
有一瞬間,我甚至懷念起了之前的安靜。
這夢,難道是在放沒什麼劇情的廣播劇?很無聊誒。
聲音持續了很長時間,甚至有幾個人聲離我越來越近。百無聊賴之際,我試着分辨那些人說話的內容,不過沒怎麼聽懂,他們口音太重,聽起來像是南方人。
其中一個倒是沒什麼口音,聲音清凌凌的,像是從雪山吹來的風。
我聽見他對另外幾人說,“你們要取的東西就在棺內,”他的聲音飽含警告,“必須極爲小心,只能取走一件東西,否則極有可能驚醒墓主,屆時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嗯?等下,這是什麼?盜墓紀實廣播劇?
他們一連串地應是,很快,咔噠咔噠的聲音響起來。時不時夾雜一兩聲壓低的驚歎。
緊接着,我眼前的黑暗就如同被撕破一般,伴隨着機關的聲音,擋在我眼前的、或者說蓋在我上方的石板緩緩滑開。
我眯縫着眼,擡手一擋,有點不適應突然的光線。
然後,我看到了捏着手電、本來面無表情俯視着我的年輕人,突然警惕起來迅速往後退去。
“是糉子!快走!”
那一瞬間,我了悟了。
原、原來夢裏的我,居然是一具可憐的、被人盜了墓的屍體?
————
背後有什麼東西撐着我,讓我緩緩坐了起來。
身體仍舊很僵硬,但我的兩條胳膊已經可以動了,就是動的時候,會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像是老舊的、需要上油的老物件。
發出警告的年輕人眼睛緊緊盯着我,緩慢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和他一起來的人已經四散奔逃,就留他一個人斷後。
他的腰後橫放着一把苗刀,有着兩根奇長手指的右手搭在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不過又好像有所忌憚,所以只是一點一點地遠離我。
我沒來得及管他,先低頭嗬了兩聲,用指頭從嘴裏摳出來一塊沁血的玉,成色倒是極好,不過放嘴裏實在難受。取出來之後,我難受地乾嘔了幾聲。
餘光看見那小哥眼神奇異地頓了一下腳步,有些猶疑將走不走,我趕緊扒住自己的棺材板,招呼他,“嘿,別走啊,你不是要取東西嗎?”
“……”
他沒動,我也沒動,氣氛漸漸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看得出,這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輕人神經一直緊繃着,他皺緊眉頭,好像是遇到了不能理解的事情。
半晌,他纔開口,問道,“活人?”
我眨眨眼,在他警惕的目光中摸了摸自己胸口,沒有動靜,手指放到脖子上,沒有動靜,擡手放在鼻下,也沒有動靜。
在捏着手腕動脈的位置半晌,也沒有動靜之後,我下了結論。
“經過嚴謹的判斷,我大概,不是活人。”
那小哥:“……”
大概是看我態度挺好,經過長達一小時的高效交流,最終那小哥還是放下了對我的戒備(大概?)。
在我動作緩慢又笨拙地爬出棺材後,他十分謹慎又矜持地聽從我的指揮,從我剛纔躺着的地方摸出了一顆鴿子蛋大小,暗青色的、似金似玉的珠子。
我示意他收下,“你遠道而來不容易,帶個東西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看着珠子的目光一凝,“這是隕玉磨成的珠子。”
我緩緩歪頭:……?
“很稀有嗎?”
他點頭,“很少見。”
我努力想了一下,大概是做夢的緣故,我對自己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印象,所有的記憶開始於一片黑暗。
所以我十分大方地送給了他。
“就當交個朋友啦。”
他握住珠子的手緊了緊,嘴脣抿起。許久,纔回了我一句,“謝謝。”
————
年輕人告訴我,他叫張起靈。
目前主要從事墓葬發掘行業,俗稱盜墓。前幾日有個港地富商夾喇嘛,聽說了他在道上的威名,特地指明讓鐵筷子找他,要他從我所在的墓穴裏找到一個叫“麒麟竭”的東西。
拋開那些難以理解的黑話,我忍不住提問,
“麒麟竭,不是中藥嗎?”我很無語,“墓裏挖出來的東西,難不成他還想喫?”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想了想,好人做到底吧。於是我帶着張起靈一起逛了逛我的墓,把大大小小的陪葬品看了個遍,最後在陪葬的墓室裏,找到了半個巴掌大小一塊。
那塊麒麟竭壓在一具白衣女屍的肚臍上,對方安靜地躺在臺子上,連個棺材都沒有。
張起靈有些猶豫。
我覺得他可能在擔心,萬一動手的時候對方也和我一樣,突然醒來,他就又要經歷一次類似“偷拿東西被抓包”的尷尬了。
我安慰他,“別怕。往好處想,起碼你還能認識一個漂亮姐姐。”
張起靈轉過頭,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覺得他在用臉罵我。
他沒有說話,直接邁開長腿走過去,俯身拿小匕首小心地剔了一小塊下來,用小瓶裝好。
我趴在臺子另一頭,託着腮看他,“你真不怕她醒?聽你意思,糉子應該是很可怕的東西吧?”
他收好小瓶,曲起手肘用衣服擦了擦匕首。隨即淡淡地說,“你在這裏,她不敢動。”
“哦?”我眨了眨眼睛,湊得更近,“這麼說,我很厲害咯?”
“我從未見過能思考、會說話的糉子。”半長劉海遮蓋下,他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你是第一個。”
頭一次被人用這種方式誇,我遲疑了一下,試探回道,“呃……謝謝?”
很快,張起靈收拾好了東西,向我告別。
“擾你休息,抱歉。今後我會想辦法,不再讓人探你的墓,你安心回去吧。”
我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別了吧。我醒過來一點記憶都沒有,四周黑漆漆的,就我一個。好不容易碰見你,總得讓我多看看這世界啊。”
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發誓,絕不給你添麻煩。我就到處走走看看,說不定我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你看,我會跑會跳會說話,除了沒心跳之外和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在這黑漆漆的墓裏,一直待下去嗎?qaq”
最終,他無奈地點頭,“我帶你出去。不過,你不要隨意傷害別人。”
我趕忙同意,“嗯嗯!”
“還有那個,”他指了指我裝在袖袋裏的那塊從我口中取出的沁血的玉,“能保你身體不腐,最好不要離身。”
我摸出來,捧在手心看了看大小,小心提問,“要是離了呢?”看上去,這也不是能隨身攜帶的東西啊。
他似是極爲無語,擡手從我手上把玉拿開。
“有什麼感覺嗎?”
我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我一頓,擡頭看他,沒來得及說話,就眼前一黑。
……
恢復意識的時候,我聽到了鳥鳴聲。
我一動,揹着我的張起靈就察覺到了。他偏頭問我,“你醒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咕噥了一聲。
餘光瞥見一抹綠,我瞬間激動起來,“我出來了?你真的把我帶出來了?!”
枝葉濃密、芳草萋萋,還有溪水潺潺、鳥鳴啾啾,可不就是出來了嘛!
他把我放下,點頭,“我答應過你。”
沒等我說謝,他就補充了一句,“你試試能不能把這塊古玉吞下去吧。”
我:“?”
他說,“我不想再有機會擰斷你的脖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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