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 張大少
當鎖頭被開啓,糧倉門打開的時候,裏面的場景讓龐尚鵬心涼了半截,當走進糧倉裏。
衆人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
“父親,怎麼只有不到十石糧食?”龐端業拍打着糧袋。
“打開!”
衆人迅速把糧袋打開,旁邊錦衣衛大喊:“龐公,您快過來看看。”
龐尚鵬走進一看,臉上表情異常痛苦,險些要暈倒,龐端業緊忙過去扶住他:“這糧食怎麼變成碎石沙和稻草?”
“端業!別說了!”
糧倉裏九袋糧食,有三袋都是碎石沙和稻草假冒的,倉庫裏糧食只剩下六袋,這就是上千災民,一年的糧食。
“一百五十萬石糧食,山西四府、二十二個州、七十七個縣,每個縣分也要分一萬多石糧食,就算路上折損,戶部剋扣,布政使、府、縣剋扣,也不能剋扣這麼多吧,黎城縣天字三號粥廠,爲什麼只有這點糧食?”
“十不存一啊!十不存一!”
“吾龐少南,殺錯人了!十九條人命,冤死在我的刀下。”(少南,龐尚鵬的字)
“難道劉伯石真的沒有辦法,爲災民煮出插可以筷子的厚粥嗎?”
“可是…,可是朝廷的一百五十萬石糧食,又去了哪裏呢?難道說賑濟災民的糧食,只運到三號粥廠這麼多嗎?”
“龐少南啊!龐少南,你是個忠奸不分的小人!”
龐尚鵬站在倉庫裏,胡思亂想之際,兒子龐端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父親,您怎麼了?”
“端業啊,爲父不該來山西。”
“父親,您身體不適嗎,要不先去驛站休息吧?”
“唉!”
………
在山西太原府布政司衙門後院,這裏燈火通明,美貌的女樂師彈奏出美妙的琴絃聲,桌上豐盛的菜餚,讓人感覺到這裏的奢華,銀製的餐具,還有各種精美的酒具,和黎城縣三號粥廠,形成了鮮明對比。
紅燒黃魚、蒸河豚、鮑魚筍湯、羊肉水晶角兒、乾煸牛舌、海鮮大雜燴、蒸野鶴、羊雜粉絲湯……。
“張大少,大災之年,過分了!”
“哎呦喂,辛藩臺,您要給老弟孝敬您的機會不是,剛剛到任幫了老弟這麼大忙,這都是應該的。”(藩臺是布政使的雅稱)
“是啊…,是啊,藩臺大人,咱們都是爲朝廷出力,大災之年也要喫飽了才能辦差不是?”
“對對對,知府大人說的對,皇帝不差餓兵,咱都是爲朝廷辦差,何況當今聖天子乎?”
辛應幹搖了搖頭,看着內閣元輔張四維的大公子張甲徵說:“大公子,讓這些醉春樓的女子退下吧,這剛到任在衙門後院押妓,傳出去影響不好嘛。”
“得得得,您藩臺大人是愛民如子的清官。”張甲徵一個眼神,小童領着女教書們出了屋:“現在屋裏沒外人,正好喝個痛快。”
現在屋子就還剩下山西布政使、按察使、都司、山西總兵、大同總兵、太原知府、富良知縣、還有張四維的大公子,舉人張甲徵,前內閣輔臣馬自強之子,舉人馬子怡。
“諸位,大夥敬一杯藩臺大人,要沒有藩臺大人,這筆買賣也做不成啊!”張甲徵舉起酒杯,看着在坐的衆人。
“那是那是,藩臺大人劇中籌劃,卑職等的前程還要仰仗藩臺大人和張大少。”“對對對,大夥一起敬藩臺,對了!還有張大少。”
衆人一飲而盡,張甲徵坐在辛應幹旁邊,幫他佈菜:“辛藩臺嘗一嘗,咱山西的羊肉,鮮着呢。”
太原知府想捧下張甲徵:“張大少,這次和蒙古土默特部的買賣,您是真威風八面。”
“嗨,山西遭了災,這幫蒙古韃子也好不到哪去,京城來了消息,御馬監要用一萬匹上等馬,蒙古韃子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馬,現在他們也缺糧食,兩石糧食一匹上等馬,就能和他們換。”
“你們猜一猜一匹馬送到御馬監多少銀子?”
“凡事和御用沾上邊,這不得翻倍呀,張大少,咱猜少說也要十五兩銀子。”
“去去去,老鄧,你也太看不起聖天子了,一匹馬最少要二十兩。張大少咱猜的對不?”
張甲徵搖了搖頭,先伸出兩個手指,又比劃一個巴掌。
“二十五兩!”
“這馬可真是御馬,民間一匹馬不過十兩銀子左右,這翻了一倍多。”
山西總兵掰着指頭:“俺算一算,一萬匹就是二十五萬兩,這二萬石糧食,不過一萬兩,這一來一回最少賺二十多萬兩,張大少,俺老吳服你!”
“嘿嘿,老吳,不是咱老鄧看不起你,這買賣給你,你能和御馬監說上話嗎,也就是張大少手眼通天,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對對對,沒有張大少,俺老吳總兵都坐不穩,何來這一身榮光。”
“來來來,大夥敬張大少一杯。”
“過獎過獎,大夥發財還要看藩臺大人的,現在蒙古韃子出價了,一石糧食三兩銀子,韃子準備要二十萬石糧食,不知藩臺大人意下如何?”張甲徵端起酒杯敬了辛應乾一杯。
“對啊,藩臺大人,高出六倍的價格,戶部撥下來一百一十萬石糧食,少二十萬石,看不出來的。”
“來來來,大夥敬藩臺大人一杯。”
“是啊,藩臺大人,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咱大明乾旱,蒙古也一樣,這銀子不賺,太可惜了!”
辛應幹看着衆人猶豫着:“恐怕鄭督師那裏不好過關呀!”
“您是說宣大總督鄭洛,鄭督師,他現在鬱悶着呢。”
張甲徵喝了一杯酒說道:“鄭督師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一個官迷,特別愛護自己的羽翼,和蒙古韃子交易什麼他都不管,只要蒙古韃子不騷擾宣大就行,上任一年多,給他送多少黃白之物都不要。”
“傢俱和各類字畫他只收一樣,還說:離任以後一樣都不帶走,只要蒙古韃子別騷擾宣大邊境,他什麼都不管。”
辛應幹喝完杯中酒說:“只要鄭督師那裏能過關,這二十萬石糧食就沒問題。”
“敞亮!藩臺大人敞亮。”
“來來來,敬藩臺大人一杯。”
張甲徵看着衆人說:“我看,還是心齋公進內閣把鄭督師給刺激到了,聖天子把申時行這個南蠻子,趕去修孝陵,心齋公進了內閣,成了大學士,讓九邊各總督心思都活泛起來。”
“張大少,你不在官場,你不瞭解官場行路難,大明開國兩百多年,總共纔有多少內閣輔臣,有多少大學士,誰不想青史留名,像你父鳳磐公這樣的大學士,都是能夠青史留名的。”
“哈哈,過獎過獎,我看還是銀子實在,沒銀子,大學士去妓院又不能白嫖,拿銀子這幫妞見我說話可好聽了。”
“哈哈,張大少淨說大實話,俺老吳喜歡聽。”
“來來來,喝喝喝。”
衆人一頓酒喝到很晚,張四維的大公子,看酒喝的差不多,又叫醉春樓的女教書們進來,這次誰都沒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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