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十九
爲什麼我會躺在張家古樓地下的棺材裏,爲什麼醒來沒有他的蹤跡,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個考古研究所,又爲什麼混進西沙考古隊……
我的問題實在太多太多,張起靈按了按眉心,搖搖頭,只回了一句話,“我記不得了。”
我一愣,黑瞎子是曾經這樣說過沒錯,可是,可是在研究所那會兒,他明明——
“是因爲這個……”看出我的疑惑,張起靈抓起我的手,眼神落在我的腕子上,上面掛着一隻沁血的玉鐲。他解釋道,“我能認出你,是因爲這隻鐲子。”
欸?啊,這麼一說——
恢復記憶之前,我一直以爲這鐲子是我這隻貧窮糉子身上唯一值錢的陪葬品,還想着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賣掉呢。
現在仔細想想,從一開始,醒來第一次見到張起靈的時候,我就兩袖空空,渾身上下的玉石只有一塊,就當時張起靈說是保證屍身不腐的那個,其他哪有什麼鐲子簪子的,就算有,也都被丟在了墓裏,根本沒帶出來。
想來這應該是我失去意識那段時間張起靈給我的。我不禁感嘆,看來我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正確的。
張起靈垂眸沉思了一會,道,“很多事情我記不清了,不過看到鐲子後我想起來一點。”
“之前你那塊古玉被打碎,我想辦法找了一塊差不多的。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姑且嘗試一下。”看着我,他神色放鬆了一點,“看來效果還不錯。”
據張起靈所說,他本來想跟之前一樣把玉藏進我的身體裏的,結果我在那棺材裏躺了一段時間後居然變得愈發像人,他刀剛劃破一點皮就開始流血,他只好換一條思路,直接把玉掏成了鐲子套在了我手上,這下也不怕丟了。
我表示理解,不過還是有些奇怪。
“莫非是你刻東西的手法特別,或是留了印記?不然怎會一眼就看出是你的作品?”而且還能在失憶狀態下一口叫破我的名字?讓我一度懷疑黑瞎子是騙我的。
他道,“你仔細看。”
我細細看去,果然在鐲子上看到了用刀刻下的花紋,不深,看上去,好像是什麼符號。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
我問他,“這是什麼?”
他視線輕移了一下,淡淡說道,“只是一個記號。”
“記號……”我想了想,恍然,“含義類似於‘張伏靈可信’之類的話嗎?”
“……”
張起靈頓了頓,嘴角輕揚,微微點頭,“嗯。”
我點點頭,神色凝重地又看了幾遍圖案,只覺得起碼得記住這個符號。鐲子易碎,最好是能弄成個文身,這樣萬一哪天他再失憶,也不會上來就想擰斷我脖子了。
想到這裏,我突然記起來一件事情,忙掏出一把小刀,“那這個符號呢?”
正打算刻,意識到這還是在車上,只好收起刀子,翻出來一個筆記本,在上面慢慢描畫。
“這是我在那棺材旁邊發現的符號,是你留下的嗎?”
他仔細看了看,點頭。
我又問他含義,他只道,“這是張家的符號。”多的並不再說。
因爲經常會失憶,他對張家留下的記憶不多,但這個符號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纔會讓他一直記得。
我猜測,刻在棺材旁,應該是“靈魂安息之地”之類的含義。不過對我而言,棺材反倒像是個復活的場所,是起點,也是終點。
我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圍繞着我的幾乎全都是謎團。我和張起靈倒是有幾分同病相憐。
這時霍玲來叫我們,我只好把筆記本扣上,跟張起靈下車,幫忙一起搭夥做飯。
……
路上不是很好走,我們的車行進了三天,又聯繫附近的漁民坐了船,才抵達海南的一個漁村。
因爲已經提前打過招呼,所以他們很痛快地把出海捕魚用的一艘中型漁船租借給了我們。船老大是個很有經驗的中年人,一身皮膚曬得黝黑,待人十分熱情,出海就由他掌舵,他手底下還有幾個船工,負責船上其他事宜。
此次出行,包括我和張起靈在內一共十一人,文錦是領隊,吳三省算編外,此外還有霍玲、齊羽等七人。值得注意的是,裏邊有個小夥子,名爲解連環。這姓氏並不多見,起碼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解九爺。
我有仔細觀察過他的眉眼,的確是跟解九爺有點相似之處,不過與他更相似的,居然是吳三省。想到狗五爺與解九爺的關係,仔細算算,這吳三省與解連環應該是表親,有血緣關係在內,長得相似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這兩人表現得並不很熟,只是偶爾吳三省被愛情衝昏頭腦,或是牛皮吹狠了的時候,會看到解連環隱晦的白眼,想來他對這位“表哥”的老婆奴德性確實有些無語。
我不禁覺得這個人也挺有趣。
相處幾日,我大概摸清了幾人的脾氣。
這吳三省自不必說,一身匪氣,要不是他家祖傳倒鬥,換個時代背景,他可能會成長爲一代梟雄。而解連環則不同,他性格更爲沉靜,且心思縝密,經常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提議,文錦與他關係不錯,這點經常讓吳三省喫醋。(我猜測這也是他倆看上去不怎麼對付的原因)
文錦是個合格的領隊,很有領導氣質,說話的姿態、語氣都能讓人不自覺信服。霍玲就更像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怕是在研究所裏,也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齊羽,這人看上去文文靜靜,不常說話,但偶爾神神叨叨,據說他挺喜歡研究奇門八卦之類的東西。
至於剩下的幾人,李四地略有點掉書袋,經常把某某文獻掛在嘴邊。周元和肖達是發小,許強則是從考古大學畢業的學生,後來加入的考古隊。
因爲以前都是在陸地進行考古活動,很少有見到海的機會,幾個人都躍躍欲試,忙前忙後地幫船老大搬東西。
然而出海之後,本來還興奮至極的幾個人臉色很快都變得怏怏,出現了暈船的症狀,反倒是李四地異常興奮。細問才知道他家以前住湖邊,水性極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在船上長大的孩子。
他拍着胸脯,“諸位放心,水下作業就交給我罷。”自得的樣子惹得衆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
我們的船順利到了之前定好的考察地點,碗礁。因爲海面掩蓋了一切蹤跡,他們只能通過精密的計算大體圈定一個範圍,然後讓考古隊成員穿戴好潛水設備,下水拖尋。
如此行進了兩天,只打撈上來一些瓷器的碎片,偶有幾個完好的,也都寄生了海生物,很難清理,根本賣不成錢。(由此可見,短短几日我已經被黑瞎子灌輸了怎樣的價值觀)
我有些可惜地看着青花瓷,擡眼一看,吳三省竟比我還心疼,抱着瓷器碎片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直恨自己生的晚,不能在沉船的時候拯救這些古董。
我:“……”倒也不必如此。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振作起來,對着那羣考古隊的學生侃侃而談,隨便拿起一隻就能講個半天,把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這羣人就一口一個“三省哥”繞着他打轉,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半個精神領袖。
文錦倒並不在意這個,只是長時間的打撈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收穫,她不由有些焦急。齊羽這時開口道,“咱們隊伍裏不是請了專家,對這‘尋龍點穴’、‘探穴定位’之道應該十分擅長吧?”
我默默降低存在感,衆人便把目光都落在了吳三省身上,讓這個一米八的大漢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說實話,如果是在陸地上,吳三省在這方面的確是一把好手。可是現在是在海上,四面看去一樣平,潛水的時候視線又受阻,擱誰都得抓瞎。
但他總歸不能露怯,於是便道,“行,明天我下水探探。”
第二天,他就換上了潛水服下了水。他是“手藝人”這件事,文錦隊伍裏大部分人其實都知道,只不過時代變了,他們也不太在乎這點,只覺得吳三省的確是有本事,因此對他這次下水很是抱有期待。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吳三省下去了兩三次,仍舊沒有什麼特殊的發現。不過開會的時候,他提出,自己可能找到定位的方式了,待衆人想要詢問,他只露出個神祕的笑容,然後便揮手,“今天會議就到這裏,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們去找沉船。”
說罷他就打着哈欠回了船艙休息去了。衆人面面相覷,又討論了一陣子,不過終究沒有討論出什麼結果,天色也不早了,於是,大家都互相招呼着回了房間,帶着明日會有新發現的祈願,進入了夢鄉。
然而我卻沒有睡着。
半夜裏,我聽到外面有輕手輕腳的腳步聲。悄無聲息地掀開毯子起牀,我貼到門縫那裏,正看到一個黑影踮着腳尖,抱着一包東西朝着船舷走去。
只看背影,我便認出是吳三省。
我正要推門,打算跟上去看看他半夜不睡覺要做什麼,就見另一邊,有個黑影輕手輕腳地遠遠綴在他後面,形跡可疑。
在吳三省穿好裝備下水以後不久,那黑影走到船舷邊上看了一會,擡手比了幾個手勢,就有第三個人從黑暗中走出。
我登時睜大眼睛。
只見那兩個人換上潛水衣,竟然跟着吳三省下了水。我不禁猜測,莫非白日裏拖尋的時候,吳三省發現了什麼東西,想趁着夜色偷偷去取?
如果是這樣,那後面跟上去的兩個人,目的就有些可疑了。吳三省怎麼說也是狗五爺的兒子,我不能看着他出事,於是便收拾了裝備,準備跟上去,伺機而動。
然而當時的我並沒有想到,在這視線受阻的夜海里,究竟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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