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風雪夜,決戰夜
“追南邊的!一路沿着河走!”
陸完儘可能讓自己聲音大一些,去掩過風聲。
他在這種環境之下發出命令,也感覺有些蒼白無力。
不過大的戰略已經有了,就是追擊戰,追上就打追不上就不打……這是一般將士的理解,但陸完所要傳達的,是一定要保持着距離,要等跟彭泉、王憲他們那一路的兵馬匯兵之後,再來個前後夾擊。
張永牽着馬過來,一臉爲難道:“看樣子,這一個時辰怕是連五里路都走不到,就算遇上,炮也沒法用,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打?不如就先讓將士駐紮!明日再追也不遲!”
陸完道:“沒有選擇了!如果再往前走一百里以上,就會到察哈爾部的範圍,天明之前就要有結果!”
“那還等什麼?走吧!”
張永走的時候,總會拉着張鶴齡,而每次張鶴齡所對的方向,都是來路的東邊。
一來是張鶴齡把那當成了他奮鬥要去的方向……就是撤兵。
再就是……因爲當天刮的是西北風,背對着西邊至少不至於多喫幾口西北風颳來的雪花片子。
張鶴齡罵道:“張秉寬坑我,你們也坑我!”
……
……
風雪仍在繼續。
就在這麼個殘酷的環境之下,一場追擊戰仍在繼續中。
到子夜之後,連陸完都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在折騰人。
“有士兵已經走不動道了!氣溫降得很快!”
“韃子就在前面二十多裏了!”
“追,追!”
陸完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咬着牙,將士們也只能咬着牙。
好在過半夜之後,風雪小了很多,但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有些厚了,對於騎兵來說或許還能好點,但對於那些步兵,還有運送火炮的兵來說,這環境簡直就是在挑戰他們的極限。
“打起來了!”
當戰事發生的消息傳來時,將士們都已經有點絕望了。
他們不知道在因何而行,因何而戰,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麼個殘酷的夜晚,走到天明的時候他們是否還能睜着眼。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來。
十幾裏之外,戰事已經打響了。
“伏兵,大明的伏兵!”
“跟上!追上去!不要往南走,看準了路,別陷進泥坑裏!”
雖然雪很厚,但其實草原的地面並沒有上凍,河流也沒有結冰,這時候沿着河追擊,還只剩下十多裏的路,對將士們來說必須要先保證自己能活着趕到戰場。
張鶴齡渾身一個抽抽道:“打起來了嗎?”
“壽寧侯,是伏兵,大明的伏兵!我們是來包餃子的,大餡兒的餃子!跑慢了,軍功可都是伏兵的!”
“等什麼?上啊!”
張鶴齡一個激動,從馬背上滾了下來,卻也沒摔着,反正地面全都是雪。
他在地上打了個滾之後,藉着火把的光亮,他把自己的馬繮抓過來,這次他上馬有了經驗,找了兩個士兵把自己抗了上去。
“追!追!”
張鶴齡現在也不知道怕了,哪怕他從不想上戰場,但經過這幾天的折騰之後,他甚至覺得趕緊上戰場把仗打完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軍中很多將士大概也跟他一樣的想法。
什麼生死……繼續再趕路,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
……
這場伏擊戰,對於朵顏三衛中的泰寧衛和朵顏衛來說,近乎是毫無徵兆的。
他們只知道背後有大明的軍隊在追擊,他們甚至可以派出哨騎把後面的情況探查得一清二楚,他們也感慨於大明將士在這種艱難陌生的環境之下的極強的耐性。
他們作爲草原部族,在風雪中行軍本該有優勢,但奈何他們是舉部遷徙的,除了騎兵之外還有部族內的老弱病殘,還有他們的牛羊。
最近這兩天,他們部族已經將很多的牲口棄之不顧,甚至連一些財貨都遺棄在路邊,但就算是這樣,還是一點點被大明的軍隊給追上來。
就在他們準備於天亮之後,派出騎兵跟大明先來一場襲擊戰,利用天時地利人和等優勢,先給大明追擊的人馬一個痛擊時,結果……
中了埋伏?!
黑乎乎的前路,根本連河在哪山在哪都看不清楚。
到處都是黑色,他們也只能根據經驗沿着河流走,靠水聲來辨別方位。
可隨着“轟隆隆”的聲音傳來,伴着火光,他們本還以爲是驚雷,但等他們前軍人馬被原地炸上天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大明有一路人馬已經繞道到他們之前,而且以火炮和火藥等做了埋伏。
朵顏三衛作爲草原部族處在最東邊的部族,他們也不是說沒有任何的戰爭素養,對他們而言,夜襲和反夜襲,那也是草原上戰爭的常態。
哪怕是這種風雪天氣的交戰,他們也是富有經驗的。
可當他們派出數千騎兵,一股腦衝殺上前,卻發現大明的伏兵壓根不在前路,而在河對岸?!也就是南邊?
沿着河走,反而讓他們當了靶子。
大明的火炮可以射出一二里遠,直接從河對岸射過來,在他們的軍中炸開花,但他們在這種環境之下卻沒法把騎兵派過河。
這就很尷尬。
朵顏和泰寧兩衛在發現炮彈來的方向是南邊,而他們的南邊是河流時,對他們而言看似只有一個選項,那就是往北走……但北邊恰好是山巒,馬匹是上不去的,更別說是一般的牲口,人似乎也沒辦法爬上去,只能通過繩索等相助!
這最後的選項,也變得不可選。
按照張周的設計,要伏擊朵顏三衛沿河而行的兵馬,必須要在北岸有山巒的狹窄區域完成,而且還要夜戰,這就需要兩路人馬的配合。
只是沒想到風雪交加,這對追擊的陸完人馬是極大的考驗,而對於伏擊的彭泉和王憲、馬永成這路人馬來說,相對就容易了,因爲他們屬於以逸待勞。
這場追擊戰,最辛苦的還要數冒着風雪追擊的陸完所部。
……
……
戰事開啓。
朵顏和泰寧兩衛背後有追兵,後路不可選,往北又被山巒阻隔,過河與大明一戰顯然不符合他們的利益,那就只有冒着大明的炮彈從天而降,繼續往西突進。
至於他們的部族老弱,似乎也顧不上了。
能保留有生力量,已是最好的。
可就算是這樣,大明的軍隊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在潢水的北岸,大明也設了伏兵,火藥早就埋設好,連火炮也埋伏在草地和低矮的灌木林中,當朵顏和泰寧的騎兵靠近時,被雪和灌木所覆蓋的區域,發出了火光和轟隆聲。
“砰!”
沒有正面冷兵器的交戰。
那並不是大明將士所長,在這種鬼天氣之下,雙方連正臉都看不到。
大明炮手其實也難以分辨敵人所在的方向,只是大概朝一個方向發射火炮,炸沒炸到也全憑感覺。
泰寧的騎兵,也有一路大概一千人的,穿過冰冷的河流到了南岸,不過大明伏兵的排槍在此時也發揮了作用,一般的火繩槍,在這種環境之下已很難發揮效用,但這批士兵畢竟是大明訓練出來的在艱苦環境之下作戰的神機營人馬。
燧石銃在這種時候仍舊可以發出妖冶的火舌。
“北路!”
“不能讓胡虜逃了!”
“殺,殺!”
無論是北岸追擊的人馬,還是在西路的伏兵,或是南岸的炮手,在這樣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每個人都好像是處在癲狂的狀態。
似乎只有這種癲狂,才能把寒冷驅走,能把內心的恐懼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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