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手段

作者:明月傾
“水落石出?”葉凌波輕笑了一聲,她相貌平凡,但此刻的神色,卻沒人敢忽視,朝蘇女官道:“雙方各執一詞,如何查?我們只有主僕兩人,陳小姐和薛夫人卻帶着一堆人,我勸大家,不如息事寧人,大家只當今日的事沒有發生過,就是周全殿下的面子了。”

  “瞧,她就是心虛!”陳夢柳立刻跳出來,指着凌波道:“就是她誣陷的我,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不止衆夫人露出了看蠢貨的神色,連盧文茵也按捺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拉住,推到一邊去了。

  “事情真相如何,自然不能只聽你們雙方各執一詞,偌大的侯府,不可能沒有人證物證……”蘇女官瞥了一眼盧文茵道。

  “這是崔侯爺的府邸,魏夫人辦的宴席,人證物證麼……”凌波輕蔑一笑。

  魏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看了一眼身邊的黃娘子。

  “未時的時候,我們侯爺夫人帶着陳少夫人、陳小姐和薛夫人去看廚房的食單,確實看見葉二小姐帶着丫鬟在牡丹花圃旁邊找丟失的戒指,她當時還說要去北院找……”黃娘子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魏夫人。

  而魏夫人抿緊了脣,自己站了出來。

  “在廚房的時候,陳小姐是曾經和文茵兩個人走到一邊去,說了兩句話,然後陳小姐就和薛夫人一起消失了。”她平靜說出了可以爲凌波作證的話:“府裏處處有下人,要知道陳小姐和薛夫人有沒有去北院,把下人叫來問問就知道了。”

  不止陳夢柳,連盧文茵也一臉震驚地看着魏夫人。

  什麼秉公直言,那是騙小孩的話,京中的夫人,就和朝堂的大人們一樣,誰無派系?誰不爲自己一派的人說話?就算有什麼證據,也會瞞下的,何況只是疑影,她竟還主動說出來。

  夫人們一直只覺得魏夫人愚蠢,沒料到她竟是如此耿直。

  只有葉凌波並不意外。

  她甚至看向了小姐叢中。

  而何清儀就在這時候站了出來。

  “上午的時候,陳夢柳確實和凌波姐姐起了衝突,還揚言要報復,不止我一個人聽見,其他小姐也都是聽見了的。”她一面說話,一面環視小姐們。果然就有人出來作證:“是的。”我也聽見了。”陳小姐說,讓葉二小姐等着!然後就走了。”

  陳夢柳頓時臉漲得通紅,衝出來道:“你們胡說八道,那不過是鬥嘴罷了……”

  她還要越描越黑,盧文茵看一眼左右,早有得力的丫鬟媳婦上來,把她拉下去了。她也知道今日陳夢柳無論如何都是逃不脫了,陳夢柳揚言報復葉凌波是衆人都看見的,她帶着楊巧珍和一堆丫鬟婆子去堵葉凌波,也多半是事實,至於有沒有打人,門是誰上的鎖,這纔是真正的各執一詞,說不清的……就算是葉凌波自己上的鎖,也並沒捱打,但能作證的都是陳家和楊巧珍的下人,誰不懷疑她們是包庇自家主子呢?

  怪只怪楊巧珍和陳夢柳蠢笨如豬,知道葉凌波這人手腕厲害,還偏要湊過去,還以爲能教訓得了她,結果反中了葉凌波的計,還牽連到自己!

  盧文茵心中電光火石間已經下了決定,是個棄卒保車的計劃,和盧婉揚對視一眼,上前朝蘇女官笑道:“原來是這事,夢柳年紀小,一時糊塗也是難免的事,大家在花信宴上,都是姐妹,起了衝突也是難免的。怪只怪夢柳脾氣衝動,薛少夫人也是,怎麼不勸着她點?怎麼能任由她去找凌波理論呢……”

  楊巧珍也還算聰明,畢竟跟着她這些年,薰陶也薰陶出來了,立刻就上來賠笑道:“怪我,我也糊塗了,聽說夢柳受了委屈,就想陪着她去找葉二小姐說清楚,哪知道會起了衝突,我給葉二小姐賠個不是吧……”

  在她們看來,這已經是難得的讓步了,她們也不再爭辯什麼鎖門打人的事,捏着鼻子認了,葉凌波一個計謀,害了盧文茵兩員大將,也該心滿意足了。

  “還是陳少夫人厲害,一面放水,一面放火,一個人就能唱兩臺戲。”沈碧微的聲音從人羣后傳來,冷笑道:“聽說你指使陳夢柳和楊巧珍去欺負凌波,事情敗落,又在這扮好人?還有臉替陳夢柳說情?話都讓你說完了,我們說什麼?”

  這樣的事,最多夫人說兩句,何清儀作爲小姐出來作證已經是大膽了,未婚小姐,最要安靜靦腆,溫柔嫺靜的。但偏偏就有沈碧微這樣的異類,家世好得很,我行我素慣了,說出的話比刀子還尖。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一開口就鋒利如刀,直指盧文茵。

  葉凌波無奈地嘆了口氣。見沈碧微一面說話,一面走到自己身前,擋在自己和衆人之間,無奈地道:“你不是去送韓姐姐回去了嗎?又回來幹什麼?”

  “還好我想回來看看鎮北軍的弓長什麼樣子,殺了個回馬槍。不然你不是被人欺負死了?”沈碧微嫌棄地低聲道:“真是笨,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去叫我,還跟她們在這辯什麼?”

  其實葉凌波哪裏是不知道叫她,本來就是故意支開她的,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沈碧微是真正高門貴女,靠身份家世就能碾壓京中大多的世家小姐,盧文茵就算借個膽子,也不敢對她動手。所以她也習慣橫衝直撞了,哪知道凌波的手段。

  她一插進來,形勢就攻守易形,凌波原本的策略也就不管用了。不過好在盧文茵也不是沈碧微的對手,什麼內宅手段,計中有計,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是虛談,沈碧微就這樣開門見山地破口大罵,盧文茵也只能因爲羞辱而漲紅了臉。

  “沈小姐也太蠻不講理了,我是夫人,葉凌波是小姐,說句狂話,凌波還不是我家夢柳的對手呢,我有什麼理由去叫夢柳欺負她?難道光憑葉凌波一家之言,就能定我的罪嗎?”受沈碧微的影響,盧文茵話中也不自覺賣弄起家世來。

  “陳少夫人素日針對葉家小姐們,針對得還少了?”沈碧微輕而易舉地說出了花信宴上的小姐們絕不會說的話,如同把遮羞布揭開,把所有的祕密都放在陽光下曬:“你不就是嫉妒四年前花信宴清瀾姐姐比你出色,如今你成了夫人,清瀾姐姐卻未嫁,虎落平陽被犬欺,所以你處處針對葉家姐妹,不是嗎?”

  她穿着價值千金的紫貂裘,整個人長身玉立,紫貂顏色凝重,更襯得她美貌如冰雪一般,立在夜色中,讓人不能逼視。環視衆夫人小姐,冷冷道:“這事,夫人們知道,小姐們也知道,只不過大家都裝成不知道罷了。蘇尚宮不妨轉告殿下,要想肅清花信宴的風氣,首先就該把有些人嫉妒、惡毒的壞根子拔出來纔行!好端端的花信宴,就是被你盧文茵這樣的人,攪成了黨同伐異的爛泥潭!”

  “你!”盧文茵被噎得無話可回,本能求助地看向魏夫人,葉凌波冷笑一聲,魏夫人如同被刺傷了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她和盧文茵朝夕相處,自然知道盧文茵對葉家姐妹的敵意,就算她再不熟悉內宅手段,日積月累,總能看出一些端倪。

  “碧微這話說得未免太重了,”平郡王妃笑着打圓場:“文茵平時雖然活潑了點,心性總是好的。”

  “是嗎?那王妃你替她打包票?”沈碧微平靜反問,見平郡王妃碰了個軟釘子不言語了,又看向魏夫人:“還是魏夫人能打包票?”

  魏夫人只輕輕搖了搖頭。

  盧文茵如遭重擊,她素日春風得意,樹敵也不少,這也算了,畢竟藉着風勢,別人也難攖其鋒,誰知道沈碧微就這樣狠,非要今日狠狠給她個教訓。

  正無措間,只聽見一個聲音不急不緩地道:“沈小姐一定要人打這個包票的話,我來替我姐姐打這個包票就是了。但沈小姐又能爲葉二小姐打這個包票嗎?”

  說話的正是盧婉揚,她一面說話,一面看着沈碧微和她身後的葉凌波。

  “廢話,我自然敢。”沈碧微不等葉凌波反應,昂着頭道。

  盧婉揚敏銳地捕捉到了葉凌波的神色一動。

  “那便好。”她帶着微微笑意,轉身向一直旁觀這一切的崔景煜:“蘇尚宮雖好,畢竟年輕,殿下也不在。崔侯爺是此地的主人,就請崔侯爺做主,用軍中手段,查清此事的來龍去脈,究竟是誰鎖的門,誰打的人,是不是我姐姐指使,都請查個水落石出!也好正一正花信宴的風氣!”

  葉凌波還好,身後的小柳兒,頓時心中一緊,本能地看向自家小姐。

  盧婉揚只平靜地看着葉凌波的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來。

  一直以來,都是盧文茵衝鋒陷陣,幹盡了髒活累活,盧婉揚是她背後溫柔嫺靜的“盧二小姐”,飽讀詩書,知禮儀,識進退,如春風拂面,從來不與人交惡,不露一點鋒芒。

  但當爪牙被斬斷後,背後的操縱者,也不得不露出真身吧。

  葉凌波也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個微笑。

  “小姐……”小柳兒忍不住輕輕喚她。沈碧微立刻覺得了,眉頭一皺,看向葉凌波。

  凌波卻看的是崔景煜。

  立下赫赫戰功的崔侯爺,鳴沙河一場大勝,戰表上動輒是數萬的性命,要真動用軍中手段來查的話,還真讓人有點害怕呢。

  崔景煜也看她。

  所有人都只看見燕燕對崔景煜的親近,不記得四年前,她葉凌波也是十五歲,也是叫着“景煜哥哥”的年紀。在崔景煜眼中,她也是一樣,是自家的妹妹。她的心性,她的手段,那時候已經初現端倪。

  不然他不會問:“真要查?”

  “當然要查。”葉凌波平靜道。

  她看見盧婉揚眼中露出笑意。顯然她也是對軍中手段有所瞭解,當初葉凌波在平安坊見的那支小隊,不過是裴照的遊戲之作,就已經能把柳吉一個訓練有素的成人耍得團團轉,更別說真正軍中的斥候了。

  是個聰明人,盧文茵短視,所以還想着摘出去自己,她已經看破凌波的底牌,索性真查一個水落石出,賭一個凌波是詐她的可能性,京中的風評已經不論了,魏夫人也只能放棄,只要守住崔景煜這最後的陣地。

  手段是好手段,厲害也是真厲害,可惜是臨場的反應,怎麼抵得過她葉凌波提前鋪的局。

  如果是提前三天鋪,也還算了。

  可惜她盧婉揚並不知道,她葉凌波這個局,有着四年的重量。

  所以她也永遠猜不到葉凌波還有個最後的殺手鐗。

  “平遙,去叫鳴沙過來……”崔景煜剛開口,只見一個丫鬟匆匆過來,在小廝平遙耳邊說了什麼,平遙看向他,欲言又止:“侯爺。”

  “什麼事?”他不耐煩地皺起眉毛。

  平遙走近他,輕聲說了出來。

  “葉家大小姐上門,遞了拜帖,來接葉二小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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