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沒錯，就是叫你謀反
四散而坐於各處、隸屬於北部巡視軍官與文臣們，便懷着極大興趣打量這位商人。
根據過往對太孫行爲的理解，他們不約而同得出了結論。
這個人死定了。
朱允熥凝視着水面，目光平靜。
今日，他的運氣似乎不佳，即便是像曹震這樣的人也能釣上四五條魚，而他自己卻一條未得。
提起釣竿，那筆直的魚線上，原本懸掛的餌料早已消失無蹤。
他微微一笑，再次掛上餌料後輕輕拋入河中，然後穩穩地固定在木架之上。
接着，他緩緩側首。
“你的名字是？”
鄒康勝渾身發抖，整個人緊貼地面，額頭上的汗水如泉涌般冒出。
“小人名叫鄒康勝，恭迎太孫。”
“這名字聽起來不錯。”
朱允熥不經意地說道，微眯着眼睛：“昨天你是不是也在汾河邊？那時候天氣還算溫和，並未下雪吧？”
聞言，鄒康勝面上流露出驚恐之色。
“爲了爭取家族未來的顯赫地位，昨日你曾不惜以半數家財，換得爲山西道左參政魯翰採撈取大魚的機會，在太原城南邊的汾河岸邊親身下水。”
朱允熥輕笑了一聲：“挺有意思的故事。告訴我，昨天下水捉到的大魚，你是不是已經吃了？”
原來，這個人昨日已經來到此地。
原來那位不顧嚴寒跳進汾水中捕撈的人，正是眼前的鄒康勝。
周圍隨行文武百官，眼中浮現出幾分疑惑與好奇。
此刻的鄒康勝，心中更是忐忑難安。
橋上傳來一連串的磕頭聲。
朱允熥眉頭微蹙：“停，你昨天跳進汾河抓魚，而今卻毫無緣由地磕破了頭向我行大禮。如果不知真相者見了這一幕，恐怕會誤認爲，我刻意懲罰你呢。”
頭上鮮血淋漓鄒康勝聞言，猛地停下了動作。
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朱允熥。
“小人絕不敢如此，絕不敢。”
“但本宮瞧你是有那麼幾分膽量。”
朱允熥冷冷地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變得陰沉了許多。
“我大明王朝官員職位，何時淪爲你們這些宵小，可以隨意交易的東西？”
聽到這話，恐懼瞬間爬上了鄒康勝的眼神深處，脫口而出。
“小人實在是不清楚啊……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他們告訴你什麼？說這件事完全符合規矩，不違背律法麼？”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好吧，讓本宮猜猜，與你進行這筆‘生意’的人，想要謀反？”
謀反？
天吶。
如果不是額頭上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他保持清醒，鄒康勝幾乎要被這幾個字嚇暈過去了。
連忙搖頭擺手試圖解釋：“小人真的不知道哇，真的一點都不清楚。不知道計劃此等事……”
朱允熥嘴角掛着一絲冷笑，瞥了一眼身旁的石偉毅。
“按照大明律，謀反罪應如何定罪？”
石偉毅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慢慢站起身，行了個禮，同時目光掠過鄒康勝。
“回太孫，依據大明律，若有人謀反，無論誰，與其同住之人，甚至包括叔伯侄甥等年滿16歲者，無一倖免，一律處斬。”
“凡是參與謀反或與之有關的行爲者，無論是主犯還是從犯，均判死罪。任何知情卻不加以阻止，反而包庇窩藏這類罪犯的人，也要受到同樣處罰……斬首。”
這接連三次提到的斬字，令鄒康勝感到頭暈目眩。
通過石偉毅的回答可知，只要沾上了謀反或背叛大明的事，即使並未真正動手實施犯罪行爲，在朝庭眼裏也難逃一死。
張苑博注意到鄒康勝那驚恐萬狀的樣子。
嘴角泛起了陰險笑容，用慢條斯理的語氣說道：“哦？既然如此，鄒先生您曾和那些人有過勾結的話，便可以被視作共謀分子，依法應當株連九族。”
轟！
鄒康勝高大身軀瞬間崩塌，無力地跌倒在地。
誰能料到呢？
自己不過是爲了能夠讓家裏孩子爭取官職。
幾乎傾家蕩產來晉城走一趟。
結果，卻因爲一次意外，竟將整個家族置於萬劫不復之地，甚至可能面臨滅門的大禍。
汾河岸邊搭建的小橋上，傳來陣陣悲涼之聲。
此時此刻，鄒康勝已說不出話來，心裏只有絕望和對家族前途的深深憂慮。
而石偉毅等人便默默地望向太孫，根據他們以往對太孫的認識判斷。
斷然不可能僅因區區一個小官員涉嫌叛亂，便要動輒嚴懲。
故此今日特地組織這場沿江垂釣，並安排周豪將鄒康勝帶至此地，必然另有隱情。
沉默片刻後，朱允熥靜靜地坐在那裏，伸出一隻手伸到了傘外。
空中飄灑着細碎潔白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在他的掌心中匯聚成一個個精緻圖案。
感受到了這份來自自然界的寒意後，朱允熥詢問道：“不想死？”
鄒康勝猛地擡起頭顱，眼淚盈眶，滿臉淚痕鼻涕縱橫交錯。
哽咽了好一會兒，才用力地點着腦袋錶示答應。
“求太孫留小人一命，哪怕叫我去闖龍潭虎穴也不退縮。”
終於轉過了身去的朱允熥，負手站立在他面前。
“真的？”
鄒康勝猛地一跪，以一種極其到位的姿勢，五體投地地趴在朱允熥的腳邊。
“從今以後，太孫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朱允熥冷冷一笑：“這樣看來，倒是被你佔了便宜。”
鄒康勝愣了愣，連忙解釋道：“小人不敢當，是小人愚鈍。”
“其實也沒什麼難以完成的任務交給你。”
朱允熥的話語溫和細膩，與之前的冷酷截然不同。
鄒康勝擡起頭，眼中閃爍着一絲生機。
“四日後晉王誕辰宴會上，你將有機會混入晉王府，屆時聽從本宮命令，帶領你的手下謀反。”
“小人一定會竭盡全力，直至……直至……”
鄒康勝臉上掛着死裏逃生般的笑容，但忽然渾身僵硬，表情凝滯。
他強擠出一個苦笑，擡頭望着太孫，遲疑地說：“謀……謀反……”
“沒錯，就是要謀反。”
朱允熥目光銳利，俯身下來，用力拍了一下鄒康勝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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