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棋逢對手
朱棣遲疑着打量了一眼癱軟在地上的董傑，轉頭衝着身旁的朱能示意了一下。
朱能立刻快步上前，在董傑的身上仔細檢查了一番，起身搖了搖頭，道：“他已經神志不清了，似乎是遭受了很大的刺激。”
聽到朱能的回答，朱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神情凝重。
叛徒已經被抓，名錄也已到手，證明董傑的確就是勾結乃兒不花的叛徒！
原本他還希望藉着董傑證明張玉不是同謀，可是沒想到董傑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癡傻的模樣。
現在他終於明白，當自己提出要見董傑時，陸凌川爲何一點都沒有阻攔的意思了。
“殺了吧！”
朱棣遲疑過後，淡淡的說了一句。
朱能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掃了一眼守在牢房外的錦衣衛。
見朱棣並不像是開玩笑，朱能不再猶豫，徑直上前，直接拔出了佩刀，一刀結果了董傑的性命。
隨着鮮血染紅了草蓆，董傑漸漸一動不動的嚥了氣，牢房內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可是朱能擔心的事卻並未發生，門外的錦衣衛就好像瞎了聾了，根本就不爲所動，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朱棣看到這一幕，心裏立刻明白了過來，陸凌川這是給了他一個親手結束這一切的機會，董傑一死，張玉就坐實了通敵北元的罪名！
雖然不會再有人懷疑張玉是受人指使刺殺奉旨查案的陸凌川，但通敵的罪名是洗不掉了！
陸凌川早就算到他會來！甚至已經猜到他會爲了保全丘福，保全統帥鎮北軍的權力而選擇殺掉董傑，結束這一切！
他甚至還得感謝陸凌川沒有藉機把事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想通這一切的朱棣，後背不自覺的滲出了一絲冷汗，讓他忌憚的不是眼看要來臨的戰事，而是陸凌川的心機城府！
從陸凌川奉旨前來北境，到抓那十二個名鎮北軍中的將領，再到誘使張玉奪刀出手之後的嫁禍，再到留下董傑半條命交給他處置，一切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從一開始陸凌川就已經設計好了這一切！
雖然他不想承認，可是陸凌川的確是他遇見過的最棘手的對手！
與此同時，他想要除掉陸凌川的心思也越來越堅定。
遲疑片刻之後，朱棣沉聲道：“馬上通知丘福，集結兵馬，化整爲零，分批前往邊境！”
“通令全軍，任何人不得泄露今夜軍中有人被抓之事！違令者，軍法處置！”
其實早在松風閣與陸凌川見過之後，他就已經派人前往北境打探消息，並且下令邊境守軍嚴加防範！
雖然他懷疑陸凌川，但事關北境安危，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如今終於能夠確定，北元的確賊心不死，想要陰謀攻取北平，這一戰已在所難免！
既如此，那他就只能全身心應對即將到來的這一戰，希望用一場大勝來抵消鎮北軍中有人通敵的瀆職之罪！
鎮北軍出了叛徒，他難辭其咎，必須在接下來的這一戰中全力以赴，才能給父皇一個滿意的交代！
朱能恭敬地行了一禮，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一聲。
隨即，朱棣不再逗留，轉身走出了牢房，徑直向出口走去。
吉祥客棧。
一樓大廳之內，陸凌川、昌平、鐵鉉一同坐在一張桌前。
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菜，看起來十分豐盛，陸凌川還特意派人到那間肉餅鋪子買了他最喜歡喫的肉餅。
看到肉餅，他就會不自覺的想到上一世的一些事，以及之前跟徐妙錦從北境返回之時的一些情景。
想到那些往事，陸凌川笑着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一旁的昌平似乎是真的餓了，旁若無人的低頭喫着東西，忙了整整一天，他們其實都有些餓了。
不過坐在另一側的鐵鉉卻始終沒有動筷子，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心裏藏着事。
陸凌川一邊給自己斟滿酒杯，一邊淡然道：“想問什麼就問吧。”
鐵鉉明日就要假扮董傑去跟北元天機堂的人接頭，於是陸凌川就讓人將鐵鉉也叫了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番。
聽到陸凌川的話，鐵鉉愣了一下，緩緩擡頭看了陸凌川一眼，低聲道：“張玉真的是董傑的同謀？”
“不是。”
陸凌川直接回了一句，幾乎連想都沒想。
聽到陸凌川的回答，鐵鉉臉色驟變，眉頭緊鎖的看向了陸凌川，驚訝道：“那他爲何要對大人出手？”
其實他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以陸凌川的身手，即便是張玉偷襲，也不可能將陸凌川傷得那麼重。
陸凌川笑了笑，淡然道：“爲了燕王。”
聽聞此言，鐵鉉的眉頭皺得更緊，眉宇之間滿是疑惑，一時之間還未能明白陸凌川的話中之意。
陸凌川繼續道：“他知道我和燕王之間不和，擔心我會藉着這次的事對燕王不利，所以就想替燕王除掉我。”
“鎮北軍本是朝廷的軍隊，可是如今一個軍中參將，三等軍銜，居然爲了我與燕王的私怨而不惜冒死想要殺了我！”
說到最後，陸凌川忍不住冷笑着搖了搖頭，露出了一臉唏噓之色。
聽到陸凌川的回答，鐵鉉也皺了皺眉頭，神情無比凝重。
燕王在北境的權勢之盛，其實身在京都的他也早就聽說過。
“不光張玉，燕王自己也想殺了我。”
這時，陸凌川又突然補充了一句。
鐵鉉臉色驟變，一臉凝重的看向了陸凌川。
陸凌川擡頭看向了鐵鉉，淡然道：“家父當初蒙冤入獄之事，跟他脫不了干係，所以我跟他註定不會乘坐同一條船，他也不會放過我。”
“無論張玉因何而死，對我，對朝廷而言，都是有益無害，一個可以在封地隻手遮天，擁兵自重的藩王，早晚有一天將會是朝廷最大的威脅！”
“有些事，你現在可能不明白，但終有一日會明白的，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爲我很看重你，而且我說過，我們是朋友。”
“回到京都之後，你只需將自己所見所聞如實奏稟便可，至於其他的事，最好不要太好奇。”
“只要明日成功與天機堂接頭之後，你此次北上的任務就完成了，屆時我會讓昌平帶人在暗處保護你。”
鐵鉉神情凝重的看了陸凌川一眼，拱手一禮，道：“下官明白了。”
陸凌川沒有再說什麼，擡手示意鐵鉉動起了筷子。
次日一早。
陸凌川命令昌平去了一趟按察使司，通知穆青將之前抓的那十二人中剩下的十人全部釋放。
這十人中不乏中級將領，戰事將起，是該放他們回去準備作戰了。
除掉一個張玉，還揪出了乃兒不花的內線，陸凌川已經心滿意足。
不過徐增壽他還沒打算現在放出來，打算藉此機會讓徐增壽長長記性，如今燕王已經在準備接下來與北元的戰事，根本無暇顧及，即便燕王知道徐增壽被陸凌川關了起來，恐怕也不會插手。
畢竟跟通敵案有關，朱棣不會爲了徐增壽再將自己牽扯進去，而且，如果陸凌川真把徐增壽怎麼樣了，第一個跟陸凌川翻臉的不是他，而是徐家！
日間無事，直至傍晚。
燕王府。
朱棣揹負着雙手，在書房之中來回踱着步子，不久之前，他已經收到消息，假扮成董傑的鐵鉉已經拿着名錄前往了迎春酒坊。
他在等最終的消息傳回，如果鐵鉉能夠成功，六月二十八那一戰，必定能夠事半功倍。
雖然這是陸凌川想出的計劃，但朱棣心中還是不得不佩服陸凌川的計謀，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越來越忌憚。
一個身手高強的對手已經不好對付，更何況這個對手還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頭腦。
甚至有時候對他來說，陸凌川帶給他的威脅，比北元帶給他的威脅還要更大！
“王爺。”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接着一名婦人在丫鬟的陪同之下緩緩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燕王妃，徐妙雲。
“愛妃？你怎麼來了？”
見到是王妃來了，朱棣立刻擠出了一絲微笑，輕聲問了一句。
“該用晚膳了。”
徐妙雲緩緩說了一句，並未多問，雖然她剛纔已經從朱棣的臉上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凝重。
“好。”
朱棣笑着答應了一聲，緩緩來到近前，牽起了徐妙雲的手，徑直向外走去。
徐增壽跟隨陸凌川一同前來北平的消息，徐妙雲並不知情，更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弟弟早已被陸凌川關進了按察使司的大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