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文官派系不止一家
張掖剛從外面回來,進到逼仄的房間,看到灰頭土臉的兒子張平,當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怒罵道:“官官相護,欺人太甚!大興縣衙不肯受理就罷了,連順天府也不過問!上下串通一氣上下其手,簡直是不把大明的仁孝禮儀當回事!大明就快完了!”
說完,拿起茶杯,將裏面已冰涼的茶水灌進肚子裏。
張平呆若木雞,跟以往不同,這次聽到他老爹的抱怨,一句話都沒有。
“兒啊,你不用擔心,爲父是誓不罷休的!就算是告御狀,也要把這理給理直了!”張掖安慰道。
張平擡眼望着父親道:“父親,咱是不是快沒銀子了?”
“你……唉!你娘給的銀子的確不多,再加上咱爺倆兩個勞力,還要加個趕車的,喫的也就多了一點,這京城住宿比在南京貴多了,不過伱不用擔心,餓不死咱爺倆的!你爹我還有點……貼己錢。”
張掖會讓自己餓死?
小金庫沒動用而已,最近這些年就跟妻子鬥智鬥勇藏小金庫了,反正張家的家業基本都是靠老孃們打理的。
他就是個跑腿打雜的命。
張平道:“那爹,咱走吧,剛從外面聽說,二叔中了狀元。你說官官相護,那這下別人更護着他了。”
“你說什麼?狀元?就他?”張掖蹭地站起來,一臉難以置信,臉上的肌肉先是扭曲,隨後變成驚喜道,“這是好事啊吾兒,他是狀元,那軍戶的職位還不讓出來?你快跟爲父收拾收拾,咱去拜訪一下你二叔,這小子還真行啊,江南的解元考了個狀元?哈哈哈……張家要發達了。”
張平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父親一眼。
張家發達?
好像是人家二叔家發達了,這發達跟咱家有半文錢關係?
父親這算是自作多情嗎?
“帶點登門禮嗎?”張平問道。
“不用,我跟你二叔誰跟誰?他落魄的時候還找我借過二百文錢,到現在還沒還呢!”
“……”
……
……
皇宮,清寧宮內。
朱祐樘正在給周太后請安,順道就被周太后給留下問話。
“秉寬最近沒入宮嗎?聽說他中了狀元,哀家很欣賞他,如此有能有才之人,得上天的庇佑,是爲大明的有福之臣,哀家一向最講求福報,陛下你也應該爲他以後入仕做一些準備。”
周太后言語之間,非常關心張周當官是否順利。
朱祐樘道:“皇祖母費心,孫兒已給他鋪好了路,讓他先進翰苑,回頭升他做侍講,可以常出入宮門。”
周太后笑道:“你惦記他是對的,但你可有想過,以他先前爲皇室所做之事,那些文臣輕易能容下他嗎?”
“這個……”
朱祐樘對此其實也很擔心。
張周雖是狀元,但說白了只是個新科進士,而張周所獲得的名利地位,卻是那些國公、閣老、尚書都望塵莫及的,從官職上來說,不用閣老尚書出手,隨便一個侍讀侍講都能死死鉗制住張周。
想讓張周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怕沒那麼容易。
“哀家覺得,你應該讓他在朝中有靠山。”周太后道。
朱祐樘道:“孫兒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朕身爲皇帝,當秉寬的靠山都不行,還要再給他找靠山?
哪個靠山比朕還牛逼?
周太后笑道:“出入官場,最重要的是能融入進去,秉寬身爲文臣,應該讓他拜個先生,諸如那些閣老、尚書的,再給他許配個婚事,讓他跟那些閣老尚書的結成親家,如此旁人才會對他放下成見,將他當自己人。”
“啊?”
朱祐樘喫驚了一下。
心說還是老太太你花樣多。
“皇祖母,以他的身份,大概是不需要拜師的,再加上他已有家室,聯姻之事也無從談起。”
朱祐樘的意思,您老太太就算主意再好,那也白扯。
周太后眯着眼,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道:“國子監祭酒,禮部林侍郎,就挺好。他府上的丫頭哀家曾經看過,才學模樣人品都是上乘。哀家還跟秉寬提過此事,你何不考慮一下?”
“林侍郎?”
朱祐樘皺眉。
心說,皇祖母您當初見林瀚的女兒,確定不是爲朕擇選皇妃?還真是想替秉寬撮合?
那……可能是朕多想了吧。
誤會皇祖母了呀。
“想林侍郎在朝多年,他的門生故舊遍佈朝野,而且他並不位列宰輔、部堂的職位,也未與他人有太多紛爭,只要成爲他的女婿,旁人怎的都要給幾分面子,再說那丫頭不過是林侍郎的庶女,許配給秉寬爲妾,沒辱沒。”
周太后言談之間,她就是在爲張周着想。
如此一來,也讓這個孫子對她的戒心放下了很多。
之前周太后也明顯感覺到,孫子最近都不太敢來了,但凡她問幾句孫子和孫媳婦夫妻感情的話,孫子都要扯開話題,更是不再談之前提過的浣衣局姐妹的事。
周太后也是熟悉皇帝性格的。
如果哀家一心爲你所偏愛的張秉寬,爲他入朝的事費心費力,你還不放下戒心乖乖當你的孝子賢孫?
把不住你的脈,哀家這七十年白活了。
“如此……會不會不太好?”朱祐樘道,“朕不知該怎麼跟林侍郎說。”
周太后笑道:“此事是哀家提出來的,自然由哀家去說,皇帝你也不必太往心裏去,哀家自會給促成。”
“那……多謝皇祖母。”
朱祐樘琢磨了一下,這主意甚好。
讓張周跟林瀚聯姻,讓林瀚的女兒過去當小妾,看起來這聯姻基礎不牢固,但張周的正妻也不是什麼大門大戶出身,如果是御賜的聯姻,那就算是小妾也能獲得很高的地位,就近乎相當於“平妻”。
當然在大明沒有平妻這個概念,是妾還是妾,只是身份更得到一些保障罷了。
林瀚在士子中的聲望卓著,再加上林瀚從來不與人爭鋒,也不像程敏政那樣有仕途上的糾葛,別人對林瀚也都很尊重。
張周有林瀚這個老丈人背書,怎麼看都可以在文官中先奠定個基石。
周太后笑道:“皇帝,有時間多帶皇后和太子他們過來給哀家看看,哀家沒剩下幾年,心中就記掛着你們這些小輩。秉寬會辦事,你信任他,哀家也信他,他還能幫皇室和朝廷做事,這樣的年輕人誰會不喜歡呢?”
“是,是……”
朱祐樘臉上掛着笑容,跟他祖母的關係好像也親近了許多。
……
……
張周府宅,張燈結綵。
就算張周不想高調,但中了狀元,如果還要刻意低調,那就沒什麼意義了。
反正別人也知道這是他的家,當天來湊熱鬧的人很多,難得的是有很多就近的城民也過來討喜,賺討喜賞錢這種事,似乎在哪都通行,之前張週中貢士沒理由來,但中狀元再不來,對普通人來說簡直是要錯過幾百兩銀子。
鞭炮齊鳴。
張周這裏也迎來一些道賀的人,一般來說張周直接避而不見就行。
但有一人,他不得不見,是張皇后的姑父,身爲通政使司左通政的沈祿。
一般的文官,在這種時候是不會來給一個新科進士道賀的,都會自顧身份,一些近佞出身的傳奉官想來見,張周自有大把的理由不去見,可沈祿雖也是近佞,但人家是進士出身,朝中背景還很雄厚,張周就要給這面子。
“張狀元,真是一表人才。久仰大名了。”
沈祿五十多歲,很富態,走路肚子都搖搖晃晃的,卻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
“沈通政有禮,請進。”
張周把沈祿請到正堂,而本來準備去正堂的蔣德鍾則很識趣退到一邊,連招呼都不過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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