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利益最大化

作者:未知
知府登門拜訪一個學童聞所未聞,不脛而走,一時間半個蘇州城都傳遍了:原來況神醫的公子是位神童,一直藏在家中不爲人所知。 現今知府大人都親自去拜訪了,收他爲門生,前途不可限量。 商人的目光永遠是最準的,下手也最快。周家得知消息後捷足先登,送來重禮,說兩家公子素來交好,願意爲兩家孩子訂交,同時兩家最好也能結爲世交。 對於兩家孩子訂交,況鍾並不反對,這本來就是事實,而且他很喜歡周文傑,溫良敦厚,倒不像是富商巨賈家的孩子。 至於周文賓,況鍾倒不是很喜歡,有才是一方面,鋒芒畢露早晚要栽跟頭,這樣的人他看得多了。 兩家結爲世交的事,來人說得很婉轉,他也婉轉推辭了,只說自己清寒人家,不敢高攀。 周家也知道文人雖然離不了錢,表面上總要保持清高,對商人難免會有些排斥,所謂君子遠庖廚吧。 周家並不着急,只要第一步達到了也就滿意了,至於世交的事,可以讓周文賓他們這一代來完成。 周文傑是跟着家人來的,只是向況鐘行禮問好過後,就一頭鑽進況且的屋子裏,再不出來。 “昨晚是怎麼回事?你老實跟我說,咱們認識三年多了,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事。”敢情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昨晚周文賓回去後,把他硬從牀上拉起來,問他關於況且的事,結果這些他全然不知,自然感覺自己好像受騙上當了。 周父親弄清情況後,雙眼放光,決定先下手爲強,鎖定況且這個潛力股,不爲別的,只是爲兩個兒子將來有個好幫手。 周父並非一時興起,小兒子周文傑跟況且本來就是好友,順水推舟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可惜,他還是落後練達寧一步。 “哎,你氣勢洶洶的上門來,是不是找打啊?”況且可不怕他,比拳頭,他能打倒兩個周文傑。 “你啥時候會畫荷花了?從沒見過你畫啊。還有你幾時去的龍門石窟,我從沒見你臨摹過北魏的什麼造像碑刻的。 我那個本家叔叔回去都要瘋了,拿着你的一張字、一幅畫到現在還沒睡哪,眼睛全盯在那上面了。還罵我們哥倆沒出息,你說我們冤不冤啊。”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況且哭笑不得。 “對了,叔叔還讓我給你捎話,要用三幅畫換你一幅,五張字換你的什麼猛龍過江。” “是張猛龍碑,什麼過江不過江的。” “你可要發財了,叔叔的字畫可是有定價的,是皇宮內定的,小幅一張紋銀百兩,中幅的二百兩,巨幅的一千兩。 還有他的手書是按字論價的,小字紋銀五兩一個字,大字十兩,你算算這一下能進多少銀子吧。 我替你想好了,你就要求用小幅的換中幅的,字嘛,一個頂一個也就夠了。” “嗯,這纔夠交情,回頭我給你分紅。” 兩個孩子開始研究起寫什麼、畫什麼,最終能換得多少銀子,怎麼分紅的事了。 “你先把字畫弄好,等我回去替你講妥價碼,再跟我叔叔交換。”周文傑高興得臉色紅彤彤的。 “嗯。”況且點頭答應。暗道真不愧是商人子弟,這麼小就知道如何利益最大化了。 “你說我的字也不比你差多少,怎麼就沒人買呢?”話題一轉,周文傑憤憤不平道。 “你家銀子都堆成山了,你還稀罕銀子啊。” “這跟銀子沒關係,先說明,我家也沒那麼多銀子。你要知道一個人的字畫值多少錢,這不僅是個價碼,還代表這個人的地位和身份。”周文傑解釋道。 嗯,這商人本性還真是遺傳不少,凡事都知道從經濟學的角度看問題。況且心想。相比之下,他還真是書生本色,根本不會想到這麼多。 “好了,讓我看看你的猛龍過江究竟是什麼字體,惹出這麼多事來。”周文傑說着,把況且拉到桌前,逼着他寫給自己看。 “寫就寫唄,反正也得給你叔叔寫一幅。” 況且坐在桌前,想了半天還沒有動筆。 “怎麼,寫字還需要醞釀構思嗎?”周文傑不解道。 “當然也得構思,要不怎麼能說是創作呢。” “你甭那麼講究,只要把字寫出來,字數足,就可以了。”周文傑催促着。 況且的確是在構思,他要把自己筆法中明顯屬於現代風味的東西剔除,然後再儘量寫得帶有莽荒氣息,卻又不是清末大家何紹基那種過於老辣、洗練的筆法。 至於碑刻全文和字形,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畢竟臨摹數年,相當嫺熟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寫下去,腦子裏卻冥想着大漠荒沙、野草孤崖,這是在尋求一種畫畫時的意境,也就是說,他再書法中滲入一些畫法。 用了近一個時辰,他才把碑刻全文寫完,然後擲筆在桌,大呼累死。 周文傑也看得呆住了,喃喃道: “老實說,這字有多好我委實看不出,也不喜歡,不過,真的有一股氣息在紙上,讓我想起……嗯,對,那首敕勒歌,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對,就是這股氣息。” “你雖然不懂字,感覺還是夠敏銳的,那正是我要表達的。”況且開心笑了。 忽然,門開了,況毓快步走進來,叫道:“文傑哥,你怎麼十多天不見人影,我還以爲你把我們忘了。” “哪裏敢忘了你們,我這不是來了嗎?前些天被我老子逼着在家裏背書了。”周文傑急忙笑臉回答。 他是常客,人又不大,況毓也就不用避什麼男女之嫌,他們經常三人在一起讀書聊天,也算是三人行。 況且急忙要把寫好的字收起來,已經來不及了,況毓嬌小的手已經按在上面。 “你急什麼,給我看看,這是什麼啊。” “寫的字啊。”況且說。 “字有這麼寫的嗎?我怎麼看像畫畫啊,這是字畫,字裏帶有畫意?” 況且服氣了,自己遇到的都是什麼人啊,老的是成了精的老江湖,這小的也都是人小鬼大,哪個都不好糊弄,看來以後不倍加小心真不行了。 “這個歸我了,”況毓二話不說,就開始捲起來。 “哎,妹妹,這個是給文傑一個叔叔寫的,以後我再給你寫就是。”況且急忙攔阻。 “哦,那就給你吧,我以爲你寫着玩,隨後就丟了呢。我來不是要你寫字,而是要你給我畫幅牡丹圖,我要練刺繡。” “我說妹子,你自己畫的就很好了,幹嘛讓他畫。”周文傑說。 “我蘭花畫的比我哥好,牡丹就不行了。” “可是你難道不知道……”周文傑有些曖昧地說。 “你閉嘴好不好。”況且伸手捂住他嘴。 “怎麼了,你瞞得我好苦不說,連小妹也要瞞不成。”周文傑掙扎着說。 “瞞我什麼?你們兩個做什麼勾當了?” “你哥其實荷花畫得最好。”周文傑用力撥開況且的手掌,大聲說了出來。然後有一種泄漏天機的快感。 “荷花?他從沒畫過荷花啊,你騙我,騙我是小狗。”況毓用小手比劃着小狗模樣笑他。 “真的,咱們一起來看他畫荷花好不好。我說況且,你做人別太陰損好不好,小妹跟你一起從小長大的,我跟你一起讀書也有三年了,居然誰也不知道你會畫荷花,還畫的那麼好,你還暗地裏修煉了多少祕密武器?老實交代吧。” 況且無力說道:“我真的以前沒畫過,就是昨天瞎畫了一朵,誰知就被你那個瘋癲叔叔看上了。” “騙鬼去吧,也就我們兩個好哄。這話你自己相信?” 況且自己當然不相信,西洋油畫、魏碑他練得太多了,哪一樣拿出來都能震驚當世,可是卻也離露出真相不遠了。 “那就畫吧,我看看。”況毓好奇地說。 “真的不行了,你們兩個饒了我吧,剛纔寫字已經耗盡心力了,要畫也得明天。” 周文傑見他確實有些疲態,雖不解寫幅字怎麼如此耗心血,卻也不忍逼他了,笑道: “明天后天都行,只是一定要讓我看着你畫,還有小妹。再不許有事瞞着我們了。” 隨後,周文傑便對況毓講述了他聽到的昨天的事,況且兩次驚才絕豔的表演,不但把他本家叔叔震呆了,連陳老夫子跟練知府都沉不住氣了,三個人在酒桌上就搶起門生來,險些大打出手。 “這可是你瞎編啊,大打出手,這事你那位叔叔或許幹得出來,陳老夫子跟練大人是絕對不會的。”況且糾正道。 “我講的也不離譜吧。” “添油加醋、大事渲染,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還敢說不離譜。” “那也不怨我,我是聽來的,一個字都不會錯。”周文傑把添油加醋的罪責推到他哥哥身上了。 “哥,他說的是真的?別說他們,我也沒見過你畫荷花,還寫什麼猛龍過江。”況毓聽得嘴都合不上了。 “你信他的。”況且哼了一聲,“不是猛龍過江,是張猛龍碑。你忘了?咱們早年路過一個地方,看到一個碑刻,我覺得好,就拓下來,練了一陣也就放棄了。” “有這事?我怎麼不記得。”況毓畢竟好騙,只是有些半信半疑。 “那時你還小,不記得很正常。”況且坦然自若地說。 況毓對哥哥自是信賴不疑,此事也就過去了。 “對了,前些日子聽說你們府上要和蘇州雲家結親,是給你說親吧。”況且急忙轉移話題。 “哪裏是給我說親,是給我哥。” “哦,還聽說雲家小姐也是美貌才女,配你哥倒是正好。你們兩家還是同行。可是不是說同行是冤家嗎?” “算不上同行的,你不知道。”周文傑解釋道,“我家只是採買,雲家是織布紡紗。” “這樣一來,皇家的銀子不都讓你們兩家賺去了?” “哪裏,皇家的銀子雖然好賺,也不可能落在一家,我們家只是負責採買布料,還有專門採買瓷器的,有專門替宮裏娘娘們採購脂粉的,還有專門採買金銀首飾珠寶的,多了,甚至還有一家是專門替宮裏採買馬桶的。”講到本行,周文傑自是滔滔不絕。 他哥倆並不參與家族買賣,可這些事卻是聽得多了,自然耳熟能詳。 “馬桶還要專門有一家負責採買?”況毓有些不信。 “這有什麼奇怪的,宮裏上下幾萬人呢,馬桶得需要多少?再者說,等級又太多,馬桶也得分出各種級別的,這裏的事多着呢,我一時也說不清楚。” 況且兄妹兩人也是瞠目不已。皇宮實際上只是皇上一家,卻幾乎趕上一個國家了。 況且對皇宮祕聞並無興趣,主要是要岔開周文傑的話題,引開後也就不再問了,倒是況毓對宮裏娘娘的生活很是好奇,拉着周文傑問東問西,周文傑只好耐着性子,儘自己所知,一一回答,逗得況毓不時大笑。 三人正說笑着,劉媽卻走進來,有些慌張地說:“少爺,前面來了一位什麼老夫子,老爺讓你趕緊過去,還有文傑少爺也一起去。” “老夫子?” 況且有些頭疼了,可別都趕在這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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