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擾速度》作者:弗·波爾
我在走道上停下腳步:“我能在近處什麼地方換個後面的座位嗎,克拉拉?”
“啊,我想——讓我看看……”
“那一個怎麼樣?”我見上面沒有訂票單。
“哦,那不是靠窗座……”
“不過,沒有人吧?”
“嗅,讓我查查。”她翻出紙夾中的座位表格,“當然可以。我把您的包放起來好嗎?”
“哦——哦,我還有工作要做。”我真的有工作要做,這也就是我不願坐在麥肯齊旁邊的原因。我俯身坐進座位,同時皺眉瞧瞧坐在我旁邊的男人,暗示他我無意找話題十交十談。他也皺眉相敬,以示正合他意。此時我看見麥肯齊走進艙來,但他並沒有看到我。
就在飛機起飛時,我看到克拉拉彎腰檢查他的安全帶,而且還以同樣姿勢將上面寫有我名字的預訂單握在手中。好漂亮的女孩,我心中暗想。
我不願給你們這麼一個印象:我是有錢享受飛機旅遊四處周遊的富翁,同航空小十姐總是一見鍾情,難捨難分。我平時遇到最多的也不過是紐約航空公司的一兩位——啊,對了,我跟法國航空公司的一位航空小十姐一道飛過那麼一兩次,那也只是因爲有一次巴黎地鐵工人罷工無車可乘,她讓我坐了她的雪鐵龍,這算是搭便車。不過,仔細算來——對,可也真是的——我想我飛的次數不算少。那可都是些危險的買賣。儘管我的學位是在大氣力學方面取得的,但我的專業卻是信號調節——你知道,就是設備測量器或者光學觀察器,我們用它們來解釋這樣那樣的壓力、十溫十度、化學成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現在這是個十分有趣的學科,所以我總是被邀參加會議。我說“被邀”,不是指我可能拒絕那個意思。如果我想在這個部門保住位置以求有工作的自十由,就無法拒絕。而會議總是奢侈之極,歡樂異常的,所以我至少有時間樂一樂。真的,在堂皇高雅的旅館下榻,我覺得心醉神迷(還可在機場品嚐墨西哥式食品),何況還可以品評高檔酒類呢。
那自然也是可笑的,因爲我並沒有想到會議會開成這般模樣。年輕時,我喜歡讀威利·李的文章,十愛十到波茨坦(我指紐約的那一個)樹林中尋找人蔘,以便掙足錢到麻省理工學院求學,然後要建造宇宙飛船。那時,我想像自己未來會成爲一個破衣爛衫、身十體瘦弱、滿腔渴望的科學家;我想到,我可能從不會逾越實驗室一步(我現在猜想,那時我還以爲宇宙飛船是在實驗室裏設計的),而且通宵達旦地研究計算直到把身十體弄垮。可是,現在的情況證明,損傷我身十體的倒是杏仁鱒魚菜以及不停的時空倒換。
但我知道,該如何處置。
這便是我何以不願把四個半小時的時間十浪十費在同戈迪·麥肯齊進行冗長而無聊的談話上的原因。
那本不屬於我的領域。不過,我倒是跟幾個研究系統論的專家談過它。正如你想跟他們談論他們的專業問題的人一樣,他們態度極不禮貌。現在且讓我來解釋一下。在任何一個適當規模的領域,每一個月都要舉行大約二十個各類聚會、討論會和座談會,你無論如何起碼要參加一些,否則就說不過去。這還不包括工作會和計劃例會。而且,會議不一定在什麼地方開。自從上個聖誕節以來,一週整整7天,我都沒有在家睡過覺,儘管一直患有流行十性十感冒。
現在的問題是,所有這些會議有何效果呢?我曾經一度考慮過一種理論,設計出了整個模十式。這屬於一種靈巧的驅動器,製造出來不管在什麼時候都可以使我獲得信息——不過,假若你乘坐一個噴氣式飛機以每小時600英里的速度到什麼地方去,你畢竟明白自己有重要事情要做;不然,就不會到這麼遠的地方去。可是,有誰願意這麼做事呢?
所以,我放棄了這個念頭,力求尋找更好一點兒的途徑。你知道,要飛上3000英里,坐在旅館大舞廳的鍍金椅裏洗耳恭聽25個人向你宣讀論文,有比這樣十交十流信息更合的辦法嗎?這些論文中有23篇你是不屑一顧的,而第二十四篇又無從瞭解,因爲宣講者的口語方言太重,而且由於他急着趕飛機參加另一次會議,所以講得極爲草率。這樣,就只爲第二十五篇一篇論文白白十浪十費了你四天時光,其中包括旅行時間。假若在自己辦公室裏,你只需花15分鐘就可瞭然於心,而從中所得到的一定更多。當然了,你如果在咖啡廳中,鄰座的什麼人說不定會給你講一番最新技術,因爲你知道他所在的公司正在試驗遙測術,這你是無法從書本中瞭解到的,正可以取長補短。但是,我已經注意到,想尋求這樣信息的機會越來越少了;而且興趣也越來越少,這可能是由於你在第300次會議之後已經心灰意懶再不願結十交十新友。你腦子裏滿是回來時書桌上等你去做的事情。而那次布魯塞爾國際學術聯合會上,那個該死的埃及人嘮叨個沒完,讓人在一個半小時裏好像參加蘇伊士戰爭一樣拂之不去印在腦海裏,至今記憶猶新。
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此繁多討厭的會議既十浪十費時間,又十浪十費寶貴的飛機燃料,對不對?
這是由於會議留下了缺憾:電訊傳導實在是既省錢,又便利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過貝爾試驗室有關他們的圖像顯示電話的錄像——他們在十多個會上放過——這種電話幾乎使一切如在眼前,它比電話要便利快捷,而且各種信號盡數傳達,不過呼吸中含有的威士忌味這樣的內容是傳達不出來的。這還不過是一種微型機械,其他諸如傳真機、傳播器、遠程電腦等等還有很多……對,我們既然造出了它們,爲什麼不加以利用呢?你知道,人們是怎樣剪輯信息錄音磁帶的呢——消除可有可無的講話內容,剪掉停頓的部分,甚至將沒有作用的音節都洗掉。而你仍然可以完全透徹地理解,儘管一分鐘語速只有400個詞,而不是六七百個(但後者半數都是在重複或者“我的意思是說”)。
好了,這是系統領域;正如我上面所講,而不屬於我的研究範圍。但有必要聽取專家意見,而不是我的意見。也有一兩個同道心急如焚,我們準備一旦找到時間就聚集在一塊兒商討此事。
或許你想知道我提供什麼建議。我認爲,我確實能講出個道道兒來。比如說,討論解決會議問題的方法是什麼?我已經看到一些文章,談及簡化會議的辦法以及參與者真正參與的會議。我自己也有了我自己的想法。我暫且命名爲討論定額,此即探討討論會每個參加者發言要在最低限額的時間內講解一個單獨問題,並使聽者弄明白(且予以辯論或反駁),然後再講下一個問題。
是的,如果有半數的會議能像我想的,像我這樣的人便可以在現在我們花費的四分之一的時間裏把事情辦好——而這還是比較保守的。
會下另外四分之三的時間用來做什麼呢?啊,用來工作呀!用來做那些我們該做而沒有找到時間去做的事情。我這樣講是嚴肅的,切合實際的,也是可行的。我確認,我們可以比現在多做四倍的工作。而且我的確還認爲,我們能夠在5年而不是20年裏登上火星;我們能夠在12年而不是50年裏治癒血癌,如此類推。
好了,就是這樣,這也就是我不願十浪十費時間跟戈迪·麥肯齊閒聊的原因。我已經把我所有的筆記都放在箱中帶着,四個半小時時間定能把它們整理出來,放在一塊兒十交十給我研究系統工程的朋友們以及其他有興趣的人。
飛機一起飛,我便將小桌拉開,開始整理一大堆小紙片。
不過,紙片並沒有理出頭緒。
事情總是辦不成,這是可笑的——我是說,當你想做某件事,你向前看看,預定在什麼地方有時間去做,但忽然時間卻不翼而飛,你什麼也沒幹成。情況是這樣的:克拉拉小心翼翼拿來了雞尾酒——她知道我一向喝加檸檬的不帶甜味的特殊馬丁尼酒——出於禮貌,我只好把紙片挪開。接着她又端來了小菜,我飢餓難耐,不得不將紙片收入包中。然後,我又覺得是否有用正餐的必要。就這樣,用餐花去了我幾乎兩個小時,當然包括喝酒以及飲料的時間。儘管我並不真的想看電十影,但面前就是那種銀幕,上面的人物就在你面前狂轟濫炸,放槍嗚炮,火花四濺,即使斜着眼也能看得到——還有,甚至前夜在酒吧間另一排熒屏的影像,也混入你面前的熒幕——所有這一切都猶如時光一起十交十錯重疊起來,成爲一個“現在”,終於粉碎了我的注意力。當然了,這其中還含有酒十精十的作用。等到電十影一結束,第二道咖啡和薄荷醬就又上來了。接着安全帶上方亮起了信號:我們已抵達威爾遜峯上方。下飛機後,我已再無時間整理筆記了。不過,我已經十習十以爲常。我在波茨坦樹林尋找人蔘時,不一樣空手而歸嗎?經過如此經歷,最後只好靠助學金去求學。
我登記過後,洗一把臉,來到會議室,剛好趕上參加一個令人厭倦的導師會,討論的是遊十移不定的大氣中無污垢的空氣產生的動盪。參加人數很是不少,會議室有七八十人。我卻想像不出,他們能搞出什麼名堂來。所以我一拿到時間表,就溜了出去。
咖啡機旁有人對我叫道:“嗨,奇普。”
我走過去,跟他握握手。這是一個年輕人,名叫雷斯尼克,來自我獲得碩士學位的那個小學院,他看來悶悶不樂,面帶十溫十色。他身邊還有一人我不認識,這人個子高大,頭髮花白,頗有點兒銀行家的派頭。“拉莫斯博士,這位是奇普。這是拉莫斯博士,在國家航空航天局工作——我覺得好像是國家航空航天局?”雷斯尼克介紹道。
“不是。我在一個基金會工作。”他說,“見到你真高興,格魯博士。我一直在沿着你的道路展開工作。”
“謝謝你,非常感謝你。”我很想喝杯咖啡,但又特別不願一邊喝咖啡一邊站在那兒同他們談話,所以只好說:“哦,我最好去登記一下,所以假如你們諒解的話……”
“請隨意,奇普,”拉里·雷斯尼克說,“一個半小時前我看見你登記過了。你是想回你房裏工作吧。”
這真有點兒叫人尷尬。拉莫斯博士微微一笑道:“拉里給我講了你的一貫作風。剛纔你過來時,他實際上講過三十秒內你必定出來,果真不出所料啊。”
“哦,無污垢空氣產生的遊蕩不屬於我的專業……”
“啊,沒有人怪您,向上帝起誓。想喝點兒咖啡嗎?”
惟一可做的就是表示感謝了,所以我說:“是的,請吧。謝謝。”
我看着他拿過杯子,用大銀壺注滿了它。他似乎有些面熟,但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們曾經在達拉斯二次高層雲討論會上見過面吧?”我說。
“我想沒有吧。要加糖吧?不,我實際上很少涉足這種會議。不過,您的論文我倒讀了不少。”
我攪了攪咖啡:“謝謝你,拉莫斯先生。”我通常要做的就是複述一個名字,直到不會忘記爲止,不過大約有半數倒真的給忘了。“我明天上午發言,拉莫斯先生。講‘從激盪不停飛船中測量斜度的光度學技術’,我想,沒有什麼不是以他們在蘭利做的一切爲藍本的。”
“是的,我看過摘要。”
“但你是不求甚解,一掃而過吧?”拉里粗十粗呼出一口氣,“那今年要花多少?”
“哦,不少。”我假裝要快點兒喝咖啡,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可拉里好像面帶十溫十色。
“您來時,我們正在討論這個問題,”他說,“一年有三十篇論文,時不時還要向學會提十交十報告。你哪有時間真正在自己書桌旁待上一個月?我知道,在我自己的部門……”
我有了點兒興趣,但卻無法深入,因爲我想回去整理筆記。我又呷了一口咖啡。
“您知道霍伊爾怎麼講嗎?”
“我不知道,拉里。”
“他講,如果一個人有一分鐘做某件事,不管是什麼事,整個世界都會合謀使他無法幹成。項目主席邀請他宣讀論文;受託人拉他參加會議;報社記者約他採訪;電視臺呢,則讓他跟滑稽演員、樂隊指揮以及妙齡女歌手同時在熒屏上露面,談論火星上有無生命。”
“而跟他有同感的人又在他不參加會議時強留他談話。”拉莫斯博士格格笑起來,“真的,奇普博士,即使您長此以往,我們也會理解的。”
“我簡直搞不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麼了。”拉里說。
他顯得異常煩惱。“關於這件事,”拉里接着道,“我還什麼也沒做過。不像你,奇普。但總有一天,我會做出點什麼的。”
“不要謙虛嘛,”拉莫斯博士說,“爲什麼我們不找個地方坐下談談——除非您真的想回去工作,奇普博士?”
我幾乎說服自己跟拉里和拉莫斯博士談一談,這也是我的工作。於是我們先到我房十中,接着又來到拉里房十中。在他房十中的包裏放有一份蘭德社十十團十十的報告,以及我曾經送給他的一些筆記。大約10點時,午餐送來了。我們一邊討論問題,一邊喝着冰鎮咖啡,並且用拉里隨身帶的一個小杯痛飲起波旁威士忌。我給他們講了我對技術信息傳遞的系統論方法的詳細看法,拉莫斯博士聚十精十會神,對每一點都抱有極大的興趣,我們兩人不論是誰也沒遇上過這樣的聽衆,儘管他只是一味地講“是,當然”以及“我明白了”。有這兩位的支持,我對此信心十足。
這一晚過得暈暈糊糊,到最後,我們甚至計算起,如果凡是活着的人都把時間用在工作上的話,我們可以怎樣快地征服火星,並且發射一個艦隊的太空人造飛船。接着,我們停頓了一下,拉里站起身來,推開法國式玻璃窗。我們來到他的十陽十臺上眺望。20層樓外,洛杉礬就在眼前。南邊小山雷聲陣陣,閃電不斷。清涼的空氣使我頭腦清醒了一會兒,並且使我首先意識到我昏昏欲睡;然後,我便意識到,我必須在7個小時內讀完那個討厭的論文。
“今天真沒有白過。”拉莫斯博士道。
拉里微微一笑:“對你們這些年長的會員自然是這樣的,”他道,“不過,我倒是很願意翻翻你的筆記,奇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只要你不把它們弄丟就行。”我說。然後轉身返回我的房間,躺到十牀十上,自己對自己傻笑,最後才沉沉入睡,還夢想着每年可以有大約五十個周搞我自己的事。
睡得儘管很穩,可十牀十頭旅館的鈴聲一響,我就馬上醒來了。我們已約定在拉里房十中用早餐,這樣我便可以收回我的筆記,並且也許可以在上午會議開始前閒聊一會兒。當我趕到他那一層樓時,就看見拉莫斯博士向我走來。“早晨好。”他說,“我剛纔叫醒了兩個度蜜月的,他們很不高興。拉里的房間不是2051嗎?”
“是2052。在另一邊。”我說,他微笑一下,踏上樓梯,很快給我講了一個非常可笑的關於度蜜月的笑話,等我們來到拉里門前,絕妙之處正好講完。
我上前敲門,但無人應聲。我一邊大笑,一邊說:“你試試。”拉莫斯博士敲敲,也無人回答。
我停止大笑:“他不可能忘掉我們會來,對吧?”
“推推門,爲什麼不呢?”
我上前推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但拉里卻不在房內。洗澡間房門開着,十陽十臺窗戶也開着,但拉里卻無蹤影。他的十牀十上亂成一十十團十十,但卻是空的。
“我認爲他是不會出去的,”拉莫斯博士說,“看,他的鞋還在那兒。”
十陽十臺不大,不可能藏在那兒。但我還是走過去,察看了一番。十陽十臺狹窄,又被雨水打得光滑滑的。這裏只有兩張輕便摺疊椅,還有幾個菸頭。
“好像他出來到過這兒。”我說。然後,我似乎感到好笑,便從欄邊俯身向下望去。這就一點兒也不好笑了。因爲就在旅館呈彎曲狀的前沿,噴泉邊上,有個影子四肢鬆開躺在那裏。有一個人站在旁邊,高叫着守門人。時間尚早,我聽見他的叫十聲模模糊糊從200英尺的下方傳來,迴盪在我們和拉里的十十屍十十體之間。
他們取消了上午的會議,並且決定下午繼續進行。我跟麥肯齊爭論不休,鬧得不可開十交十,因爲按預定計劃他要在下午3點宣讀論文,而我也被改在這個時間發言,讓他擅自決定爲所欲爲我就是感到不快。跟驗十十屍十十官以及旅館人員一塊兒搞了兩個小時,幫助他們推測拉里爲什麼會跳下十陽十臺本已不快,而當發現他跳樓時手中仍摸十着我的筆記紙片,並且這些紙片給雨淋過帶着點點泥土撒滿一地,就更叫人不快。
我心裏煩透了。我曾經聽說埃利克宣讀完他的論文只用了3分45秒,我要盡力打破他的記錄,然後我便把帶的東西丟進箱中,辦了手續,準備直接出發到機場去,搭乘最早一班飛機回家。
但服務員卻說:“我有一個口信給您,奇普先生。拉莫斯博士請您在見到他以前不要離開。”
“謝謝。”我說。去還是留呢,我自己猶豫不決。但是,不管怎樣我卻無法自己再拿出決定來,因爲拉莫斯穿過走廊向我走來,友好的面孔中帶着焦慮的神情。
“我就知道您要走,”他說,“請先讓我佔用您20分鐘時間。”
我猶豫了一下。他馬上向侍者打個手勢:“過來。讓他看着您的箱子,我們下去喝杯咖啡。”這樣,我只好隨他走到咖啡館的內廳中,我懷疑,他是否能認出拉里摔下來的地方。但我對此類事並不敏十感,很明顯他也是如此。我們還沒在桌邊椅上坐穩,他就將一個侍者拉到跟前,並且沒經我同意就要侍者去取咖啡和三明治,同時一刻不停地對我講了起來。“奇普,”他說,“不要灰心,我爲您的筆記感到遺憾。但是,我不願看到您放棄此事。”
我向後靠在椅子上,感到疲憊不堪:“啊,我不會的。拉莫斯博士……”
“叫我拉斯洛吧。”
“我不會的,拉斯洛。實際上,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
“我知道您會這樣的。”
“我計劃,如果下週不參加一兩次會——不管怎樣,我可以利用拉里的死做藉口;實際上,找什麼藉口都行——我憑藉記憶就可以重新寫出來。唉,或許這一週還不行,只能做思考時間。我還要人送些報告的副本過來。不過遲早……”
“好的。我要跟您談的就是這個。”女侍者端來了咖啡和三明治。她剛將它們放下,拉斯洛便揮揮手讓她馬上離開:“您看,您是我來這兒特意要見的人。”
我凝視着他:“您對光度學有興趣?”
“不——不是您的論文——是您的想法。看在上帝份上,就是我們談了一整夜的東西。直到雷斯尼克昨天跟我說起您,我才明白我要的就是您。經過昨夜的十交十談,我已定下了信心。”
“我已經有了工作。博士——拉斯洛。”
“我也不是給您找工作。”
“那,是什麼……”
“我是給您提供一個使您想法行之有效的機會。我有資金,奇普,基金會資金,正找花的地方呢。它不是要用在太空探索,癌症研究或者高等數學上——這些已經有充足的資金了。我的資金要尋找的是不同於正常模十式的項目,大的項目,像您這樣的項目。”
啊,我當然激動不已。受到這樣重視,實在難得。
“我在華盛頓第一件事就是通告委員會祕書處——我是指,委員會在那兒開會……當然了,在電話裏我不可能講得太多。但是,願者上鉤嘛,奇普,委員會會同意的。下週要開會,我希望您出席。”
“在華盛頓?我以爲……”
“哦,不是。基金會是國際十性十的,奇普,這次會議在科莫湖舉行。不過,我們當然會承擔費用的。您到那兒可以做很多事情,您辦公室也不會打電話干擾您……”
“可是,我意思是,我拿不準……”
“我們會支持您的。您要什麼都成,一個後勤部或一個指揮部,在艾奧瓦的埃姆斯我們已初步建立了一個機構,您當然要到那兒去。不過,一個月才那麼幾天,而且,”他微笑一下,以示道歉,“我知道那對您不算什麼。您如果能將勳章掛在胸前,其他別的事也就沒有什麼可激動的了。不管怎樣,祕書處已委託我告訴您,您已被邀接受理事職務。”
我急不可耐地需要喝咖啡,於是就喝了一口。“對我來說,您走得太遠了,拉斯洛。”我說。
“理事們在弗拉格斯塔夫開會,他們在那兒有一個鄉村俱樂部,您會喜歡的。當然了,每年只有六次,但很值得,奇普。我是說,我們像做別的任何事一樣自有我們的策略。如果您做了理事,您就能施加很強的影響。”
他侃侃而談,我端坐一旁洗耳恭聽。我所期盼的一切,果真要實現了。下週,在意大利一間十陽十光充足、寬暢舒適的房間中,通過巨大的窗子可以俯視科莫湖;在這裏,我已儼然成爲老派資格的項目指導人,地位是理事,常務委員會委員以及50位諮詢委員中的一個。
再下一週,我們在埃姆斯爲雷斯尼克紀念大廈舉行落成儀式——名字是我的主意,但人人同意——儘管才過了一年時間,但我可以看出我們可以在那裏真正做出成績來。一般看來,我把那麼多時間花費在管理十性十工作和會議上是不適宜的。但是,當我有一次在蒙特利爾給拉斯洛提及此事時,他向我微微一笑,露出同意的表情。“我懷疑您考慮這個問題要花很長時間,”他格格笑起來,“但是,與其匆匆忙忙,不如緩步前進。您自己也可以看得出來,效果還是不錯的。我不是給您講過,您的巡迴報告給人印象很好嗎?”
“謝謝。是的,你實際上講過。無論如何,我們一旦把雷斯尼克分期付款基金安排妥當,就會有更多時間的。”
“妙極!不要給人說我給您講過,”——他眨眨眼——“但可記得我給您講過十交十叉學科事務委員會主席一職的可能十性十任命?對了,那不是官方十性十的。但已經確定下來了。我們在肖勒姆已經爲您安排了一個套房,您會時常用到這套房子的。我們甚至還將一個房間改造成辦公室,您可以在旅行間歇在那兒作些筆記什麼的。”
好吧,我當然告訴了他,如果他指的是我那些需要重新整理的筆記,那它們就不需要那麼多的房子。實際上,壓根兒沒那個必要,因爲我根本沒有動手整理。
我覺得,不論怎樣,我總是幸運的。但實際上我並不怎麼幸運。比如,可憐的霍尼曼——我已經寫信給他,讓他把給我準備的報告的另一個副本送來,但卻忽然傳來噩耗:他的船在暴風雨中失事。人們花了一週時間也沒找到他的十十屍十十體。即使他做過報告的副本,又有誰知道是放在哪兒?何況……
對了,雷斯尼克死的那天,講的那個可笑的問題是:如果有人真能做出點什麼,整個世界的人便合謀予以反對。他還講:“我真弄不懂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
假若這是個笑話,寓意何在?我左思右想。我是說,假如有人不願我們儘可能迅速向前,有人從另一個世界……
那樣想是愚蠢的。也就是說,我覺得假設是愚蠢的。
僅僅出於好玩兒吧,有兩件事我很想知道。
其一是,基金會是在哪兒而且如何搞到的錢?
其二是,那天早上2051房間是否真有一對度蜜月的人,正當拉里飛身落下20層樓時,非常偶然地被拉斯洛·拉莫斯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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