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國士無雙
顧時引指了姬十六說道:“這位姬公子倒是可以與你們的棋守言閣下切磋棋藝,一較高下。”
這是姬十六首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宮中。
昌德帝每次一見到他,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不由斂了眸子。
顧時引一說完,朝中一些年邁的大臣,皆是感覺眼花了一般,眨動了一番眼皮,他們怎麼覺得姬十六像誰呢?
姬十六就在衆人迥異的目光下,站在了最中間。
宇文灝詫異地望向姬十六,問道:“不知這位姬公子是何人?”
“一個閒人,從前是名琴師,在市井中鬥雞走馬的。”顧時引淡然笑道:“暫時還沒有個一官半職。”
華國使團中的人皆是面色一黑,他們剛纔還差點以爲是一位尊貴的皇子,沒想到,是一個遊手好閒的琴師。
隨便拉個白丁過來跟華國的第一棋手應戰,這裕王爺也太不把他們當回事了吧?
顧錦城的心卻是莫名一跳,他原是平平靜靜地坐在案前,可當見到姬十六之後,他的眉心已不由自主地攏起。
繼而,華國使臣再次確認道:“裕王爺,棋守言閣下此番前來,攜帶了罕見的冷暖玉棋子和一出千古殘局,你確定要讓姬公子與棋守言閣下應戰,能破此殘局?”
顧時引的眉梢一挑,淡淡道:“金大人的意思,是對本王所指派的人選感到不屑?”
眼見顧時引似有惱怒之意,宇文灝思忖片刻,即是沉吟道:“既是裕王爺所選的人,那必是寧國萬里挑一的國士,本宮很期待姬公子和棋守言是如何破解這千古殘局的。”
說罷,宇文灝的手一揚,他身側的使臣已是從座上步出,恭恭敬敬地在中間的地毯上跪伏,將由綠釉色棋罐所盛着的冷暖玉棋和一張泛黃的棋譜奉上。
“此乃冷暖玉棋,傳言,世間僅有三副,棋守言身爲第一棋癡,爲破千古殘局,不吝將它獻出。若是在棋局對弈中,姬公子能夠獲勝,這副冷暖玉棋便是歸姬公子所有。”
“棋守言閣下真的願意忍痛割愛?”座中有一大臣不解地問道,對於一名棋癡來說,最大的樂曲莫過於天天用冷暖玉棋,找人對弈。
冷暖玉棋萬一沒了,棋守言難道不會後悔?
卻見宇文灝淡笑,棋守言開口道:“在下視棋如命,今生還從未有輸過的時候。在下曾在棋聖墓前發過誓,此生,絕會在世間棋局上,贏到底。”
“若是此次,姬公子真有本事能在此千古殘局上,贏了在下,那在下的這條命就沒了意義,便會自刎前去九泉之下見棋聖老人家。”
“人都沒了,又留着這冷暖玉棋有什麼意思,倒不如贈予姬公子。”
此話一出,衆人心神凜然,只是下盤棋而已,竟然如此較真。這棋守言是在性命做賭注啊。
如此一來,姬十六的壓力不小,若是輸了,只怕是需要付出對等的籌碼。
宇文灝見姬十六不語,“姬公子,棋守言已表明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你是否還願接戰?”
昌德帝的心中亦是有點緊張和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這個另他產生熟悉感的年輕公子有足夠的勇氣,另一方面,要是姬十六輸了,他又不想看到因爲一局棋,姬十六連命都賭掉了。
姬十六抿着脣,細思了一會之後,即是回過頭,眸光淡淡,“煩請皇長孫殿下能將殘局棋譜借草民一覽。”
他說出此話,便是已經同意應戰的代價。
“姬公子好膽識。”宇文灝頷首讚道,便示意使臣拿出棋譜。
棋譜由宮人轉交到姬十六手中,姬十六垂眸望去,聽得宇文灝復又補充道:“破千古殘局並非一時半會的功夫,姬公子大可以拿了棋譜先行研究,等過半日,再來與棋守言對弈。”
“還是皇長孫殿下考慮的周到。”姬十六客氣地應了聲,讓他立馬就這殘局,與棋守言對弈,還確實挺爲難。
“且慢。”這時,顧時引出聲道:“禮尚往來乃是常理,既然棋守言閣下願意獻出冷暖玉棋,姬公子這邊也是需要獻出一樣足以媲美冷暖玉棋的珍寶。”
他轉頭,看着昌德帝,“陛下,本王認爲,不如就拿了那被珍藏在庫房中的蓋金花碗,賞賜給姬公子如何?”
“若是姬公子獲勝,蓋金花碗和冷暖玉棋都歸他所有,若是他技不如人,輸了,它們自然就歸棋守言閣下所有。”
衆人頓覺訝然,那蓋金花碗是當年太祖皇帝與一名隱士對弈後,遺留下來的,是無價之寶。
這麼多年,沒有人敢去觸碰,顧時引如今說要將蓋金花碗賞給姬十六,會不會太隨意了?
“來人,將蓋金花碗取出,給姬公子送過來!”昌德帝想了想,竟也是出乎意料地答應了。
他心覺,把蓋金花碗賞給姬十六,是值得的。
幾位朝臣勸了昌德帝幾回,連張德妃都在勸他三思,可昌德帝一直堅持着他的決定。
不多時,宮人顫顫巍巍地將蒙着紅綢布的蓋金花碗取了來,把它跟冷暖玉棋一同放置在御前的案几上。
“草民多謝陛下和裕王爺擡愛。”姬十六跟昌德帝,還有顧時引道過謝之後,便由宮人引着,去了一側的暖閣,細緻地研究起棋譜來。
接下來,宇文灝又提出由華國的人才過來,跟寧國的人才比試刀法,畫藝,以及琴藝等等。
既然都有答應了棋局博弈,這些自然就不算什麼,寧國這邊,也都應承下來,在比試前,思考着出來比試的人選。
闕樓中的助興節目仍在繼續。
馮兮和看着御案上的蓋金花碗,然後,看了看姬十六遠去的背影。
她想起孤帆和遠影的身世,又屢次見到顧時引待姬十六的不尋常,心中的一個揣測已然坐實。
難怪她跟顧時引成親那天,顧錦城不惜擄走她,將裕王府的人馬全都引出,顧錦城應該就是在尋找姬十六的下落。
或者說顧錦城還不知道姬十六的真實身份,他只是出於一些線索,還有心中的擔憂,想要斬草除根罷了。
如果這就是顧時引所說的給她的禮,那她會欣然收下。
有姬十六在,顧錦城所幻想的那個位置怕是離得更遙遠了。
棋守言也被宮人帶到另一處暖閣中,鑽研殘局去,準備半日後的對弈。
棋守言聲名在外多年,姬十六卻是一個無名小卒,只不過運氣好,成了錢永昌的準女婿,又恰好幫了顧錦年,才讓他們知道有這號人物。
可顧錦年爲他求了好久,昌德帝連個一官半職都不願給他,這說明昌德帝壓根不待見他,就算同意賞了蓋金花碗,大抵也是迫於顧時引的壓力。
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姬十六。
雲長依卻不這麼想,她尤爲記得,當時,比武招親時,姬十六使出的劍法另闢蹊徑,連趙初都不是他的對手。
況且,他跟夏海晏能在渭城聯手,將一衆貪了餉銀的官吏一網打盡,又獻出賑災之策,可見此人絕不是平庸之輩。
而姬十六跟馮兮和是一夥的,偏生又把顧錦年哄得團團轉,她得將此人解決掉纔行。眼下正是絕佳的時機。
“皇長孫殿下,姬十六此人不容小覷。”如是想着,雲長依悄悄地來到宇文灝的身邊,輕聲道:“論起棋藝,他不一定真的會落於下風。不過,民女有辦法,可以讓他贏不了。”
宇文灝的目光流連在新進來的一對胡姬身上,偶爾會往馮兮和處瞥去。
“本宮明白了。”他心不在焉地回道。
雲長依只當他同意了,輕揚脣角,起身,從闕樓中暫先離開。
此次,接待華國使團的事宜是顧錦年一手準備的,就連前來的侍奉的宮女,也都是她給顧錦年所挑選的。
因而,她想要做點什麼,其實,很容易。
雲長依走到外面,叫住了兩名去暖閣送茶水點心的宮女。
闕樓裏,胡姬們歡快地扭完腰肢過後,華國那邊參與比試的人都已被請了過來。
宇文灝即是提議道:“陛下,裕王爺,不如由娜蘭提姑娘先奏一出琵琶曲怎麼樣?”
在昌德帝和顧時引紛紛贊同後,一位穿着銀片閃爍,露出肚臍的異域服飾,擁有着波浪狀長髮,眼窩深陷的美人已是抱着一把琵琶走出。
她便是宇文灝口中的娜蘭提,只不過,她顯然不是華國的人。
娜蘭提輕撥琵琶的琴絃,一開始的絃音低沉,卻似是有風沙刮過,將衆人的思緒引入到金沙漫漫的大漠中。
而忽然間,琴音轉急,只聽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風在吹,黃沙在飛揚,馬兒在撕鳴,一絲絲嚎叫聲若隱若現,讓人如臨大漠中,金戈鐵馬的戰場,感受到衆將士浴血拼殺的壯烈。
衆人聽得如癡如醉,紛紛爲娜蘭提的琵琶曲所傾倒。
待一曲罷了,他們還未從遙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馮兮和聽着曲子,眸中驟然有過深思。
宇文灝介紹道:“剛纔娜蘭提姑娘所彈奏的破陣曲,是日照族的一首古曲,此曲的曲譜殘缺不全,只通過日照族人口耳相傳,才流傳至今。娜蘭提姑娘她師傅便是來自日照族的琴師,才得以將指法牢記於心。”
“不知貴國是否有懂此古曲的人才,能與娜蘭提姑娘比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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