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威逼利誘

作者:一語不語
陳氏女的馬車,停在了張周於城西北什剎海後海旁的新院子外。

  此時已掌燈。

  陳氏女走下馬車,往四下看了看,當發現有錦衣衛等人往自己這邊迎過來時,她的臉色還是透出些許的緊張。

  “小姐,這恐怕是龍潭虎穴,進不得。”陳氏女旁的婆子在提醒着。

  陳氏女道:“眼下這狀況,還有得選嗎?”

  隨後她在錦衣衛引路之下,穿過門口好似小護城河上的拱橋,進入到院落之內。

  在她眼裏,這裏就是一座官府,因爲從內到外都不是普通的家丁雜役,近乎全都是清一色的官差,其中還以錦衣衛居多。

  當她到了前院旁的涼亭,卻見燈火通明中,涼亭內正有二人在交談着什麼,張周說話的聲音很洪亮,這也是陳氏女第一次見到張周。

  “……戴公公放心,明日一早我就過去,成或者不成我都拿出個方案,既不逞能也不袖手旁觀。”

  跟張週會面的人,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戴義。

  只是陳氏女並不識得。

  但聽什麼“公公”,她便知是惹不起的人物,隨後張周送戴義往門口走,戴義還在不斷客氣着:“張先生不必親自送,是咱家叨擾了,都是爲皇差。您要休息好,到宣府這一路可要辛苦了!”

  戴義正說着,也遠遠看到有人過來,他也不知道來的是誰,還以爲是張周家裏的女眷。

  張周臨走之前,要把家裏人帶來新宅子團聚一下,太合情合理了,戴義客氣之間還朝陳氏女的方向拱拱手以示客氣。

  換了普通男子登門造訪,遇到張周的內眷都是要回避的。

  但戴義不一樣,他是太監,雖然他現在於朝廷內地位隆寵,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伺候人的宮人出身,戴義這樣的還很想跟張周家裏的女眷搞好關係。

  有時候需要讓張周對他另眼相看,給張周的枕邊人送送禮,讓她們幫忙吹吹枕邊風,那都是有必要的。

  只是他這次認錯了對象罷了。

  ……

  ……

  戴義走之後,陳氏女才踏足到涼亭內。

  周圍亭臺樓閣,園林、假山、池水,一點都不像是北方園子的格局,陳氏女便是來自於江南,這環境她到是很熟悉。

  “怎麼,很好奇嗎?”張周笑道,“曾經大太監李廣的宅院,在他死後,此院落便被我佔據了,這地方看着順眼,但住着未必舒坦,說淺白點是陰氣太重。”

  陳氏女急忙施禮道:“民女見過張大人。”

  張周笑道:“稱大人就生分了,張某雖在朝野,但多都是顧着市井事,你稱呼我官職張侍講,或者乾脆稱呼張官兒,都是可以的。”

  “民女不敢。”陳氏女倒顯得很有分寸。

  雖是一般的商賈之女,但她出身官宦,在北方官、商之間的身份地位差距很大,互相之間涇渭分明。

  但在江南之地,尤其是徽州等商業發達的地區,爲官者的家眷行商的比比皆是,這也體現出一種社會認同感。

  在北方人,尤其是天子腳下的百姓心目中,階層觀念很清晰,是很看不起商賈的。

  江南一代的人,卻對於商賈很推崇,主要是人家有錢,有錢的人就能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打通官府的關係,形成了一種社會地位上的反差。

  在江南之地,納粟入國子監的現象更多。

  “坐。”張周對陳氏女倒也客氣。

  陳氏女明顯不敢跟張周這樣的“大人物”平起平坐,出身官宦,也就守禮數,也明白跟官場人中打交道的規矩,這也是她之前能在商場如魚得水的原因。

  張周也不勉強,指了指戴義走的方向道:“戴公公,司禮監掌印,人稱印公,讓我去給人治治病,治的是花柳。明明來日就要出征遠行,卻無法推卻,實在是讓人焦躁。”

  陳氏女低着頭不說話。

  她顯然不明白張周爲何要跟她說這個。

  “先前你找安邊侯夫人……是前夫人,來找我商議行商之事……說要承攬重修偏關土石方和木料的生意,事卻不成,我也很遺憾,最後你也看到了,並非是我身邊人承攬的生意,都是爲競標,蔣家出標的價格比你們還高,我是有心相助,卻無力相助。”

  張周好似是說出了他的意圖。

  是來跟陳氏女“道歉”的。

  之前答應了寧彤,幫她們這對姐妹,完成競標。

  最後卻沒成功。

  陳氏女道:“是小女子要價太高,本也是想爲張先生和寧家姐姐多謀一些利,誰曾想有人竟以低於市價的出標,刻意打壓。”

  “牟利?”張周笑着拿起茶杯,搖搖頭,“那點蠅頭小利,實在瞧不上。”

  陳氏女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這次的生意爲什麼不成,或者說明白了爲何張周沒有全心全意幫她們。

  利潤太小,背後卻有政策風險,本以爲靠寧彤跟張周的交情來換取這次的生意……但張周似乎也沒把寧彤放在眼裏。

  張周跟朱鳳也不過是朋友而已,還是朱鳳巴結張周,寧彤也不過只是朱鳳的前妻。

  張周似乎更沒有理由爲幫寧彤,而去破壞原則。

  張周笑道:“聽說在競標之前,你們一起進購了不少的木石料,競標之後到現在可有全都出手?奉勸一句,眼看這夏汛到來,運河水位都漲上來,南邊木石料往北調運更加便利,這木石料的價格可是一降再降,要早些出手了。”

  陳氏女咬着牙。

  她最近的境遇可很不好過。

  張周提醒道:“若是覺得價格低,不值得出手,可以等到年底價格回暖之後再賣,也不是不可。就是不知道你們的資金流……或者叫負債率,怎樣?”

  雖然陳氏女聽不太明白張周的話,但有關什麼“負債”的,她多少還能聽出一些門道,她道:“生意不成,也不得不將材料賤賣,以償還債務。”

  “哦,那是挺可惜的。”張周道,“外債怎麼說,也有個幾千上萬兩吧?”

  陳氏女心思慧黠,知道張周這是在施壓了。

  以張周在市面上的關係,想查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

  “是。”陳氏女沒隱瞞。

  雖沒說太多,但就連一旁站着看熱鬧的孫上器,都瞧得出這陳家是落難了。

  張周道:“對此我表示很遺憾,說起來要不是我最近將家產多都獻上去,給朝廷折色俸鈔,或還能拿出一些來借給你應應急。”

  陳氏女當然不能沒分寸,她道:“民女不敢奢求。”

  “你本就不該奢求。”

  張周本來面色還算客氣,說到這裏,他臉色突然變得冷峻,“小小商賈之女,就算曾經出身官宦又如何?竟使得那些見不得人的門道,妄圖利用旁人剛走出家門,想要於世道立足,而行算計!生意做不成,那就把家產都變賣,把債還上,以後無論是嫁人,或是守着一畝三分地,安養天年,倒也不失爲良策。”

  陳氏女聽到這裏,心下震動。

  現在她明白,張周別說是幫她,沒暗中給她找麻煩都是好的。

  這是要跟她談生意的嗎?

  是在喝斥和教訓她的。

  “民女並未利用於誰。”陳氏女還想爲自己解釋。

  “也是,說那安邊侯前夫人,也是剛愎自用,她以爲自己是誰?千金小姐嗎?以爲走到哪裏誰都要順着她的意思?也就是安邊侯心中覺得愧對於她,總想着對她補償,令她心生一股傲慢。可惜啊,這世道始終不是你們女子容易立足的,聽我一句勸,早些嫁人,或也就見不到這世間那麼多腌臢事。”

  張周笑說着,就好像在調侃寧彤和陳氏女一樣。

  這是勝利者的姿態。

  就算是陳氏女聽着再不爽,她也明白,自己沒資格去反駁。

  “張大人,民女敢問一句,陳家還有機會立足於這世道嗎?”陳氏女反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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