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片》作者:羅格·菲力普斯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吳紅月艾耘譯

  編者的話:探討世界的真實十性十,是哲學家、心理學家多半致力的問題。但什麼是真實?到底有多少種真實?感覺和思維之間到底有什麼中間環節?美國科幻小說《黃藥片》在這個問題上作出了自己的探索。小說是心理學軟科幻的傑出代表,故事的構造十精十巧,結尾出人意料而又耐人尋味。

  一

  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悄悄地從後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脫掉外套,把它收進窄小的櫃子。他撿起桌子上整齊的一疊病歷卡,這是接待員海倫娜小十姐放在那兒的。只有四人病人,當然,如果他不限制,求醫的人恐怕得成百上千。十愛十爾頓的業績是如此輝煌,作爲一個心理學家的名聲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在公衆心中他的名字就等於心理治療。他的眼睛掠過頭一頁,皺了皺眉頭。之後,他朝通向治療室的單向玻璃望過去,那裏面有四名警察和一個穿束縛衣的男人。卡片上講這個男人叫傑拉得·鮑塞克,他在超級市場殺了五個人。在被捕之前,鮑塞克先生還打死了一名警官,並打傷了另外兩個。

  除了束縛衣,這位先生看不出有什麼危險。他大約25歲,棕色頭髮,藍眼睛,眼睛周圍有着淡淡適中的皺紋。現在,他面帶輕鬆的笑意,懶散地凝望着梅倫娜。後者正假裝伏十在桌子上研究她的卡片,其實,她明顯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觀衆”。

  西得瑞克轉身回到自己的桌子邊上坐下,鮑塞克的卡片上講了更多有關殺人案的內容。當這位先生被捕時,他堅持說他殺掉的並不是普普通通的地球人,而是“登上自己飛船的長着藍色鱗片的金星蜥蜴人”。他自信那樣做只是出於自衛。

  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科幻小說中的事情,許多人還當真!自然,這不是小說家的過錯。在早先,同類的病人也把其它類型的幻想當作真實的存在。人們曾將這樣的婦女當作巫婆燒死,把男人當作鬼怪砸死。

  西得瑞克突然拉過有線話筒,向對講機裏說道;“請將傑拉得·鮑塞克帶進來。”

  接待室的門被打開了。接待員海倫娜小十姐只對西得瑞克微微一笑,就又快步閃了出去。四名警官前後“保衛”着傑拉得·鮑塞克走了進來,輕輕帶上門。

  印象滿深刻!西得瑞克想着,朝桌子前的椅子點了點頭。警官將穿束縛衣的男人安置在那裏,並小心地不離左右。

  “你是傑裏·鮑塞克(傑裏是傑拉得的十愛十稱)?”

  穿束縛衣的男人會意地點了點頭。

  “我是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心理大夫。你知道爲什麼帶你來這兒嗎?”

  “帶我?來這兒?”傑裏拍着手狂笑起來,“你可真會開玩笑。你是我的老同伴卡·卡斯托。帶我來這兒?笑話。離開你,我怎麼能生活在這隻充滿惡臭的水桶裏呢?”

  “充滿惡臭的木桶?你在講什麼?”

  “咱們的宇宙飛船呀!”傑裏答道,“喂,卡斯托,鬆開我,行嗎?這種愚蠢的遊戲我已經玩夠了!”

  “我的名字叫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心理大夫一字一句地說,“你並不在宇宙飛船上,你是由站在你身後的四名警察帶到這裏來的,而且……。”

  傑裏·鮑塞克回過頭,用坦誠奇怪的眼睛仔細地研究了每一個人之後,打斷了大夫的話。“什麼警察?你是指這些個——齒輪鎖嗎?”他回過頭憐憫地望着十愛十爾頓博士,“你最好救救你自己,卡,你在幻想!”

  “我的名字是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

  傑拉得探過身,用同樣肯定的口氣說道:“你的名字是卡·卡斯托,我拒絕稱你爲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因爲你是卡·卡斯托。我會一直這麼叫你,因爲在這個完全瘋狂的世界上我們必須儘可能保持些許不變的理十性十,你該立刻停止在自己炮製的夢境中飄來蕩去了!”

  西得瑞克的眉十毛十擰到了額頭中間。

  “有意思,”他停頓了片刻,微笑了起來,“這也正是我剛剛希望對你講的話。”

  二

  西得瑞克還在繼續微笑,傑裏嚴肅的表情漸漸地被化解了。最後,一個迴應十性十的微笑浮出他的嘴角,兩個人終於笑作一十十團十十。站在後面的四名警官莫名其妙地相互望了望。

  “夠了!”西得瑞克喘了口氣說,“我猜想咱們擺平了。都是硬果子,不好啃。”

  “擺平就對了!”傑裏很高興。“不過,”他嚴肅起來,“我還被綁着呢!”

  “是穿了件束縛衣。”西得瑞克說。

  “是繩索!”傑裏堅決反對。

  “你是個相當危險的分子。”西得瑞克給他解釋,“你一共殺死了六個人,其中一名是警官。你還打傷了另外兩名警察。”

  “我炸死了五個登上我們飛船的金星蜥蜴海盜,熔掉了一個門上的齒輪鎖,還燒掉了另外兩個齒輪鎖外表的漆皮。你也知道我做了什麼,卡,怎麼空間瘋狂症讓你把什麼都擬人化了呢?這幻覺什麼時候產生的?肯定在你認爲有更多不該上飛船的人登上了咱們飛船的那一刻發生的。你最好到那個有鎖的小櫃子邊去,喫下一粒黃藥片,這藥能夠消除你的幻覺,它不會損害你的。”

  “假如你講的是真的,那你又爲什麼穿着束縛衣坐在這兒呢?”

  “我沒有穿束縛衣,我只是被繩子綁住了。是你綁的我,你不記得了嗎?”傑裏急切地說。

  “站在你身後的是齒輪鎖?這是你的看法,對吧?好,如果其中一個齒輪鎖走到你的面前,用拳頭打在你的下巴上,你還認爲它是齒輪鎖嗎?”

  西得瑞克示意一名警官走上前來。這個人很仔細地給了傑拉得重重的一下子,不過並沒有傷着他。傑裏眼中閃出喫驚的目光,之後,他看着西得瑞克,笑了起來。

  “覺得怎麼樣?”西得瑞克問。

  “怎麼樣?”傑裏笑了,“天哪,你想象的那個齒輪鎖,不,那是你夢中的警官,他走到我的面前,而且打了我!”他遺憾地搖了搖頭。“你難道不明白,卡,這不是真的?放開我,我就能證明這一切。我會打開這些‘警官’的身十體,走到外面,穿上太空行走服或者磁力鞋,或者無論幹些什麼。也許,你怕我做這些事情?你被保護十性十的幻想所纏繞,而我又被繩子所束縛,你又把這些繩子想象成十精十神病人用的束縛衣。你認爲你自己是十愛十爾頓博士,一名心理學大夫。你認爲你是正常的,而我瘋了。也許,你想象中的自己是個名醫吧?人人都想找你看病,肯定沒錯!你名揚四海,你甚至幻想有個美麗的接待員,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海倫娜·菲茲羅伊。”

  傑裏點了點頭。“對,就是她。”他極其理解地說,“海倫娜是個火星港的協調員,我們每一次在火星上着陸,你都與她約會。但是,她總是不理睬你。”

  “警官,再打他!”

  當傑裏的腦袋隨着警官的動作而擺十動的時候,西得瑞克問道:“現在,你的腦袋在動,這是我的想象嗎?”

  “動什麼?”傑裏說着,笑了,“我沒有感覺到動。”

  “你的意思是說,在你的意識裏沒有些許的理十性十能告訴你,你的推理並非真實?”

  傑裏傷感地笑了笑:“我不得不承認,當你看起來是那麼絕對自信,認爲我是個病人的時候,我常常會懷疑我自己是否錯了。放開我,卡。讓我們不要感情用事地解決問題。我倆之間總有一個是瘋子。”

  “如果我讓警察脫十下你的束縛衣,你會怎麼辦?搶過槍並試圖殺掉更多的人?”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傑裏說,“如果那些海盜返回飛船,你又犯了空間瘋狂症,以至於歡迎他們上船,事情可就鬧大了。你必須放了我,我們的生命全繫於此,卡!”

  “你又從哪裏搞到槍呢?”

  “槍通常放在齒輪鎖那裏。”’

  西得瑞克看了看四位警官,又看了看他們手中的來複槍。警宮中的一個朝他勉強地笑了笑。

  “恐怕我們現在還不能脫掉你的束縛衣。”西得瑞克說,“我現在準備請警官帶你回去,明天咱們再繼續談。我希望你能夠認真地思考這件事情,努力去發現那堵將你的理智與現實隔開的牆。一旦你找到缺口,整個幻覺就會消失。好吧,警官,帶他走。明天這個時候再見。”

  警察抓起傑裏,犯人低頭看了看大夫,有一種十溫十和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

  “好吧,卡,我會努力照你講的去試試,我也希望你想想我的話。我很有信心,因爲有好幾次,我發現你的眼中閃出了誠實的懷疑,我希望……”警察粗十暴地將他推往門口。傑裏回過頭,懇求地叫道:“卡,喫一片藥櫃裏鎖着的黃藥片吧!不會有什麼不十良反應的。”

  三

  將近5點半鐘的時候,西得瑞克應付完所有病人,鎖上了醫院的大門。他伸了伸胳膊,嘆了口氣:“今天真夠累的。”

  海倫娜擡頭望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打字:“我還有一點就幹完了。”

  一分鐘之後,她取下打字紙,放到桌子旁邊的文件架上面。

  “明天早晨我會把它們分類歸檔的。”女接待員說,“很累,是不是,博士?那位鮑塞克先生是我爲你工作以來見到的最不尋常的病人。還有那位可憐的波茲先生,一位成績卓著的經理,每年掙500,000美金,可他卻打算放棄不幹,他看起來可是沒什麼十毛十病。”

  “他是正常的。血壓高的人經常會有微量的腦溢血,這種出十血點是那麼小,以至於它的影響面積不會比針尖大,但它對心理的影響則是使人完全忘掉他知道的事情。他可以再學十習十,但是人的理智必須永遠正常才能支持自己找到機會。他已經作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這使他的公司損失了150萬元。這就是爲什麼我答應他,把他當成一個病人……唉,真正讓我心煩的是傑拉得·鮑塞克!海倫娜,我說亂了,我同意把一個年收入爲500,000美金的經理當成自己的病人。”

  “鮑塞克挺可怕的,是不是?我不是說由於他是個殺人重犯就可怕,而是他譴責您……”

  “我明白,我明白。”西得瑞克說,“讓我們來證明他的看法全是錯的。怎麼樣,願意和我一起喫晚飯嗎?”

  “我們有約定的!”

  “這次讓我們打破約定!”

  海倫娜堅定地搖了搖頭:“目前更不行。再說這也不能證明什麼,他已經在那一點上擊倒了你。如果我和你去喫飯,那隻能證明你是在夢幻世界裏實現了一個願望。”

  “噢!”西得瑞克叫了一聲,他的勇氣消失了,“夢裏實現!那是句髒話。他怎麼知道黃藥片的?我不能使我的思想擺脫這個想法,那就是假如我們確實在宇宙飛船上,假如真有那種將客體人格化的空間瘋狂症,一枚黃藥片也許正是治療的辦法。”

  “怎麼講?”海倫娜問。

  “這種藥片總是能將從神經末梢傳來的神經電流在強度上擴大三倍,其結果是外界現實的感覺信息阻止了幻想的插十入。這是很令人驚奇的。三年前,當他們第一次生產這種藥片的時候,我就吃了一片。你一定會喫驚的,你實際上看到的東西是那麼小,特別是人,小極了。你平時看到的只是感覺與意識之間插十入的符號。我不得不將整整一週的約會治療取消掉,因爲喫過藥之後,我發現,如果不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所創造的符號去調節感覺,我就沒法與外界的人打十交十道。我指的不是正常的人,而是各種複雜的正常與不正常的症狀。”

  “我倒希望有機會喫一片。”海倫娜說。

  “那是一種扭曲。”西得瑞克說着笑起來,“當一個處於夢境中的角色服用了黃藥片,他會發現,世界除了幻想之外,是完全不存在的。”

  “爲什麼我們不共同喫呢?你一片,我一片!”

  “啊哈,”西得瑞克講得肯定,“那我肯定得停止工作了!”

  “你是怕醒來時自己正在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上面吧?”海倫娜大笑起來。

  “說不準。我瘋了,是不是?今天的事明顯地表現出,我個人的現實天地有重大的漏洞,這漏洞是如此明顯,我恐怕必須向你問一下了。”

  “你當真嗎?”海倫娜問。

  “當真!”西得瑞克點了點頭,“我問你,警官怎麼會把傑拉得·鮑塞克直接帶到我的辦公室,而不是把他送到市立醫院的十精十神病房,讓我去那裏見他呢?地區律師爲什麼不在這之前與我接洽共同研究這一個案例呢?”

  “這個……我……我不知道。”海倫娜說,“我沒接到電話,他們直接把他帶來了。我以爲你適應他們了。今天第一個病人是弗斯科夫人,我立刻打電話取消了她的預約。”她睜大眼睛望着西得瑞克。

  “現在我知道病人的感覺了。”西得瑞克說着跨過接待室的空間,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很可怕,是不是?想一想如果我吃了一枚黃藥片,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了——我的學歷、我的地位、我作爲世界著名心理學家的名望……還有你,告訴我,海倫娜,你能肯定你不是火星港的協調員嗎?”

  他對她笑着投去古怪的一瞥,慢慢關上了房門。

  四

  西得瑞克脫十下大衣,直接走向有四方小玻璃的接待室。傑拉得·鮑塞克仍舊穿着束縛衣,在同樣的四名警衛的看護下坐着。

  西得瑞克來到自己的座位跟前,還沒有坐下,就打開了通話器:

  “海倫娜,在帶傑拉得進來之前,請先替十我接通地區律師的電話。”

  在等待中,他掃了一眼病人的病歷,同時十十揉十十了十十揉十十自己的雙眼。他整夜未眠。

  電話鈴一響,他便抓起了聽筒。

  “喂,是戴維嗎?”他搶先說,“我想問你那個叫傑拉得的病人……”

  “我正準備給您打電話。”地區律師的聲音傳了過來,“昨天上午10點我給您掛電話,可是沒有人接,這之後我就沒找出時間再打。我們警察局的心理學專家沃爾茲說,您能使這傢伙在幾天內擺脫他的幻想,至少可以讓我們有時間得到一些敏十感的回答。在關於刺殺金星蜥蜴人的幻想之下,一定還有其它的殺人理由。我們受到了很大的壓力。”

  “可你爲什麼將他帶到我的辦公室來了呢?”西得瑞克問道,“這自然沒什麼,可……我認爲你無權這麼做:帶着一個病人離開病院,還冒險地穿繞城區!”

  “我希望這不是強迫您,要知道我們很急。”

  “好吧,戴維。他就坐在我的接待室裏,我盡力使他回到現實吧!”

  西得瑞克慢慢掛斷電話。“不是強迫!”他小聲地嘀咕着。

  “海倫娜,把傑拉得帶進來!”

  五

  通往接待室的門被打開了,病人和警官再一次魚貫而入。

  “早上好啊,卡!”病人先打了招呼,“昨晚睡得可好?我聽到你一整夜都在跟自己說話。”

  “我是西得瑞克·爰爾頓博士。”大夫堅定地說。

  “啊,對了。”傑裏說,“我曾經答應你,試一試照你的方法去看待事物,對吧?我一定盡力配合你,十愛十——爾——頓博士!”傑裏轉向警官。“現在讓我們瞧瞧,這四個……是什麼來着?不是齒輪鎖,是警察,對吧?早晨好啊,警官們!”他向他們鞠了一躬,接下來,他環顧左右。“這是您的辦公室,十愛十爾頓博士?一個出色的辦公室,嗯?我猜你座椅前面的這個東西不是飛船上的星圖桌,而是醫用辦公桌。”他仔細地打量着桌了,“全金屬的,桌角還包了鉛皮呢!”

  “這是木頭做的,完全是桃木的。”

  “是,是。瞧我多傻!我是真的想進入你的世界裏,卡……對不起,我說錯了,是十愛十爾頓博士。或許,您該到我的世界中來,雖然我現在處於不利的地位,被綁着。我不能像您一樣走到鎖着的藥櫃前去喫下一粒黃藥片,您吃了嗎?”

  “還沒有。”

  “啊哈,爲什麼不描述一下您的辦公室呢,十愛十爾頓博士?”傑裏說,“讓我們做個遊戲,您只介紹出物體的一部分,看我能不能試着補充上其餘的部分。就從您的桌子開始,這是真正的桃木桌子,一個經理式的辦公桌,就從這兒開始吧!”

  “好吧!”西得瑞克說,“我右手邊上是對講機,它是灰色的,塑料的。正對着我放在桌上的是電話機。”

  “等等,讓我看看能不能說出你的電話號碼。”他傾過身十子去看電話機。由於穿着束縛衣,所以要特別保持平衡。

  “嗯,”他皺着眉頭,“號碼是‘桑樹5—9037’。”

  “不,是‘香柏7—’”

  “等等,讓我來念。‘香柏7—4399’。”

  “看,你的確看見於這裏寫的號碼了,而且只是像鬧着玩那麼隨便就能做到!”西得瑞克輕鬆地說。

  “難得您認可。”

  “假如你不是真正地看見我所存在的現實,你又如何來證明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呢?”

  “您可真問對了,十愛十爾頓博士!”傑裏說,“我想我已經明白我的大腦在跟我開什麼玩笑了。我在讀您的電話號碼,但那上面的數字並未進入我的意識。正相反,它只是以我的幻覺形式出現,以至於我有意識地假裝瞧電話號碼,實際上什麼也沒看見。我自己心裏想:他的電話號碼一定是一個他所熟悉的數字,最有可能的是火星港那個叫海倫娜·菲茲羅依的姑十娘十家的電話號碼,因此我告訴你那號。可惜我錯了,當你說是‘香柏’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是你的公寓號碼。”

  西得瑞克仍舊坐在那裏。“桑樹5—9037”的確是海倫娜公寓的電話號碼,直到傑拉得說出這個數字,他自己才意識到這一點。

  過了片刻,西得瑞克才緩過勁兒來:“這麼說,你現在開始明白了。一旦你認識到了你的意識與現實之間是被一堵牆分割着,它正被符號化的推理形式所取代,這就離打破它不遠了。一旦你看到哪怕一個現實的東西,剩下的幻覺就會消失殆盡。”

  “我現在明白了。讓我再多試試,也許我能行。”傑裏十陰十沉地回答。

  他們又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直到最後傑裏能夠描述出世界而只犯一點點小錯誤爲止。

  “你開始突破了!”西得瑞克高興起來。

  傑裏仍然在猶豫,“我猜是吧,我必須這樣。在認識水平上我有我的觀點,一種理十性十化。當然,我已經開始抓到了你的想象的方式了。因此,當你給我一個或兩個關鍵點,我就能把其餘的東西找出來,但是,我一定努力,十愛十爾頓博士。”

  “好。”西得瑞克發自內心地說,“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再見,到時我們要突破障礙。”

  四名警官把傑拉得·鮑塞克帶走之後,西得瑞克走到外屋。

  “請取消剩下的預約。”

  “這是爲什麼?”海倫娜抗議。

  “因爲我感到不舒服。”西得瑞克答道,“昨天我才第一次見面的病人,怎麼會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呢?”

  “他可能看過電話簿。”

  “一個被關在城區十精十神病院裏的病人,能看到電話簿?昨天,他又是怎麼知道你的名字的呢?”

  “他只要讀一讀我桌上的名牌就行。”

  西得瑞克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銅製的名牌:“對不起,我忘了。我對這東西已經十習十慣了,所以注意不到。”

  他急急地轉過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六

  他在桌子旁邊坐下,而後又站了起來,走進消過毒的白淨的實驗室。沒有顧及到其它的電子儀器,他徑直走到藥櫃前。在櫃子的上層,那個玻璃瓶子裏的東西正是他想要的。那裏裝着100粒鮮豔的黃藥片,他倒出一片,扔掉瓶子,然後返回自己的辦公室。他坐下來,將黃藥片倒在一張白紙上。

  這時,通往接待室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海倫娜走了進來。

  “我已經回絕了今天所有的預約。”海倫娜說,“你怎麼不去上上高爾夫球課?這樣你會好些的。”她一看到紙中央的黃藥片,立刻住了口。

  “你的臉看起來這麼嚇人?”西得瑞克問,“是不是因爲假如我吃了黃藥片,你就不會存在了?”

  “別開玩笑了。”海倫娜說。

  “我不是開玩笑。在你房間,當你提醒我,你桌子上的銅製名牌,我低頭看時,最初只是一片模糊,接着才變得很清晰實在。這一下讓我記憶起,我曾想象過要僱一位接待員,並想我首先要爲她做一個銅製的名牌。當她辭職的時候,我可以將牌子送給她留作紀念。”

  “可那牌子是真的!”溜倫娜搶着說,“當我開始爲您工作的時候,您就給我講過這話。您還告訴我,要我一定莊嚴地許諾,決不接受您的邀請去共進晚餐或做其它的事情.您說您有充足的理由這麼要求我,因爲工作和娛樂不能混爲一談。您記得嗎?”

  “我記得。這是每一個男人在自己的現實中自我保護的辦法,在女人回絕你之前,先下手讓自己免於遭難。自我保護是十精十神病人生活的第一法則。”

  “不對!”海倫娜說,“噢,親十愛十的,我就站在這裏,這是真實的!我不在乎你是否會解僱我,我一直很十愛十你。您一定不能被那個殺人狂打敗。當然,我確實不認爲他瘋子,他只想找出種辦法使自己看起來瘋了,這樣可以爲殺人開脫,免遭起訴。”

  “你這麼認爲?”西得瑞克說,“有這種可能十性十。但他也許像我一樣,是個心理大夫,你明白嗎?誇大妄想!”

  “肯定!拿破崙就是十精十神病人,因爲他認爲自己是拿破崙!”海倫娜笑着說。

  “或許吧。但是你得承認,如果你是真實的,那麼即便我吃了黃藥片,也不能改變什麼,只能使事實更加堅定。”

  “然而這會使您整整一週都無法工作!”

  “爲了神志清醒是要付出些小的代價。”西得瑞克說,“我準備服藥了。”

  “您不能!”海倫娜衝了過來,搶奪藥片。

  西得瑞克眼疾手快,轉身將藥片放進了嘴裏。響亮的吞嚥聲表明他已經執行了自己的決定。

  他坐下來,奇怪地望着海倫娜。

  “告訴我,海倫娜。”他十溫十和地說,“你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我幻想中的一個尤物嗎?我想知道爲什麼……”

  他閉上眼睛,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上帝啊,”他高聲地嚷道,“我覺得我正在死去。上一次吃藥,我沒有這種感覺。”

  他的思想變得清晰起來。他睜開眼睛。

  在他的眼前,是航空星圖桌子。桌上有一個跌倒的藥瓶。黃色的藥片撒了一攤。在控制室的另一邊,躺着傑拉得·鮑塞克。四個齒輪鎖中的一個頂着他的後背。鮑塞克打着呼嚕,許多繩子纏繞在他身上,使他不可能站起來。

  遠處的牆邊上,有其它三個齒輪鎖。其中兩個的外漆燒得很焦,另一個與門相接的鎖有一半被熔掉了。

  在控制室不同的地方,還有五個半被燒焦的金星蜥蜴人軀體。

  一種鈍痛從卡的胸中升起。海倫娜·菲茲羅依不見了,消失了!就是剛纔,她還站在這兒,還承認十愛十他。

  一個記憶不可抗拒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西得瑞克·十愛十爾頓博士不是他自己,而是曾經爲他獲得三級戰鬥機飛行員證書進行體檢的心理醫生!

  七

  “上帝啊!”卡叫出聲來。他突然感到噁心,於是衝進浴十室。

  過了好一會兒才舒服了一些。他從洗臉池邊站立起來,向鏡子裏的自己望了好長時間。鏡子裏的他,面頰緊繃,眼窩深陷。他一定有兩三天處於神經錯亂之中。這可真是頭一次。可怕!怎麼會這樣?他從來沒有切實相信過空間瘋狂症這種病。

  忽然,他想起了傑裏。可憐的傑裏!

  卡踉踉蹌蹌衝出洗手間,來到控制室。傑裏醒着,看到了卡。他勉強露了個笑臉:“您好,大夫。”

  卡像被子彈射中了一樣。

  “我突破了,十愛十爾頓博士,就像您說過的那樣。”傑裏說着臉上綻開了笑容。

  “忘掉那些吧!”卡大聲地吼道,“我吃了一顆黃藥片,找又回到正常的世界中來了!”

  傑裏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大夫,現在我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真太可怕了,我殺了6個人,我的確是罪惡極大,我願意接受處罰。”

  “忘了那些!”卡吼叫着,“你別給我來幽默了。只等一分鐘,我就解十開繩子放開你。”

  “謝謝您,大夫,您心真好。脫十下束縛衣,我會舒服得多。”

  卡跪在傑裏身旁,解十開繩子。

  “你一會兒就會好的。“卡幫助自己的同伴傑裏十十揉十十着軟弱無力的胳膊。靠在那裏一動不動,神經和生理的緊張已經把他弄得動彈不得了。

  卡慢慢地循環按摩到傑裏的後背,然後是他的腳下。

  “您不要擔心,十愛十爾頓博士。”傑裏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殺死那麼多的人,但我保證決不再幹了。我一定是十精十神失常了。”

  “你現在能站起來了嗎?”卡一邊問一邊攙扶起傑裏。

  傑裏前後走了幾步,先是不穩,後來就比較協調了。由於很久沒有運動。他走起路來,像個機器人。

  卡又開始感到噁心,但他控制住了。“現在怎麼樣,傑裏孩子?”他擔心地問。

  “我很好,十愛十爾頓博士。謝謝您爲我做的一切。”傑裏說着,突然轉身,走到空氣門邊,並打開了飛船換氣艙的門。

  “現在,再見了,十愛十爾頓博士。”

  “別走!”卡叫喊着追了過去。

  但是,傑裏已經進入了換氣艙並回身關上了大門。卡試圖打開門,但是,傑裏已經扳動了十抽十氣泵的閘門。

  “傑裏!傑裏!不!不要這樣!”卡恐怖地尖聲叫着。

  從門的厚厚玻璃窗望出去,由於空氣的失散,傑裏的胸膛在真空中迅速地膨十脹起來,然後,癟塌了去,痰和血的混合物從他的嘴裏和鼻子裏流了出來。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鼓凸出來,其中一隻裂開,從他的臉頰上流淌了下來。在傑裏最後瞥向換氣艙的時候,他是笑着的。

  卡最終停止了尖十叫,倒在甲板上。他嗚咽着,由於剛剛在光禿禿的金屬甲板上奔跑,想要制止這一切,他折斷的關節正汩十汩流十出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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