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沉冤昭雪
朱元璋昭告天下,藍玉謀反一案系奸人誣告,特頒詔書爲藍玉平反,另將誣告藍玉的罪魁禍首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但因藍玉年事已高,多年爲國征戰以致傷病纏身,故而不再恢復軍職,特許藍玉解甲歸田,頤養天年。
隨着詔書一經頒佈,消息迅速傳開,鬧得沸沸揚揚,百姓們都在稱頌着朱元璋的賢明聖德,也有不少人爲藍玉這些年爲大明南征北戰立下的種種功勞而感恩戴德。
可是朝中文武百官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陛下雖然爲藍玉平冤昭雪,可是也藉此機會將藍玉從軍隊中清除,不會再委以重任。
而所謂構陷藍玉的奸人,一個是都察院的御史,一個是錦衣衛百戶。
至此,藍玉謀反一案,徹底落下帷幕。
除此之外,在北境謊報徐妙錦被殺的毛春,也在剛回京都之時就被問了罪,直接撤了錦衣衛副指揮使一職,貶爲了千戶。
要不是蔣瓛力保,恐怕就會被安一個欺君罔上的重罪,直接斬殺。
將軍府。
前院正廳之中,藍家一家人圍坐在桌前,能夠沉冤昭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所以藍玉就命後廚準備了好酒好菜,打算一家人慶祝慶祝。
可是在座的衆人卻誰都高興不起來,看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誰都沒有動筷子的意思,氣氛稍顯沉悶。
雖然還了清白,但終歸是丟了官爵,根本上並沒有任何改變,只不過往後不再有人在背後議論藍玉謀反一事了而已。
良久之後,藍玉端起了酒杯,掃視了一眼衆人,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緩緩道:“這都是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
“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都動筷子啊,再不喫就涼了。”
“來,小十三,爲父敬你,藍家能走出困境,爲父能沉冤昭雪,都是你的功勞!”
說到最後,藍玉舉杯衝着陸凌川示意了一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陸凌川默不作聲的端起了酒杯,回敬了一下,喝了一杯。
其實這樣的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了,他了解朱元璋,就算朱元璋確定藍玉沒有謀反之心,也不會再任用。
因爲只有這樣,朱元璋才能安心。
所以他的心裏並沒有多少落差,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不易。況且,他要的也只是讓藍玉恢復清白之身,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朝中那些人來往,不必再遮遮掩掩。
但他心中總有些許不屑,因爲他這個錦衣衛百戶之職,就是頂替的那個所謂的構陷藍玉的百戶!
一個御史,一個百戶,都只不過是朱元璋找的替死鬼罷了!
他不知道那兩個人背地裏究竟犯了什麼錯,或者根本就沒錯,只不過是因爲命不好,正好被朱元璋翻牌一般隨意選中了而已。
看樣子,在他答應朱元璋爲朝廷效力之前,朱元璋已經想好了後面的應對,甚至可能早就已經算到他會答應,而且早就已經決定讓他進入錦衣衛。
如此說來,他還是棋差一着,被朱元璋拿捏了。
這件事,也提醒了他,朱元璋雖然已經老了,但依舊沒那麼容易對付,往後只能更加謹慎。
看着衆人死氣沉沉的樣子,陸凌川重新斟滿了酒杯舉了起來,看了一眼衆人,緩緩道:“都打起精神來,義父說的沒錯,雖然沒了官爵,但好在恢復了名譽,不再是戴罪之身。”
“至少從此之後,大家都能擡起頭來做人了,這就是好的開始,最難的路我們已經走過來了,將來一定會越來越好。”
“另外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再過兩日,我就要到錦衣衛任職了,雖然官不大,只是個正六品的百戶,但好在也算是朝廷命官了。”
“只要有我在,藍家就不會再有事。”
聽到陸凌川的話,衆人臉上的神色終於緩和了過來,不再死氣沉沉。
陸凌川進入錦衣衛的事,除了藍玉之外,他還沒有告訴其他人。
“恭喜小十三。”
“恭喜十三弟。”
藍景煥和藍修文也舉起了酒杯,衷心的祝賀了一句。
藍玉也笑着拿起了筷子,招呼了一下衆人,大聲道:“來來來,趕緊動筷子,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小十三深受陛下器重,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你們就跟着他享福吧!”
隨着話音落下,衆人紛紛動起了筷子,氣氛逐漸熱絡了起來。
可是隻有陸凌川和藍玉心裏清楚,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他們心中的謀劃,家裏的其他人並不知情。
酒過三巡之後,陸凌川就以不勝酒力爲藉口,先行離席,回了青桐苑。
他不喜歡那種沉悶的氛圍,更不想和藍家的人走得太近,如果將來一旦走到捨棄藍家那一步的時候,他擔心自己狠不下心。
雖然現在的他除了徐妙錦和昌平之外誰都不會百分百信任,但與其他人比起來,藍家的人的確算得上是跟他最親近的一羣人了。
說起來,最初的時候,他連魏安和昌平都不信任,但如今,魏安已經爲他而死,昌平也漸漸成了他最信賴的心腹。
回到青桐苑之後,陸凌川就坐在了老槐樹下的躺椅上,仰頭望着一望無際的夜空,回想着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不到半年,他已經經歷過太多生死一線的瞬間,而這僅僅才只是他一系列謀劃的開始,距離最終的目標,還有很遠的一段路要走,而且註定會血雨腥風,步履維艱。
“想不想去喫碗麪?”
陸凌川遲疑良久,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昌平愣了一下,輕聲道:“您剛纔不是剛去參加了晚宴麼?這麼快就餓了?”
陸凌川頓了一下,直接起身向後門走去,隨口道:“有點想念老薛的手藝了!”
隨着話音落下,人已經打開了後門。
剛纔在晚宴上,他根本就沒怎麼動筷子,面對那樣的氛圍,早就沒什麼食慾。
昌平笑了笑,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良久之後,陸凌川和昌平結伴來到了北街拱橋下的麪攤,攤主薛五正靠在橋墩上打着瞌睡,今晚似乎生意不好,沒什麼客人。
“老薛!老樣子!”
昌平拉了一隻凳子坐在了陸凌川的對面,大聲衝着薛五喊了一聲。
聽到話音,昏昏欲睡的薛五嚇了一跳,揉了揉雙眼,緊接着笑道:“呦,公子來了啊!您可有日子沒來了!”
“二位稍候,馬上來!”
薛五打了一聲招呼,接着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他並不知道陸凌川的身份,陸凌川也從未自報過家門,雖然他們彼此相識,但也只算是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
以陸凌川如今的名氣,如果薛五知道了,或許連面的味道都變了。
很快,薛五就將兩碗熱氣騰騰的油潑面端上了桌,撲鼻的蔥香氣不由得讓陸凌川胃口大開,拿起筷子狼吞虎嚥了起來。
昌平也不甘落後,吆喝着還要再加一碗。
自從魏安死了之後,他們就一直沒再來過,今晚是第一次。
薛五笑着重新回到了竈前,將切好的麪條放在空碗裏,默默地看着津津有味的陸凌川和昌平,耐心的等着下鍋。
夜很靜,有星,無風。
兩個人,兩碗麪,喫得很滿足。
魏國公府。
前院正廳中,徐輝祖和妹妹徐妙錦同樣坐在桌前,正在用着晚膳。
可是徐妙錦卻始終低着頭,默默地夾着菜,眉宇之間似乎流露着一絲歉意,始終不敢擡頭看向哥哥。
看着妹妹拘謹的樣子,徐輝祖無奈的搖頭笑了笑,拿起筷子爲妹妹的碗裏夾了一塊肉,緩緩道:“放心吧,爲兄不會怪你。”
徐妙錦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終於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哥哥,遲疑道:“真的?”
徐輝祖笑道:“當然是真的,我知道這一定是他的意思,你只是在配合他。”
聽聞此言,徐妙錦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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