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個冬季只有傷痛2
秦希雙手合十，許下願望，希望奶奶能夠好起來，可事實卻不如人意。
秦希天天守在牀前看着奶奶，突然想起來，那天奶奶讓她買瓜子，她突然想起來奶奶講的爛熟於耳的故事，她第一次喫瓜子也是爺爺給她買的，難怪奶奶那天要喫瓜子，難怪要看海棠花，她自己意識到身體的不好了。
秦初霞走進來，秦希冷漠地叫了一聲“姑。”
“希希，你奶奶的身體最近很不好了，你來之前她就看不見東西了，一直瞞着不讓我們告訴你。”秦希聽到後愣了，奶奶早就失明瞭，卻還瞞着她，是不想她擔心吧，她看不見還要裝作自己看得見，還說她又胖了呢，善意的謊言卻讓秦希的心更難受了。對啊她就是什麼都沒有，沒能力，告訴她她又能怎樣，她什麼都不能做。秦希埋首在牀邊，她的心徹底靜了下來，眼前的人一點點看着她長大，不是父母卻勝似父母。
秦希依舊記得奶奶會把所有好喫的留下來給她喫，每次有人去看她買的喫的全部留着給秦希，雖然是上個世紀的人，奶奶的思想一點也不落後，總是教她知書達理，教她做人。想着想着秦希彷彿看到從前的日子，在老家，安逸的生活，祖孫倆，偶爾會坐在院子裏看日落，看夜景，喫自己種的菜。玩的玩具也是奶奶親手做的毽子、沙包，她好懷念那時候的日子，她可以笑的開懷，沒有煩心事，如果時光倒流她真的不想長大。
秦希靠在奶奶耳邊，給她講述哪吒的故事“奶奶，你說哪吒這麼厲害，我是不是和它很像？奶奶您說想看我考第一呢，我還沒考呢。”
祖孫倆各自流淚。
奶奶努力的晃頭，動作卻是很小。
“怎麼了，怎麼了奶奶，不舒服？”秦希趕緊問。
奶奶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有不停地流淚，然後眼睛盯着牀邊的櫃子，明明看不見還是盯着那個方向。
秦希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是櫃子嗎？”
奶奶用力地點頭，秦希打開櫃子，裏面有一些零錢，還有幾個上個世紀的洋元在櫃子裏面，最裏面的紙盒裏，是一枚祖母綠的戒指，和一對耳環，秦希小心翼翼地拿出“戒指嗎？”
奶奶眨眨眼。
秦希拿着戒指，放在奶奶手心，只見她的淚水順着眼角的褶子滑落，秦希快要剋制不住自己的傷痛，轉過頭，隨後又轉過身拿着紙輕輕擦拭奶奶眼角的淚。
然後奶奶不停地嗚嗚大聲，手攥的緊緊的，“怎麼了奶奶？”秦希看不懂她的意思，“是幫你帶上嗎？”
奶奶奮力地搖搖頭，然後張開手，一隻手指指着秦希。
秦希終於還是淚崩了，她懂了奶奶的意思，“要我帶嗎？”
奶奶閉上眼睛，秦希帶上戒指，把自己的手放在奶奶手心，讓她觸摸。
秦希看着奶奶，她流着淚，眼角竟有一絲笑意。難道奶奶想讓我帶着回憶她年少時的自己？可能是吧，也或許這戒指是奶奶的結婚戒指，又或許這戒指是祖傳下來的，秦希不知道，只是看着奶奶，自己的心很痛。
當你親眼目睹親人生命一點點消逝時，就知道那種痛，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不求回報的對你好，從此她只在記憶裏。當你明白這件事，眼睜睜看着ta生命一點點被抹去時，內心痛到無法呼吸。
還有一週就到新年了，秦希的故事已經講了四話了，還有三話就可以把哪吒講完了。
針還是停了，奶奶渾身浮腫，胳膊脹的像氣球，打了幾天針到了今天終於是打不進去了，每天喂的流食喫的越來越少。
大夫說“針不能再打了，血管堵塞了，藥水全積在胳膊上了，撐不了幾天了。”
大夫的話剛落，秦希走出屋，在屋外蹲下，淚無聲無息地往外涌，她不想她走，能不能把她留下陪我，像從前那樣，能不能留下，老天你能不能不要帶走奶奶，我已經沒有家了，把奶奶留下好嗎，我用我所有來換，行嗎。
生命有始有終，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秦希的哪吒還有一話就要講完了，深夜秦希伏在奶奶牀前，她很痛苦了，已經幾天未進食了，秦如亮也說了，奶奶撐那麼久，就是因爲秦希，她沒長大，她走的不放心。
秦希拍拍奶奶的手“奶奶，我愛您，我從小到大從沒給您說過，我愛您，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自己，我會考好多好多個第一，您不要擔心我，好嗎？”秦希壓抑住自己聲音，她一再地顫抖，說話也哆嗦。
奶奶的淚水流了下來，眨了眨眼。
秦希知道留不住奶奶了，這麼多天她也慢慢接受事實了，看着奶奶因爲她苦苦的撐着，她真的不想奶奶要走了還要受這麼多苦。
秦希伏在奶奶牀前，看着她的呼吸，一點點微弱，秦希一夜未眠，死死拉着奶奶的手，看着奶奶，一夜沒有閤眼，她已經麻痹了，沒有一絲睏意。直到凌晨六點，所有人全部涌進了廳堂，彷彿想看戲的猴子般都堆在那，真正傷心的又有幾個，秦希冷冷地笑了。
秦初霞走上前“媽，給您更衣。”
秦希死活不肯鬆開手，秦如亮過去拉秦希，秦希一絲不動“希希，你讓奶奶好好的走行嗎。”秦希才鬆開了手。
看着這些人不停地擺弄奶奶的身體，給她洗身體，換壽衣，然後在她嘴裏放上金魚片，身下墊上尿布，人死泌尿系統就不會受控制了。秦希一句話不說。只一絲不動的站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老太太，都準備好了。”旁人說。
“老太太不肯咽最後一口氣啊。”
“嗯，擔心她孫女吧”
不知誰說“希希你給奶奶說句話。”
秦希走到奶奶身邊，她的呼吸已經看不到了“奶奶，哪吒還有最後一話沒講，奶奶我長大了，您放心。”
說完，奶奶的呼吸加重了一下，便沒有了任何的起伏，旁邊的人全部都在哭叫，全是假的，秦希沒有留下一絲淚，她緩緩地走出屋內，走進廚房。誰知姑父在那“希希，你哭啥，你奶奶走了不正好嗎？以前上初中你就天天端茶送水做飯的，現在沒有拖累了，不好嗎？”
秦希沒有說話，她只覺得這些人內心的噁心。她忍住淚水，竟自走出去。她逛了一天，不知道逛些什麼。
楊露怕秦希太難過，便一直陪着她逛“姐，你要堅強，奶奶等你成長呢。”
秦希點點頭。
夜幕降臨，秦希躲在門口，天上飄起大雪，哥哥挑着傘走過來“希希，奶奶去了另一個地方，她也希望你好的。”
“嗯，知道了哥，我就想靜靜。”秦希兩眼無光，想起上次陪奶奶看雪，明明看不見了還非要出來看。
到了晚上奶奶的牀已經換成了冰棺，所有人坐在冰棺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秦如亮沒有大聲的哭，秦希是第一次看到哥哥流淚。
秦希坐在那，想起奶奶，淚水便又下來了，她看着冰棺，“奶奶，今天我們講哪吒最後一話，好嗎？你要認真聽哦。”秦希慢慢的講完哪吒，最後痛哭起來，。然後睡了過去，一覺醒來，手上插着針頭，她發燒了。一病病了好幾天，直到奶奶出殯她也沒有好的跡象，她沒有送行，她不想去。呆呆的看着空曠的房間，孤獨感涌上心頭，一點點包圍着她。
到了傍晚，她聽到兩個姑姑講，昨天夜裏看到了奶奶，哈哈，她都沒有看到她們怎麼看到的，明明就是做賊心虛。
一直病着，燒的夜晚夢裏全是奶奶的面容，吃藥打針，吃藥打針，反覆着，終於在除夕當天有了好的跡象。
這個新年沒有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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