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山人
一句該殺,驚的顧長卿從座位上滾下來,跌在地上。
顧子云的臉色也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該殺?
殺頭?他要死了嗎?
顧子云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從未想過後果會這麼可怕。
不、不會的,應該,應該不至於殺頭的……
他倏地擡頭,跪在地上,爲自己喊冤:“學生並未見過什麼山人,也不認識這幾個人,學生冤枉!”
欒午咬牙:“證據確鑿,你還有臉喊冤?!”
“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山人!”
顧子云咬死不知,反正欒午也沒見過什麼山人,至於這個人是誰,誰都不知道,顧子云若是咬死,說山人就是自己,那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身形嗓音都不像,顧子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可不想死!
人羣之中,一直安靜無聲的睿親王掃了一眼欒午,又看了眼顧子云,郎朗開口:“皇上,假設山人這個人是存在的,想必跟欒午和顧子云都是有交集的,可以按照欒午等人提及的身形,尋找相似之人,讓他們挨個開口說話,想必就能知道山人是誰了。”
顧子云的心,終於一寸一寸落入谷底。
睿親王明擺着是不相信自己,其實連他都不相信,因爲欒午這幾個人手裏不但有稿子,還見過戴着面具的顧子陸。
那身形的形容,除了顧子陸,還有誰?
學堂裏的同窗們,可都是比自己大的。
顧子陸渾身顫抖。
一時間整個宴席落針可聞,氣氛寂靜壓抑,連趙景程都沉默不語的時候,謝徊光緩緩起身,跪下,聲音平穩:“皇上,學生請求,看一下山人的稿子。”
連皇上都拍手叫絕的稿子,一定是極佳的,謝徊光本就文采斐然,對好的文章自然心生嚮往,他覺得這件事情一定能牽連出很多事情來,所以他等不及了,先央求看看稿子再說。
趙景程點了點頭,本就天生對謝徊光有好感,現在更是直接讓周瑞海把稿子送過去。
燈籠的光暈下,那一筆漂亮的臺閣體小字就讓謝徊光滿足的眯起眼睛,繼而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
顧子軒見狀也湊過來,甚至不少膽子大的進士們也圍過來,跟着一起瞻仰。
“寫的的確很好啊。”
“批改的也不錯。”
“這樣好的文章,怎麼改都是錦上添花啊!”
衆人竊竊私語,顧子云也想起來,但兩條腿已經沒有了知覺,他起不來,更不敢動,只能咬緊牙關,握緊雙拳。
“皇上,這一段是抄襲的,是顧子云會試上用過的。”
一直沉穩的謝徊光忽而指着其中一段,繼而道:“筆墨!”
小太監很快送上筆墨,謝徊光提筆便寫,將抄襲的段子全都寫了下來。
“這一段也是,這是殿試上用過的!”
謝徊光每指出一處,便會提筆記下來,待全部都寫完,已經洋洋灑灑的寫了好幾篇,寫完之後,他便把整理好的稿子交給周瑞海,緊接着少年郎袍子一撩,跪下,沉聲道:“顧子云總共抄了十三處,連修改過的地方都用的一模一樣,學生能肯定,的確是抄襲,想必是提前背下了文章內容,皇上,按照大周律,科考舞弊,革除稱號,終生不得參加科考,嚴重者當流放,至於主持科考的官員,一律降職處分。”
革除稱號,永遠不能科考,還要流放?!!
顧子云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驚道:“冤枉,都是冤枉,現在你們連山人是誰都不知道,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抄的,這就是我自己寫的,是我寫的!!”
他驚恐的據理力爭而後扭頭看向陳懷良,他希望自己的岳丈能再一次開口保全自己,但沒有,陳懷良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他神情僵硬,滿頭冷汗,顯然也注意到了謝徊光的話。
主考官員,降職?!!
枉他還妄想着往上提一提,而且自己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本就該往上提的,現在竟然因爲顧子云,這個自己看好的女婿,而遭遇降職?!!
陳懷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趕緊擦了把腦袋上的汗,驚恐開口:“皇上,還是先查證一下,這個山人到底是什麼人吧!”
山人,山人,查不出來最好,沒有人證,此事就還有迴旋的餘地啊!
山人,到底是誰啊?
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左顧右盼,心想着是不是能在宴會上看到山人這個人。
蘇瑾挑了下眉梢,扭頭看了眼顧子陸,少年穩如泰山,儘管所有人都在思索山人,尋找山人,可是本尊就坐在這裏,坦然從容,眉眼溫潤,恍若置身事外,又恍若毫不在意。
真的不要太穩。
蘇瑾有些擔憂,這個陸哥兒,不會真的養歪了吧?
她讓顧子陸去莊子上,也不過是想讓他體驗一下生活,當他不再是侯府哥兒的時候,註定只能像普通百姓一般對所有的事情無能爲力,到時候便會明白靠誰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可誰知半路殺出個周福,這是刺激的顧子陸徹底黑化了啊。
瞅瞅他現在沉穩的模樣,小說裏的大反派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好的一點是,陸哥兒還真沒幹過什麼反派纔會做的壞事,這,應該不算是養歪了哈。
蘇瑾一邊喫瓜看戲,一邊胡思亂想,身邊的顧長卿卻已經坐不住,他僵硬着脖子回頭看向顧子陸,低聲咬牙:“你,坐好,不準出去,聽懂了嗎?”
顧子陸淡淡一笑,笑意卻並未直達眼底,這使得他的笑容盡顯涼薄和諷刺。
“父親,覺得這件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少年聲音平穩,不疾不徐,恍若現在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喫個早飯一般平常,簡單。
“那你也不能出去,那是你二哥!!”
顧長卿急了,可他越是着急,顧子陸眼底的涼意更甚,他甚至微微傾身靠前,墨染的眸子盯着顧長卿,一字一句道:“不出去,便是欺君,二哥的事情是嚴重,可父親,欺君之罪,你擔得起?”
於是,在顧長卿震驚又恐懼的目光之中,少年緩緩起身,狀似不經意彈了彈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擡腿,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