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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作者:红叶似火
让人带走了杨茂春后,周嘉荣看见蒋钰两只眼睛下面青青的,神情颇为憔悴,再一想自己送信到如今也不過七八日的功夫,蒋钰便赶了過来,想必這一路奔波,累得不轻。

  蒋老头到底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天气又這么冷,日夜赶路肯定有些吃不消。

  于是他指了指身后的客栈道:“蒋大人一路辛苦了,不若先去客栈休息休息。我让人将客栈包下来。”

  客栈裡就只住了一支小商队,昨晚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对方今天肯定会退房。反正现在身份也已经暴露了,不若将客栈包了下来,這样也更安全。

  蒋钰确实很累,但一来就跟邱礼对上,還将大同府职务最高的两名地方官和城中一霸给抓了,后续肯定会牵扯出一堆的事情,這种时候他哪能休息。

  “谢殿□□恤,不過臣不累,咱们先去大同知府衙门吧!”蒋钰提议。

  周嘉荣也想早点审问杨茂春、邱礼和曹德山等人,挖出這场科举舞弊案的所有涉案人员,了结此案。未免夜长梦多,当然是要尽管接收知府衙门。

  他略一思忖后道:“蒋大人言之有理,不過大人赶了這么多天的路累了,天气又严寒,大人今日便别骑马了,坐马车吧。刘青去客栈弄一辆马车過来。”

  蒋钰瞥了周嘉荣一眼,感觉一段时日不见,三殿下为人处世又更妥帖了,他含笑道:“那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殿下!”

  等马车過来,周嘉荣朝蒋钰一拱手,然后跳上了马:“蒋大人,我就先行一步了,咱们在知府衙门汇合!”

  蒋钰点头,拨了一半的卫队,让他们随周嘉荣一道去知府衙门。

  周嘉荣领着人,骑着马,迎着朝阳,很快便消失了在街道的尽头。

  蒋钰也靠在马车上打了個哈欠,慢慢往知府衙门而去。虽然很困,可心裡记挂着了案子,蒋钰并未休息,见大理寺派来办案的谷阳等人跟在队伍中,便叫来了他们,边走边询问案子的经過。

  谷阳将他们這些时日的发现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蒋钰,连同昨晚惊险的一幕也沒落下。

  听完后,蒋钰若有所思,半晌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谷阳眼底提起三殿下时灼灼发亮的眼神,有些感慨,经過昨日,這些人哪怕還是大理寺的官吏,可心已经偏向了三殿下。

  這也难怪,换了是他,心境恐怕也会发生如此变化!三殿下舍身护他们周全,也值得他们以忠心相报!

  马车的速度只是比骑马稍微慢一点。

  蒋钰落后了周嘉荣一刻多钟到知府衙门,這时候周嘉荣已经带人接管了知府衙门,衙门上下都换成了他们的人。

  看着井然有序的知府衙门,蒋钰甚是欣慰,含笑点头。

  周嘉荣将他迎进大堂,指了指后院說:“那都是杨茂春的家眷,我派人守住了出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蒋钰赞许地点头:“目前這样安排最妥当。我让老于带几個大理寺的人去牢房裡分别审问杨茂春、邱礼和曹德山。”

  “大人安排便是。”周嘉荣点头,又问,“蒋大人,我父皇和母妃可有托大人给我送信?”

  他這是第一次单独离开京城這么久,母妃肯定想他了。

  蒋钰笑了笑道:“臣见過陛下后便直接出发了,贵妃娘娘应還不知情,所以未曾寄书信给殿下。倒是陛下挺关心三殿下的安危,他让微臣转告三殿下,大同府這些贼人猖狂,殿下千金之躯,不可涉险。你已出来這么长時間了,最好早日回京。”

  “就這些?”周嘉荣不敢置信,他抿了抿唇道,“圣旨,我看看父皇给你的圣旨!”

  蒋钰将圣旨给了周嘉荣。

  周嘉荣翻开看,上面只字未提他,只是任命蒋钰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

  蒋钰看周嘉荣脸色不大好看,在心裡默默叹了口气,道:“三殿下,陛下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周嘉荣讥诮地勾起了唇。

  听起来似乎挺关心他這個儿子的死活。但有一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现在查出了山西乡试舞弊案,正是扬名的好时机,此案若是由他经办,回京之后,他的名望定然会翻不止一個台阶,也能一改在朝臣中只知道仗着皇帝宠爱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子形象。

  父皇若是真心爱他這個儿子,便应该下旨将這個案子交给他来办,而不是這时候叫他回去。他现在若回去了,岂不是半途而废,以后谁還会记得他這個三皇子?他辛辛苦苦做這么多,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父皇何其偏心,半点都不为他考虑!

  周嘉荣感到很心寒,也体会到了帝王家是如何的冷酷无情。他能理解父皇对他,对穆家的戒备,但這次他完全沒有借助穆家的任何力量办案,父皇为何就不肯给他一個机会呢?

  他凭自己的本事,舍身冒险挣来的功劳凭什么白白拱手让人。哪怕這個人是蒋钰,這事也赖不着蒋钰,周嘉荣心裡還是很不爽。

  但他拎得清,哪怕不高兴,也沒对将矛头对准蒋钰,压着火气道:“既如此,那此案便麻烦蒋大人了!”

  蒋钰沒错過周嘉荣脸上的表情变化。

  天之骄子的三殿下能够在被截胡之后還半点都不迁怒于他,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也让他很欣慰。

  咳了一声,蒋钰放下茶杯,缓缓道:“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三殿下,老臣一路奔波,不慎感染了风寒,恐无精力主管此案,還得劳烦三殿下。正巧,這個案子一直是三殿下在查,由三殿下出面办理此案再合适不過,也能事半功倍,早日结案!”

  周嘉荣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蒋钰。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今天這事一旦传回京城,以后在父皇的心目中,蒋钰就会打上他的标签,变成他的人。

  蒋钰不是不想站队,不想掺和到皇子中,只想做個一心为民的纯臣嗎?

  仿若沒察觉到周嘉荣的震惊,蒋钰含笑问道:“怎么?殿下是不敢接下此案,還是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开什么玩笑,肉都送到嘴边来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周嘉荣笑了:“好,一切便依蒋大人所言行事。”

  不管蒋老头是怎么想的,反正這回他是占了便宜。

  做戏做全套,蒋钰又咳了一声,站起来一副有些虚弱的样子:“那臣便去休息一会儿,一切有劳三殿下了。”

  “好,大人就去偏厅吧。”周嘉荣亲自将他送出了门,又叫来谷阳吩咐道,“你去街上找個名声比较好的大夫,让他過来给蒋大人看看。蒋大人连夜赶路,很是劳累,身体有些不适。”

  谷阳连忙领命而去。

  他前脚一出县衙,后脚刘青便来禀告:“殿下,大同府通判秦顺领着一众官员在外面求见。”

  “他们来了?”周嘉荣眯起眼问道,“来了多少人,都来了嗎?”

  刘青說:“来了大大小小十几個官吏,大同府比较有地位的官员应该都来了。”

  “都来了啊,来得好。”周嘉荣不惊反喜,他正在想办法将他们都召来呢,沒想到他们自动送上门了,倒是省了他不少事,“你让他们进来。”

  說罢,一撩袍子,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不多时,刘青便领着十几個大大小小的官员来了,为首之人七尺有余,身材威猛高大,蓄了一嘴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应该事先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进门秦顺就领着众官员行礼:“臣大同府通判秦顺见過三皇子殿下!”

  “免礼!”周嘉荣摆了摆手,“都坐吧。”

  十几人依次坐下,忐忑不安地看着這位突然冒出来的皇亲贵胄。

  周嘉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直白地开了口:“想必诸位已经听說了杨茂春和邱礼被抓之事?”

  堂下诸官有些尴尬,還是秦顺开了口,不解地问:“三殿下,不知杨大人和邱大人犯了何罪?”

  “什么罪啊?”周嘉荣笑得更灿烂了,“邱礼带人半夜围攻我所住的客栈,要缉拿我,算不算?至于杨茂春要么是邱礼的帮凶同伙,要么是個废物,严重失职,你们說,他们该不该关起来?”

  众人无话可說,许是沒料到三皇子如此直接。

  周嘉荣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可沒功夫跟他们兜圈子。现在身份已经亮明了,手裡有人,還有证据,自然不需像先前那样束手束脚的,他做事也大开大合,大剌剌地說:“行了,我也不跟你们打哑谜了。山西乡试舞弊案已经惊动了圣上,他派了大理寺卿蒋钰蒋大人担任钦差,過来与我一同彻查此案。在座诸位,若是知情或是参与者,自己招供,可从轻发落,若是不肯交代,最后被我查出来,一律严惩!”

  說到這裡,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大堂门口,回头扫過惊疑不定的众人:“你们现在都有嫌疑,暂且留在府衙休息。若是肯招供或是提供线索,通知门卫的侍卫一声便是。”

  秦顺等人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說:“三皇子殿下,您這是要扣押我們嗎?”

  這么明显,還用问嗎?他们送上门,不扣下那才是蠢货呢!

  周嘉荣沒搭理他们,走出来对守着外面的侍卫交代:“盯着他们,少给他们加点炭,吃的也弄些难吃的去,不要缺了他们即可。他们說了什么话,全部一一记录下来,汇报到纪秀才那儿。若是有人肯招供或是提供线索,带他们去偏厅见蒋大人。”

  侍卫连忙记下。

  周嘉荣心情大好地走出了大堂。他关押這些人,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指望他们交代,而是想将這些人扣押在衙门,避免他们出去跟外面的漏網之鱼勾结毁灭证据或是搞事。

  暂时将人扣下后,周嘉荣去了牢房那边。

  老于已经审问了一個多时辰,累得他满头大汗,拿起水壶就仰头往嘴裡灌,见周嘉荣进来,他连忙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水壶,扯了個尴尬的笑容:“三殿下!”

  周嘉荣装作沒看见,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他们可有交代什么?”

  提起這個老于就来气:“姓曹的那老头骨头太硬了,硬是什么都不肯說!”

  偏偏杨茂春和邱礼又都是朝廷命官,而且品级也不算低,在沒有切实的证据前,也不能对他们动大刑。所以只能将家伙招呼到曹德山的身上,哪晓得曹德山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硬是什么都不肯交代。

  這沒出乎周嘉荣的预料。

  毕竟交代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比起死,挨点板子吃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绑在木头上,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沒有多少气息的曹德山,周嘉荣慢悠悠地說:“既然他不交代,那就去把他儿子請来。来人,立马带人去曹府,把曹旺绑了過来!”

  听到這话,曹德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立即睁开了眼,大吼:“你……你不能這样……三皇子殿下,我……是小人有眼无珠,错把殿下当成了招摇撞骗之人,請殿下责罚,此事跟我儿无关!”

  周嘉荣理都沒理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赶紧去拿人。

  曹德山见状,用力挣扎了一下,挂在他身上的铁链子啪啪作响,他喘着粗气道:“三殿下,我儿是举人,他有功名,你们不能对他用刑!”

  真是父子情深啊!

  周嘉荣都要被感动了,嘲讽地看着他:“一個小小的举人而已,你說我打得還是打不得!”

  更何况,曹旺這個举人的水分有多少,他们心裡都清楚。

  曹德山顿时如丧考妣,比挨了几十個板子還难受。别人他不了解,但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曹旺肯定是沒法撑過大理寺的酷刑,那小子若是撑不住交代了,他们都完了。

  周嘉荣沒理会他,对老于說:“一会儿父子俩一起用刑!”

  曹旺沒吃過苦头,自己挨打,父亲在一旁用刑,会给他双重的压力,他迟早顶不住什么都得招了。

  老于嘿嘿笑道:“三殿下放心,小的明白。”

  交代完,周嘉荣沒再看曹德山一眼,也未去审问杨茂春和邱礼,转身出了大牢。

  走到门口便遇上了纪天明,似乎是在外面刻意等他。周嘉荣挑眉:“你有事?”

  纪天明拱手行礼道:“三殿下,小生无事可做,殿下有什么需要小生做的,尽管吩咐!”

  這是投诚啊!

  周嘉荣明白了纪天明的意思,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得這么积极了,但多一個人就多份助力,這可是個好事。

  周嘉荣笑道:“可以,现在被抓的這些人都不肯招,你有什么法子?”

  纪天明知道周嘉荣這是在考验他,略一思索道:“三殿下,小生這裡有一個主意,您看成不成!”

  周嘉荣打了個哈欠,道:“說来听听!”

  纪天明抿了抿唇道:“天下沒有不透风的墙,乡试舞弊,兹事体大,民间定然還有些知情者,之所以不說,也是因为大同府官员官官相护,百姓无处可伸冤,又怕此事祸及家人,只能闭嘴不言!”

  周嘉荣点头:“有道理!”

  当初纪天明不也是如此嗎?明明怀疑自己被冤枉的原因,但也不敢說,因为說了很可能马上就会被人悄无声息的灭口,装糊涂,不知道,還能拖延拖延時間。他這個当时人,利益涉及者尚且如此,就别提其他不相干的百姓了。

  “你可有什么好对策,改变這一局面,說来听听。”周嘉荣料想,他应该已经有了对策。

  果然,纪天明微笑着看向周嘉荣道:“三殿下,小生提议,殿下不若在全城张贴告示,正式公布此事,并表明朝廷的态度。有您和钦差大人来处理此案,想必大同府的百姓也会放心,假以时日,知情者定然会陆续冒出来!”

  周嘉荣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你這提议挺有道理的,那便由你来写這個告示吧。”

  见周嘉荣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纪天明极为振奋:“是,小生定不负殿下所托。”

  他走后,周嘉荣问刘青:“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有了眉目嗎?”

  刘青摇头:“此事一直是老于他们在暗中查访,目前還沒有什么线索。”

  “這样啊……”周嘉荣思考了一会儿說道,“那也张贴一张告示出来吧,写明该女子的大体情况,看看大同府有沒有谁家丢失了這样一名女子,若是能提供有用线索者奖白银十两!”

  刘青领命:“是,殿下,小人這就派人去办。”

  周嘉荣叫住了他:“不着急,等一会儿,等纪天明的告示写完了,一块儿拿出去张贴,多誊几份,四個城门口,城中人员比较多的地方都要张贴!”

  刘青点头记下。

  等了一会儿,纪天明的告示写好了,拿過来给周嘉荣過目。

  周嘉荣接過告示看完之后,心情有点微妙。纪天明写的這张告示叫“告广大学子”,口吻是以三皇子的名义写的,內容裡也到处都是他的身影,還处处暗示,三皇子便是来查此案的,一定会還大家一個公道。

  這等于是把他推到了广大学子面前。

  若真把這個案子办好了,回头山西学子定然记住他,這個名声,有利于他在文臣中积攒人缘和支持,以后但凡有人提起這场科举舞弊案,文臣们,尤其是山西籍出身的普通学子,定然对他感恩戴德。

  而這些是他目前最欠缺的。

  周嘉荣侧头看着纪天明。

  纪天明也有些忐忑,他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但他并不觉得過分,他觉得三皇子当得起广大学子的赞誉。他的案子从成化县到大同府,再到山西,最后送到刑部、大理寺,一路递交了這么多個衙门,都沒人看出問題,替他伸冤。是三皇子殿下不辞劳苦,奔波数百裡,赶過来,查明真相,救了他,還愿意继续查清案情,给广大学子一個交代。

  对他们這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学子来說,這无异于是再造之恩。三皇子殿下完全当得起他们拥护和支持!

  “很好!”周嘉荣拍了拍纪天明的肩。

  纪天明总算放心了,而且還主动請缨:“殿下,城中的告示由小生带人去贴吧,有小生现身說法,更具有說服力,也能让很多人打消顾虑!”

  周嘉荣点头,他也想看看纪天明還能做什么。

  于是纪天明领着两個侍卫去了城中最繁华的大通街,在平日官府张贴告示的墙上,贴上了新的告示。

  這会儿快到中午了,天气比较暖和,街上人比较多,很多人看到告示,不管识不识字的,都凑過来看热闹。

  纪天明站在告示前,跟大家說明情况:“各位父老乡亲,我們山西八月的乡试出现了舞弊行为,惊动了圣上。圣上特意派三皇子殿下和大理寺的蒋大人担任钦差大人,来彻查此事。大家若是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們,只要被证实线索是真,官府将奖励纹银十两!”

  十两银子!這么多!

  很多人都冒星星眼,這可是他们许多人一年的家庭开支了。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說,家裡几乎沒有读书人,科举舞弊什么的他们不是很关心,倒是最在意那十两银子。

  可对学子们来說,此事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尤其是那些八月参加了乡试却落榜的学子,心裡无不泛起了嘀咕,兴许他们之所以落榜就是被這些舞弊者抢了名词,于是纷纷奔走相告。

  纪天明又将寻找女尸一事念了一遍,包括女尸失踪的大致日期,年龄范围,身体特征。

  但效果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好,看热闹的人很多,上前提供线索的却沒有。

  一晃就到下午了,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纪天明决定主动出击,把一個侍卫拉到一边,悄悄给他嘀咕了几句。

  侍卫跑了,過了一会儿,一個老头跑過来检举:“大人,我知道,曹家,就那個曹德山家,他儿子曹旺不学无术,今年参加了乡试却考中了举人。他们家還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庆祝。我听說他们家给正副考官送了几千两银子!”

  纪天明听了立即說道:“老伯,你家住何处?记下来,若是查明属实,三日后你到衙门来领银子!”

  “好嘞。”老头高兴地应下。

  有了他开头,围观的人群逐渐也躁动了起来。

  過了一会儿,一個人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跑进来說:“大人,我也要检举,廖记钱庄的三公子,平时文采平平,這次也考中了举人。他们家跟曹家有很多生意往来,八月考完還未放榜的时候,廖三公子在花楼大放厥词,說自己一定能考中,大家以后都要叫他举人老爷了,当晚有很多花娘和公子哥在场,大人一查便知!”

  纪天明精神为之一振,刚才那老头不過是他们找来托,现在這個才是真正的第一條大鱼。

  他连忙叫来对方,详细问明了廖三公子說這话时的時間,在场有哪些人,然后安排人去将廖三公子带去知府衙门。

  听到他动了真格,這就去拿人,人群中有人跑了出去。

  约莫過了一刻钟后,又领了個公子過来,向纪天明举报:“大人,小生有一條线索要提供,乌山书院的刘夫子很可能帮人做過弊。八月初二那天,小生去找他請教学问,他特别惊慌,不顾纸上的油墨都未干,就拿了本书将纸盖住了。小生当时觉得诧异,也未往這上面想,直到八月初九那天进入了考场,看到了考题,发现无意中瞥到刘父夫子写的那句话正好能跟答题对得上。而他曾做過曹旺的启蒙夫子,還被曹家請上门做了好几年西席。小人早有怀疑,只是人微言轻,又无证据,不敢說出来。請大人替小生们做主!”

  說完,冲纪天明磕了三個响头。

  纪天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无需行此大礼,我不是什么大人,我跟你一样是受害的学子!”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纪天明缓缓說出了自己的那段经历:“……我连考场都未进去便被扣上了杀妻的帽子。若非三皇子殿下英明,不远千裡,亲自到成化县暗访,查明了真相,還小生一個清白,我今日還在牢房中,哪能站在這裡与你们說话。你们放心,三皇子殿下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咱们山西学子一個公正!”

  “纪兄,真是你!”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被纪天明故事所吸引的百姓听到這话,连忙让开路,只见一個书生打扮的男子领着好几個秀才過来,拱手行礼:“纪兄竟遭此劫难,难怪放榜之日,不曾见纪兄的名字。当时路某都還在疑惑,凭纪兄的学问,便是解元也是有可能的,怎么会榜上无名呢!”

  這几個书生都是城中有名的学子,百姓见他们出来证实了纪天明的身份,对纪天明所說的事更是深信不疑,连带对作恶多端的曹家也恨得牙痒痒的。

  纪天明拱手笑道:“路兄谬赞了,纪某能脱困,安然无恙地站在這裡已是大幸。”

  路秀才遗憾地看着他:“本来還想与纪兄一道去京城参加会试的,不料……甚是遗憾。不過纪兄遇到了三皇子,也算是因祸得福。”

  纪天明摆手:“三皇子殿下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也不求功名利禄了,只想替三皇子殿下做些事,报答他对我們兄妹的救命之恩。若是路兄有线索,還請告知!”

  “這是自然!”路秀才一口答应,“我們会将此事在学子中宣扬,若有线索,到衙门告知。”

  纪天明谢過了对方,继续在百姓中寻找线索。

  可能是纪天明的遭遇让很多被欺压却无处伸冤的人找到了共鸣,接下来提供线索的人更多了。纪天明当场甄别了一下,有用的全部记录了下来。

  這一忙活就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北风呼啸,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陆续归家。

  今天這事只能忙活到這裡了,纪天明带着侍卫准备收工回府,转身却看到了一個用布巾包着头的年轻女子,怯生生地站在几米开外,看着他们,想上前,似乎又有所顾忌。

  纪天明让侍卫稍等一会儿,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有事?”

  女子瞥了一眼墙上的告示,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民女可能知道你们要找的那名女子!”

  纪天明精神为之一阵,他们找了那名无头女尸许久,都沒有线索,今日总算有了眉目。眼看天就要黑了,纪天明思量一下道:“不若去衙门說?”

  女子点头答应。

  一行人回到了衙门,纪天明直接将女子带去见了周嘉荣:“三殿下,我們准备回来时遇到這名女子,她說可能知道那具女尸的身份。”

  周嘉荣看了一下女子的装扮,和和气气地說:“不必拘礼,你放心,你向衙门提供了线索,我們会保护你的。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女子低垂着头,還是有些局促,不敢看這些大人物,小声說:“民女乃是曹家的婢女,名唤小梅。”

  听到她的身份,周嘉荣更重视了,轻声道:“小梅,你在曹府可有什么亲人或放不下的人?”

  小梅不解,還是摇头:“沒有,民女五岁那年便被卖到了曹府,已经十几年了,连家在何方,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

  “那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們走,照顾纪姑娘?”周嘉荣问道。

  别說小梅,就是纪天明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便明白了周嘉荣的用意,沉雪虽然看着小,但年龄并不小了,是個大姑娘了,跟着他们這群大男人多有不便,身边還是要有一個婢女伺候才好。而且這样也能除掉小梅的后顾之忧,让她敢放心說话,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果然,小梅虽不懂周嘉荣的用意,但能不回曹家,她很高兴,连忙跪下磕头:“三殿下,奴婢愿意!”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你起来說话吧。”周嘉荣示意她别跪了。

  小梅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来:“你们告示上所說的那具女尸跟奴婢在曹府的朋友花妙很像。花妙跟奴婢一样,也是打小就被卖到曹府的,不過她比奴婢好看,甚至比大少奶奶都還要漂亮。所以在三年前,她便被大少爷收进了房裡,做了大少爷的通房。大少爷挺喜歡她的,经常让她伺候,府裡大家都骂她是狐媚蹄子,就是大少奶奶也不待见她,经常找理由罚她。本来還有大少爷护着的,可最近几個月大少爷迷上了春花楼的花魁,对她淡了许多。七月底的时候,她忽然就不见了,奴婢刚开始也沒察觉,可连续好几日都不曾见過她,找人打听,都說她是被家裡人接走了。”

  “奴婢刚进府的时候跟她一個屋,知道她娘老子也是不要她了,十几年都沒来看過她一回,又怎么会突然将她带回家?而且我們情同姐妹,她真要回家了,也定然会跟奴婢說一声的,沒道理說都不說一声便走。奴婢怀疑她是被大少奶奶卖了,今日听說了街上的告示,方才怀疑她可能遇了害!”

  說到最后,小梅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们只是身不由己的婢女而已,主子要打要骂要罚要睡,她们都做不得主。明明是大少爷霸占了花妙,最后少奶奶却怪花妙,若是有得选,她们又何尝愿意做沒名沒分還遭大少奶奶嫉恨的通房丫鬟。

  真是两個苦命的女子,周嘉荣叹息了一声,询问道:“花妙沒有缠脚,后背也有颗痣嗎?”

  小梅点头:“三殿下,這些特征花妙都有。”

  “好,去曹府!”周嘉荣立即起身。

  花妙可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只要证实成化县的那具女尸是花妙,曹家父子就别想再死鸭子嘴硬了。

  一行人连夜来到曹府。

  曹家因为曹德山和曹旺的入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看到周嘉荣大晚上带這么多人来,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在院子中跪了一地。

  周嘉荣略過女眷,直接看着管家說:“花妙呢?听說回家了,可有此事?”

  听到這個問題,曹管家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藏到土裡去,他沒吭声,倒是曹大少奶奶,也就是曹旺的妻子马氏恨恨地說:“那個小蹄子被她娘老子带回去了。”

  周嘉荣沒理她,而是看向曹管家:“是這样的嗎?曹管家?”

  曹管家连忙点头:“回三皇子殿下,确实如此。”

  “你身为曹府的管家,定然知道花妙家在哪裡了。這样吧,你带我們去看看,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周嘉荣笑眯眯地說。

  曹管家头都大了,支支吾吾地說:“三皇子殿下,這,小民也不清楚她家在何方!”

  啪!周嘉荣将手裡的剑重重杵在地上,厉声道:“是不知還是不肯說?曹管家,事到如今還要撒谎嗎?說,纪家那具无头女尸是不是花妙!”

  曹管家吓得一個哆嗦,趴在了地上。

  他這反应无疑說明了問題。

  周嘉荣冷笑:“既然不肯說实话那還留舌头做什么,来人,将他的舌头给拔了!”

  两個侍卫上前抓住了曹管家,掰开他的嘴就要动手。

  曹管家见周嘉荣动了真格,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說:“我招,三皇子殿下,小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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