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小不忍則亂大謀
北鎮撫司內。
謝遷一副傲骨模樣,被人押送上了公堂,他似乎也早就料到可能會有這一遭,到底也是二進宮的人,他也並不着惱,只是對着公堂案桌後坐着的郭昂道:“閣下,是要將老夫如何?給個痛快吧。”
郭昂道:“謝閣老難道就不問問,今日是因何事而來?”
謝遷搖搖頭,又閉上眼道:“欲加之罪,也無須問個究竟,如果張秉寬在,就讓他一併出來,老夫倒想當面跟他討教一番。”
“蔡國公怎會到我錦衣衛公廨來?謝閣老也稍安勿躁,今晚或就有大理寺的人來,你的案子會有人與你說……來人,送謝閣老到他的居所去。”
郭昂倒也顯得很客氣。
上次把謝遷弄來,也沒用刑,這次還是不會。
這次直接給謝遷定罪就行了,之前定的是讓謝遷回鄉,如今西北有了捷報,那謝遷基本上就以戴罪之身放流徙之罪,或是戴罪回鄉……都是有可能的,錦衣衛也不用查。
這事對錦衣衛來說也很簡單。
案情什麼的……都不重要。
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謝遷也沒否認過他去找言官參劾王守仁,有關謝遷阻礙戶部給西北調撥錢糧的事也都是有根有據的,就看皇帝要怎麼懲罰。
謝遷這次回來,最多隻是改了罪名,從無罪變成有罪,但能決定謝遷命運的仍舊不是錦衣衛這羣人……畢竟謝遷的官職還是太高了,大明中葉,錦衣衛還沒那麼大的權力直接去查謝遷的瀆職等罪名,所以就等上面給定案就行了。
……
……
快到天黑時,牟斌才從外面回到北鎮撫司。
郭昂急忙過去請示。
牟斌道:“大理寺派人來過了?”
郭昂一怔,問道:“不是說要等晚些時候?卑職也未派人去過大理寺,還以爲是陛下會有旨意傳達。”
牟斌甩袖道:“這還用什麼旨意?你我都心知肚明!這次那位謝部堂,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他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
郭昂道:“是。他開罪了蔡國公,是沒好果子喫。”
“你錯了!”牟斌道,“他開罪的是陛下,要給他定罪的也是陛下,從來都不是蔡國公,甚至蔡國公都懶得理會他的事。只是有人還沒有覺悟,一直以爲所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就未曾想,他的作爲正在給大明朝廷添堵!如果再容這種人在朝,以後添堵的事也會越來越多。”
“添堵?”郭昂顯得不太理解。
“哼,他參劾新建伯給英國公調兵,但就是這次的調兵,才獲得這次的大捷。他參劾蔡國公任人唯親,卻未曾想蔡國公每次所用的人都不一樣,且也並不分親疏遠近……這種人名義上是在爲維護朝廷綱紀,但從結果來看,他就是在黨同伐異!陛下要將給他定罪,也不是因爲他不能做事,而在於他沒有容人之量。”
牟斌一頓分析,也不等郭昂回答受教之類的話,便一擡手道:“把人送到天牢裏去。”
郭昂問道:“先前不是說,要善待嗎?”
“那是以前!”
牟斌道,“這次不一樣了,他是戴罪之身,還要供養着他不成?用不了幾日,估計年前吧,他的案子就要定了!除了他之外,朝中一些人,也會跟着一起……咱衙門口年底之前就要忙活起來了。”
“忙……”
郭昂笑了笑。
錦衣衛一旦忙起來,就會有油水,旁人都會怕錦衣衛,錦衣衛在朝中的話語權就會更多。
對錦衣衛來說,越忙越是好事。
“不要以爲這次是給你找添頭的,相反,一個不慎,你也會被捲進去!馬儀……不過只是新建伯麾下的一名總兵,居然能帶兵橫掠草原……真是稀奇了!這事說出去誰敢信呢?”
牟斌一邊也在嘖嘖稱奇,一邊往內殿而去。
郭昂道:“先前建昌伯派人來……”
“不要理會什麼建昌伯,以後除了蔡國公有吩咐來,旁人的話一概當沒聽到便可!”牟斌道。
“是,是。”
牟斌擦了一把冷汗。
在張周崛起之前,錦衣衛最怕的權臣就是張家兄弟倆,因爲那倆是錦衣衛惹不起的存在。
換了現在,好像仍舊惹不起,只是現在可以不理會了,以後只管張周的吩咐,當張周的狗腿子就行。
……
……
李東陽從吏部到刑部,再往大理寺走了一圈,最後沒轍,只能是折返回去,到了劉健府上。
而劉健也是纔剛回府。
“我聽說了。”
劉健讓府上的僕人給準備了洗臉水,是溫熱的,還在冒着熱氣,語氣倒顯得很平和,“大概是西北有了捷報回來,於喬的處境堪憂了。”
李東陽道:“西北的捷報?英國公?”
劉健道:“尚且不知。你走之後,聽說陛下調了幾份奏疏回去,就有提到新建伯有意將韃靼部族主力往西驅趕的細節,而馬儀帶兵往西進,也是有目的和計劃的。”
“掩人耳目?”李東陽顯得難以置信。
“可能吧。”劉健擦完臉,將布放到一旁,馬上有人給收拾走。
等二人到了正堂,劉健從懷裏拿出一份東西給李東陽,李東陽看完之後更加難以置信。
“這是我所擬定的入閣者的名單,於喬退了,內閣以後也必定需要有新人進來,若是按照陛下的意願,下一步入閣的必定都是跟張秉寬過從甚密之人,唯獨只有先下手了。”劉健顯得很淡定道。
李東陽聽了心裏很不舒服。
謝遷這裏纔剛落難,甚至纔剛挖坑,把人塞進去,還沒埋土呢,劉健似乎已經忍不住先往下剷土。
有點落井下石的意思了。
劉健似乎也看明白李東陽的心思,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爲今之計,反倒不如拿出跟於喬割席的態度,只有如此,陛下或纔會從輕發落。我等越是計較,陛下越會堅持重罰,只怕到時……”
李東陽顯得很悲切道:“難道還會丟了一條命不成?”
劉健嘆道:“詔獄這地方,有命進去,未必有命出來,就算是身死,誰知是因何?我們這也算是變相在保於喬一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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