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五二
張起靈從棺槨的制式判斷出來,這些都是影棺,裏面沒有放屍體,而是存放一些機關陷阱等,用來對付盜墓賊的東西。
汪藏海建造的雲頂天宮裏,最常見的、同時殺傷力也不容小覷的就是蚰蜒。我十分懷疑棺材裏面裝的就是這東西,再不濟也是引蚰蜒的蟲香玉。
我們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繞過影棺,從外側尋找通路。
很快我們就在一邊的角落裏發現了一道隱藏起來的暗門。門裏是一個非常陡的通道,黑洞洞的,看上去像是通往地底深處。
我緩緩鬆了一口氣。
是這裏了。
黑瞎子輕聲問我,“走過?”
我搖頭。
“不是這條路,但方向應該沒錯。”
同樣的陡坡,犧牲了舒適度來尋求深度。這條通道通往的,一定是非常深的山腹之中。
說不定通道盡頭就是那扇地底之門。
黑瞎子的眼睛很特別,可以在黑暗中看到很多我們無法注意到的細節。
他摘掉了一直戴着的墨鏡,按着暗門探頭往裏看。
就在這時,張起靈皺起了眉頭,以手扶額,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
黑瞎子“誒”了一聲。
就見張起靈突然拉開他,扭身鑽進暗門,手握小刀迅速在裏邊的牆壁上刻下了一個符號。
我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他已經起身,悶頭沿着通道往下邊走去。眨眼間他的手電就只剩豆大一點光,明顯跑出去一大段距離。
黑瞎子看着被留下的奇怪符號,很不理解,“他這是怎麼了?”
我也是一臉迷茫,“不知道。”
我倆沒辦法,只能也跟下去。
三個人的速度非常快,張起靈在前邊,手電光微微搖晃。
他似乎完全不怕觸發機關,幾乎是在以滑行的方式往下“墜落”。我們怕跟丟,也不敢放鬆,緊綴在他後邊。
我想,如果換成普通人的身體素質,一個不小心我們三個可能就要變成球沿着通道滾下去了。
好在,通道雖深,卻也有盡頭。
許久之後,一陣暖風從前邊吹了進來。我們快跑幾步,一下子鑽出了通道。
手電光照亮四周,我看到這個地方似乎是一個廊臺,修建在懸崖上。廊臺鋪設了木板,已經腐朽地很厲害,中間立着一口巨大的黑鼎。
先出來的張起靈就蹲在廊臺邊上,正俯身向下看。
我不知道下面有些什麼,招呼過黑瞎子之後,就朝下面的懸崖打了一枚□□。
鎂燃燒產生巨大的光亮,一下子就把下面照得亮如白晝。
藉着鎂光,我看到這是一個巨大的山谷裂縫,大概有二百米寬。
在我們的腳下,從廊臺下方二十多米的深度開始,縱橫交錯着無數碗口粗的青銅鎖鏈,將裂谷兩邊鎖在一起。
再往下,更深的地方已經是目力難及,濃郁的黑暗像是深淵巨口,吞噬一切。
照明彈漸漸暗了下去。
我站在這裏,看着下方的迷濛,卻從心底產生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感覺。
那是一種直覺。
我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就在谷底。
……
我們從揹包中掏出繩子,沿着懸崖垂落下去,下端剛好能觸及最上邊的鎖鏈。
張起靈伸手,“我先下去。”
他動作敏捷,很快滑了下去,然後把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了下方的鎖鏈上。
我和黑瞎子也很快跟了下去。
本來我還在擔心,我們帶的繩子不夠,可能要循環利用。
結果下去之後發現,以這些鎖鏈的密集程度,我們不借助繩子,也完全可以就這麼徒手爬下去。
我們三個體力都非常好,無論是攀爬力還是跳躍力亦或是耐力,都足以支撐我們的行動。
所以沒有停留地,我們就這麼從上往下一點一點,像是猿猴在叢林間攀援一般,慢慢向深淵中移動。
值得一提的是,往下爬了約五十米深後,我們在鎖鏈上發現了一些被掛着的風乾的屍體,還有骷髏。
這些乾屍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穿的都是一些古舊的女真鎧甲。
屍林的範圍非常廣闊,我們往下攀爬的過程中,幾乎有五分之四的鎖鏈上都有屍體,密密麻麻的,數量非常驚人。
爲什麼這裏會有這麼多屍體,又是誰把他們掛在了鎖鏈上?
我不清楚,但知道,能製造出這樣一幅人間煉獄景象的,絕非善類。
幾個小時後,我們已經到了很深的地方。我們停了下來,重新打了一顆照明彈。
原先看不到的深淵底部,就這樣出現在我們面前。
在明亮的光下,能看到下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嶙峋怪石,不知多少屍體墜落在下面,白骨和腐肉鋪了厚厚一層。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黑色的動物糞便,整個懸崖底部都瀰漫着一股死氣沉沉又說不上來的腐臭味道。
我眯了眯眼睛,在裂谷正中間的位置,有一個石頭削成的平臺,兩邊修了臺階,上面擺放着一口巨大的白石棺槨,下面是九條百足龍的雕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其中一條動了一下?
沒待仔細確認,張起靈突然開口,低聲道,“九龍擡屍棺……是萬奴王。”
我擡頭看他。
萬奴王——
小張起靈曾經說過。傳言中,帶領東真勇士戰無不勝的皇帝並不是人類,而是從地底爬上來的怪物。
下面的棺槨中,放的就是那傳說中的東真皇帝?
卻見張起靈回望過來,露出一個奇異的笑。
我不由有些緊張,盯着他不敢眨眼。
他這個樣子,一下子就讓我想起幻境的最後,變得奇怪的小張起靈。
該不會,他又……
只一瞬,那個怪異的表情就立刻消失不見,讓我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我正想問他,“你……”
張起靈突然擡手捂住我的嘴,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餘光瞥見四周,我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來。
原來不知不覺,我們的周圍已經落了好幾只人面怪鳥。它們體型巨大,飄落卻悄無聲息。倒掛在鎖鏈上,有一隻還睜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們。
我緊張了一瞬,很快放鬆下來。
人面鳥長期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山體內部,已經失去了視覺,只能依靠聲音辨別位置,捕捉獵物。
它們本身飛行時不發出聲響,正是爲了不干擾判斷。
幸好我們剛纔攀爬鎖鏈的時候動作十分輕盈,並沒有弄出動靜,所以這些人面鳥並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存在。
張起靈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下去再說。我點頭,黑瞎子突然拍了拍我。
照明彈已經熄滅。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手電分散的光線中,看向對面的崖壁。
然後,瞬間失語。
在那裏,雖然看不清細節,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團影子。可我知道,那裏聳立着一扇巨大的、異常宏偉的青銅巨門。
找到了。
……
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才從鎖鏈上落地,腳踩在地上的骨頭堆裏,發出輕微的咔巴聲。
躁動的氛圍立刻從頭頂蔓延開來。
眼前這個青銅巨門緊閉着,嚴絲合縫,如同一面刻着花紋的牆壁。
上面封門用的人皮已經剝落大半,露出內裏金屬的質地,在手電光下閃爍着幽幽光澤。
我比劃着問他:[用鬼璽開門?
張起靈搖頭:[還不是時候。
他打了個手勢,帶着我們,非常小心地避開腳下的白骨,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一羣穿着甲冑的人俑。
這些人俑並不是之前護城河裏的那種石俑,而是一些面色青白的乾屍。他們的臉非常的長,不像是正常人。身體被完全風乾,但是手中握着的青銅劍上卻有乾涸的血跡。
很明顯,這些屍體是“活”的,能夠在某種機制啓動之後,對入侵者實行“排除”。
張起靈面色不變,十分淡定地借力躍起,腰部使力,用大腿扭掉了其中一隻乾屍的脖子。
我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後脖頸涼颼颼的。摸了摸手上的鐲子還在,我才放心。
擰斷脖子之後,他把乾屍身上落滿灰塵的盔甲扒了下來,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
我和黑瞎子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他正在繫腰帶。見我們還沒動,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換上。”
我看了看那邊,穿着甲冑的士兵四個一排,後面不知列了多長的隊伍,一直隱沒到無盡的黑暗中。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
張起靈非常有耐心。
換完裝之後他便擡頭,看向一片漆黑無垠的天空,眼睛不住移動,彷彿是在看天象。
不過應該不可能。
他沒有透視眼,怎麼可能穿透幾千米的山體,看到外面呢。
我坐在他旁邊,被自己的奇妙想法逗笑。
低頭看了一下表,正是深夜,只差一刻就要到第二天。
他就這樣一直保持着仰頭的動作,直到某一個時刻,張起靈突然動了。
他迅速起身,把帶着盔纓的頭盔套到頭上,扶正,然後掏出了一方巴掌大的印璽。
是鬼璽。
然後,他捧着鬼璽走到了隊伍前端。不知何時,那裏出現了一座小小的黑色石臺,只有兩掌寬。
石臺被雕成了方形,大概有半人高。中間一個小小的凹陷,正好能放下鬼璽。
張起靈神情肅穆地把鬼璽放到了石臺上的凹槽裏。然後,突兀的,石臺從鬼璽下開始,發出一陣幽藍光輝。
光線迅速從整個石臺上閃過,勾勒出無數筆直又特殊的藍色線條。緊接着,整個山谷裏傳來一聲巨大的震動。
下一刻,我們腳下的石頭縫隙裏就開始往外冒淡藍色的薄霧。與此同時,身旁的那些甲冑士兵也動了起來。
一切景象都是如此熟悉。
我目瞪口呆地被拉着,混進了“活過來”的陰兵隊伍裏,在悠長的鹿角號聲中,朝着青銅門的方向走去。
在那裏,緊閉的青銅巨門已經打開了一道縫隙,露出裏面極致的黑暗。深沉的黑暗彷彿能吸收一切光線,讓人心生恐懼。
我震驚的扭頭,看向張起靈。
不是,原來青銅門的鎖不在門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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