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水》作者:[美] 戴維·克里克
“世界上沒有其他的哺十乳十動物像人類這樣難以預測。他們的強烈感情能使他們產生無法想象的創造力,然而也使他們由於受個人感情的支配而不能抑制其最基本的欲十望。”
——摘自物種關係理事會2097年度報告
一
當利奧·巴克裏走上船,小客船就開始尾隨着一艘比它大得多的貨船的航跡,搖搖擺擺地出發了。船上的舵手一邊緊緊十抓着利奧的胳膊肘使他能站穩些,一邊安慰他說:“放鬆點,老弟。”
儘管利奧對未卜的前程感到惴惴不安,他還是儘量做出個笑臉,可實際上比哭還難看。要想在太空移民居留的空間站裏生活而做到不眩暈,實非易事。他聽到身後發出的咯咯笑聲,回頭看到瑪麗·索沃爾用手捂着嘴在笑話他。
利奧向她伸出手去,說:“我看你也比我強不了多少。”
瑪麗抓住了他的手。當她走進船艙時,她優雅的姿態立刻使艙裏蓬蓽生輝,這使得利奧更加確信自己深深十愛十着她的原因。
瑪麗·索沃爾是一個在屬於地球聯盟的“來卡”號星際飛船上工作的星體駕駛技師。利奧則是“來卡”號飛船上的安全官。他們來到新昆士蘭的大圓環移民空間站,看利奧是否會面對在戰時違抗軍令的指控。審判將由地球聯盟的戰略計劃官——陳菊將軍主持。僅僅聽到這個名字就會使利奧的心跳加快。
微風從水面上吹過,利奧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連忙用手摩十擦着赤十十裸十的雙臂。“他們把這叫做爲了整個人類的利益而進行的戰爭。戰爭剛剛開始,他們就可能將我開除軍籍,這實在讓我無法容忍。”
舵手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你們是去地球聯盟辦公大樓的,是吧?”
利奧點了點頭,小船放慢速度進入到河道里邊。一艘遊艇從他們身邊滑過,濺起的十浪十花把他們從頭澆到腳,像是落湯雞,利奧感到高興,多虧他們依照囑咐穿上了船上的專用服裝——套衫和短褲,而沒有穿禮服,儘管他們即將面臨一場嚴肅的會面。
新昆士蘭是一個地球移民的棲息地,形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油炸麪包圈。它圍繞着一顆黃色的星星——雷電士,它是地球聯盟當局在人類空間這一地區的最後幾個前哨基地之一。在太十陽十系之內再沒有什麼行星可以移居,也沒有什麼值得開發的礦物或能源。它的唯一價值在於其鄰近叛逆空間的戰略地位。
地球聯盟的辦公大樓坐落在米杜河南岸的一個低矮的山脊上,此時正漸漸出現在他倆眼前。
“我在飛船上待的時間太長了。”利奧用沉靜的聲音說,“到外邊來透透風真是太舒服了。”
“呼吸點溼潤的空氣,”瑪麗的聲音悅耳而動人,“聞點香氣而不是船艙裏的臭味,簡直妙極了。”
米杜河環繞着移居地靜靜地流淌着,構成一個完整的圓圈,沿河是地球移民的商業中心。頭頂上,許多光滑明亮的大鏡子將太十陽十光反射十到居住區域。“來卡”號飛船停泊在地球移民空間站不旋轉的中心處,離對面的大圓環幾乎有兩公里那麼遠。利奧看着港口繁華忙碌的景象,聽着喧囂吵鬧的人聲。商人們在大聲吆喝叫賣,而孩子們則在無憂無慮地玩着笑着。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十分親切。
他不禁握緊了瑪麗的手:“這就是我所魂牽夢縈日夜盼望將來有一天咱們倆一起過的日子。”
瑪麗十溫十柔地看着他,高興地笑了。利奧深情地說:“我喜歡你看我時的樣子。”
利奧含情脈脈地注視着瑪麗,他覺得沒有什麼能比瑪麗的容貌更加明媚動人的了。
瑪麗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羞澀地問他:“你看到什麼呀?”
利奧將目光轉移到客船的地板上。他過去做夢也沒想過有幸與這樣的女人相依爲命,享受永世不渝的幸福生活。而幾分鐘之後,他將會失去這種幸福。“我什麼都看到了。這使你對於我說來更加寶貴。我看到十愛十情、信賴。”
利奧擡頭仔細端詳着大圓環的曲線,在辦公大樓建築的屋頂上認出了地球聯盟的標誌:“咱們還得看陳將軍是否會同意呢。”
小船“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山脊底部的小港口的岸邊。坐落在山脊頂部的聯盟辦公大樓是一排長長的建築,也是用與構成大圓環同樣的預應力水泥製造的。
“先生,小十姐,你們到了。”舵手說,“祝你們過得愉快。大街上有的是自行車,你們隨便騎。”
“謝謝。”利奧說着,和瑪麗相擁着爬出了船艙。
到了穩定的地面上,他的步伐此時走得踏實多了。他們從一排供賓客隨意使用的自行車中挑選了兩輛。瑪麗輕捷地飛身跳上車,非常自信地沿着緩坡向着聯盟辦公大樓騎去。利奧在後邊跟着。
利奧搖搖晃晃地騎着車,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這條路也太長了。”他嘟囔着說,快蹬兩步趕了上去。“說真的,”他想道,“感謝上帝能有這輕鬆愉快的場面。我本來不相信那些教徒們有關上帝的信仰,但是隻要看到瑪麗那動人的笑容,聽到她那銀鈴般的笑聲,就讓我情不自禁地覺得,既然我們的十愛十情有了開端,我就應該像虔誠的教徒相信上帝一樣,永遠衷心地十愛十她。
“瑪麗是對的。我們一起給關在飛船上的時間太長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她正是適合我的人。我倆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共同創造了一個嶄新的二人世界。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堅實的世界,我們清楚地知道除了腳下冰冷的金屬和真空之外,在這裏還有着更爲純真美好的東西。
“可我們還有機會繼續待在一起嗎?”他想得入神了,不知不覺被落下好遠。
二
瑪麗先騎到了小山的頂上,下了自行車,站在那裏等利奧上來。他們把自行車停放在辦公大樓外面的一排車架子上。進了大門之後,一名海軍少尉把他們帶到了陳將軍的辦公室。少尉將他們領進辦公室後,輕輕地把門關上,然後悄悄離開了,而這過程中,陳將軍始終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邊忙着什麼,連頭都沒擡一下。
陳將軍40多歲,至今孤身一人,是聯盟軍隊中有名的鐵女人。利奧早就聽說過她的冷酷無情,卻一直沒見過面。這次一看她的形象和利奧原先所想象的相差無幾:圓髻梳得整整齊齊,軍裝筆挺整潔,面色嚴峻凜然。一個桌面稍有斜度的不大的辦公桌上,放着全套現代化計算機設備和無線聯絡裝置。這間屋子一扇窗戶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帶個人品味的裝飾——牆上連一幅畫都沒掛,也沒有家裏人的照片。給客人用的椅子和長沙發看起來倒是挺舒適的,可是將軍在辦公桌後面卻正襟危坐在一個硬十硬的木凳子上,只顧在忙着什麼。利奧和瑪麗直直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片刻,陳將軍擡頭對他們二人說:“坐下吧。這並不是一場正式的審訊。”
利奧向椅子走去,而瑪麗則坐在了長沙發上。明智點的話,他倆還是不要像一對戀人一樣並肩坐在沙發上,儘管將軍可能對一切都瞭如指掌。
“特別是在她可能對一切都瞭如指掌的情況下,”利奧在苦苦地思索,“乾脆公開攤牌吧,把一切都說出來——不,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他雙手合十攏放在膝蓋上,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滑十溜溜的。他故作鎮靜一聲不吭,等待着將軍的提問。
將軍終於開口了,語氣十分威嚴:“海軍少校巴克裏。”
“是的,將軍。”
“我們馬上要證實幾件事情。或許與此訴訟有關,或許毫無關係。你是個新新人類吧?”
利奧滿面通紅:“是有些人這樣稱呼我們,將軍。”
“反應敏捷;身強體強壯,百病不侵。”
“沒錯。”
“品行端正?”
利奧眨了眨眼睛,鎮靜地說:“我已經對所犯錯誤承擔了一切責任,女士。”
陳將軍把十指合十攏成塔尖形:“那麼,在海克特世界系統發生的事故呢?那是不是你的錯誤之一呢?”
“可要是不如此的話,瑪麗就會死掉。”利奧心中暗想,“但是聯盟的將軍纔不會去管她的死活呢。”
“嗯,少校先生?”將軍有些咄咄十逼十人。
利奧覺得此時此刻腎十上十腺素充滿了全身,就像當時叛星的飛船發動突然襲擊時他的感覺一樣。當時敵人突破了“來卡”號的防線,炸燬了停在它甲板上的“奧爾庫比爾”號太空艙。而瑪麗就在裏邊。
“我不能不這樣做。”利奧想着,“我突破了重重障礙,不顧一切衝了進去。瑪麗被困在艙裏邊,她是裏面唯一的倖存者。當時她受了傷,已經不省人事。我竭盡全力纔將她救了出來。當時情況萬分緊急,人命關天,哪裏顧得上請示彙報。我的動作非常神速,所謂的越權行爲不過區區幾分鐘時間。”
陳將軍嚴厲地說:“你是拿‘來卡’號飛船及所有船員的十性十命在冒險,是不是?”
利奧說:“將軍,我到此地來並未請辯護律師,我就是準備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的。”
“這次會見是非正式的。我們倒是可以想辦法避免軍事法庭的審判。”
利奧並不領情,嘴脣情不自禁地噘了起來。他坦然說道:“我所採取的行動是在冒險,是的。”
“可是救活了瑪麗。”他心中欣慰地想道。
“如果‘來卡’號飛船爆炸了,就會嚴重傷害鄰近的兩個星際飛船‘正義女神之眼’號和‘太十陽十鷹’號,是不是啊?”
“將軍,可是‘來卡’號飛船的維恩特勞船長爲此事建議對我進行嘉獎,而‘太十陽十鷹’號的船長亨德里克打電話感謝我,也提出應對我嘉獎表彰。”
“他們對此訴訟持有異議,這已經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關注。可是如果‘來卡’號飛船真的爆炸了,這另外兩艘星際飛船也早都完蛋了。”
“是的,將軍。”利奧不得不隨聲附和,心中卻暗自想道:“那怎麼可能呢?”他迅速瞥了瑪麗一眼,看到瑪麗也和他一樣爲了這件事如坐鍼氈。她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十交十叉着,簡直都要把手指尖擠出十血來了。她兩十腿十交十疊,一條腿輕輕晃動着,目光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利奧說道:“你對我想怎樣就怎樣。可瑪麗一點錯也沒有。”
儘管他這樣說,但是當陳將軍示威似的發泄中的憤怒時,還是讓利奧感到膽戰心驚。“孰是孰非,我會做出公平的判決。”她接着以譏諷的語氣說,“‘正義女神之眼’號和‘太十陽十鷹’號倖免於難,而且繼續參與了鎮壓叛亂飛船在海克特世界系統發起的兩波攻擊。這可能是個空前的勝利呀,這都是因爲你寧願用你自己的飛船和另外兩艘星際飛船去冒險。”
利奧垂下了頭,喃喃地說:“我不能說你說的不對,可是一切都向最好的結果轉化了呀。”
“那麼以後呢,少校先生?你可能會打敗更多的猛烈攻擊,然而小節是萬萬不可忽視的。在戰爭時期,軍官之間的曖十昧關係絕對是不合時宜的。這會敗壞士氣。沉溺於兒女私情,你會被開除軍籍的。要知道軍法無情。”
瑪麗看着他說:“利奧,你能肯定……”
利奧告訴她說:“就是大家的意見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我們原原本本說明事實真相……”
陳將軍急忙打斷他的話:“你們的事是戰爭中的意外事故。永遠不能傳出去。”
“將軍,你不能這樣……”
“我能,而且我肯定會這樣去做的。你對這個女人的感情是危險的,儘管她可能真的非常美麗動人。”
瑪麗衝動地脫口而出:“那麼就把我們倆拆散好了。不要讓我們兩個人待在同一個飛船上就行了唄。請不要在軍事法庭上審判他。”
陳將軍不以爲然地說:“這倒是個很簡單的解決辦法,但我是不會答應的。”
利奧坐在椅子上,上身前傾,急切地問:“爲什麼?”
“我們要對你們的大腦做一個記憶力的試驗,對你們的記憶做一個小小的調節。在人腦的邊緣系統有一種微小的調節器,卻會讓人產生強烈的感情。研究人員最近發明了一種藥物,叫做‘忘情水’。他們給你注射適量的藥水,放出的微弱電流會影響你的腦垂體並改變你的記憶,沒過多久你就會徹底忘記你對海軍上尉瑪麗·索沃爾小十姐的感情,以及你們在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
三
利奧覺得陳將軍的聲音離得越來越遠,好像新昆士蘭大圓環的一切都漸漸消失了,只剩下這間屋子。他身邊只剩下瑪麗,他想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還有陳將軍,她卻想把自己的十愛十人從身邊奪走。他痛苦地咕噥着:“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我們不能採用被你稱作‘簡單的解決辦法’呢?”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假如此項試驗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創建一支英勇無畏的軍隊,星際飛船的指揮官們也就不會爲其部下的感情問題而憂心忡忡了。”
利奧恍然大悟,卻又義憤填膺:“我原來還以爲我們是爲了人類的自十由平等而戰鬥的呢。”
陳將軍表情莊重,兩手十交十叉放在桌面上:“成千上萬的人爲了這個事業奉獻了他們的生命。這個試驗成功的話,肯定能夠減少犧牲。你和瑪麗·索沃爾上尉都是出色的軍官,在一塊幹得也不錯。我想要證明我們能夠在來卡號飛船這樣良好的環境下對人的思想感情進行調節和控制,這畢竟會對飛船上的工作有所幫助。如果我們能夠成功地暫時解十開你們倆感情上的結,我們就能進一步試驗星際飛船在前線持續作戰時船上人員的感情課題。”
瑪麗不禁問道:“你所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這整個過程都是可逆的。想想看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吧。你們倆誰也不會被降職。你們倆可以繼續在一起工作,儘管你們誰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擁有相互之間的親密感情了。”
瑪麗滿懷希望地看了利奧一眼。利奧只能聽到自己有節奏的呼吸聲。
“對不起,將軍閣下,”他說道,“我怎麼知道這整個試驗過程就會像你所說的那樣進行呢?這試驗真的是可逆的嗎?到時候你真的會將一切逆轉回來嗎?”
陳將軍將她的雙手平放在辦公桌上,對利奧怒目而視,他的懷疑簡直是大逆不道:“你說這些話是在懷疑一位聯盟的將軍嗎?”
背對着將軍,利奧做了個怪臉,模仿着她的樣子瞪着眼睛,儘管學得並不太像:“不,將軍。我只是懷疑你所得到的信息的真實十性十。”
“如果你懷疑我的信息,你就是在懷疑我。難道我不會檢驗一下嗎?”
“假如你是那麼肯定這個試驗沒有問題的話,爲什麼僅僅命令我們這樣做呢?”
陳將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即使軍法也是有限的。試驗只有經過志願者的同意之後,我們才能進行。”
“哼,什麼試驗的志願者,”利奧不以爲然地思考着,“要不就同意讓醫生在你的大腦上做試驗,割斷你最深刻、最私密的記憶;要不就得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他果斷地做出了決定:“對不起,將軍。我們不同意。”
利奧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陳將軍的提議,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臉色十陰十沉,半晌沒有吭聲,屋子裏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利奧決定不再說什麼了。“先耐下心等等,看她下一步怎麼辦。”他想。
終於,陳將軍又打破了緘默:“海軍少校巴克裏,我別無選擇,只有立即安排一場軍事法庭審判了。”
利奧平靜地答道:“我明白,將軍。”
“我看你一點也不明白。你並不是唯一的被告,海軍上尉瑪麗·索沃爾將和你一起受審。”
聽了這話瑪麗差點暈過去,利奧看到她驚恐的神色,心都要碎了。他急忙說:“在整個事件中她不過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但她也是個同案犯。”陳將軍冷冰冰地說,“所有那些較輕的控訴都適合於她,這些罪行都會被判刑的。我想你知道我所召集的軍事法庭會做出怎樣的判決。”
這時瑪麗漸漸平靜下來了,她會心地看了利奧一眼,轉頭神色堅定地對陳將軍說:“那麼就隨你的便吧。”
“這就是我只能和她而不是別的什麼女人共度百年的緣故了。”利奧欣慰地想着,“我從來沒見到過任何人,無論是我家裏的親人還是我最親密的朋友,肯爲我做出這麼巨大的犧牲。這也就是我決不能讓她這樣做的原因。”
利奧趕快站起來宣佈他的最後決定:“我同意手術!”他一邊說着一邊覺得自己的知覺又慢慢變得弱小了。他聽到自己的說話聲音變得越來越響,完全蓋住了瑪麗的聲音,他覺得自己的胳膊在瑪麗不顧一切的抓握下扭傷了,他注意到她跌倒在地,從視野中消失了。他轉過身來,堅毅地離開了瑪麗,走向了陳將軍。
似乎他已經失去了她。
四
一羣安全官員護送着利奧和瑪麗到了在聯盟辦公室隔壁的醫學實驗室的候診區,並且告訴他們在做處置手術之前給他們倆留幾分鐘時間。
利奧面對瑪麗張開雙臂,瑪麗跑過來撲進了他的懷抱。兩人緊緊擁抱着,誰也不說一句話。最後還是利奧先開了口:“實在對不起,可是我決不能讓他們審判你,因爲你是清白無辜的啊。”
瑪麗鬆開手,後退了一步,仔細端詳着利奧,晶瑩的淚花在她的眼角閃爍:“我們不會永遠分開的。等到戰爭結束後我們還會十十團十十聚的。”
“如果到那時我們倆都還活着,如果將軍說的是實話。”
“想讓我不再十愛十你,那是不可能的。我們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利奧抓起她那柔十嫩的小手,緊緊十握在自己的手心裏:“你說得對。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瑪麗再次投入他的懷抱:“那麼,就沒有什麼可讓我們擔憂的了。”
“這是我們倆的祕密。”
隨後技術人員來了,將他倆分別送到單獨的實驗室裏去。
利奧去的房間裏裝滿了各種表面閃閃發亮的金屬儀器。十溫十文爾雅的醫學專家和專業技術人員,將他的軍服脫十去,仔細進行了體格檢查後便給他打了一針。然後主治醫師宣佈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請技術人員全部離開。
儘管注射一點也不痛,利奧還是摩挲着自己光着的胳膊:“藥物什麼時候起作用啊?”
醫生的臉上閃過一絲十溫十和的笑容:“應該已經起作用了。”
利奧起身穿上衣服:“我想我要回去向‘來卡’號報告我在這兒做的試驗。”
醫生滿不在乎地說:“那麼你就去報告好了。”
走出醫學實驗室,利奧又遇到了海軍上尉瑪麗·索沃爾。他們重新找到來時騎的自行車,向碼頭騎回去。
小客船上的舵手還在等候他們。不久他們就又在米杜河上航行了,向着龐大的載客電梯駛去,這架電梯將把他們倆帶到大圓環的中心,在那裏,“來卡”號在等着他們的到來。
這次乘船的歸航還是令人感到心情愉快的,儘管利奧覺得剛纔前往聯盟辦公大樓的一路上更爲心曠神怡。他越是竭力想回憶剛纔的情景,那記憶就變得越模糊,好像在漸漸離他遠去。反而在腦海裏出現了他9歲時在地球上的情景,記起了在北喬治亞州罕見的暴風雪,記起了那美麗的雪景是如何讓他欣喜若狂。
“真奇怪,”他陷入了沉思,小船繼續在米杜河上緩緩前行,“都過去多少年了,我從來沒再記起過那一天的情景。”
他回首瞥了一眼海軍上尉瑪麗·索沃爾。只見她坐得離他遠遠的,兩條腿十交十叉,胳膊肘靠在椅子扶手上,纖細柔十嫩的手指託着腮幫子,入神地欣賞着周圍的風景。自從他們上船以後她一直一言不發,彬彬有禮,只是……顯得冷漠無情,有意避開他。
利奧將注意力從他的同伴身上轉向四周的景色。小客船到了繁忙的港口,到處喧囂而嘈雜。商人們在大聲吆喝叫賣,孩子們在無憂無慮地玩着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