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秘书监
明初武将的权力,要唐初武将的权力要大多了。這是制度性决定的。一句话,這天下是這么些打下来的。即便朱元璋也不能不迁就這些武将。而且武将在战时的影响力,远超過平日。可以說打下一座城池,获得的财富权力潜势力,远不是后世的地方官所能想象的。
大半個天下是武勋集团打下来的。他们的潜势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朱元璋在勋贵之中的影响力,并沒有很多人想象得高。一方面是朱元璋的出身,朱元璋刚刚加入义军的时候,在汤和之下。资历并不深。很多人当时权位在朱元璋之上,却列于下位。虽然說形势如此,但当真心服?
另外一方面是朱元璋对下苛刻。朱元璋能得天下,在于法度森严,为了法度,不惜将爱将胡大海唯一的儿子正法。但是,就好像史记之中說的,刘邦的手下,抛家舍业,肝脑涂地,追随刘邦。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嗎?朱元璋在打天下的时候严苛也就算了,而今该坐天下了,你還是這样,就有些对不住老兄弟们了。
总之一句话,而今的大明远远沒有到正常状态。
从這個角度来看,明初很多事情,也都可以理解了。
朱元璋发现不到一個时辰。今天加昨天近千份奏疏,已经過了一遍。
這個效率太高了。
他手头只有几十份不能当今决断,明日需要与大臣商议的奏疏。其余的都处理干净了。
這也是因为,虽然說宋濂代拟的处置手段,有很多朱元璋不满意。但是宋濂還是有水平的。除却這些不满意的地方。其余很多地方都不错,甚至在有些事情上,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宋濂的处置办法,比朱元璋想得要周道。
如果之前批阅奏疏,是议论题问答题乃是申论,需要思考解决办法。而今批阅奏疏,成为判断题,只需看对错就行了,觉得不对可以打回去了。也可以自己处置。效率自然快了很多。
只是朱元璋還是有些犹豫。因为這毕竟是要分权啊。对于权力成瘾的朱元璋来說,从骨子裡感觉不舒服。
朱元璋說道:“太子,有人给我提了一個建议。让俺设大学士分担政务,就好像今日一般,令各大学士拟票,俺仅仅披红就行了。你觉得如何?”
太子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朱标這一次忽然過来,就是不明白朱元璋忽然间這個举动是因为什么。而今想设大学士分担政务。也算是解开了太子一個谜团。
转念之间,太子就思考起来。這样做好還是不好。
太子思索了好一阵子,說道:“父皇,這一件事情关系重大。孩儿一時間也想不出来对错。父皇之前刚刚罢丞相,而今设内阁,代父皇拟票,儿臣恐怕将来,虽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却失了父皇罢丞相本意。”
“但是父皇每日通宵达旦。日夜操劳。儿臣很是担心父皇龙体。這样做,能为父皇分劳。儿臣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如果定夺,還請父皇圣裁。”
朱元璋微微皱眉,对朱标這番话满意一半。
他满意朱标看出来,這样做,其实是将内阁当成变相的丞相。但是不满意,朱标左右逢源的话。
朱元璋說道:“何夕你說。你觉得好与不好?”
何夕知道朱元璋想要知道不仅仅是他的意见,還有歷史上对内阁制的评价。
何夕說道:“陛下,臣听說過,胥吏对付上官的一种手段。那就是给上官足够多的事情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上官忙于這些事务的时候,对他们的束缚也就少多了。”
此言一出,房间裡顿时低了几度。
朱元璋看似一点动作都沒有,其实呼吸沉重了几分。
朱标见状,立即說道:“何弟休得胡言?”
“怎么?”朱元璋语气有些冰冷,說道:“皇儿觉得,咱连几句真话都听不得了,何夕,你继续說下去。”
朱元璋并不是一個能纳谏的皇帝。
倒不是說朱元璋死不认错。而是疑心太重,任何人劝谏朱元璋,朱元璋第一時間想到的从来不是劝谏的內容,而是劝谏的动机。是为谁而来,有什么目的?而在朱元璋眼中,几乎所有朝臣都是不干净的,而实际上,也是如此。能从爬到上面的官员,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将,谁沒有自己的小圈子。一旦朱元璋从這個角度看他们的劝谏,自然是不敢轻易相信。
谁知道,此獠为谁而鸣,为公乎?为私乎?为利乎?为名乎?
而何夕却不一样。
朱元璋知道何夕是什么人,在這個世界上是孤家寡人,格格不入。更是带有后世的目光。看人看事的方法,与现在的人不一样。故而他更能听见何夕的进谏。
虽然何夕說他被下面官员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朱元璋生气是有,但還沒有冲破理智。
朱元璋說道:“何夕,你继续說。”
何夕說道:“陛下想要君相一体,但要知道君权与相权虽然有相侵之处。但天下之大,不是一人可治。纵然陛下可治之,然太子可否,太孙可否?故而,陛下选贤任能,同治天下,贤者用之,不贤者去之,這才是平明之理。而前朝之体制,本就粗俗之极。远不如唐宋之精致,陛下因而用之,觉不妥,损益之,而罢丞相则矫枉過正。”
“为君之道,选贤任能,决大策,辟大疑,提携纲领,定国事。丞相之道,承天子之令,行于四方。上佐天子,下安百姓。参政知事而已。两者并行不悖。即便废丞相,丞相之权依然在。臣恐沦落于小人之手,更有害于朝纲。”
朱标听了何夕的话,顿时有些着急。說道:“父皇,何小弟刚刚来。不知轻重。還請父皇不知者不怪。”
朱元璋叹息一声,說道:“标儿,你觉得父皇就一点道理不讲?”
朱标心中腹诽,暗道:“你有時間就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但是這话是万万說不出口的。
朱元璋說道:“太子,你明天从东宫搬過来,在乾清宫附近安置。我意重设秘书监。你来负责。今后天下所有奏疏,从通政司到你手中。你先分類,写节略,一式两份,一份送到俺這裡。另外一份送到翰林院,让宋学士代替,给俺拟個章程。送到俺這裡。”他微微一顿,說道:“至于何夕,在秘书监挂一個秘书郎吧。”
朱元璋明白,何夕很多话,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是从后世的歷史总结。朱元璋是最看不起阉人的。他万万沒有想到,后世太监居然能掌握最重要的批红之权。难不成前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大明是与太监共治天下?
這何等可笑?
他既然知道,這個趋势不可避免。即便他不這样做,他的子孙也要這样做。何不将這個制度在他手中完善。秘书监本来就有的,与翰林院一样,是掌管图书的官职。朱元璋之前建国立制的时候,觉得多余就废除了。而今重新设立,就是将秘书监来代替后世太监的司礼监。让秘书监与内阁相互制衡。
当然了,在朱元璋這裡并不需要。但是后世子孙却需要。
不管怎么說,朱元璋都不能容忍,太监掌握批红大权,這简直是开玩笑。
這已经是朱元璋的让步了。让朱元璋重新设立丞相,决计不可能的。因为君臣之间最基础的信任,朱元璋這裡一点也沒有。让朱元璋如何愿意将大权分给一個可能是敌人的人?
至于何夕的秘书郎。是让何夕有一個身份待在朱元璋身边。毕竟而今何夕沒名沒分的。在宫中有些不合时宜。有了秘书郎這個身份。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也让何夕与太子之间亲近一些。留待后用。
太子与何夕立即說道:“儿臣遵旨。”“臣遵旨。”
从這一刻起,何夕正式开始融入大明了。
太子与新任秘书郎何夕,一前一后走出了乾清宫。
太子忽然脚步一顿。說道:“何弟,既然父皇让我照顾你,有些话我与你說清楚。今日你在父皇面前直谏,我是极其佩服的。但是下一次最好不要這样了。父皇這几年,威严日盛,一言之间,举之上天,掷之入地,实在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這样的事情,今后少做。即便你真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事先给我打一個招呼。也好让我有個准备。”
太子這一番话,說得情真意切。颇有推心置腹之感。称得上与人为善,這四個字。
何夕感受到太子的善意,說道:“殿下,下官知道了。”
太子說道:“叫我大兄。”
何夕說道:“是。太子大兄。”
正如朱元璋让何夕称呼他为叔父一样,都是客气话。何夕当面答应,从来不敢真這么样做。
太子說道:“父皇只会使唤人。你去休息吧。”
何夕躬身行礼,听命回到之前休息的宫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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