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談判
長興侯府。
耿炳文回到家之後,就直接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誰都不見。
他已經開始後悔當初不該爲了秦王暗中挑唆朝臣針對燕王派系了,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許今日兒子就不會突然遭此劫難。
這件事才發生不久,如今卻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不是有人在暗中故意散播。
而秦王的置身事外,更加令他心寒,覺得這些年自己替秦王暗中做的那些事都變得不值得了。
良禽擇木而棲,這是自大明開國以來就形成的一種未成文的默契,連陛下當初都是這麼倡導的,不停利用朝臣與皇家之間的姻親關係來鞏固朝中上下的關係。
他當然也不例外,但他卻選擇了一個令自己此時無比後悔的靠山。
可後悔無用,現在他只想將兒子從大獄裏救出來!
“咚咚咚...”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不是不許任何人來打攪老夫麼?!”
敲門聲打亂了耿炳文的思緒,不由得面色一沉,轉頭衝着門口厲聲呵斥了一句。
“咚咚咚...”
可是敲門聲依舊繼續,而且似乎還換了一種節奏,聲音中似乎還透着一絲俏皮,就好像是有人正在因爲長興侯府的遭遇而幸災樂禍。
耿炳文瞬間沉下了臉,立刻起身快步來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冷聲道:“不要...”
話還沒有說完,耿炳文就直接愣在了原地,因爲門外根本就沒有人。
耿炳文皺了皺眉頭,看着空無一人的門外,一肚子的邪火沒處去發,忍不住邁步走出了房間,在門口徘徊着四下看了一眼,結果卻發現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耿炳文嘟囔着罵了幾句,氣鼓鼓的重新回到了房間,用力關上了房門。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卻突然發現自己方纔所坐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手裏拿着一把摺扇,正坐在桌前旁若無人的爲自己倒着茶。
“你是何人?!怎麼進來的?!”
耿炳文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關上的房門,皺了皺眉頭,然後瞪着椅子上的黑衣少年,厲聲喝問了一句。
“耿老將軍火氣好重啊,上了年紀,應該心平氣和纔對,不然容易得病的。”
少年端起了茶杯,轉頭露出了一絲迷人的笑意,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麼人?!滾出去!要不然老夫要叫人了!”
耿炳文心情本就鬱悶,此時面對黑衣少年的戲弄早已火冒三丈,說着便直接向門口走去,準備叫人將黑衣少年直接趕走。
雖然這黑衣少年出現的詭異,但他當年也是響噹噹的軍中大將,手上自然有些功夫,所以並沒有把黑衣少年放在眼裏。
“我叫陸凌川。”
可是就在耿炳文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卻再次傳來了黑衣少年的話。
聽到“陸凌川”三個字時,耿炳文身形一震,突然停下了腳步,接着立刻轉身重新看向了黑衣少年。
這個突然出現在長興侯府的少年,的確正是陸凌川,爲了瞞過所有人的眼睛,他只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出場,所以來的時候沒有帶任何人。
耿炳文心中一動,緩緩回到了桌前,皺眉道:“你是陸凌川?!”
陸凌川笑着點了點頭,輕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如假包換。”
耿炳文遲疑了一下,緩緩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陸指揮使,不知閣下以這樣的方式來到我長興侯府,意欲何爲?”
陸凌川笑着低頭看着手中晃動的茶杯,不緊不慢道:“茶不錯。”
他並沒有回答耿炳文的問題,看起來無比的自如,就好像自己纔是這裏的主人一樣。
耿炳文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陸指揮使不必故弄玄虛,你我之間並不相識,今日突然前來,究竟所爲何事?!”
陸凌川緩緩放下茶杯,頓了一下,淡然道:“聽說耿家大公子因當街殺人已被大理寺緝拿,在下今日前來,正是爲了此事。”
聽到陸凌川的話,耿炳文瞬間睜大了雙眼,大聲道:“此話何意?!”
陸凌川笑道:“我知你已經去求過秦王,希望他施以援手,但卻被他拒絕了,你還去過大理寺,但結果卻讓你大失所望。”
“現在的你,似乎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耿炳文心中震驚,沒想到陸凌川居然知道自己所有的行蹤,於是繼續沉聲道:“閣下究竟想說什麼?!”
陸凌川道:“我的意思是,秦王並非明主。”
“投靠一個殘忍嗜殺,在封地之中無惡不作的人,耿老當初究竟是怎麼想的?可曾後悔過?”
聽到陸凌川這話,耿炳文忍不住再次渾身一沉,否認道:“老夫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閣下沒什麼事,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陸凌川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緩緩道:“二十三年前,你便被任命爲秦王府左相兼陝西行省右丞,後又冊封長興侯,食祿一千五百石,而且給予了世襲的憑證。”
“從那時起,耿老將軍應該就已經發誓一生效力於秦王了吧?”
聽聞此言,耿炳文瞬間臉色蒼白,驚訝的看着陸凌川,忍不住握住了雙拳,眼神中滿是忌憚。
陸凌川擺了擺手,繼續道:“耿老將軍不必緊張,我之所以說出方纔的那一番話,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明白,你二十年前就投錯了人,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明白也不晚。”
“耿老將軍可知道,秦王今日爲何選擇袖手旁觀?”
耿炳文皺眉沉思了良久,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證明他已經默認了陸凌川方纔的話。
陸凌川又道:“那是因爲如今的京都,一把鋒利的鍘刀正懸在所有人的頭上,無論你今日找的是哪位藩王,他們都會置身事外。”
“具體的隱情,在下不便透露,只是想說,秦王此舉,其實擺明了就是不想與燕王撕破臉,他想借你的兒子的死,來了解費子敬被羣臣檢舉被殺一事,他想用這種方式來平息燕王的憤怒。”
陸凌川此時已經明白,朱元璋在中秋夜宴上設下的那個陷阱,如今已經不止自己一人看出,所以秦王纔會選擇按兵不動,寧願將耿炳文當成棄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他也在那個陷阱的籠罩之下,但他並不畏懼,因爲他相信自己能夠應對。
耿炳文這條線,不得不保!說到底,耿炳文也是淮西一脈中人,只不過因爲投靠秦王而和其他淮西一脈中人漸漸疏遠了而已。
如果未來他想登上那個至尊之位,離不來淮西一脈這些老將的支持,有他們在,朝綱纔會更穩。
聽完陸凌川的那一番話,耿炳文徹底驚呆在了原地,不可思議的看着陸凌川,目光逐漸變得呆滯。
他沒有想到,陸凌川不但知道自己投靠了秦王,還知道兒子下獄與燕王有關,甚至連自己煽動朝臣檢舉費子敬的事都瞭如指掌!
如此心計,簡直恐怖如斯!
稍作沉思之後,耿炳文掩飾了自己心中的震驚,沉聲道:“陸指揮使說了這麼多,應該不會是想拿這些事來要挾老夫,說吧,你欲如何?!”
陸凌川抿嘴一笑,淡然道:“我能讓令郎毫髮無傷的從大理寺獄中走出來,並且可以向耿老將軍保證,只要我還在,耿家就不會有事。”
“但前提是,從今往後,耿家必須爲我效力,事已至此,耿老將軍也是該重新換個明主了。”
聽完陸凌川的解釋,耿炳文眉頭緊鎖,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腦海中滿是掙扎。
雖然秦王背信,但再怎麼說也是諸王之首,而陸凌川只是區區一個錦衣衛副指揮使,最多也就是頂了一個永昌侯的爵位。
此時突然讓他放棄秦王,轉而投向身份地位更低的陸凌川,怎麼想都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