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咱,取消了讀書人的優待
聖旨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到來?
茹瑺使勁掐了下正在昏迷中的翟善。
“哎喲。”翟善痛呼一聲,迷茫睜眼,還沒來得及說話,茹瑺便壓低聲音說:“皇上有旨。”
翟善眼神一怔,轉頭望向身旁的劉建安。
劉建安見翟善醒來,笑道:“吏部尚書醒得巧啊,剛好,咱家可以宣旨了。”
任亨泰眼睛通紅,淚痕滿面,使勁抻着脖子,急於想看清聖旨內容。
翟善等人則忙着整理自己的官服。
一名小太監站在劉建安旁邊,對着一衆大臣們高聲喊道:“聖上有旨,衆臣接旨。”
劉建安雙手一展,攤開聖旨。
“都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孔家背棄咱,天下士子背棄咱,但咱從未背棄你們。大明百姓生活艱辛,只求溫飽。你們喫多穿好,他們就得少喫少穿。”
“這是咱所不願見到的,因此咱今日決定,朝廷將增設學堂,想讀書之人必須先填飽肚子,再到學堂唸書。”
“至於考取了功名的,不能做官就自謀出路,或下田耕種,或開店算賬,或參軍效力,不再有任何厚待。欽此。”
皇上決策,玉璽加封,旨意明確,即是政策。
眼下由劉建安宣讀的聖旨內容,明日將傳遍應天府各部衙門,並通過邸報發到明朝十四道的地方衙門。
如此,天下皆知。
那些在午門前企圖以靜坐抗議的大臣們,上一秒還安慰自己這只是太孫的個人意願。
下一秒,皇上聖旨已宣。
皇上沒有召開庭議,就連六部、五寺、三法司的主要大臣都未事先得知,聖旨便下達了。
劉建安沒給大臣們靠近機會,宣讀完聖旨,便俯視着那些尚書大員:“各位大人,皇上的意思可都聽明白了?”
翟良真想再暈一回,可偏偏腦子清醒得很,迷糊地頷首應道:“臣等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我這就回去覆命,諸位大人隨意。”
劉建安抖了抖衣袖,轉身便往午門方向踱去。
午門外,朱高熾雙手抱胸,眼神裏藏着幾分深意。
一旁的朱尚炳扯了扯他的衣角,朱高熾微一側頭。
朱尚炳好奇道:“要有大動靜了?”
朱高熾輕輕頷首,沒言語,而是快步向前。
午門下,任亨泰猛然從地面站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午門門洞。
正待邁步,朱高熾卻如影隨形般擋在了他面前。
“燕世子……”
任亨泰心下一緊,自己的想法受阻,他不禁臉色通紅。
朱高熾抱胸,輕嘆道:“任大人,爲何要這般?你回去吧。”
任亨泰連連搖頭,臉色黯淡:“不可如此啊,怎能如此啊?”
“於民有益不是嗎?”
朱高熾輕聲詢問。
任亨泰眉頭緊鎖,道理不言自明,亙古不變,人盡皆知。
但知易行難,改變比登天還難。
朱高熾語氣突然加重,“損國利己,又怎能允許。”
“稅司正。”
任亨泰突地喊出了朱高熾眼下的官稱。
朱高熾淡淡地望向任亨泰,面容異常淡然。
任亨泰卻是一陣陣急促地喘息。
“任部堂,我可有說錯?”朱高熾目光深沉看着任亨泰。
任亨泰幾次試圖讓心中紛平靜下來,卻怎麼也做不到。
當地權勢之家與民爭財,是無法辯論的。
但這事兒再發展至國家利益的高度,真就是叛國重罪了。
僅是想想,任亨泰眼前似乎就能浮現出延綿千里的浮屍,江河染紅,大地瘡痍。
朱高熾雙手藏在袖,眼神低垂說:“國朝土地有數量,百姓也有數量,玄武湖上的黃冊清清楚楚記載着。大戶借功名之名奪走百姓利益,百姓利益就少了一分。”
“大戶奪走一個百姓的田產10畝,那國家的田地就少了10畝,夏稅秋稅就跟着減少了10畝。天下大戶何其多,功名之人不盡其數,他們奪去的田地有多少?”
“國家稅收又少了多少?這難道不是謀取國利嗎”
上層的剝奪,變成了中層的蠶食,侵吞上下利益,中飽私囊。
任亨泰肩膀微微塌下,聽了這一番話,他怎能不明白。
朱高熾接着道:“國家徵稅徵役,不僅僅是爲了皇家或是個人,更是爲了國家安定。運河暢通、溝渠清理、邊疆戍守、倭寇抵禦、朝廷俸祿、地方救濟,哪一樣不需要鉅額錢糧?”
“地方上多取一分利,算多嗎?不算。但如果全國上下都來和國家爭這份利,還不多嗎?太多了。國庫緊缺,地方獨富,百姓挨餓受凍。試問,這樣的大明能長久嗎?”
任亨泰一時語塞:“大明……”
“大明長盛談何容易。”
朱高熾長嘆一聲:“如今皇上行立國之威,百官沒有人敢違抗,但遇到這樣根本性的大事,也不免今日的局面。後世子孫,又能如何改變?敢改嗎?恐怕不敢……”
一聲長嘆,悠悠地飄進了午門裏。
那擲地有聲的話,深深地烙印在了任亨泰的心頭。
他看向因皇上節儉,午門後僅剩微燈照着的奉天殿。
這位國之棟樑,此刻顯得異常孤寂,低頭緩緩轉身。
茹瑺攙扶着翟善,眼神裏滿是焦急,望向一臉沮喪的任亨泰,心中迫切地想知道他和燕世子之間的談話。
而任亨泰此刻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步履蹣跚地挪到翟善和茹瑺身旁,“都回去吧……”
這句話落下,他沒有絲毫留戀,沿着宮牆陰影,邁向端門方向。
翟善緊攥着茹瑺手臂,焦急地搖了搖。
茹瑺望着任亨泰的身影,大聲追問,“究竟談了什麼?”
四下一片沉默,沒有人應答。
鬱新與張襄交換了一個眼神,見任亨泰已走,二人拂了拂衣袖,對着翟善和茹瑺抱拳行禮:“皇上旨意已下,我們先告辭了。”
茹瑺伸手欲言又止,只見鬱新和張襄已轉身,揹着手也離開了午門。
“回吧,全都回吧……”
翟善,幾度昏迷至今未完全清醒,虛弱地呢喃了一句,隨即鬆開茹瑺的手,踉踉蹌蹌地向端門方向走去。
茹瑺一口氣憋在那裏,上不來下不去。
他眼眶泛紅,目光冷峻地掃過午門前那羣因聖旨而徹底亂了陣腳的官員,不禁嗤之以鼻。
“這……就是你們所求的結局?”
“這就是你們心之所想?”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