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鯨吞蠶食 重返湘陰

作者:超自然的貓
第191章鯨吞蠶食重返湘陰

  就如陳玉樓所料。

  作爲永順王朝都城。

  老司城地處苗嶺山脈龍頭處,四通八達,河流山道縱橫。

  這麼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還不到天亮時分,土司府受襲,彭濡陽身死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四方。

  只是。

  這件事太過震動。

  “掌櫃的……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先別嬉皮笑臉。”

  至於周明嶽同樣如此。

  平日裏無論莊子還是山上,都是生人勿近,很少和人往來。

  崑崙和紅姑娘縱是滿腹狐疑,也不好繼續追問。

  正失神間。

  因爲逃難途中,淋雨加饑荒大病一場,自此落下病根,即便之後那些年裏也服了不少大藥調理,但傷到了根基,一直體弱。

  陳玉樓眼裏的驚疑之色漸漸散去。

  花瑪拐一個站樁都嫌累的人。

  時間長了。

  花瑪拐撓了撓頭。

  苗寨各部,本就是依附於彭家這株遮天大樹下生存。

  說的倒是像模像樣,無懈可擊。

  她當初爲了練武。

  彼此間,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都是陳家上一代的老人。

  但周明嶽她還是知道的。

  只是,以周明嶽的本事,當日在觀雲樓內酒後失言一幕,事後絕對已經知曉,加上他讓魚叔找人盯着他的事,更是瞞不過他。

  人們會在這一天祭掃燒獻,以祭族親。

  陳玉樓眉頭一挑,下意識收回目光,看向陳家莊外。

  他絕對活不到今天。

  他藉此肯定是要言明什麼。

  如今左盼右盼,總算是將掌櫃的他們給盼回來了。

  大步衝到龍駒之外。

  兩個來月時間說長不長。

  “是他。”

  正是因爲彭家太過自視,不敬鬼神。

  但當他聽到有人信誓旦旦的提及,彭家之所以遭此橫禍,滅族大劫,是因爲得罪了神鬼時,饒是他都忍不住一臉問號。

  見掌櫃的發話,再加上鷓鴣哨師兄妹三人,還有卸嶺衆夥計都在。

  當然。

  這下,三家哪裏還會不明白。

  素來信奉鬼神。

  其實,彭濡陽身死的消息,一早就送入了大營。

  至於爲什麼會這麼傳。

  開始趁火打劫。

  驚怒,無奈,則是因爲此生大概率很難再返回故土了。

  只好暫時將此事吞回肚子裏去。

  不出意外的是,隨着距離漸遠,當夜之事也衍生出了無數種版本。

  沒想到,這次只是去了一趟滇南,那小子竟然判若兩人。

  所以……

  誰要是小覷了那個整日打盹的老頭。

  “但那天我在湖邊拿着書看,突然碰到了明叔,就隨便聊了聊,我都沒想過向他詢問,還是他問了起來。”

  實在放心不下的陳玉樓,特地將他留下,莊子裏有魚叔看着,山上有他坐鎮,方纔能夠高枕無憂。

  但說短也絕對不短。

  以至於同爲土司的安家、張家以及向氏,收到密信的第一念頭竟是完全不敢相信。

  張家和向氏也不是冤大頭。

  這種境地下,就算是指揮司那邊也迴天無力。

  “另外……還專程爲掌櫃的您準備了幾壇二十年的綠竹。”

  爲了迎接將臨的收穫。

  但崑崙和紅姑娘,卻是愈發的不敢置信。

  但身後的紅姑娘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對此陳玉樓早就已經習慣。

  如此之下。

  花瑪拐自小就進莊。

  與一路所見的亂象截然不同。

  不是花瑪拐又是誰?

  是因爲當夜有人在老司城上空看見了一道流火劃過。

  羅老歪三人再不曾動手,風平浪靜。

  紅姑娘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低聲道。

  苗人與佤寨相似。

  老司城被襲的消息,真實性極大,絕不是虛言妄語。

  花瑪拐斷斷續續的說着。

  如今看來,柺子做的還算不錯。

  剛開口,語氣都變得哽咽起來。

  這麼些年,連一套最簡單的五禽戲都記不住。

  不知道爲何。

  當着衆人的面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麼多年來。

  柺子就去找了魚叔。

  三人中,就屬他身子骨最差。

  “隨便翻翻就能摸到門檻?”

  “你這身上怎麼回事?”

  “明叔?”

  曾吩咐了他兩件事。

  都已經晚了。

  這兩百年裏,安彭兩家明裏暗中摩擦不斷,每隔個十幾二十年就會掀起一場大戰。

  當先一人。

  苗嶺、猛洞河、老熊嶺,連綿起伏的山脈橫跨一千多裏,地勢範圍囊括足足七州,盡是彭家所有。

  “掌櫃的……柺子來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她因爲性子冷傲。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

  所以鬼神大怒,派出上百天鬼,讓老司城一夜之間化爲火獄。

  要不是憑着南龍河天險強行拒守,再加上張家和向氏,也不願坐視彭氏一家獨大的局面,三家暗地裏結成盟約。

  可以說是爲他爭取了幾年時間。

  等到安家反應過來。

  但喝來喝去,他最惦念的還是湘陰城裏一盞綠竹。

  兩家才能暗中發展。

  莊子裏還特地弄了個秋社。

  “這幾個月裏,山上莊裏風平浪靜,我也沒什麼事,就隨便找了本內功法門翻了翻。”

  而就在三家瓜分彭氏一族時。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絕不是一句虛言。

  “啊……哦,就知道瞞不過掌櫃的您。”

  隨着越來越多的消息,甚至細節,沿着靈溪河、苗嶺山中傳來。

  等一行人沿着沅江,一路穿過湘陰城,踏入茫茫仙壇嶺時,遠遠就看到那座坐落在青山良田間的莊子。

  一行來回少說數月。

  陳玉樓還算淡定。

  想到此處,花瑪拐收起心中冷意,臉上再度露出笑容。

  三人都是真正的老江湖,只不過年輕時受傷太多,如今都在莊裏養老。

  果然。

  本以爲自爆身份的他。

  花瑪拐先是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身上,隨即才猛地反應過來,咧嘴笑道。

  周家人幾百年不曾出現在江湖上。

  也正是源自於此。

  但就算是他都沒想到,指點柺子的竟然會是周明嶽。

  農曆十月初一。

  “好了,有什麼事進莊再說,跑了一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不過花瑪拐勝在腦子靈活,心思機敏,做事經驗老道,從不讓人費心。

  這些年裏,不僅是他,紅姑娘都不知道勸說了多少次,讓他學學武強身健體,但那小子總是以忙、累一類的藉口搪塞過去。

  在外數月,飲酒無數。

  如魚叔、六伯、風伯,還有十三叔。

  “你說的不會是給崑崙蒙學的那位周先生吧?”

  說實話。

  騎在龍駒背上的陳玉樓,卻是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後人再如何爛泥扶不上牆,但積攢的龐大底蘊,至少幾代人都敗不完。

  這等龐然大物。

  但彭家一倒。

  這麼做,一個不想坐看彭家獨大,另外一個,也有驅使安家牽制彭家的原因。

  觀天象、辨陰陽、驅神役鬼都是等閒,何況指點花瑪拐練練武?

  一是盯着湘陰地界上那幾個軍閥,另外一個就是周明嶽。

  最多也就是會和崑崙、柺子兩個聊上幾句。

  莊子這邊也照顧頗多。

  不然。

  一轉眼,兩三個月了。

  畢竟吞到肚子裏的東西,怎麼可能還會吐出去?

  至於那些逃入深山,亦或者離開黔西南,西行入滇、北上進川,南下桂省,東進向湘的山民,得知此消息,一時間更是又驚又喜。

  陳玉樓打斷幾人對話。

  陳玉樓靜靜候着。

  他老人家都只是搖搖頭說沒事,讓他安心練武。

  關係終究還是疏遠了些。

  陳玉樓也就任由他去。

  因爲遠赴滇南。

  至於魚叔,則是最爲深不可測的一個。

  尤其是安家,更是趁他病要他命,幾乎是底牌盡出,一口氣向南龍河投入了數萬人。

  親自看着他挑起重擔。

  如今隨便一練就能入門。

  喜的自然是彭家走入亡路。

  “周先生……”

  上次離開,還未秋收,田地裏一派生機向榮的景象。

  尤其是後三位,當年老爹故去,整個陳家莊和常勝山交到他手裏,是三位叔伯拿命下鬥,擋住江湖上的流言風語。

  聽到最後兩個字。

  接下來輪到的就是他們。

  “柺子?”

  但每次下山來到莊子,魚叔年紀大了,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莊子裏找個光線充裕的地方,曬着太陽打盹入眠。

  非但沒有離去,反倒跟個沒事人一樣,真就在陳家莊過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莊戶生活。

  天還沒亮,彭家營寨就已經跑了大半,剩下的也是人心惶惶。

  只是。

  會趁着這幾個月時間悄然離去。

  這下,連崑崙都有些無法相信。

  陳玉樓一行人,已經越過猛洞河,過苗寨,進入三湘四水地界。

  是傳統祭祀節日寒衣。

  指點他的當夜。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帶着心腹悄然離去。

  陰陽端公和卸嶺力士之間雖無仇怨,但同爲倒鬥江湖中人,往日不知情形還好,但身份敗露後,擡頭不見低頭見,面上終究過意不去。

  之前在莊子裏見過幾次,四十來歲,長得儒雅隨和,談吐有方,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倒像是落魄的讀書人。

  但……

  “一開始,我連那些句子都看不明白,文縐縐的,讀起來都拗口。”

  再加上在南龍河戰場的彭家人,軍心渙散,忽然開始撤軍。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如今更是指點花瑪拐。

  如今再次歸來,田間地頭已經再不見青禾,只有成片的田埂以及乾涸的水井。

  無論市井還是江湖。

  除此之外,還有授衣,開爐的習俗。

  總不可能他纔是那個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哪那麼簡單。”

  因爲是秋日,所以又叫秋祭,十月朝,亦或者祭祖節。

  只要安家勢弱,兩家就會暗裏相助。

  所以這些年來,山上大小事務幾乎都是他在打理。

  就如這一次,看似安家獲利最大,在正面戰場殺得彭家丟盔棄甲,一掃兩百多年來的鬱悶。

  掌櫃的哪一次出遠門,他不是跟在身邊,這次可好,崑崙、紅姑都走了,單單留下他一人。

  真當他柺子一百個心眼是白長的?

  一看他樣子,陳玉樓平靜地打斷道。

  更別說老司城固若金湯,短短一個鐘頭,破城殺人還能安然離去?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猶如一座世外桃源。

  更或者是因爲……太久沒有回來。

  無論徵稅、抓丁還是鎮壓動亂,都是他們動手。

  連安家這一代的都司都親赴前線督命,追着殘部不斷絞殺。

  掌櫃的請來給崑崙和袁洪蒙學授課的那位先生嘛。

  至於其他人。

  內城便火光四起。

  絕對會爲自己招來大禍。

  無一不在流傳着老司城之故。

  一行數人正騎馬從莊內衝出,直奔他們所在而來。

  掌櫃的離開數月。

  天氣也從酷暑進入了寒秋。

  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但他驚疑的卻是,此刻騎在馬背上的那道身影,一身氣血翻涌,分明是武道修行有成,亦或者吐納呼吸入門的氣象。

  怎麼會?

  柺子那副身子骨,說是風吹即倒都不爲過。

  張家、向氏,紛紛在最短時間內起兵越境。

  紅姑娘瞪大眼睛,盯着身外的花瑪拐。

  當日掌櫃離開前。

  聽到這話。

  “然後我就隨口一說。”

  “沒想到……明叔在練武上也頗有成就,指點了我幾次,我就照他說的練,一日復一日,直到今天一早都沒落下。”

  不多時,一行隊伍便趕到身外,花瑪拐一臉激動,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強行闖入彭家地盤。

  但凡周明嶽有半點異心。

  一路上。

  “是,掌櫃的。”

  陳玉樓目光越過田地,望向更遠處的山間,秋風瑟瑟,綠葉也已經染紅。

  但安家輸多贏少。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

  畢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此境地下,苗人、彝族、佤寨,已經壯人各部土把頭,哪還有爲彭家賣命的心思。

  只可惜,事實與傳言之間偏離了十萬八千里。

  然後……

  說他滿腹詩書,她信,但說他指點柺子練武,這事怎麼聽怎麼玄乎。

  如湘西十八苗寨洞民,就認爲天地間一共有八十三尊鬼神,而黔東南苗人,則覺得有神三位,鬼十八尊,黔西南信奉神鬼一體。

  但實際上張家和向氏,趁此機會,一個從南一個向北,不知覺中已經吞下彭家大片地盤。

  陳玉樓那雙幽潭深井般的眸子裏,終於浮現起一絲波動。

  腦子但凡聰明點的人。

  彭家不滅他們自然百世鼎盛。

  尤其是數月前,爲了修行玄道築基功,光是入定一關,當初就足足在後山苦行了半個多月,方纔達到掌櫃的要求,開始嘗試引氣入體。

  身爲周家後人。

  偏偏。

  也因爲這個傳言,以至於之後趕路時再聽到其他傳言,再如何他都沒有覺得奇怪。

  畢竟,彭家如今再如何式微,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

  “不是您離開前,讓我好好練武。”

  周明嶽倒是有意思。

  花瑪拐想都沒想,便點了點頭。

  莊子內外一片寧靜。

  不過,想想其實也算正常。

  反而是花瑪拐,並無太多驚疑。

  只能命令各部回撤。

  原本土司府指揮司爲了不動搖軍心,還想將此事強行壓下。

  其實在柺子開口前,他腦海裏倒是浮現過幾道身影。

  但既然掌櫃的問起,他也不好隱瞞,只能硬着頭皮道。

  或許是近鄉情怯。

  不成想。

  束馬站在田間大道上。

  不僅是他,其餘人也是目露感慨。

  “掌櫃的,柺子出來時,已經讓廚房那邊準備飯菜,進莊就能喫上了。”

  用陳玉樓的說法,魚叔名字裏雖然佔了一個魚字,但絕對有虎豹之氣。

  只是,遠遠望着,陳玉樓眼底卻是浮現出一絲驚疑。

  陳家莊上上下下誰不清楚,魚叔是如今的大管家,花瑪拐就是下一代繼承人。

  “還是柺子懂我。”

  “走,先回莊,掌櫃的我饞這一口好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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