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四四
說起來,纏繞在我們身邊謎團,已經逐漸清晰,經過這一遭,我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讓張起靈不斷失憶的,就是青銅門後的那個祕密。
而我與他的相遇,也是那個“祕密”在從中作梗——
我不知道在“我”被小張起靈拉着進入青銅門後發生了什麼,我又是爲什麼會躺在了那個奇怪的、有白衣女屍和麒麟竭的古墓裏,一直到遇到長大後已經失去年少記憶的張起靈後才甦醒,並在他的帶領下離開了那座墓。
一開始,我以爲那個墓是我的,但是就幻境中“我”所經歷的一切,以及之前張家古樓內部發生的事情來看,我應該是“外來者”,並不是古墓原裝的墓主人。
那是座戰國墓,時間對不上。
暗暗把這件事情記下,我們收拾好東西,付過錢,便離開了這個村落。
路上,黑瞎子告訴我,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他們發現了礦洞還通往另外一個地方。
說一個地方倒也不準確,因爲那幾乎算是一座地宮,綿延十分廣闊。
他們帶着昏睡不醒的我,一路沿着礦洞到了更深處,就發現了隱藏在地下的,比“格爾木療養院”更宏大的整片地下建築。
據黑瞎子描述,光是地宮通道里的地磚,就幾乎全是由漢白玉鋪就,兩側成對擺放着經幢,每個殿內都擺放着佛龕,柱子上雕刻着羅漢像。
他們打着手電經過,幾乎要被這滿室輝煌閃瞎眼睛。
不過這些東西都不是純金打造的,只是塗了一層金粉,還剝落了不少,看上去頗有些歲月痕跡。
旁邊架子上已經空了,不知道原先擺放的是什麼,旁邊還有腳手架的痕跡。
他們推測,應該是當初在這裏做挖掘工作的人當中,有人發現了這座地宮,就把能帶走的東西一塊帶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在地宮裏發現了一道石門。想辦法打開之後,竟然發現門內地面、牆壁和天花板上滿是土黃色的鼓包。
見多識廣的黑瞎子立刻判斷出,那是深山老林裏非常毒的一種生物,地黃蜂。按照這幾乎佈滿整個房間的規模來看,至少得有數萬只成蜂。
而石門對面有一個半人高的矮門,他們手電打上去,能看到土包已經延伸到了矮門外面。
只是外邊的土包上有很多碎裂的大塊土石,黑瞎子眼睛很好,一下子就看到,碎塊有雕刻的痕跡,是摔碎的羅漢像。
他不由想起來這裏之前聽到的,關於一個漢人老頭偷八重寶函,然後被當場抓獲扭送聯防隊的故事。
估算了一下方向和距離,這裏,極有可能就是嚮導指給他們看的那個,已經坍塌的佛塔的地宮。
他們剛剛走過的地方應該是地宮外圍的建築。
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羨慕的“嘖”,道,“萬戶侯不如仗浮屠啊。”
這浮屠地宮裏的東西,可比萬戶侯陵墓裏的東西還要奢侈。
他蠢蠢欲動,有點想到佛塔下面看看。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東西已經被帶走了。”
八重寶函的確貴,但也很刑。
當時那件事鬧挺大,還上了報紙,嚮導家裏還擺着當時的剪貼報,喫飯時十分認真地給他們普法。
那漢人老頭下場如何暫且不說,後來上邊派人考察佛塔,就算有什麼名貴的東西也都被帶走了,而且明顯帶走的東西價值非常高,只是沒有透露風聲。
畢竟剛剛經過的佛龕羅漢像上的金粉,那些人是一點都沒刮掉,都好好留在那。
可能相比其他東西,這點金粉,人還看不上眼。
黑瞎子覺得很有道理,只能遺憾放棄。然後他們兩個就退出來了。
嗯,退出來了。
我狐疑地看看他,又看向張起靈,“真的?”
張起靈眼神飄了一下,扭頭看向車窗外。我拉過他的手,拆掉半指手套,果然看到染血的繃帶。
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太對,黑瞎子打了個哈哈,“害,誰知道就那麼巧呢,門邊也有土包,我一腳踩上去,就捅了蜂窩了,啊哈哈……”
我盯着張起靈看,他看着窗外,半晌,他才道,“土黃蜂太多了。”
意思是,如果不用血驅蟲,可能他們都得變成蜂窩。
我嘆了口氣,拿了醫藥箱幫他重新換藥包紮。
他的凝血功能好像變差了,算起來幾天前的傷口,到現在還很新鮮,橫在手背上,異常可怖。
空氣一時之間變得異常沉重。
包好之後,我託着腮,看向另一側的窗外。
黑瞎子在前邊開着車,時不時從後視鏡偷瞄我們。他戴着墨鏡,別人無法看到他的眼睛,但我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
“你想說什麼?”實在是忍不住,我開口問他。
黑瞎子嘿嘿一笑,“小老闆,去長白山,要不要帶我一個?”
我立刻警惕起來,“多少錢?”
他清了清嗓子,“咱們的交情,還用提錢嗎?——一口價,20萬。”
我:“有這錢,我可以在北京三環內買一套房子了。”
黑瞎子很奇怪,問道,“我聽說你在杭州和長沙都置辦了房產,怎麼還要買?”
“你不懂。”我很憂鬱,“只有房子能給我安全感。”
以前是我沒得選,所以睡棺材,現在有錢了,我得多買幾套房子落腳。
黑瞎子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我有幾套四合院,位置風水都不錯,傢俱也算完整,被人護得挺好。你想要的話,九九折給你?”
他說好,那應該就是頂級了。想了想,我矜持道,“八八折。以後有賺錢的機會,我一定叫你。”
於是我們愉快地達成了交易。
黑瞎子回頭看向張起靈,興致勃勃地推銷,“啞巴要不要買兩套?便宜,友情價。”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
黑瞎子說有用,把那條黑毛王蛇帶走了,不知道是送去動物研究所還是燒烤攤。
張起靈也說有另外的事情要去做。
想想也不是必須一起行動,於是乎,我們互留了聯繫方式,約定好各自先做完自己的事情,然後集合,一起去長白山。
因爲有過“幻境”裏的經驗,我知道要開啓青銅門必須拿到鬼鈕龍魚玉璽,但是之前問過張起靈,他失去的記憶中也包括鬼璽的下落。
更甚之,他不止不知道鬼璽被放在了哪裏,甚至都不記得還有這麼個東西。
在記憶方面,張起靈的靠譜程度真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令人歎爲觀止。
我想了想,決定藉助吳家的力量。
畢竟無論人脈還是財力,這個深深紮根於長沙,又盤踞於杭州多年的家族,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比擬的。
再加上以前四姑娘山時,張起靈曾經與張啓山做下約定,要求他們九門每隔十年出一人到長白山守護一個祕密——如今我已經知道那個祕密就在青銅門後。
我推測,那鬼璽可能在現任守門人的手裏。
前提是,張啓山遵守約定。
張起靈被困格爾木之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直到現在我纔想起來。
我不知道這三十年來,張啓山是否有派人去履行這份義務。在張啓山後人銷聲匿跡的現在,找吳家確認是最快的辦法。
到了吳家,其他人都不在。
吳家老大夫妻二人在忙自己的事業,吳家老二在茶館待着跟人下棋,吳家老三數年如一日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吳邪在上學,吳夫人跟人出去逛街,只有狗五爺一個人在老宅裏待着。
西藏獚趴在他的胳膊上。
看見我進門,連眼皮都不擡一下,顯然已經不把我看在眼裏,根本看不出第一次見面時那又驚又懼的樣子。
這三寸釘,出息了。
見我來,狗五爺笑呵呵邀請我入座,故人相逢,上的是特供狗牯腦茶。茶味清涼芳醇,回甘無窮。
一盞茶後,我說明了來意。
聽聞我提及當初的約定,他很驚訝,似乎有些意外我竟這樣懷疑張啓山。
然後他就露出一絲苦笑。
“以前,我是說,當年四姑娘山一事上,佛爺行事確實爲人詬病,也做了錯事。但他之後確實履行了諾言,並且爲了這件事,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我看了他好一會,才搖頭,這不對。
“他對於張家並沒有歸屬感,而且張起靈和我假死脫困之後,這個約定就已經沒有了約束力。”
對於張啓山來說,答應這件事只是權宜之計,是換取張起靈鼎力相助的一個餌料。至於事情結束後要不要兌現,完全取決於張起靈的價值。
很明顯,張起靈已經失去了在這個約定上的價值,而所謂的“重諾”特質顯然不足以支撐張啓山爲此付出這麼多。
所以之後他會去做這件事,只有一個解釋——
“是有其他的原因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對嗎?”我看向狗五爺,十分篤定。
對於狗五爺而言,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他對於張啓山依舊帶有信任。我能聽得出,他的話裏帶着偏向,或者說,還帶着一種,希望所有人都好的天真。
狗五爺嘆了口氣,直言道,“我也不瞞你,佛爺確實曾想過不管這件事,畢竟當時九門損傷慘重,張家……我是說佛爺那一支,在之後的鬥爭中不得不蟄伏,我們其餘幾家更是……這個口頭的約定就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不過,在佛爺下令之前,老八爲這件事請了一卦。”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卦象上說,寒山斜陽,仙宮天門搖光墜,葉落花明,魑魅魍魎還復來,一夫當關十年夢,歸覺煙水千里,枯榮紅雪。
一般卜卦,都是在心裏默唸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通過排盤,解出來一些模糊的意象。
通過這些意象,卜卦者能大體從中判斷比如說你想去一個地方,此行的吉凶,或者說如何趨利避害。
通過這種方式來給你一個模糊的指引,或者說一種靈感。
齊八爺能被稱爲齊鐵嘴,正是因爲他在奇門八算一途上擁有極高的造詣,算的非常的準,可以說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這個卦象出來之後,他只解讀了一半,就差點走火,一口血灑落,病了一個冬天。
這個卦象十分驚險,從字面意義上就能看出來,畢竟什麼卦上都不應該出現魑魅魍魎這樣的字眼。
當時齊八爺一邊吐血一邊拉住張啓山,拼死爲他解卦。
因爲他在那一瞬間知道了,這不單單是他們一家、或者說是九門的事。這件事情的影響,甚至可能是世界範圍的。
之前齊八爺對於張家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那個卦象出現,他才真正的理解了,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卦象的一部分內容解讀出來,意思是這樣的:以十年爲一個小週期,必須要在特定的時間,進入到那個地方,去做一件事。如果時間不對,或者沒有人去,就會導致一件事情的發生。
當然,這件事情可能很小,比如南美洲的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也可能很大,比如某座火山噴發。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表徵。而一旦出現了這個表徵,就會將一切導向一個最終事件。
至於這個最終事件具體指代什麼,齊八爺沒說,但是張啓山已經隱隱明白了。
所以,在那個卦象指示的時間裏,他安排了人,去往長白山。
然後那幾個人從此消失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死去了,還是成功進入那個地方完成了任務。
在那個非常特殊的時間,發生了很多大事,讓他無暇他顧。比如進入張家古樓的第二梯隊中出現了叛徒,比如那具棺材被帶走失去蹤跡。
他只能以他們已經完成任務爲前提去思考,去佈局。
直到十年後,在他安排第二隻隊伍去長白山之前,他得到消息,已經有人去了那裏。
那是解九爺安排的人,他通過隱祕的操作,在隊伍中安插進九門另外兩家的後人,將這次的“履約”與之前的佈局完美結合。
只是他沒想到,與此同時,有另一隻隊伍接到命令,要去西沙進行一項考古任務。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真與假重新調換,棋子悄無聲息地改換了色彩,就連最初佈局的人,都沒有辦法重新掌控這個佈滿迷霧的局面。
狗五爺也身在局中,他知道,在其他幾家都式微的情況下,他們吳家很快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如今,已經快要到約定之後的第三個十年了。
吳家唯一有能力承擔起這份責任的吳三省,因爲多年前西沙行動而捲入與“它”的鬥爭之中無法脫身。
說曹操,曹操到。
聞訊趕來的吳三省跟上首的狗五爺說了沒兩句,就打了個招呼,神神祕祕拉着我出門。
“有個東西,我覺得需要給你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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