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出征
當天一早就佈置了祭天的祭壇,三千名京營將士在保國公朱暉的調度之下,已完成列陣,同時此番要跟張週一起去宣府的十門子母炮也整齊在列。
張懋等勳臣更是早早就到來觀禮,文官方面只有李東陽和少數幾名中下層的六部官員到場,皇帝說是要親臨來爲張周餞行,但一直到臨近中午時,仍舊不見皇帝的身影。
就在他人以爲皇帝又在跟張周密謀什麼大事時,卻是張週一身正三品文官官服出現在現場。
衆人跟張周見禮,就算很多人瞧不上張周,但始終張周現在已經是掛名的兵部右侍郎,這躥升速度讓在場的人豔羨而不得。
皇帝沒來。
出征前的祭天儀式也沒有開始,張周先跟李東陽到一邊,看似李東陽是要代表文官跟張周囑咐幾句,但李東陽更多是想知道他兒子治病的進展。
“……很難。”張周的評價簡單而直接。
李東陽道:“那你也不該隨意開藥。”
張周道:“李閣老不會也以爲我亂來吧?我說的那些藥,是真的有成效,但一般人不敢用而已。我知道李閣老心中所想,能讓令郎過幾年太平日子,再給你抱個孫子,再無大奢求是吧?”
這話太直接,也有點傷人,李東陽沒搭理他。
張周笑呵呵的模樣,不再像是個治病的大夫,更好像是個跟人論道的哲人:“我是大夫,或者說陛下讓我充當大夫的角色,那我的任務就是把病患的病給治好,治病之外的事就不在我考量範圍之內。”
言外之意,你愛治不治,反正你兒子的花柳病又不是我給他帶來的。
都知道是個早死晚死的問題,你兒子因爲得病死了,還能賴在我頭上不成?
李東陽道:“我甚至認爲,你是知曉病難醫治,纔會開出那等藥方。”
“哦?原來在李閣老心目中,在下竟是這般不堪啊。”
張周眼神中透出失望。
李東陽的意思他明白,當他發現李兆先的病根本無法醫治時,纔會下猛藥,這樣既在皇帝面前保全了他神醫的名聲,又能讓李家知難而退,張周自己沒什麼損失……
“呵呵。”張周笑了笑,目光落到遠處正在跟朱暉言笑晏晏的張懋身上,“我以爲李閣老會跟他人不同,原來在諱疾忌醫這種事上,其實李閣老跟英國公也沒什麼本質區別啊。”
李東陽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又被張周諷刺了一頓。
他心說,這也是我不稀罕搭理你的原因。
說話總夾槍帶棒的,說你欠揍都是客氣的,更可以說是你不懂規矩,好像沒打算正經跟我們這些人相處。
可李東陽到底是念子心切,稍微琢磨張周的話,還是摸出一些門道來。
張周真是那種“醫之好治不病以爲功”的庸醫嗎?
如果張周真的那麼沒擔當,何須在南京時,就惦記着給小公主治病?難道張周不知道當初給公主治病出了偏差會有怎樣的後果?
如果大明在治疑難雜症這件事上,還有比張周更牛逼的人物,他李東陽昨日也不至於會在戴義面前同意讓兒子去治病。
李東陽正不知該如何繼續談下去,遠處鑾駕到來,話題也就沒法進行。
因爲之後張周也不可能再有閒暇跟李東陽商談,現在等於說把難題拋給了李東陽本人……
到底是相信張周的,要給兒子試試那些猛藥,或許能把兒子的命給拉回來;再或者是讓兒子的病一天天惡化下去,繼續用那些沒有成效的治療方法……
……
……
朱祐樘到來,接下來就是張周當着君臣和將士的面,上祭壇去祭天了。
以往這都只是個走形勢的事,不是一般的蠢人也不會相信這種祭天真的有用。
但現在是張周親自上場,效果就不同了,連下面的將士都滿懷期待,因爲誰都知道張周在上達天意這件事上,到底是有多牛逼。
“卦爲坤,上上,得凱旋大捷!”
張周似模似樣將卜卦的事完成,聽到張周當衆宣佈的內容,朱祐樘聽了都在笑。
因爲張周之前跟他說了,自己並不擅長這個,一個人在卜卦之前就告訴他,這卦就是糊弄人的,而張周卻還得他的命令在這裏說得煞有介事,朱祐樘當然覺得很有意思。
不管有用沒用,但將士們信。
當看到臺下的將士們正在歡呼時,朱祐樘自己則好像突然心境躍升,因爲他看出了所謂的天意,不過是方士用以安定人心或達到某種目的,而虛以委蛇的辭令。
這還是張周教他的。
換了以往,他朱祐樘可是最迷信的人。
“張卿家。”
朱祐樘走上前,親自授予張周官牒、節杖等物,也不過是走個形勢,也代表皇帝對張周此番出征最高的信任。
張周將東西都接過,轉交給一邊的孫上器。
朱祐樘好似面對一個即將出徵的老友,拍拍張周的肩膀道:“凡事小心,不可勉強,但也不要墜了大明將士的威風,此戰結束,待你回京時,朕再爲你接風洗塵!”
“謹記陛下教誨。”
“噢!噢!”
臺下的將士還在那歡呼。
朱祐樘就這麼目視張周走下祭壇,由錦衣衛給張周牽過馬匹來。
本來以朱祐樘的意思,還想當衆放幾炮振奮一下軍心和民心,但德勝門外畢竟是大明水路運輸的終點站,這裏的民居相對較多,再加上張周臨時沒有去準備空包彈,也就沒必要搞此動靜。
在張週上馬之後,一行三千人,後面還跟着一千多名趕着馬車等隨軍的工匠,一起踏上往宣府去的路。
……
……
“秉寬啊,看你這架勢,真像是要搬家呀。”
張懋負責代天子送張周出征,走到城郊,也即將到十里亭,張懋騎在馬上,笑盈盈對張周道。
此時張周身後跟着幾個同樣騎馬的人。
都是緩步而行。
除了張懋的孫子張侖之外,還有被張周臨時調過來的未來大舅子林庭,此時林庭已不再是觀政進士,而是臨時被委派以工部主事。
新科進士六部觀政之後授以六部主事之職,就算林庭授官早了一些,但張周也沒破壞規矩非要把身邊人越級提升。
或者說,張周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升官上坐火箭就足夠了。
張周笑道:“張老言笑了,我此行宣府,能帶的炮和火器不多,到了之後還要自行籌措鑄炮等事,這不我還要去一趟西山,把西山的家底給帶上,到宣府之後既要演兵演炮,還要開礦……不多帶點人怎麼行?”
張懋哈哈一笑。
心裏在想,你小子話還挺多的,問你一句你回我十句!
“但秉寬,我看你用人方面,好像很單薄,怎麼沒跟陛下多請調一些朝官隨行?或者你也該請一些幕賓,要是你手頭有拮据的地方,老夫可以幫你。”
張懋很熱心。
他的意思,人家出征就算不能拖家帶口,但也至少帶三五個幕僚,遇到什麼大事先由身邊人開會商討完畢,你作爲主帥只需要擇選幕僚意見中的精華便可,不用事事由你親力親爲。
而你倒好,能帶的不過是我孫子和你未來大舅子,怎麼看你這排場都很寒酸。
張周道:“我最近是沒什麼銀子,都給陛下,爲朝臣折色俸鈔了。”
“呃……”
張懋聞言這纔想起來。
張周是缺錢嗎?
如果缺錢,還把銀子拿出來收買大臣,讓皇帝同意他開礦?
“用人嘛,不在多,而在精,而且我定戰略時,所用的方法和方式跟他人就是有本質區別,他人的意見我也很難聽進去啊。”張周拿出一副自己本身還是“禮賢下士”,奈何自己本事太大,他人的意見都是狗屎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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