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自入險地

作者:引火松果
“狀元公,請往此處。”

  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範淮”與一衆高中舉子身穿紅袍,被帶進了安南國皇宮之中。

  今日,是他得中狀元之後,所需履行的最後一道程序:天子賜宴。

  這裏的天子,指的自然是安南的“天子”,安南科舉雖說規模遠不比華夏,且這些年來,亦早已淪爲了士族的自留地。但該有的規制排場,還是要一個不落的。

  走在安南皇宮內的“御道”上,黃淮暗自心驚。

  黃淮閉門讀書多年,並未去過應天府。但卻也曾經聽說過,大明洪武皇帝勤儉爲民的事蹟。

  早些年,大明財政還未寬裕的時候,洪武皇帝連修個皇宮,都摳摳搜搜的修了數年,動輒就停工罷建,將工費挪支予政務兵事。

  工部在御輦上飾以雕花金飾,被皇帝怒斥;已故的馬皇后在宮中繅絲織布,身上的長裙短到遮不住腳面,因此留下了“露馬腳”的典故;帝后二人甚至在宮中自耕自種,每餐飯還不如尋常的縉紳百姓……這些故事,黃淮皆耳熟能詳。

  他未曾見過洪武皇帝,不知道這些事是不是真的。但以師尊周王殿下來看,殿下雖偶有疲懶,但平日三餐,與常人無異,也從未追求什麼綢緞綾羅、寶馬香車。某餐飯若有所剩餘,下一餐必定囑咐少做些許,雖稱不上簡樸,但全無浪費之舉。

  窺一斑可知全貌,想來關於我大明陛下勤儉的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

  但,如今看到這安南皇宮,卻讓黃淮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綾羅懸樹,金磚鋪道,諾大的皇宮之中,畫棟雕樑,處處皆金碧輝煌。宮女們身着綵衣,倩影過處,脂粉香膩,奇花異草、珍奇異獸,更是數不勝數,以誇示豪奢。

  看着黃淮面露訝然之色,引路的宦官眼底裏露出了幾分鄙夷,昂着脖子道:“狀元公可看仔細了道路。”

  “這花園裏的,可都是難得的奇珍異寶。萬一磕了碰了,雜家可不好向上皇陛下交代。”

  黃淮並不作聲,只是低下頭做惶恐狀。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庭軒之內,庭中,上皇陳藝宗正高坐上首,年紀尚輕的陳順宗,如泥雕木塑一般,略顯拘謹的坐在第二位。再下,則是如今已經進位平章國事、輔政太師、幾乎已經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權臣胡季犛,見“範淮”入內,他一臉和善的朝着“範淮”點了點頭。

  “你便是今試的狀元郎,範淮?”陳藝宗手扶龍椅,高高在上的觀瞧着黃淮。很奇怪,原本被這般居高臨下的逼視,多少也該感受到幾分壓力纔是。而黃淮看着這位故作威嚴的“皇帝”,心裏卻只有一種不屑之感。

  不知爲何,看着這位眼窩深陷、頭髮花白,卻仍堅持帶着沉重的通天冠,身穿以華貴金線織就“龍袍”的老者,黃淮心中想到的只有一個詞。

  沐猴而冠。

  “臣,清化人範淮,拜見我大越上皇陛下、陛下。上皇陛下萬壽無疆,陛下聖躬萬福。”

  他深深的將頭埋在了地上,陳藝宗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他五體投地的姿勢,被陳藝宗擅自解讀爲了臣服,這位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好個風流人物,不愧爲胡卿親點的我大越狀元郎!”

  “胡卿,今科進士們也見過了,令膳房傳膳罷!”

  “你等且平身罷。入座,統統入座,隨朕觀賞歌舞,以敬我大越之昇平。”陳藝宗道。

  這位上皇說了一句之後,便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一般,迫不及待的叫來了歌舞,將招待進士的事務,交託給了胡季犛。胡季犛亦不推辭,轉身招呼諸位進士們道:“諸位且坐。”

  “來人,傳膳,爲衆位進士倒酒。”

  進士們趕忙謝恩,各自在一衆內監的指引下落座。畢竟是所謂的“天子賜宴”,上皇和陛下就在上首,進士們也拘謹的很,雖然酒菜皆至,卻不敢動作。那位上皇只是自顧自的觀賞女子歌舞,時不時和胡季犛說上幾句,也不理會各位進士,進士們只得呆坐當場,和那實際上只是個傀儡的陳順宗一般,當個沒有感情的木塑泥雕。

  或許是某一瞬間的歌舞讓這位老上皇興致大發,陳藝宗忽然轉頭看向黃淮,饒有興致的問道:“朕的狀元郎,覺得朕宮中的這歌舞如何啊?”

  “何不吟詩一首,以助酒興?”

  空氣頓時一滯,衆人的目光隨着突發奇想的陳藝宗,看向了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範淮”。

  “範淮”渾身一震,似乎沒有想到陳藝宗會在此時提到自己。他緩緩起身,向着陳藝宗施了一禮,想了一想,腦海中已有了首詞。

  ……他何等才學,自會吟詩作詞。但目光一轉,瞥到了正坐在陳藝宗下首的胡季犛的臉上,而後,一個大膽的想法驟然產生。

  “上皇。”“範淮”一揖到地,語調生硬道:“臣出身鄙陋,才識淺薄。只知寫些道德文章、民生策論。”

  “實是看不懂這華美歌舞,亦寫不出什麼華美詩詞。”

  此話一出,本來面露羨慕,羨慕他能夠在陳藝宗面前一展才學的其他進士們,面容俱是一驚,陳藝宗臉色也是一僵,旋即變色道:“大膽!”

  他並非真的蠢漢,如何聽不出,這位今科狀元,是在話裏有話的對他出言諷刺?

  陳藝宗恣意慣了,如何容得有人這般忤逆自己?當即起身道:“來人啊!快來人!”

  “將此獠拖出去,重笞三十板,下獄!”

  一衆舞女慌亂,見外邊的甲士聞聲進來,急慌慌的四處退避,進士們亦是面露驚懼,訝異於這狀元郎竟然有這般的膽量。也有人反應過來,在心裏大聲叫好的。這個出身寒門的狀元郎若倒了黴,正好舒了他們一股惡氣。

  眼看這一次新科進士朝天子,就要變成一場鬧劇。

  危急關頭,還是胡季犛站了出來,安撫住了仍有怒容的陳藝宗:“陛下,不可。”

  “詩詞乃末道,狀元郎出身微寒,未曾接觸過詩詞之道,亦是情有可原。況且今日乃新科進士朝見天子,若懲戒狀元郎,朝廷威嚴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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