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八年

作者:明月傾
春狩第五天,天子回宮。

  剩下的貴人送了駕回宮,也幾乎都散了,只剩一些真心喜歡狩獵的還留在獵場。

  天子回宮,當然是沒有帶着老虎的,熊倒是有幾隻,可惜是死的,運了幾車,擡回去,倒也熱熱鬧鬧的,也沒人不長眼地問:那隻崔侯爺獵的虎王去哪了。

  說實話,其實毫無處罰還是挺讓人驚訝的,按凌波的估計,至少要訓斥幾句,讓裴照去御前認個錯。要是不罰,反而像積怨準備日後算賬似的。

  但知道緣故後,她就不怕了:原來是長公主自己去找官家提的,說“英禎這幾天怪悶的,帶着那葉家的女孩子去看老虎,不小心把老虎放跑了,好在沒有傷人。我已經罰過他了。”

  官家也是自己做賊心虛,長公主一提憋悶,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些天明裏暗裏怎麼磋磨人家霍英禎來着。而且長公主親自來道歉,也是從來沒有的事,他自然笑眯眯,道:“不礙事,橫豎也逮到過了,又不是非要養在御苑裏。”

  兩姐弟機鋒打完,萬事太平。長公主換了騎裝,親自送官家回宮。裴照適合穿綠,她偏適合穿紅,凌波以爲沈碧微已經是穿紅最好看的女孩子了,沒想到還有一個長公主。

  她穿硃紅胡服錦袍,通體刺繡銀龍,那銀繡如雪,更襯得錦袍硃砂一般紅。鬢髮如墨,是趙家人特有的霜雪般膚色,眉飛入鬢,鳳眼狹長,脣如噙珠,這樣華麗的一張臉,要是穿寬袍大袖,自然是雍容貴氣。偏偏胡服緊窄,襯得她身形如同一彎新月。策馬時如同一陣風捲過,整個送駕回宮的隊伍都失了神。

  官家都破了功,幾度讓內侍傳話,說“早春風冷,長姐千萬莫着了涼。”彷彿又變成二十年前那個陰沉沉的太子,依賴自己性格剛烈的長姐庇佑,一面看着她衝鋒陷陣,一面在心裏暗惻惻地拖她後腿。

  但長公主哪裏理他,她性格更像太·祖,所以連先帝都欣賞她,因爲自己做不到。那些陰暗的,糾纏的,深沉的東西,她不是不知道,但知道了也不在乎。砍得開的東西,她自然如同一柄利刃般切開。要是砍不開,她也不過收劍入鞘,沉到江底的泥沙裏。外人見過她的光芒,自然爲她惋惜,她自己卻毫不在意,一沉就是二十年。

  凌波最會和這種性子的人相處了,也是在沈碧微身上練出來的。等到回了府,立刻送上紫藤餅去求和,長公主自然也是吃了。秦女官看得好笑,送了茶上去,單獨問她:“到底葉小姐厲害,放虎歸山,殿下也沒生氣。”

  “母子之間,怎麼會生氣呢?”凌波也笑眯眯道。

  她一眼就看穿着母子兩人的癥結在哪,對待長公主和沈碧微這種性子,就是要軟,要纏,要讓她們無處下手,避開她們最生氣的那一波,以後的日子其實任由你施展。世人多被她們冷若冰霜的樣子嚇退,其實熬過去最外圍的冰牆,裏面是一片春天。

  偏偏裴照就不願意試,寧願相信他母親只是趙家的公主,不是他的母親。

  不試,怎麼知道長公主會爲他做到什麼地步呢。不得寸進尺,一試再試,感情又從何而來呢?

  別說放虎歸山,只怕裴照此刻再度離京,再去邊疆待個幾年,長公主也能幫他圓回來呢。

  不過凌波可不願意他離京。京中除了官家偶爾找事之外,其餘是一片坦途。離了京可就有太多不確定了,況且她也不願意離開自己長大的地方,更不願離開清瀾和燕燕。陪着他放虎歸山可以,要是真到了那地方,浪跡天涯也行,但現在要離開可不行。

  她還有的是事沒幹呢。

  春狩結束,國公府的聘禮也送到了。長公主殿下這人活脫脫是沈碧微二十年後的樣子,冷如冰寒如雪,但做起事來卻這樣灑脫。雖是國公府提親,但九十九擡的聘禮,全是內府的規格,什麼老緙絲新緙絲,宋錦蜀錦八重錦,妝花緞織金緞,應有盡有,最貴的其實是寶石,這是西戎大戰結束後西域進貢來的第一批寶石,加上以前內府所有,琳琅滿目,傳旨的太監也是知道如何給葉家的面子的,把這過程拖得無比長,提親時已經驚動半個南城來看熱鬧,不少世家夫人都聚集到了葉家來慶賀。傳旨太監王常忠也有意賣弄,把聘禮一樣樣念出來,尤其幾擡的寶石,都打開來驗過。偏偏又是大晴天,鵝黃緞子上,各色寶石羅列,紅雅姑助水綠、鴉青寶石,各色碧璽瑪瑙,羊脂玉單開一擡,珍珠又是一擡,紫金赤金不計其數。最華麗的還屬一棵珊瑚樹,幾乎趕上人高,硃紅如血,陽光一照,滿庭生輝。夫人們自是稱讚不迭,連葉老太君也被人攙扶出來謝旨。

  長公主殿下也真是好,這旨意一看就是宮中代傳她的意思,道:“九問九定是宗室古禮,但葉二小姐年紀還輕,不必拘禮,等選個吉日,進宮謝恩就好了。”

  所謂九問九定,是說宗室中身份高的王孫定親,是要問過太后、官家、中宮三處,還有三寺和三廟,才能定下,十分繁瑣。長公主殿下蠲了這一項,是免了凌波的麻煩,但聘禮規格卻又按着宮中的規矩來,比取個王妃也不差,可見對凌波的寵愛。

  長公主這樣表態,凌波接下來自然是一片坦途,滿庭的夫人都上來賀喜,自有清瀾代爲接待。凌波卻不忙着享受,而是不緊不慢地將目光看向衆人身後正暗懷鬼胎的葉大人和潘姨娘,冷冷一笑。

  是三個女兒裏其他兩個的誰都好,偏偏是葉凌波。本來就是性格最狠的一個,又經過身世那一場,葉大人在滿庭賀喜裏表面強撐笑容,心中恐怕早已瑟瑟發抖了。

  果然晚上葉老太君就傳話來,讓凌波和清瀾帶着燕燕過去喫飯,把阿措帶上也是可以的。

  凌波早早到了,卻不飲茶,只進去拜見祖母。坐在牀邊,寒暄幾句,見葉老太君遲遲說不到正題,不由得笑了。

  “老太君要是想爲那邊院子說和,大可不必了。”她淡淡道:“連老太君的事在我心裏都沒過去呢,何況那邊。”

  一句話噎得老太君都連忙假裝咳嗽,才把這份尷尬蓋過去。不捧着能怎麼辦呢,這是未來的國公夫人,長公主殿下的兒媳,十個葉家綁起來也不及她一人的榮耀。是被收養的貧女又如何,以後她的子女自會是這個京中最尊貴富足的王孫貴女。

  用凌波當年在母親病牀邊流淚發狠的話說: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咱們走着瞧吧。

  如今到了還債的時候,老太君也只覺得棘手。

  吳嬤嬤連忙上來說和,賠笑道:“二小姐別生氣,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就是當年一家子鬧了不愉快,也總要過去的,舌頭牙齒還有打架的時候,姑娘如今是貴人了,哪有跟自己孃家人置氣的呢?傳出去多讓人看笑話呀?”

  凌波只坐在太師椅上冷笑。

  “葉大人寵妾滅妻的時候不怕人笑話,放任潘姨娘剋扣虐待我們的時候不怕人笑話,我如今怕人笑話了?那我也太軟弱了。”她只淡淡挑眉,冷笑道:“況且嬤嬤也說得好,貴人哪怕人笑話呢,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我莫名其妙沒了父親,自有滿京夫人替我描補去,不然,也算不得貴人了。”

  她一句話說完了這世上攀高踩低的真相。也是她們姐妹的血淚經驗,這世上哪有什麼正道可言。權勢纔是硬道理,就算在自己家沒學會,盧文茵也教會她們了。

  吳嬤嬤哪裏不知道這冤仇難解,但也只能賠笑勸道:“姑娘是最聰明的。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又是自己家人,人生一世,至親不過父母兄弟姐妹,老爺也是受了潘姨娘的糊弄,如今已經醒悟了……”

  “至親是父母沒錯,但要是父親對不住母親呢?”凌波只冷冷反問:“那我只能選一邊站了。沒有父親連同別人逼死母親,還把父親當親人的道理吧?那置我母親於何地呢?況且我沒記錯的話,葉大人也不認我這個女兒,爲了不認我的葉大人,辜負了自己母親的冤仇,這不是比禽獸都不如了?”

  要論爭辯,恐怕葉家還沒人是她的對手,放手京中也難有人匹敵。她向來是如刀切豆腐,所向披靡,吳嬤嬤也是精於世故的老嬤嬤,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葉老太君也只能咳嗽着開口了。

  “當初的事,是仲卿錯得太遠了,我也有錯,沒有主持公道。如今他也悔過了,已經把潘姨娘發落了,仍舊做妾,如今那邊院子都不稱她作夫人了,也讓她去你娘靈前跪着悔過了……”

  別說凌波,她身後的小柳兒和楊花都聽得直撇嘴,楊娘子倒還沉着,羅娘子已經忍不住要開口了,但凌波一擡手,她就不敢說了。

  凌波不緊不慢地打斷了自己祖母的話。

  “咱們不是在買菜,老太君也不必和我討價還價了,聽着怪可笑的。”她只平靜看着葉老太君:“這家裏的主人,從來就是葉大人,潘姨娘不過是他的一把刀而已。沒有潘姨娘,也要有張姨娘王姨娘。怪只怪我姥姥姥爺上了媒人的當,沒有認清葉大人狼心狗肺的本性,把我母親嫁了來。論理,葉大人雖是探花,當年爲他的職位,我母親也拿出嫁妝裏的一千銀子爲他上下活動過,更別說之後每一次升遷、辦席招待同僚、拜謝師長上司……只可憐我母親十多年,養出這樣的中山狼來。我母親的命債,我就不問你們要了,只能怪林家的女兒身體不好,上了你們家的當,爲你們生兒育女。我只要葉大人把這二十年的榮華富貴還回來就是了。”

  她雖然說得平靜,但提及母親,眼角微紅,手也控制不住地在顫抖,明眼人都看得住,這是絲毫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吳嬤嬤仍在搜腸刮肚找說辭,葉老太君已經面如土色,坐在牀上一言不發了。

  葉凌波看她這樣子,只當她要維護葉大人到底,冷笑一聲,振衣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見葉老太君道:“你鐵了心要懲罰,卻沒有獎賞,也不是御人之法吧。”

  滿屋僕婦都不知道老太君的意思,只有葉凌波眼神一動。

  葉老太君不明說,她也不明說,只冷笑道:“我也知道,老太君想要的,無非是家族榮耀,葉家雖然沒有嗣子,但有我在,燕燕以後招贅在家,榜下捉婿,保住葉家的祖業門第,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但要是讓葉大人安安穩穩地留在這裏,享受我娘沒有機會享受的一切,以後做老太公,我是受不了的。不如葉家就終結在我這一代,將家業散了,該給姐妹陪嫁的陪嫁,該送回林家的送回林家,也算我孃親養我一場,我送我孃親的一份禮物吧。”

  葉老太君教她御人之法,她立刻學會了,說了獎賞,也說了懲罰。葉大人如今是沒有兒子的,要從宗族過繼兒子是自然的,但她身爲國公府夫人,又有長公主殿下在,隨口一句,就能讓葉家過繼不成,散盡家業。甚至不用明說,只用略提一句,自然衙門中有無數人幫她去做。

  相比之下,只有燕燕招贅,繼承門戶,是唯一的可能。

  話已至此,葉老太君也沒有其餘話好說,只能道:“二姑娘想的固然不錯,但清瀾和燕燕未必如此想吧。”

  “老太君不必擔心,我們梧桐院自會商量,老太君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凌波淡淡道。

  吳嬤嬤還沒聽懂內情,還上來敬茶,賠笑道:“姑娘到底喝一杯茶再走吧。”

  凌波卻只看了看茶,沒說話,還是她身邊的小柳兒答道:“國公爺也知道咱們家的狀況了,囑咐過小姐,不要喝外面的茶。”

  其實裴照倒沒囑咐得這麼詳細,宮廷中這種事多,普通臣子家還是少。但拿出來恐嚇一下他們倒是不錯的。畢竟老太君連只有懲罰沒有獎賞都說出來了,真發了狠,毒死凌波,也不是不可能。

  葉老太君只慘淡笑:“二姑娘防範心也太重了點。”

  凌波也笑:“倒不是防範,我不在外面喫喝,也是爲大家好。否則要是出了點什麼毛病,連累府裏被查,那才真不體面呢。”

  一句話說得葉老太君臉色灰白。都說凌波不像清瀾,也確實不像,清瀾可說不出這樣威脅的話來,凌波看似說不喝,其實在說:如果我一時興起,喝了你家一杯茶,回去生個幾天的小病,不怕國公府不查翻你闔府上下。什麼葉大人潘姨娘,到時候無罪也是有罪了。

  這纔是真正的威脅。

  凌波在葉老太君面前說完,回去把清瀾和燕燕叫住了,也不避着阿措,一起圍坐在熏籠邊,把自己和葉老太君的對話原原本本跟她們說了,道:“現在我看老太君是準備自己出手懲治了,我也和你們商量一下,這個安置怎麼樣?清瀾肯不肯?燕燕呢,願不願意承嗣招贅?其實也只是順口答應老太君一句,以後招不招贅另說。他們家對娘出爾反爾,我們對他們出爾反爾也沒什麼。”

  但燕燕可來勁了,立刻道:“那我就要承嗣,我要留在梧桐院,不然我藏的寶貝被人挖去怎麼辦呢。”

  凌波只嫌棄地看她一眼,專心看清瀾。

  清瀾笑了。

  “這樣就很好。”她拉着凌波的手道:“不過最好等你大婚後再做,不然怕影響你的名聲。況且總依靠殿下也不好。”

  凌波只灑脫地一揮手。

  “等不及了,忍了八年的仇了,一天我也等不了了。怕什麼影響名聲,裴照的名聲很好似的?英國公府的公案都能翻,咱們家算什麼?長公主殿下用你的人情還沒還呢。我就要現在報仇,正好看葉大人和潘姨娘的好下場,跟我成婚一起,這才叫雙喜臨門呢。”

  衆人頓時都被逗笑了,清瀾也拿她沒辦法,道:“那好吧,我正好明天去寺裏看看娘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她。”

  因爲潘姨娘一場大鬧,不讓葉夫人葬在和葉大人合葬的墓穴,因爲她日後要合葬,不想被主母壓一頭。於是葉夫人葬在葉家另一處墓地,清瀾又在寺中給葉夫人供了長明燈,請了個姑子年年抄經打醮,姐妹們想母親了,都是去寺裏祭拜。

  “那我也去。”凌波道,問燕燕:“燕燕去不去?阿措呢?你還沒見過我母親的畫像吧?”

  “燕燕給我看過一張,和我姑母長得像極了。”阿措道。

  “是的,林家的女兒都是美人,只是身體實在不好,我娘生了三個,所以比姨母還走得早些……”凌波也有些失落,所以更要逗清瀾:“怎麼姐姐今天倒這樣乾脆,我還以爲你要饒過葉大人呢?”

  “以德報怨,以何報德?”清瀾但凡說到嚴肅的事,總是這樣正色:“何況他上次威脅要趕你出去,已經不算我們的父親了。就是娘在這,也是一樣不會原諒的。”

  凌波把頭靠在她身上。

  “要是娘在這就好了。”她從來好強,也終於垂下眼睛來:“她見到裴照,一定很喜歡。她最喜歡會開玩笑的人了……”

  “不要緊的,娘一定都知道的。”清瀾反握住她的手,一手攬住了燕燕,道:“你看今日我們有這樣平安團聚的時候,一定也是娘在天上悄悄保佑我們。”

  “還有姨母!”燕燕見阿措沉默,拉住她的手道。

  阿措不由得笑了。

  “是,還有姑母……”

  她眼淚淺,一面說着,一面眼淚就下來了,清瀾眼睛也紅了。

  凌波雖然也眼睛紅,但看到這樣傷感,更要振作。立刻道:“好了,都別愁雲慘霧了,如今這樣好的時候,我還正準備大幹一場呢!等我和殿下說好了,給娘先請個三品誥命,壓着葉大人和潘姨娘去給她狠磕幾百個響頭,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都說貴人貴言,凌波這句話果然就應驗。

  二月二十七日,梨花宴的前一天,葉老太君狀告自家獨子葉仲卿忤逆,兒媳潘玉蓉送來的雞湯中有和她病情相沖的毒藥,更有逼死亡媳、霸佔亡媳嫁妝、虐待孫女、寵妾滅妻種種惡行。

  因爲凌波和秦女官早打過招呼的緣故,這件事輕輕被壓了下來,沒有在京中傳揚開,走的是大理寺的公堂,三審過堂,敲定罪名。將潘玉蓉重刑刺字,充作官奴,流放北疆。將葉大人一切官職褫奪,發配嶺南爲罪吏,終身不得回京。

  葉大人發配那天,京中一場倒春寒,下起大雪。三姐妹都很默契地沒有選擇去看潘姨娘流放,而是去看了葉大人的下場,看他如何跟那些罪犯鎖成一串,披枷戴鎖,在公差的鞭打和喝罵下,穿着單薄的囚服,在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去遙遠的嶺南。高高的城牆上,天地之間一片雪白,鵝毛大雪從天上紛紛揚揚落下來,像已故之人給她們的回信。

  從葉夫人忍辱去世,到今日,已是整整八年。

  曾經覆巢之下的幾姐妹也終於長大成人,在價值千金的狐肷披風下悄悄握手,北風呼嘯,眼淚卻滾燙,哪怕是最沉穩的清瀾,手指也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娘,你看見了嗎?”凌波在心中問。彷彿記憶中那坐在自己牀邊,伸手來探自己額頭的孃親就在眼前。她也曾認真教過凌波,不要太急功近利,不要太沖動,要等,要耐心,要一天天刻苦做下去,你想要的結果最終也會到來。

  曾經十二歲的,因爲潘姨娘剋扣梧桐院的飯食,對着一盤子餿菜餿飯痛哭的葉凌波,因爲潘姨娘送的劣炭薰得滿屋煙而眼睛通紅的葉凌波,因爲高燒的妹妹想要喫一盒點心都滿足不了而滿心愧疚的葉凌波,因爲姐姐午夜還冒着大雪在外奔走而擔憂得跪在地上朝着漫天神佛祈禱的葉凌波,她咬着牙,幾乎把自己牙根都咬斷地熬過了這八年時光,一步步往上攀爬,追逐着權勢,追逐着財富,最終終於將所有的仇人都收拾乾淨,將所有冤仇都了結在今天。沒有辜負將自己養大的孃親,也沒有辜負那個十二歲驚恐無措的自己。

  孃親,你會不會,也爲我驕傲呢?

  二月二十九日,梨花宴後,在京中夫人剛在梨花宴上對過消息,開始懷疑葉大人的“調任嶺南”是不是跟葉凌波有關的時候,葉家又傳來喜訊。

  長公主殿下顧念葉老太君和葉夫人撫養女兒有功,追封已故的葉夫人爲二品誥命,又按已故葉家老太爺的官職,封葉老太君爲三品誥命,賜鳩杖,同外命婦待遇,能同赴宮宴,又賜牌匾“福澤華堂”。葉家因此大修府邸,買下隔壁的民居,與梧桐院合併,開四門,皆可下車馬,進八擡大轎,爲葉家二小姐和英國公霍英禎的婚事,做足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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