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龍》作者:[俄] 基爾·佈雷喬夫
1
帕弗雷什醫生醒來,是在內聯器呼叫他去指揮艙的10秒後。
到了指揮艙內,帕弗雷什看見了領航員包埃爾面前顯示屏上一顆行星碩十大的映像。透過幻夢般的氣旋,看得到青綠色的斑斑點點。
“有什麼情況?”他低聲探問。
“我們要接納一名病員。是緊急要求。”包埃爾回答。
船長離開了十操十縱臺,對帕弗雷什指指專供船長坐的舊圈椅。其實他自己從來不坐,可作爲主人,必定請進入指揮艙的人坐下。“跌落在圈椅上”,意味着一次並非總是愉快的嚴肅談話。
“您坐下,請念念,基地發來的。不錯,很簡短,但您能理解。”
帕弗雷什到圈椅上,朝顯示屏轉過去,只見那上面映現出電文:“第14基地致‘謝格扎’號宇宙飛船。特急。克列賴納行星上的科學考察站要求醫療支援。除了你們,扇區內沒有任何別的飛船。盼告有無可能。”
第二份電文:“第14基地致‘謝格扎’號宇宙飛船。特急。回答您的詢問和克列賴納行星的聯繫時斷時續。詳情不明。這裏告訴您的科考站的呼號。如無法給予醫療支援請告知本基地。
第三份電文來自克列賴納行星:“很高興接上聯繫。有一些病員。斯特列史尼醫生本人病勢沉重,撤離爲妥。科考站有小型救生飛船。我們可軌道上迎接。”
在下一份電文中,克列賴納行星通知了接頭的時間與位置,然後出現一節與帕弗雷什直接有關的內容:“……答覆您關於其他病員情況的詢問我們這裏可進行治療。我愉快地接受派一位醫生來的美意。我們正在複雜的環境中工作。情況介紹由小型救生飛船捎去。”
“假如你猶豫不決,我很願意代你前去,”包埃爾插話,“其實我的相貌蠻像個醫生。作爲醫生,你這外表不夠沉穩。”
“小型飛船什麼時候到來?”帕弗雷什問。
“今晚22點。”船長回答。
“斯特列史尼醫生患什麼病?那個星球上是怎樣的複雜環境?”
“半小時後我們將再次聯繫。你走後,米洛施在這兒對付得了嗎?”
“夏天他進修過。況且我們這兒設備好,又和基地保持着聯繫——遇到疑難問題,隨時可以請教。我要在那裏待多久呢?”
“兩個月左右。”船長估量着回答。如果情況不妙,科考站就得撤回。
2
一得悉小型飛船已從克列賴納行星升空,帕弗雷什便快步走向過渡艙。把病員擡下,讓帕弗雷什上去,預計得6分鐘。領航員包埃爾走在後面,推着箱子,內有藥物和科考站所需的其他物品。包埃爾羨慕得出聲嘀咕。米洛施緊跟着出來。
“如果出現什麼情況,他會協助你的。”帕弗雷什安慰米洛施,並不回過頭去。
“誰?”
“你的病人,斯特列史尼。他也是醫生。”
……艙門往旁側移去,兩個身穿磨破的藍色工作服的人,把擔架擡進來。這時,帕弗雷什看一眼就明白了,這位醫生還無法馬上甦醒,就輕聲提示米洛施怎樣替他治療——
多層繃帶上有一道寬縫,那是眼睛,還有一道窄縫,那是嘴巴。兩眼睜着,似乎受驚而呆滯不動。人好像死去的樣子。帕弗雷什伸出手掌,在他的雙目上方移過去。繃帶中間,眼皮眨一下。這人感覺到了帕弗雷什的手勢,但又陷入了昏迷。
3
身材魁梧的吉姆在駕駛飛船。他髒得不可思議。雖然另一個瘦小的也挺髒的。
“我們髒得跟野人似的,對嗎?”吉姆扭過頭來。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在黃褐色的臉龐襯托下,如同細瓷做的一般。
“我叫列斯金,”瘦小身材的半躺在圈椅裏,睜開雙眼,“很高興認識您。”
“病人的情況怎麼樣?”帕弗雷什詢問。
“個個不同,”吉姆回答,“摩波爾德斷了一條腿,大塔妮婭在發寒熱。其他人也病病歪歪,沒有身強力壯的。”
“那麼你們兩位呢?”
吉姆放開十操十縱盤,把袖子捋到胳膊肘以上,露出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彷彿手臂捱過一斧頭似的:“寒熱病我也已經得過兩次。”
“吉姆,你別嚇唬醫生。”列斯金叮囑。他嗓門大得怪異。
“下了飛船,我就替您看看。”帕弗雷什許諾,“過兩天連傷疤也不會留下。”
4
列斯金開導般地對帕弗雷什說:“年輕人,別隨口打包票。”
小型飛船靜止不動了,圈椅再次緊十貼住脊背。帕弗雷什摸十着胸前的扣環。
吉姆說:“好運氣,正下着濛濛細雨……”
帕弗雷什困惑不解,下小雨算什麼運氣好呢?
“您別急,”列斯金對帕弗雷什說,“有人來接我們。”
帕弗雷什剛往外跨一步,列斯金伸手拉住他,不容違拗地帶他走向一輛越野車。車門大開着,前面站着個男孩,臉上也塗得髒兮兮的。但列斯金把帕弗雷什拉進越野車——裏面很大,很舒適,像一座屋子。
吉姆和男孩費勁地把大箱子推進車門。他們匆匆忙忙。列斯金在開啓着的頂棚窗旁邊坐下,看着外面,默不作聲。
貨裝好,人也坐好了。男孩原來是司機,回過頭來對帕弗雷什說:“醫生,您好。我是小塔妮婭。”
哦,是女十性十。
小塔妮婭猛然發動了車子。猝不及防,帕弗雷什的腦袋差點兒撞上大箱子。
5
越野車駛過一塊小小的平地,急遽地剎車。窗外的光線起了變化,泛黃而有暖意。
“總算到了。”小塔妮婭歡呼一聲。
“請你們托住大箱子,”吉姆說,“如果我們已到了家,卻還摔壞什麼東西,那可太遺憾了。”
大家讓帕弗雷什頭一個走出車外。
越野車是停在車庫內的。車庫修建得很牢固,猶如堡壘,門關着,裏面燈光明亮。
越野車面前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烏黑的短髮捲曲而輕柔,額發覆蓋住前額,小十臉蛋,尖下巴頦兒,大眼睛,豐潤的嘴脣,脣角微翹。她渾身上下分外整潔,沒有半點塵埃。
“您好,我叫尼娜·拉芙娃,是科考站站長。您將住在斯特列史尼醫生住的單間。請稍作休息,然後和我們一同用餐。”
屋頂上咔啦啦一陣亂響,猶如巨石崩裂,電燈閃爍不定。有一隻燈泡啪的一聲炸裂,碎片紛紛灑落。大家呆住了,等候着。崩裂的聲響不斷傳來。
“我講過多少次,應該把屋頂漆成墨綠色。”列斯金說。
“別說風涼話。”尼娜打斷他。
帕弗雷什注意到,小塔妮婭的額頭上貼着闊闊的護傷膏。他提出建議:“請來找我,否則只怕會化膿。”
“我這傷口已差不多癒合了。一般說來,傷疤能讓考察人員增添榮耀。我完全不明白,尼娜爲什麼要用額發遮住前額,不願讓人看出被蝙蝠龍抓破留下的傷痕。”
6
“半小時後喫午飯,”小塔妮婭對帕弗雷什說,“我們剛纔走過食堂的。您這兒過去的第三個門。”
“謝謝,可診療所在哪兒?”
“尼娜全會告訴您,您不必爲病人擔心。櫃子裏有斯特列史尼醫生的東西,您儘管使用。”
小塔妮婭走了。帕弗雷什把小包解十開,取出肥皂、牙刷。蜂窩狀的泄水孔周圍,有一羣小蟲子在蠕十動,狀如黑螞蟻。帕弗雷什用水流把它們沖掉,洗過臉,走到窗前,透過窗棚可見小山坡。科考站就建在山崗頂上。稍遠些,灰綠色的、寂寥的平地向天際伸展。遠看,薄霧氤氳中,能看出另一座山崗。3公里外,有條河在平原上流淌,倒映出瓦灰色的、閃亮的雲朵。明媚的十陽十光照射下來,萬物便投落清淡而朦朧的影子。科考站前,小十平地空蕩蕩的。
房間留存着斯特列史尼住過的痕跡。幾本書,一些散開的紙頁,還有幾卷底片,放置在桌面上。骯髒的、折攏的連衣褲扔在屋角,簡易十牀十倒鋪得很平整。
桌上的紙頁間有一本綠色封皮的厚厚的簿子。帕弗雷什翻開看看。斯特列史尼原來不僅記日記,而且全部手寫。帕弗雷什不由自主瞟過頭兩行:“我的日記不具備科學或文學價值。這充其量只不過是一種梳理思想的方法……”
帕弗雷什合上記事本。沒有誰給他讀這些文字的權利。
此時帕弗雷什才發覺,已經過去了40分鐘。糟糕,恐怕大家都已聚集在食堂裏了。帕弗雷什照照鏡子。醫生必須給周圍的人們做出表率:頭光面滑,服裝挺括,十精十神煥發。這時,傳來了槍聲。
科考站震顫了一下,有人在走廊裏奔跑,然後復歸寂靜。
7
食堂空無一人。大家離去得匆忙——乾淨的盤子放在桌上,鍋蓋邊沿還在冒熱氣,椅子被移開,有一張已歪倒……帕弗雷什側耳傾聽,隨即離開食堂,沿着長廊走向車庫。科考站並不大,可顯得很龐雜。這是因爲擁有許多門、大小過道、實驗室、庫房和小單間。帕弗雷什終於在一扇最大的、他以爲是通車庫的門前停住。門關着。帕弗雷什用足力氣,把門撞開。估計錯誤,原來走出這門就是走出科考站。一股十溫十暖而溼潤的空氣撲面而來,帕弗雷什聽到空氣中充滿着嗡嗡的蟲鳴聲。他擡腳往外跨,但立即被人粗十魯地一把抓住肩頭,拉了回去。
列斯金把門關緊,他毫不客氣地詰問:“您發瘋了嗎?
“對不起,我還不瞭解這裏的生活十習十慣。”
“如果再這樣不瞭解,您在這裏待不久的。”
這個列斯金已梳洗乾淨,50歲模樣,挺氣派,臉上皺紋好深,似乎上帝使用的並非刻刀,而是鑿子。
“您至少會使整個科考站裏到處都是蚊子,”列斯金繼續說,“弄得不巧,會讓所有的人傳染上寒熱病。您自己頭一個病倒。請不要生氣,您會十習十慣的。
通車庫的門原來就在近旁。
“請進,”列斯金已心平氣和,“他們馬上就過來。”
車庫裏沒人,越野車不見了。列斯金快步走向車庫大門旁的開關閘。
“醫生,您別害怕。”他預先提醒。
帕弗雷什不知道自己會害怕什麼。他朝牆壁走一步,以防萬一。
在漸漸敞開的車庫大門外,露出了越野車圓形的車頭。越野車緩緩行駛着進入車庫,一副氣宇軒昂的模樣,它拖來的平板車上裝有碩十大的灰色動物軀體,耷十拉着兩大張海船風帆似的黑色皮革。
一個又大又黑的影子倏地遮住亮光,便立即有槍聲震響。不知是誰拉上了開關閘,大門緊閉,彷彿截斷了喧譁和十騷十亂。
“都在這裏了嗎?”尼娜問。她臉上蒙着一層面紗,手裏拿槍。
“都在了。”吉姆一面從越野車上跳下,一面回答。
小塔妮婭走近灰色的動物軀體,踏上一隻腳。
她的護傷膏不知什麼時候掉了,前額沾滿血污。帕弗雷什朝着橫陳在地的怪物走去。這是一頭蝙蝠龍。腦袋好大,不小於1米。黃色的獠牙閃閃發亮,玻璃似的眼睛嚇人地瞪着,黑色的風帆原來是翅膀。
帕弗雷什旁邊站着一個人,個子不高,謝頂,臉上一十十團十十和氣。
尼娜:“認識一下吧,這位是廖波爾德,我們的地質學家、地震學家。”
廖波爾德皺着眉。他靠一條腿支撐着全身的重量。
蝙蝠龍的翅膀底下露出一隻腳,光爪略彎,狀如土耳其大麴尖刀。
尼娜說:“這隻蝙蝠龍我們要請帕弗雷什醫生解剖,弄清楚它的組織結構。”
說着,尼娜望望帕弗雷什,想讓他明白,這便是他的任務。
“這並非絕無僅有的吧?”帕弗雷什問。
“越野車駛進車庫時,我們戰鬥的敵方是什麼?”小塔妮婭爲帕弗雷什連這個也不曉得而面露驚訝,“正是它的同類呀,它們將兇狠地報復我們。”
彷彿爲了證實她的話,屋頂上又傳來一陣喧響。屋頂震顫不已。吉姆握緊拳頭,列斯金拔十出手十槍。大家擡頭仰視,只盼着屋頂不要塌陷。一道天光穿過露出鋼筋的豁口,照射下來。微彎的黃色爪子,在紙板似的鋼筋中折騰。帕弗雷什細細觀察着。
8
吉姆接通了消防水龍帶,一股高十壓水流衝向屋頂上開裂的口子,迫使猛禽倉皇逃離了。
尼娜說:“今夜必須修補好屋頂上的豁口。有沒有志願者?”
“我幹得了,”吉姆自告奮勇,“不用你們搭手。”
“我幫你—把,好嗎?”帕弗雷什問。
“您得擺十弄這東西。”尼娜指着地上的蝙蝠龍說。
“請多加小心,別染上什麼病。”列斯金預先提醒。
“現在都回食堂吧,”尼娜囑咐,“繼續喫飯。”
帕弗雷什利索地爲小塔妮婭處理好傷口。小塔妮婭以同樣的堅毅,忍受住疼痛,忍受住帕弗雷什的責怪。同時,她講述着:“死了的這一頭相當小,它有十媽十十媽十。那蝙蝠龍十媽十十媽十很快就會到這裏來找我們的。蝙蝠龍凌空盤旋,酷似老鷹。它俯衝下來,如同巨石,轉眼就到眼前。假如你身穿黑色或墨綠色衣服,或許尚可躲過一劫,倘若在它看來是鮮亮的斑點,那就好比鬥牛眼前的紅布了。我們連臉上也塗得髒兮兮的,那是迫不得已呀。”
“難道不弄髒就絕對不行嗎?”
“我們又不會畫臉譜。宇航服太亮,老穿着也不行。臉上蒙一層面紗倒可以,尼娜正是這樣做的。不過這裏氣候悶熱,蒙着面紗工作,只有她喫得消。”
9
“我們好像特地嚇唬了您一回,”尼娜抱歉地說,“這不是一顆行星,簡直是一個噩夢、一部科幻小說,神祕莫測。”
“年輕的科學考察人員喪失了生命安全的保障。”吉姆支持尼娜的看法。
“以前怎麼沒聽說過蝙蝠龍呢?”
“我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第一支科學考察隊隻字未提蝙蝠龍。我琢磨他們的營地在海岸線上,動物區系不同。那時正逢雨季,大雨如注,從早到晚下個不停,這些猛禽都躲進窩裏了。”
“雨季剛一結束,氣候漸漸暖和。我和尼娜準備外出轉轉。我鑽進越野車,她搬着儀器。至於她是怎麼機警地感覺到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尼娜突然飛快地衝進來將車門‘砰’的關上。蝙蝠龍在車子頂棚上攪得嘣嘣亂響。尼娜,你記得吧?……”
“行了,”尼娜等小塔妮婭講完往事便說,“帕弗雷什醫生已親眼看到蝙蝠龍。我們還面臨着其他問題。最好現在就一併介紹。蚊子是第二個問題。比蝙蝠龍更棘手。不像蚊子,簡直是魔鬼。嘴長1釐米,任何織物都刺得穿。太十陽十剛下山,它們就出來叮咬我們。被叮咬了,就會發寒熱病。這些天,大塔妮婭躺在診療所裏。我們正是過着這樣的日子——白天有蝙蝠龍,黑夜有蚊子,而白天黑夜我們全得照管儀器……”
“您別以爲我們在抱怨生活,”列斯金說,“困難處處有……”
“我倒沒這麼想……”
“請等一下。換個角度看,您可能低估這兒存在的問題的嚴重十性十,因爲我們常常以輕鬆的口吻講述嚴重的情況。”
“他不會低估的,”小塔妮婭代帕弗雷什回答,“他在思考怎麼擺脫。”
帕弗雷什來到車庫時,蝙蝠龍已被搬到地面——皮膜的翅膀展開,尖利的腳爪搭在肚子上,齜着牙的嘴朝天大張。
帕弗雷什進入工作狀態。到午夜,他疲乏得似乎搬運了一整天的石頭。
“把心臟也放進冰箱,”帕弗雷什囑咐吉姆,“然後我們來看看胃。”
吉姆順從地把裝着重達10公斤的心臟的塑料袋搬進倉庫。
帕弗雷什發覺蝙蝠龍的胃裏除了10多顆石子外,幾乎空空如也。他宣佈一個工作日結束。
他和吉姆一起洗淋浴,使勁地擦洗,要從身上除掉蝙蝠龍的氣味,可事倍功半。
“蝙蝠龍幾乎不喫什麼活物,”帕弗雷什說,“我沒有開玩笑。”
已經睏乏不堪,帕弗雷什走進單間,倒頭就睡,彷彿墜入無底深淵。
10
“早上好,醫生。”吉姆說。他站在帕弗雷什的十牀十邊,微低着頭,因爲不管在何處,這個高個子都得稍稍低頭。
“我睡了很長時間嗎?”
“7小時。昨天做了那麼多工作以後,睡的時間不妨再長一些。不過,我和小塔妮婭打算去樹林裏,我想你可能感興趣。我們順便把蝙蝠龍的殘骸運出去。要不然,惡臭實在讓人受不了。”
在食堂裏,帕弗雷什看到了大塔妮婭。她昨天發高燒的痕跡消失了。見到帕弗雷什,她滿面春風,十愛十說十愛十笑。帶小圓點的連衫褲工作服,穿在她身上顯得很淡雅。
“哦,大名鼎鼎的鬥龍士,您好!”大塔妮婭招呼,“對了,您看見斯特列史尼醫生的記事本嗎?裏面應該有些記錄。”
“我看到了。但未經允許,我不能細看它的內容。”
“斯特列史尼不會生氣。您準能發現用得着的資料。他的某些思考,也許可以幫助您解十開謎十十團十十。”
11
吉姆把放置着蝙蝠龍殘骸的板車掛在越野車後面,他們便載着這堆殘骸駛向垃圾坑。看不到其他蝙蝠龍。小雨下個不停。蝙蝠龍不喜歡這種十陰十雨天。
然後,越野車順着山坡往下,駛到河畔。帕弗雷什坐在駕駛越野車的小塔妮婭的旁邊。
“這裏飛禽走獸多嗎?”帕弗雷什探問。
“很少。”小塔妮婭回答。
越野車碾過倒地的粗樹幹,在河岸旁停住。這裏,小河把山坡沖刷掉一些,形成深坑。
吉姆頭一個下車,說:“我要在這裏忙上一陣,你們如果有興趣,到周圍轉轉吧。不過得多加小心。”
帕弗雷什和小塔妮婭沿河往下游走了數米站住。此處水流明淨、湍急。帕弗雷什看見地上有一綹白十毛十,便撿了起來,說:“您說這裏飛禽走獸很少……”
“這是土撥鼠掉的十毛十。您把蝙蝠龍開膛破肚,還真有一手,彷彿一輩子幹的就是這個。”
前面,林中草地上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上空,不見活物,一無所有。嘈雜的聲響來自地面。
不知是什麼碩十大的動物,肉被啃掉一半,骨架的上方,有兩隻不大的飛禽在爭鬥;一頭強壯的多足動物緊緊十咬住殘骸的顱骨,同時用腳扯下綹綹白色的頸十毛十。
“這只是一隻土撥鼠罷了。”
“我以爲土撥鼠是小小的。”
“有大有小,不咬人。”
他們往回走。吉姆正站在越野車旁邊。雨停了。
“快一點!”他大喊,“蝙蝠龍飛來了。”
帕弗雷什擡頭望去。就在雲十十團十十底下,一頭蝙蝠龍正緩緩盤旋。大家趕緊鑽進車子。在拉上頂蓋門時,帕弗雷什再次朝上看看。蝙蝠龍依然在盤旋,看上去很平和,不兇猛。
12
越野車駛近山崗時,天完全放晴。
車子駛向車庫的大門,帕弗雷什等不及了。他打開頂蓋門往外一跳,到了泥地上。
“我來開門!”他大聲告訴吉姆。
“往後退!”吉姆吆喝一聲。
帕弗雷什感到被尖利地叮一下,又叮一下……還沒入夜,蚊子就來了。帕弗雷什站住,揮手趕蚊子。
吉姆喊叫着什麼。
帕弗雷什明白,該躲進車庫。他抓住門把手,往一側拉。越野車的發動機隆隆震響。帕弗雷什擡頭望去。
蝙蝠龍正向他直撲下來,如同石頭墜十落。
他及時倒向一邊,四肢着地,摔倒在牆旁。蝙蝠龍探出腳爪,在離地1米處,如同響板,“嗒”的撲擊一下。它明白,兩隻爪子間並沒有攫住這個人十溫十熱的、美味的軀體。正在此時,越野車衝到了牆跟,蝙蝠龍沒轍兒了,只得往上飛去,同時“詛咒”着人們的配合緊密。
車庫門大開,列斯金跳出,幫助帕弗雷什躲進建築物。緊接着,越野車也駛入了。蝙蝠龍用尖喙啄得大門斑痕累累。
“注意,”列斯金說,略帶責怪意味,“雨季結束,蝙蝠龍活躍起來,我們中的有些人卻喜歡講述自己怎樣成爲活動目標,挺來勁的。”
“祝賀你們經受了一次戰鬥洗禮。”尼娜走到跟前說。不愧爲女站長,她沉穩而關切。
13
帕弗雷什洗手洗臉,面額上貼了護傷膏,坐到桌後。他拿起斯特列史尼的記事本,掀十開又合上,得跟尼娜談一談。
就在這時,彷彿竊十聽到他的想法似的,尼娜走了進來。
“我沒打攪您吧?讀過斯特列史尼的記事本了嗎?”忽然,尼娜望着地上。螞蟻般的小蟲子在跑動,連成一條黑線。
“我昨天已經看見,它們匆匆忙忙去洗臉盆那兒飲水。”
“我過來,是突然想到,剛來這裏的人應該能夠以另一種目光看待我們遭遇的不幸——我們的想法老化了,打不開思路。”“會不會無意中激怒過蝙蝠龍呢?”尼娜看着螞蟻爬行的路線。“必須查清楚它們是怎樣潛入科考站的。哦,帕弗雷繼續談吧……我們怎麼可能激怒蝙蝠龍呢?”“動物世界中不存在無緣無故的侵犯行動。”“然而它們偏偏專門和人作對。”“可能是您沒有發覺。它們也進攻別的什麼動物吧?”“昨天您檢查過它的胃。”“尼娜,你在這裏嗎?”是小塔妮婭站在門口。她的工作服上,掛着用蝙蝠龍的牙齒串成的鏈子作爲裝飾,怪嚇人的。“列斯金到處找你。”
“我這就去。”尼娜說。
帕弗雷什獨自留在屋裏,重新掀十開斯特列史尼醫生的記事本。他讀到第5頁,纔看見和當前事件有關的文字。
雨季即將結束。該行星理應排演種類頗豐之動物.我們輕率、喧鬧,不諳當地情況,可能於不知不覺中,做出侵犯它們之事。今晨大塔妮婭在觀察,欲建一座廢料坑,只因科考站的部分廢料難以消除,而須設法掩埋.大塔妮婭素來率十性十行十事,滿足於僅挖一深坑.我理所當然地詰問:“深坑之上,密封頂蓋何在?”……數天後,斯特列史尼所擔心的事情不幸發生了。
今日我遭蚊叮。嚴格地說,此非蚊子,乃是一種酷似地球上之蚊子的昆蟲,故無須另取新名,稱爲蚊子亦未嘗不可。我立即提醒尼娜,務必採取措施,以防蚊羣肆虐.我着重指出,此吸血小蟲如果侵入科考站所在之山崗,其他嗜血蟲豸極有可能也緊隨而至……
3天后,廖波爾德患上寒熱病,接連3天哆嗦不止。斯特列史尼醫生也和病較量了3天。幸虧這病魔並非兇頑得非置受害者於死地不可。一週內——在科考站的所有工作人員(包括斯特列史尼本人)都曾病倒的一週內,他的記述全部是有關蚊子的內容。
蚊羣棲息於離我們不遠處,日落後飛出,可見,對十溫十度變化反應靈敏。稍有閒暇,我將去尋找它們的老巢。
這想法,他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因爲蝙蝠龍出現了,比蚊子厲害得多。在記事本中,這位醫生努力探求某種邏輯、聯繫。他寫道:“一頭蝙蝠龍追趕廖波爾德,直到對方躲進建築物仍不罷休。它竭力要闖進門,把人抓出去……”
帕弗雷什沒有察覺小塔妮婭怎樣走了進來。
小塔妮婭湊近他的肩背,和他一同看。直至飾物——那串蝙蝠龍的牙齒,在帕弗雷什的耳朵上方互碰,“丁”的一響,醫生這才發覺有人。
“醫生,我也有自己的觀點。”
“請講講看。”帕弗雷什合上記事本說。
“毫無疑問,蝙蝠龍不歡迎我們。您知道爲什麼?大約10年前,有一個星際探險隊飛到這裏,不是我們,是另一支隊伍,是一些同樣由類人猿進化而來的人。這些外星人非常憎惡蝙蝠龍,搜尋窩巢,用小錘子敲碎蝙蝠龍的蛋。蝙蝠龍的記憶力特別強。因此它們認定如今是仇人再次到來。這個觀點有說服力吧?”
“那您的建議呢?”帕弗雷什反問。
“暫且不妨四肢着地,匍匐而行,尋覓營地的遺址。”
“爲什麼要四肢着地,匍匐而行呢?”
“讓蝙蝠龍不把我們當成十人唄。”
帕弗雷什立刻意識到玩笑中隱藏着令人感興趣的觀察與思考:“有道理,蝙蝠龍向我俯衝的時候,它的爪子‘嗒’的一聲,互擊一下,是在過高的地方!”
小塔妮婭忽然跑掉了。帕弗雷什又一次掀十開記事本。
我認爲起伏的山崗,每個所佔的空間不大,並且是穩定的,而蚊子的飛行距離也不遠……入暮,難以入眠,因最能使人輾轉反側的,正是面臨的難題。此時,想象力不受白天日常現實生活之羈絆,突破邏輯的框框,提供一些若在白天會顯得荒誕不經、幼稚可笑的答案……我的腦海中浮動着克列賴納行星往昔的形貌。我們十習十慣於將理智賦予周遭的世界,其實當前的世界是遙遠的洪荒時代的延續。那時,無論森林、峯巒、海洋或太十陽十,都有生命,大多兇暴而險惡,少數善良,這影響到初民的思想、語言,使他們疑惑不解。世界尚來受人支配前,往往與人爲敵,由另一種智慧所控制,驅使驟雨、暴雪、狂風、乾旱和猛獸,向人襲擊……那麼這克列賴納行星呢?在蝙蝠龍和蚊子具有針對十性十的兇狠背後,是否深藏着某種敵對的智慧呢?我們肉十眼所見的仇敵——善於叮咬的蚊羣,只是進行復仇的工具而已……
14
食堂裏,小塔妮婭正講得起勁:“……我駕着越野車出去,駛向小十平地,把十毛十毯頂在頭上,鑽出車門,跑過一片開闊地。蝙蝠龍在空中盤旋。”
“不是盤旋,是俯衝。”列斯金糾正她。
“列斯金從天文觀察所的窗內看到這一幕,他慌得忘記門在哪裏,翻出了窗口,”小塔妮婭繼續說,“可我爬了回來。他救美不成,沒十精十打採。”
“顯然,”帕弗雷什接過話頭,“您是要弄清楚蝠龍會不會襲擊爬行動物。您裝成爬行動物的樣子。”
“醫生您好聰明。”
“它們會襲擊的,”吉姆補充,“好就好在並未成功地證實它們不襲擊爬行動物。否則,我們就得四肢着地,以爬代走嘍。”帕弗雷什坐到尼娜旁邊自己的位子上。
“您注意到小塔妮婭爬行了數米,隨後及時返回嗎?還有,注意到蝙蝠龍在她頭頂上方雙爪使勁一合,但沒攫主嗎?”尼娜輕聲細語地問。
“正是這樣!”小塔妮婭耳朵靈,聽見了,點頭回答。
“反正我很氣惱,”列斯金表示,“小塔妮婭粗十魯地破壞紀律,導致的結果只能是蝙蝠龍把我們通通消滅。”
15
天色漸晚,夕十陽十西下,到了美妙的時刻——蝙蝠龍已準備打道回府,而蚊羣尚未上崗。科學考察站空落落的。大家急急忙忙外出工作,要把被迫窩着的時間補回來。
在大門口,帕弗雷什追上吉姆:“帶我去看看洞十穴十吧。”
“什麼洞十穴十?”
“斯特列史尼醫生觀察到,蚊羣從一些洞十穴十內飛出。”
“瞧。”吉姆在山崗的斜坡旁站住。
這土坡上佈滿了直徑約30釐米的洞十穴十。
“這地方還棲息着什麼動物嗎?”
“土撥鼠,雨季住洞十穴十,到了旱季便搬進樹林。它們不咬人,用尖喙撥挖泥土找蟲子。其實也不妨稱爲食蟻獸,它們的確喫螞蟻。你觀察吧,我走了。”
帕弗雷什在洞邊守候着。細雨濛濛,蝙蝠龍是等不來的。周圍有些蚊子在飛舞,但爲數不多。
一個黑黢黢的洞裏,似有大股水氣冒出,盤旋上升,順着風熱,呈扇狀散開。帕弗雷什凝神細看,蚊羣!成千上萬,離開窩巢,出來尋覓襲擊的目標。
蚊子對人的體十溫十感覺靈敏。它們改變飛行路線,企圖品嚐帕弗雷什的血液。
兩分鐘後,帕弗雷什返回科考站,身上沾滿蚊子。他打開淋浴器,用高十溫十的水沖刷它。
帕弗雷什把3只蚊子完整地保存下來,放進小盒子,帶回單間。他卸下防護服,掀十開小盒子,靜觀其變。蚊子如同一架架殲擊機,毫不含糊,徑直衝向伸來的手臂,緊緊叮住。帕弗雷什眼看吸血者由於十吮十入了他的血漿而身十體逐漸膨十脹,一隻接一隻騰空而起,飛去尋找合適的場所休息。它們選中了十牀十和洗臉盆之間的牆壁,哦,有一隻蚊子笨拙地想要飛起來,但力不從心,跌落到地上,死了。過了幾秒鐘,第二隻第三隻蚊子,也跌落死去。無須化驗分析,也已可知,蚊子是十吮十吸了帕弗雷什的鮮血,中毒而死的。互不侵害與食用的法則(這與弱肉強食相悖,是生物學上的一大發現!)在這顆行星上是否普遍適用呢?
16
帕弗雷什需要土撥鼠。小塔妮婭自告奮勇,爲他抓到一隻。
土撥鼠側身躺着,氣息奄奄。橢圓形軀體,短腳爪,尖喙,白色鼻臉。有些蚊子在土撥鼠的身十體上方亂飛。
兩小時後,土撥鼠死了。它百病纏身,衰竭而亡。帕弗雷什未能救它一命,但驗過它的血液和胃中殘留的食物。它終究爲人類做出了貢獻。
17
帕弗雷什攙着廖波爾德,讓他用一條腿跳着,來到門口。門外,探照燈的強光衝着眼睛射來。
“站住!誰跨前一步——十性十命難保。”吉姆高聲喝住他們。
吉姆的聲音從探照燈光背後的暗處傳來。整塊小十平地被黑色的、波動着的“毯子”所覆蓋。似乎大地張開所有的十毛十孔,放出無數螞蟻。
“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不斷,”列斯金說,“科考站就不得不撤走了。”
乍看混亂一片的蠕十動中,讓人感覺到存在着次序和意圖。整個螞蟻的海洋正逐漸移向山崗一側。
傳來小塔妮婭的聲音:“真想弄明白,這是暫時現象還是永遠這樣了?”
“暫時現象。”帕弗雷什說。
此刻,蟻羣加快行動,瀑布似的從被照亮的圈子裏朝外漫溢。不一會兒,平地上只剩下螞蟻的後衛部隊在蠕蠕而動,漸漸消失。
18
次日早晨,小塔妮婭問帕弗雷什:“您需要用越野車嗎?”
“我剛想跟您提出這個要求。”
小塔妮婭駕車,雙手用足力氣,但卻並不怎麼熟練。越野車蹦跳着,乘坐的人沒有撞缺胳膊碰壞腿,算是奇蹟了。
“據我理解,”列斯金說,“我們正驅車去看看蝙蝠龍的棲息之所,也就是直搗老巢。”
帕弗雷什這才注意到列斯金隨身帶着手十槍。
“我沒要求攜帶武器。”帕弗雷什說。
“可是醫生,您無法猜準等待着我們的是什麼。切身經驗提醒我……醫生,您真的認爲蝙蝠龍不會襲擊我們嗎?”
“不僅是我一個人。尼娜也這樣認爲。人類罪孽深重,只有不懈地努力才能贖罪。有位哲人講過:‘人所到之處,大自然變成背景。’我們基於自身的利益,十精十心地改變這背景,而不爲大自然着想。我們消滅了大量活的生物。其中的一些已滅絕。”
“我們願意不觸犯它們,”小塔妮婭解釋,“然而它們一直在觸犯我們。請小心,又要跳了。”
越野車又蹦跳一下。
“我們遵循古老的、呆板的規矩思索和行動,”帕弗雷什繼續發揮,“一旦受到冒犯,我們便像獵人般復仇心切。”
小塔妮婭截住他的話頭:“復仇心切的只有列斯金一個人。他不信能同猛禽和平相處。”
“我就是不信。”列斯金固執地表示。
車子越過寬寬的河十牀十,爬上岸,緩緩地順着斜坡行駛,把一些大樹甩在後面。
“往山崗上開嗎?”小塔妮婭詢問。
“已經到了?”帕弗雷什驚訝地反問,“那最好駛向高處,不過儘量別引起注意。”
“那就只能迂迴行駛,”小塔妮婭說,“不過跟走直線登上山崗相比,喧聲可能更大。”
“沒關係,你做主就是。”
車子從灌木林中穿越,隆隆作響。光線亮了些。越野車開到了一塊平地上。車窗外可見小斜坡,散佈着土撥鼠的洞十穴十。車停了。
“差點兒壓上一隻土撥鼠,”小塔妮婭說,“蠢東西跳出來,就在車頭上,不懂十交十通規則。”
帕弗雷什從側面的窗子望出去,見離車5米遠的一個洞裏,探出一副狹長的白色鼻臉,烏黑的小眼睛委屈地望着車子。它那長鼻子,由於沾滿螞蟻而變成黑色。土撥鼠喫午飯受干擾了。
“瞧,”小塔妮婭驚叫一聲,“兩隻小東西!”
林邊草地上,有隻土撥鼠匆匆忙忙地正在把兩隻小土撥鼠往洞裏攆。小東西反抗着,想溜走。最後,家長成功地把它們趕進洞去,並用身十子擋住洞十口,露出了撅十起着的圓形的白色十十臀十十部。
“繼續往前開嗎?”小塔妮婭問。
“對,它們並不懼怕我們。到山崗平坦的頂上去吧。”
原來,那兒有上百隻土撥鼠,它們一看見越野車,便後肢撐地,直立不動,然後要麼撒歡似的跑開,要麼緩緩走遠,保持着尊嚴。
越野車翻過山崗,在一大塊光禿的平地邊緣停住,那裏長着一棵碩十大的、被風吹歪了的樹。
19
平地一片空寂,但曾經適合棲息——隨處可見糾結的枝條、球狀的蝙蝠龍糞便。
“巢十穴十。”列斯金意味深長地說。
“把手十槍藏起來吧。”帕弗雷什對他說。
“我不會無緣無故開槍的。”
“你們瞧,”小塔妮婭招呼,“那邊,大樹底下。”
樹根間有個用樹枝遮掩的土坑,坑裏有3只蛋,每隻蛋的直徑約半米。
“小塔妮婭,把車子開到那邊去。”列斯金囑咐。
“您想幹什麼?”
“醫生,您不要干預!否則,您的十寵十物——兇惡的猛禽,將永遠威脅着人們。只要有機會減少這些畜生的數量,我們就應該當機立斷,毫不手軟!”
“請努力剋制,設身處地,爲這顆行星上的飛禽走獸想想,然後在它們的世界裏發現一種公正十性十。”
“並非在它們的世界裏!是在我們的世界裏!我們必須使它變得適宜於居住,我們的安全不受威脅。”
“列斯金,你這樣說於事無補。”吉姆指出。
天文學家把手十槍垂下,一場衝突避免了。爲了緩和緊張的氣氛,小塔妮婭先開口。
“我們取一隻蛋,好嗎?要是不取,博物館會責備的。”
“可以。不過,下一次吧,好不好?”帕弗雷什以商量的口吻說。
越野車朝大樹駛去。列斯金沉靜地端坐不動,避免和帕弗雷什四目相遇。帕弗雷什把身十子探出車窗,擡頭仰望。空中什麼也沒有。他跳出車門。列斯金跟着下車。
帕弗雷什拿起最近一隻蛋。這蛋沉甸甸、溼十漉十漉的。他把蛋遞給吉姆。
“多麼可十愛十的蛋!”小塔妮婭從越野車頂上的窗子探出上半身。
一隻小土撥鼠不慌不忙,沿着平地朝大樹走來。它的尖喙伸在前面,腳掌張開,一副好奇心極強的神態。
“我們把它也帶走吧!”小塔妮婭喊一聲。
帕弗雷什朝小土撥鼠那邊剛跨出一步,忽然呆住……
有一隻灰色的蝙蝠龍,跟在小土撥鼠後面,搖搖擺擺,大大咧咧地朝大樹走來。它漠然地朝越野車瞥了一眼……
“上車!”帕弗雷什以爲列斯金正站在背後,便招呼一聲。
帕弗雷什抱起小土撥鼠奔向越野車。他恰恰錯過了列斯金對着逐漸走近的蝙蝠龍的腦袋舉槍射擊的瞬間。
關鍵時刻,偏偏沒有人阻止他。帕弗雷什正把小土撥鼠十交十給還沒來得及躲進車去的小塔妮婭。吉姆正在車裏謹慎地放置蝙蝠龍蛋。帕弗雷什以眼角餘光瞥見,列斯金瞄準蝙蝠龍,發瘋似的開槍……而在空中,另有一隻蝙蝠龍,猶如巨石墜十落般俯衝……
帕弗雷什驅動越野車,急速地衝去,要遮擋在蝙蝠龍和列斯金之間。他眼前相繼閃過烏雲、樹幹、傾斜的土地、黑色的翅膀……千萬別讓列斯金被啄傷……雜沓的聲響……吉姆躍出車門……小塔妮婭幫着他,把天文學家的身軀拖進越野車,兩隻蝙蝠龍的腳爪在鋼板上敲打得嘭嘭響……
接着,周圍一片寂靜。
“我必須……”列斯金忽然堅定地說,“保護帕弗雷什……”聲音中斷了。
20
此時,用越野車載送列斯金到科考站太冒險。他失血過多。帕弗雷什竭盡全力,給他包紮。
越野車開到林邊停住。列斯金被攙扶到草地上。醫生和小塔妮婭留下照看他,吉姆驅車去取些外敷內服藥。還有強心針,以便確保列斯金能乘坐越野車返回科考站。
“您不要生他的氣。”小塔妮婭坐在帕弗雷什身旁,雙手抱膝,“他是爲了保護您。”
帕弗雷什正托起列斯金的胳膊,給他號脈:“我沒有生氣。小土撥鼠怎麼樣?”
“在車裏,它倒好,根本不知道是它惹的禍。”
“小塔妮婭,你可知道,我們的科考站可能將搬到這裏?”帕弗雷什問。
“在河岸上嗎?那挺好哎。但爲什麼要搬呢?”
“我講個偵探故事吧。反正偵探故事都不必以大偵探的獨自結束。”
“大偵探,請講吧。”
“你提出過一種解釋:曾經有外星人來過這裏,激怒過記憶力特強的蝠蝙龍。我解剖一隻蝙蝠龍,它的代謝特點決定了它不能以人爲食物。我還弄清了猛攻人們的蚊子並不能吸食我們的血液,否則會死去。關鍵的一點,是蝙蝠龍或蚊子僅僅在我們這山崗的範圍內瘋狂地行動。在林子裏它們就不這樣了。”
“於是出現一種新的解釋。”
“沒錯。蚊羣從來是循着體十溫十飛去——那是土撥鼠的體十溫十。蝠蝙龍是把我們當成了它平時獵取的對象。”
“蝙蝠龍打算抓獲我的時候,爲什麼它在離地1米的高度用腳爪使勁撲擊呢?若非是我四肢着地,匍匐而行,而蝙蝠龍也跟着失誤?還有,它們爲什麼攻擊色彩淺而亮的目標呢?再者,我們的山崗上並沒有土撥鼠!”
“正是由於沒有了土撥鼠,我們才成了蚊子進攻的目標。可見,存在着微型的生態環境。一座山崗就是一個穩定的生物社會。蚊羣棲息於土撥鼠的洞十穴十,吸食它們的血液。蚊羣也是土撥鼠所需要的,很有可能,它們捕食蚊子的幼蟲,也起到控制蚊子數量的作用……蝙蝠龍與土撥鼠等爲鄰,並非不獲得利益,然而它們是極其認真地守護着對方。它們所捕食的,是體質衰弱、動作遲鈍的土撥鼠。螞蟻過度繁殖,大舉入侵,成了我所目睹的這個世界裏剛出現的一個細節。我們從天外飛來,在一座山崗上安營紮寨。正值雨季,行星上的生活停滯着。我們着手修建屋舍、填平洞十穴十,土撥鼠或者死去。或者逃進樹林。那兒沒有它們喫慣的食物,於是也逐漸死亡。你帶回的那隻土撥鼠,它患多種病,奄奄一息。蚊子在進化的過程中已十習十慣於叮咬‘自己的’土撥鼠。土撥鼠缺失,它們就循着體十溫十飛來,吸食我們的血液而導致喪命。蝙蝠龍失去世代相傳的棲身之所。它們倒是樂意換個山崗,然而每座山崗都有一羣蝙蝠龍佔據着……”
尾聲
在帕弗雷什接替斯特列史尼醫生的10個星期後,“謝格扎”號宇宙飛船駛向克列賴納行星的軌道。它應該放出自己的載貨小飛船,爲科考隊送來物品。
尼娜和帕弗雷什站在遮棚底下,躲避灼十熱的十陽十光。
“斯特列史尼就要痊癒返回了。”帕弗雷什說。
“你和他共事,互相配合。我們一起逐漸融入這個不太和諧的大家庭吧。”
“謝謝。我不在,你們也將取得同樣的成果。”
來自“謝格扎”號的載貨小飛船,在十陽十光下熠熠閃亮,徐徐降落於林畔草地。取名爲“西塞羅”的土撥鼠受驚地把鼻臉緊十貼在尼娜的肚子上。
小飛船的艙門敞開,斜坡板伸向地面,包埃爾出來了。由於十陽十光強烈,他眯縫起雙眼:“帕弗雷什,你曬黑了,像在療養院裏!”
康復的斯特列史尼醫生緊隨在包埃爾後面。他立刻擡頭仰望天空。
“不會馬上看到蝙蝠龍的。”尼娜告訴他。
土撥鼠西塞羅壯壯膽,跑到包埃爾跟前,伸出腳掌,似索要的模樣。這些日子,它實在被十寵十壞了。
“小塔妮婭,你多多照料土撥鼠吧,”帕弗雷什囑咐,“有的就要添後代了。”
“帕弗雷什,別難過,”尼娜說,“我也會關心的。今後的日子裏,沒有這些土撥鼠陪伴,您將寂寞難耐吧?”
“這是土撥鼠?”斯特列史尼問,“原先還沒機會湊到近前看它們呢。”
“不準死乞白賴地索取東西,”尼娜衝着西賽羅說,“否則蝙蝠龍會飛來把你叼走的。”
高空中,太十陽十光令人目眩。一隻蝙蝠龍在盤旋,對人,對土撥鼠,絲毫不加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