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徐甲
羣山城的城門大開，駐守城中的錦衣衛很快就支援了過來。
“你們先走，我殿後！”陳一何對龍虎門的兄弟們大叫道。他不懼怕錦衣衛，但其他人不一樣，要是不要命地以少敵多，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他們的撤退，是根據陳一何與高地淳二人事先計劃好的路線。
本以爲很快就能擺脫錦衣衛的追殺，哪知道半個時辰過去了，錦衣衛依舊不依不饒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即使有陳一何擋着，也難免有損傷。
陳一何既要護着徐甲的周全，又要抵擋身後的追兵，心中也很苦。
不過再堅持一會就好了！前面是一條大河，阻斷了羣山城與鄰城的道路，不走吊橋，如果繞道的話，最少要多走一天一夜的路程。
等龍虎門的兄弟們跑過了吊橋，錦衣衛就再也追不上了。
後面有亂箭射出！這亂箭來得突然，不少兄弟應聲落馬！
陳一何將紫淬劍高舉，一道巨大的劍影自劍身而起，像一道屏障般擋在原地！“去死吧！”陳一何一聲大喊，劍影落下，斬落不知道多少錦衣衛！
龍虎門的兄弟們跑過吊橋，陳一何將腳下馬踢向錦衣衛，抱起前面馬背上的徐甲，然後翻身飛起，腳尖點過吊橋上的繩子，落在河岸對面。
馬砸倒了不少錦衣衛。
吊繩斷開，吊橋在剎那間崩倒，落在了湍急的河流中，連帶着好幾位剛跑上吊橋的錦衣衛。
“嗖嗖嗖！”錦衣衛只能在岸邊放箭，不過大多數都落入了河中，或者是被高大的樹木擋下。他們氣急敗壞，直跺腳。
剩下的，就是安全撤退了。
高地淳有序地指導着自己兄弟們的撤退。
……
走在叢生的灌木叢中，已經出了羣山城的地界。
虎山自然是回不去了。
現在留給他們這羣死囚的路，可能就是改名換姓，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融入陌生的集體。
因爲錦衣衛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張公公失去了一位愛將，一定會大發雷霆！滿世界的追殺他們！
跑了兩個時辰，逃難大部隊終於放慢了腳步。
徐甲實在虛弱，在馬背上差點栽了下來。
“徐兄……”陳一何伸手扶住了他。
看着徐甲臉上蒙着的黑布，陳一何很心痛，他知道黑布之下，是滿面的傷痕！曾經那位乾淨又俊美的白衣書生，已不復存在。
“我……我沒事……”徐甲說得斷斷續續，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好兄弟，“龍……龍王呢？”
陳一何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
“龍王呢？”徐甲坐穩了馬背，冷靜地又問了一遍。
陳一何正準備回答，徐甲轉過身來，打斷了他的思路，再問道，“真的像錢達說的那樣嗎？”他的語氣中，顫抖不止。
徐甲與龍王二人，是很多年的好兄弟了。徐甲爲了龍王，冒着生命危險，替他湊學費。
徐甲知道自己是一位小偷，難得真實的兄弟情義，所以他把自己與龍王、陳一何之間的兄弟之情看得非常重。
同時，他也非常敏感，帶着猜忌的敏感。
陳一何無奈地點頭。
“怎麼會這樣？”
“我一時半會說不清……”陳一何本想繼續說“他可能沒有死”之類的話，後來想想，這種騙鬼的話，高地淳都不信，徐甲就更不會相信了。
“那你怎麼回來了？陳大俠？”徐甲換了一種語氣說話，換了一種眼神打量陳一何。
作爲兄弟，陳一何是後來插上的，半路來的。
龍王是徐甲一直以來的好兄弟。
徐甲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揭開蒙在自己臉上的黑布，指着自己滿是刀痕劍疤的臉，質問陳一何道，“我爲了你們，打死也要守着龍虎門！你倒好，走半路丟了一位兄弟！啊！這公平嗎？”
徐甲的臉，是那麼恐怖，橫橫豎豎的帶着血絲的疤痕，那麼密集，那還是一張臉嗎？
陳一何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或者是說乾脆不要解釋，徐甲說的有錯嗎？拋棄兄弟，一個人回來了？
徐甲一口咬死不承認馬明是他的兩位好兄弟殺死的。他大可以點頭說一句“是的”，然後抱着錦衣衛給的賞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快活地過一輩子！
只是那樣，龍虎門的其他五百二十五位兄弟就會正大光明地被錦衣衛送進黃泉。
龍王的招牌就倒塌了。
“謝謝你救命之恩，我徐甲有生之年，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告辭。”徐甲對陳一何抱拳，然後就要調轉馬頭離開。
徐甲差一點又栽下了馬，陳一何又一次扶住了他，他朝陳一何大吼一聲，“滾開啊！”他艱難地爬下馬，踉踉蹌蹌地走着，扶着樹走着，走了很久，才消失在陳一何的視線之中。
陳一何咬咬牙，沒有跟上去，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高地淳本來想上前去找徐甲爲陳一何解釋的，但是卻被陳一何攔下了。
“傷亡如何？”
“我們還剩下三百六十三個兄弟。”高地淳對陳一何說道，“算上在大牢中被折磨死的，我們損失了三百一十個兄弟。”
陳一何看着天，一半的損失，很慘重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跟龍王交代。他默默發誓，“這個仇，我一定要找西廠來報！”
龍虎門的兄弟們坐在地上，他們沒有訴說着重見天日的幸福感，而是還沉浸在死去兄弟的悲傷之中。
他們在大牢中，已經收到了千重門的消息和龍王的死訊，其中過程也或多或少能接受，即使像徐甲那樣不能接受，也無法一走了之。他們只是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陳一何簡單地跟他們說了一下他與龍王的經歷，他說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兄弟們。
有兄弟安慰陳一何，“事情已經過去了！況且你還說我們的龍王還不一定就是死了呢！”
“是的啊！龍王一直說，進入千重門之後，就是一場賭上生命的遊戲。”
“我們虎山龍虎門的旗幟，不會倒下的！”有兄弟振臂高呼。
高地淳對兄弟們說，“現在我們已經到了關西城的地界，這裏與羣山城一樣，沒有那麼多朝廷的眼線，接下來，在他們消息沒有傳到這裏之前，我們改頭換面，就能夠過上新的生活了。”
“過什麼新生活？死去兄弟們的仇我們還沒報！”
“是的啊！淳哥，此仇不報，怎麼對得起兄弟，對得起龍王？”
高地淳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是的啊！這仇不報，我們怎麼對得起兄弟，對得起龍王啊！”
高地淳這一句話，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瞬間引爆了龍虎門弟兄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
高地淳轉身找到一旁的陳一何，說道，“一何，如果天上或者地下的龍王看到我們這樣受欺負，他會無法接受的。他的兄弟，從來只會欺負別人。”
“我們只有三百人，難道還想去打幾十、上百萬的錦衣衛不成嗎？”陳一何覺得好笑。
“就是隻有三個人，也要出這一口氣！”高地淳說得堅決，“現在兄弟們只有跟着你了。”
“我沒有那樣的能力。”陳一何拒絕得也很乾脆，徐甲本來對他就有了敵意，他如果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怎麼挽回徐甲的兄弟情義？
“現在我們只有三百人，以後會有三萬人，三十萬人，三百萬人！”
陳一何被高地淳的口氣驚到了……這難道就是龍王的夢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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