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十五
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四周安靜得可怕。我冷靜地在原地躺了一會,冷靜地分析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覺得我在做夢。
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躺在棺材裏呢?而且棺蓋還沒蓋回去。莫非我有什麼睡棺材的癖好?
別了吧,聽上去怪怪的。
自醒來起,腦袋就有點懵,記憶一片混亂。我扶着頭坐起來,動作遲滯地扒着棺材邊四處看了看。
周圍黑漆漆的,看不清環境,但是姑且能知道,這是一個類似於蜂窩一樣的洞窟,四面全是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通往何處。洞裏沒有其他光源,只有我躺着的棺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竟然在黑暗中散發着瑩瑩光輝,好歹能讓我看到一些大體的輪廓。
暗處有一些奇怪的人形的繭。
我緩慢地爬出棺材,正準備過去看看,卻突然發現,在我的棺材——雖然聽上去怪怪的,不過姑且這麼叫吧——在我棺材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人用刀刻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刀痕看上去不算很新,應該至少有些年頭了。我蹲下來,仔細看了看,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裏像是一個迷宮,除了交叉的通路外,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洞窟,裏面也放着一些人形的繭,我試着摸了摸,只摸到一手酥脆,一捻就碎。不知道爲什麼,我第一直覺這是人形繭蛻下的皮屑。
我:“……”
得找到水源洗洗手。
在黑暗中不知摸索了多久,我有好幾次不知不覺中又走回了棺材所在的圓形洞穴。好在我從自己棺材裏找到了一把鏽蝕的小刀,在每個岔路口刻上記號,終於,在刀鋒被磨平之前,我找到了出口。
看着外面筆直的通路,我差點喜極而泣——太不容易了啊,一個路癡能憑藉自己的智慧找到正確的路。
不過……我有些驚訝地從洞裏爬出來。
這應該是一座墓無疑。墓道由火山岩磨成的石板鋪就,十分乾爽,兩旁每隔十米亮着一盞長明燈,暖橘色的光柔柔地撒滿一路。
本以爲每條墓道都會有長明燈,結果沿着墓道行走,碰到有岔路的地方卻只有一條有燈亮着,另外的路都是黑漆漆一片。
我不禁懷疑是有人專門點了燈指路的。
許久,我才藉着長明燈走出去,一路上我也忘記自己開了多少次機關了,總之,最後我到了一扇石門前。從我的這一邊看,地上卡着的是斷龍石,這應該是最後一道門了。
想了想,我從旁邊找到了機關,按下去,石門就開了。然後,我看到了坐在門口,悠閒地吹着口哨的一個男人。
他擡頭,揚起一個笑容,“呀,你醒啦?”
這人在黑漆漆的墓道里也戴着一副墨鏡。我好奇地問他,“你應該能看得見吧?爲什麼要戴一副墨鏡?”
他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一本正經解釋道,“當然是因爲帥氣啊。”
看我表情一言難盡,他聳聳肩,“好吧,其實是我的眼睛有問題,越黑的地方看得越清楚。”他指了指我身後的長明燈,“哪怕是那樣的光,對我來說也有些太亮了,所以得靠這東西保護視力。”
我回頭,來處的長明燈好像被機關驅動,一盞盞熄滅,周圍漸漸變暗,他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
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自稱黑瞎子,說是跟“啞巴”有過約定,十年後來張家古樓裏接一個人。
他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數着剩下不多的物資,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喫第幾口壓縮餅乾的時候撤退,結果就看到我出來了。
我覺得有趣,一個瞎子一個啞巴,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我問他,“那你這算是接到了嗎?”
他上下看了我一眼,摸着下巴思考了一會,“按說張家古樓外姓人是沒法活着進來的,在這裏邊活……嗯,醒着的應該只有你一個,估計不會接錯。”說着,他突然陷入了沉思,“嘶——不對,張家這麼神奇,萬一是啞巴的祖宗們醒過來了也說不定啊。”
我心想這倒不會,沒猜錯的話他的祖宗們應該還躺在那堆皮屑裏呢,摸上去已經涼透,如果真能醒,那就不是醫學而且玄學奇蹟了……
黑瞎子又繞着我轉了幾圈,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最後聳聳肩,“算了,接錯了也沒辦法,反正都是張家的祖宗,沒差。想必現在的啞巴也沒法追着我打。”然後,黑瞎子就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帶我出去。
我很好奇他口中的“啞巴”是誰,他輕咳一聲,“害,不就是你們家小孩,那個小張同志嘛,就,張起靈。”可能是對着疑似對方長輩的人有點不好意思,他解釋道,“主要吧,他話太少了,別人問十句他不定回答一句,久而久之,這‘啞巴’的外號就叫起來了。”
我很疑惑,張起靈?有點耳熟——
“這個,張起靈是誰?我應該認識他嗎?”
黑瞎子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他十分誇張地咬手指,“不是吧?你也失憶了?”
“……也?”
我更奇怪了,“莫非,你說的那個張起靈,他也失憶了?”按他的話我和張起靈是一家子,那這失憶豈不是家族遺傳病?
哇,那這一家也太慘了。
黑瞎子顯然覺得他更慘,十年了,守着一個別人都忘了的約,巴巴跑到這裏來接人。他覺得不能喫這虧,所以一路叨叨不停,說是要幫我回憶過去,不然到時候沒人付給他錢。
用他的話說就是,“道上都知道,黑爺我可從不做虧本買賣,更別說打白工了。”
然後他就跟我講述曾經聽說過的張家兩個靈的兇名,什麼一個發丘指無冢不發,一個長苗刀無糉不殺,所開之墓片罐不留,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堪稱盜墓雙煞,不愧一家。
我覺得他在騙我。
他尤其羨慕嫉妒的是,“當時你們兩個在道上可是金喇嘛,出一次手得是普通人的幾十倍。”黑瞎子感慨道,“攢起來,那得是多大一筆財富啊。”
我很尷尬,“我不記得我錢放哪裏了……”
“沒關係沒關係,所以我這不是在幫你找尋記憶嘛。不急不急。”他表情一下子變得諂媚,“小老闆,要我帶你去見啞巴不?要價不貴~”
他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成不成?”
我謹慎道,“張起靈讓你接人,他沒給錢嗎?”
黑瞎子頓了頓,一臉憤憤,“沒有啊!就沒見過這麼沒有契約精神的人!”
“‘她自己出不了張家古樓,必須得有人帶着纔行。’他是這麼說的。哦對了,他還給了我一個東西。”說着,他從包裏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裏面裝着紅色的液體。拔開蓋子,一股濃重的,帶着中藥味道的血腥味傳過來。
黑瞎子朝我招招手,“來。”
然後,彎下腰用手指頭沾着血,在我臉上左右各畫了幾道,甚至還在特別正中的位置畫了一筆。我有點懵,這是要做什麼?
他忍笑,十分認真地解釋道,“啞巴說了,你呢,比較特殊,除非有他本人,或者他的血護體,不然不只是你,連我都得迷失在這裏。到時候,張家古樓可就成了黑爺我的埋骨之地了。”
獻寶似的,他晃了晃手中見底的小瓶,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哎,取啞巴這點血可差點要了我老命,這也得算錢啊,捱打算工傷。”
我:“……不是說,這是他給你的嗎?”
黑瞎子振振有詞,“十年啊祖宗,什麼血能保質十年。當然是前幾天趁他失憶重新另取的啊!”
我:“……”
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
看來這個人還是靠譜的,起碼,他真的把我帶出了張家古樓。
再次見到外面陽光的時候,我不禁眯了眯眼,黑瞎子扔給我一套衣服,“吶,現在沒什麼好的條件,不過附近有條小溪,你去洗洗換上衣服吧。要是穿這身,人得把你當成唱戲的了。”
我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着的層層疊疊的交領襦裙,又看看他一身簡潔幹練的黑色皮衣,深以爲然。於是點頭接過,抱着新衣服一路小跑到了溪邊。
把衣服放在一邊,低頭,我就從水裏看到了自己被血塗成大花貓的臉,看上去十分滑稽。心頭無名火起,我憤憤地撩水洗臉,想着一定要找機會報此仇。
血混雜着溪水流進嘴裏,突然一陣苦澀從口中蔓延開來。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我眼前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視線一花,我便一頭扎進了水裏。
這下可好,連衣服一起洗了。
解開衣裙,我發現自己腰上多了一個炸開的花紋,像花又不像花,好像是什麼傷口的樣子。雖然記憶混亂,但或許黑瞎子說的沒錯,以前的我和張起靈,可能真的是比較厲害的“金喇嘛”吧。
不愧是我。
換好衣服之後,黑瞎子就帶我離開了巴乃,乘車到了杭州。沒有想到的是,此次杭州之行,讓我知曉了一些預想之外的事情,也讓我見到了曾經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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