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伏擊
宇文晉在自己的宮殿裏大發雷霆,貴重的器皿在“噼裏啪啦”地被甩到地面上,玉夫人在一旁,好生相勸。
此番戰役,他折損了幾萬的兵馬,大軍被逼退到日月山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招來在據點周圍,陰魂不散的盟軍。
顧錦城和程博宇兩人顫顫巍巍地站在他的面前,只聽程博宇氣勢高昂,凜然斥責顧錦城,列出顧錦城的幾條罪狀。
“四皇子,在一開始,顧錦城信誓旦旦地說只要挾持了那個女人,就能威脅到盟軍,然後,跟我討要最擅長隱藏的士兵,讓他們埋伏在盟軍的軍營四周,大費周章地去劫持了那個女人。”
“可是,裕王爺根本就不管那個女人,照樣命盟軍攻打我軍。”
“在最後關頭,顧錦城仍執意命人去將那個女人帶回來,然後,又要跟盟軍做交易,交換人質,我們不會敗的一塌糊塗。”
“顧錦城不過是屈屈副將,大敵當前,卻無視主帥命令,擅作主張,連累我軍遭遇敵軍的突襲。”
“請四皇子允許我對他,按軍法處置!”
話落,顧錦城的眉心一攏,彷彿很是爲這場戰役的落敗,以及自己即將面對的嚴酷軍法,感到難過。
宇文晉聽罷,犀利地眸光轉移到顧錦城的臉上。
他的心裏猶疑,顧錦城能夠在他身邊安插幾顆連他都差點發現不了的棋子,以及在寧國皇宮裏忍氣吞聲那麼多年,理應是個心機城府極深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心裏再看不起主帥,也不該在那麼重要的時刻,駁了主帥的面子,非要帶回人質,以至於痛失
想着,宇文晉平心靜氣地問道:“顧錦城,你怎麼說?”
玉夫人緊張不安地看着顧錦城,如今這個時候,她只希望顧錦城乖乖知錯,不要再進一步地觸怒宇文晉。
顧錦城卻很快恢復了鎮定,他擡眼,眸光平靜如同一池湖水。
“我且問宇文皇子幾個問題。”
宇文晉點頭默許,顧錦城便問道:“宇文皇子且認爲程將軍作戰的能力如何?”
宇文晉淡淡地回道:“少有人能夠匹敵。”
程博宇得到誇獎,頭仰的更高,銀色的鎧甲在宮燈的映照下,閃閃發亮。
顧錦城繼續問:“那跟裕王爺相比而言如何?”
“還差了一些。”宇文晉如實說道。
程博宇的面色一白,不過,這是事實,他就默認好了。
顧錦城又問道:“那在智謀方面,跟裕王爺相比呢?”
“差的遠了。”宇文晉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
程博宇的臉色更加難看,他並不想承認。
“既然程將軍論武,不能跟裕王爺相較量,論文,也不能跟裕王爺相比,雙方主帥能力相差之懸殊,這場戰役的結果,在一開始,不就可以預料到麼?”顧錦城的臉上掛了溫潤的笑意,“所以,這跟多一個人質,少一個人質又有什麼關係?”
“程將軍若是把責任都推到一個人質的身上,並且,試圖以我不聽主帥之令一事,想要混淆視聽,可真的是枉爲一軍主帥。”
“我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當時,情況緊急,我太過激動,沒有請示過主帥,先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這確實是我的不對。可是,這不能成爲程將軍推卸責任的藉口。”
“顧錦城,你信口雌黃!”程博宇憤怒地指着顧錦城。
宇文晉的眉宇卻舒展開來,的確,這場戰役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預料到。
程博宇跟顧時引並非是第一次交手,過往的幾次對戰經歷,皆是以程博宇慘敗而告終。
程博宇的額上滲出冷汗,他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又是客懇切地說道:“四皇子,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是贏,那這場仗還爲什麼要打,白白讓盟軍佔了便宜?”
“顧錦城就算把我貶的一無是處,話說的再動聽,也不過是爲自己開脫。不管如何,顧錦城違抗軍令是事實,若不按軍令行事,只怕日後難以服衆。”
“好了,顧錦城是有錯,但是,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宇文晉的雙眸緊鎖着顧錦城,看着顧錦城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他說道:“顧錦城,你既是知錯了,就等會下去,自己去領罰。”
他不想讓顧錦城把接下去的話說出來。
“是。”顧錦城肅容稟道,緩緩地退下。
宇文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在想,顧錦城貌似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看來,他需要將顧錦城所有的指揮權都收走,讓顧錦城徒留一個副將的名頭。
程博宇表示不可置信,這就完事了?
玉夫人懸着一顆心,在殿中的衆人退下之後,她徐徐來到顧錦城的面前,悄聲道:“錦城,你如此擅於揣度宇文晉的心思,對你而言,很危險。”
“你若是還想要殺入寧國皇宮,讓你父皇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皇位被你奪去,在這個節骨眼上,就儘量低調一些。”
宇文晉沒有讓昌德帝駕崩的消息傳入玉夫人的耳中,因爲,此時的玉夫人,尚是一心想要讓顧子恆在悔恨之中度過餘生。
顧錦城的眸子暗了暗,後又微微一笑,“好的,母妃,我會謹記你的教誨。”
說罷,他步下了金玉臺階,手心接住一片翩然落至掌心的枯樹葉,脣邊瞬間泛起一抹嘲諷。
盟軍駐紮在日月山腳下的至少有四十萬兵馬,想一下子投入全部兵力,戰勝這麼多人,並不可取。與此如此,不如將盟軍的力量分散開來,採取各個擊破的方法。
這一次的戰役,宇文晉所選的也不是精銳隊伍,根本就不打算贏,他不過是想要給對手造成一種勝利在望的假象,將對手引入日月山腹地,分散開來,再利用日月山的地形優勢和精兵隊伍,製造伏擊。
顧錦城想着,心道,他方纔將差點將宇文晉的想法說出來,宇文晉應該更提防他,收走他僅有的一點指揮權。
不過,收就收唄。
敵軍自從退回到日月山之後,就連着數日,躲在自己的據點裏沒有出來。
盟軍陸續派出士兵,深入日月山中,尋找敵軍的蹤跡,並提防各類機關。
然而,過了幾天,敵軍仍然在跟他們玩捉迷藏,既沒有現身,亦是沒有舉旗投降。
其中,有不少人以爲敵軍是害怕了,卻仍然在負隅頑抗。
探子不斷地把消息傳回軍中,各路將領向顧時引請示,敵軍總不現身,盟軍總是派人去日月山尋找,敵在暗我在明,也不是個事,看看能否可以有什麼變動。
顧時引給出的話卻是,繼續加強往日月山腹地調人。
這天深夜,顧時引挑燈,伏在長案前,查看日月山的地形圖,面容上仍是一貫的鎮定自若。
馮兮和走過來,解了披風,在他的身邊悄然坐下。
見他忙碌,她沒有多問,而是眯了眼睛,在他身邊打了一會盹。
不多時,顧錦沅掀起帳簾,走了進來。
顧錦沅壓低了聲音說道:“裕皇叔,在日月山西焦峯處果然發現一處埋伏。”
顧時引將馮兮和抱到榻上,替她蓋好被子後,略一頷首。
早在與程博宇對決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宇文晉是對程博宇太過於有信心,還是怎麼樣,居然讓一個手下敗將來跟他對陣。
後來,敵軍退回到日月山中,尋常出沒的地方,通常在一些地勢險要的溝壑與山谷,他就明白,宇文晉想要誘敵深入,再採用各個擊破的方式,來個觸手不及。
既然宇文晉滿打滿算,他們索性就繼續派人進入日月山,佯裝是尋找敵軍蹤跡,實際上,是數知前往宇文晉巢穴的路線。
等時機一到,就攻入宇文晉的宮殿裏,擒拿宇文晉,到時候,敵軍唯有束手就擒。
宇文晉一落入盟軍手裏,西北邊境的夏國自會乖乖看清局勢,棄械投降。
顧時引跟顧錦沅商量了半宿。
破曉時分,顧錦沅離開後,顧時引來到榻邊,連衣帶都還沒解下,就在馮兮和的身邊躺下。
睡夢中,馮兮和的眉頭鎖的很緊,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顧時引微皺眉,默然伸手將她的眉心撫平。
這時,號角聲忽地響起,顧時引立刻抖擻了精神,翻身從榻上而起。
陪隨着號角聲的,好像還有唱歌聲。
顧時引聽着,擰了下眉心。
“子裕!”在顧時引背對着馮兮和之時,馮兮和驀然睜開眼睛,她的手指勾住了他寬大的手。
顧時引回過頭,眼眶邊蔓延出絲絲縷縷的笑意。
“乖,本王很快就會回來看你,你答應過本王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不許食言,明白嗎?”
“我……”馮兮和微啓朱脣,宇文晉所設的埋伏,可能並沒有那麼簡單,她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
一夜下來,她根本沒有睡着。
顧時引寬聲道:“這樣吧,本王去去就回。現在這個階段,本王也帶不了你去遠的地方溜達。在日月山腳的只有九曲玲瓏塔,本王帶你去塔頂看風光如何?”
“到了戰爭結束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哪。”
哄她去那麼血腥的地方,着實不是他的心之所想,但是,日月山附近,也想不出其它地方來。
馮兮和的心頭一怔,九曲玲瓏塔雖是顧時引的私人刑獄,但凡是他想要排除的異己,以及仇人,都會發配到這裏面,受盡苦刑,被稱之爲陽間的活地獄。
可是,那是她前世慘死之地,她本該不願再去面對。
可每每午夜夢迴之時,她時常會像前世臨死前一樣,聽到有個身着紅衣的男子在她耳邊低語。
這成了她心中一個打不開的結,或許,真的要重回九曲玲瓏塔一次,才能找到答案。
“好。”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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