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駒》作者:史蒂夫·沃克
一開始,我還以爲是隻老鼠,也就沒爲此多加煩惱。住在這樣的地段,你必須要作好心理上的準備,準備遇上只古古怪怪的老鼠。千真萬確?它在夜裏發出的如馬駒一般的嘶叫,不止一回地把我吵醒。我爬出十牀十,拉開窗簾,睡眼朦朧地望向對街的大門緊閉的倉庫。我揣摩着,想知道馬叫十聲是從哪裏傳來的。更加千真萬確的是:它在壁腳板的後面“得得”地踏蹄子。如果馬兒個子小,那就更有可能了。但我還不這麼想,而猜測着是某種動作笨拙的齧齒類動物。
我第一次見到它,是在星期六喝午茶的時間——一個禮拜裏面我最無聊的時光,我關掉電視,避開電視裏的宗教節目,剩下的也就是無所事事了。我變得非常糟糕,老是這個樣子。當我聽見馬駒的聲音時,我正在往麪包片上塗抹黃油。我望了一眼。哇!它就在那兒,立在儲藏室的門的旁邊,馬蹄子踩踏在漆布上面。一匹名副其實的小馬啊!實際上,小馬的個子比只又瘦又餓的老鼠還要小,肋旁骨都突了出來,眼睛瞪出得厲害。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它,一動也不動,一隻手拿着麪包片,另一隻手上捏着黃油刀,刀子上還有一抹黃油。是啊,它是真真切切,無容懷疑地是匹馬兒,一匹小馬。
我必須表明,甚至從我過了20週歲以來,人都沒什麼變化。我過去曾經是個作曲的,至少那時候的我認爲自己是。但是我寫的歌全都被退了回來。當時我處在崩潰的邊緣,對我來說,從沒發生過什麼幸運的事。我最近開始了眼前的這份新工作。我將我所煩惱的事情告訴給一個推銷員聽。他嘲弄着我,說:“你在這兒得到了份好工作,放棄你那些十胡十思亂想吧。放棄它,你不會解決得了它的。”
他真正的意思是說:你是個跟我一樣的普通傢伙,你不用老想着你是個什麼作曲家。像我們這樣的傢伙不是會作曲的料。
當然,他是對的。我照着他說的去做了。但是現在回頭去看,在我看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逃避於那些會被人說成不現實的人和事情。所以,當我碰上件在我的寓所裏出現一匹小馬這樣的危機的時候,我能做些什麼呢?我需要建議,但我認識的又都是些普通人。我告訴了他們中的一兩個人,他們說道:“夥計,趕快停下,別再耍我了。”而且,在之後的幾天裏,他們就會躲着我。
我告訴了我的銷售經理達克斯貝瑞先生,他作出了同樣的反應,然後就開始給我展示他的孫子孫女的新照片。
“不,不。我是認真的。”我說道。
“哦,是嗎,有一匹這樣的‘小馬’?世界上可沒這樣的東西兒。”
“但是它真的就在那兒,我見到了一匹。”
“那爲什麼沒其它人見到呢?是什麼原因使得你是如此的特殊呢?”
有個以前在包裝部門做過一段時間的兼職工作的年輕人,我當時儘量避免和他進行十交十談,甚至當我需要調查貨物庫存量的時候也不。只是因爲有人說過他是個畫家,畫點油畫和其它的一些類型。我在文件中查到了他的住址。他家就在離我住的公寓不遠的地方。我當天就去了那裏。
“打擾一下。”
“什麼事啊。”
“你大概還能記得我是浩利斯公司的。我能不能進去坐一會呢?”
他開了門讓我進了屋。
房間裏有兩個十裸十體的女人,背靠背地坐在一個講臺樣子的東西上面。他在給她們倆作畫,用的是橙色調。我十分的尷尬。一個女孩披上了條睡袍,走開了去泡茶。但是另一個仍然就那樣的坐在原地,隨手給自己撓下癢。我沒有喝茶,也沒有向年輕人說我的那些事情。他不久就開始嘲諷我,讓我滾出去。在他驅趕我出房間的時候,那兩個女孩開始嘻嘻地笑了起來。
當我回到家時,小馬正在啜十吸我給它留下的那碟牛十奶十。我倒了些早餐麥片在手上,想餵給小東西喫。它停在原地,彷彿在思考,卻不敢走上一步,我蹲着累了,就徑直去看電視了。
但是每當我見到小馬,我用盡各種招數想讓它喫我手上的食物。直到最後,兩星期之後的一個早晨。那天我沒有去工作,小馬兒小跑地過來,心滿意足地從我的手上喫起東西來。看到它靠近,我興奮不已。在我的餵養下,它已經是增加了不少的體重。它是多麼完美的小東西啊!但是,以我的本色十性十情而言,我絕對無法忍受它的如此的神祕,它的不同尋常。我決定要除掉它,放點毒藥,最後處理掉它。
這個念頭一進入我的腦袋瓜子,小馬駒就迅速地掃視了我一眼,然後後腿騰起,飛快地跑開了。我脫十下鞋子,朝它扔去,可是我的手臂沒多大勁;小馬駒平平安安地鑽過洞消失了,而那個洞是我以前有冰箱時候塞插塞的地方。
過了幾夜之後,我從睡眠中驚醒。我想起一個早就忘卻的夢——或是那頭在我的臥室中的小馬?我突然被它嚇呆,就彷彿它是隻蜘蛛。我在十牀十單上搜來搜去,在傢俱底下找來找去,在壁腳板檢查有沒有裂縫,無論是新的還是舊的。一樣都沒有。我再一次扯開窗簾,查看馬路對面的那個大門緊閉的倉庫。我早已就對它產生了懷疑,而且這一次,從它那與人行道差不多高的骯髒的鐵柵欄窗戶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的閃爍。
我立刻穿上衣服,放了個手電筒在口袋裏後就趕快奔到對面。我就站在那些鐵柵欄窗戶的前面——但是它們真的是太髒了;我無法通過窗戶看到任何東西。
在那兒有個舊舊的門,裝在十毛十糙的門樞上。我將門給踢開,一共踢了兩下。我打開了手電筒,走了進去。我身在的是個工頭的辦公室:有些櫥櫃、辦公桌和之類的東西。牆上掛着個十二年以前的日曆。
我靜心傾聽。是啊——有個老鼠之類的東西在刮擦着。這兒肯定就是我的小馬來自的地方,我還思量着,可能在倉庫的哪個地方還住着一整羣的馬兒呢。
在我手電筒發出的光亮下,一切都是毫無色彩。我踏步於破碎的地板上,朝着主儲藏室走了過去。一扇高大的滑十動木門擋在了我的面前。我找不到門把手,我無論如何推門,或是用巧妙手段都無法移動木門。我踢了門一腳,但是它又厚又結實,根本沒一點反應。
我還能做什麼呢?我放棄了,轉身就要走。但是就在走了幾步之後,我聽見身後的移動門打開了。我在驚嚇中跳了進去。是不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按下了什麼按鈕?那裏面有什麼人嗎?
我打開手電。光束掠過巨大的天花板,顯露出破碎的天窗,在它之上就是漆黑的夜色。然後我將手電筒朝着倉庫的地板上掃來掃去。
啊,那兒有小馬,相當數量的小馬,和在我公寓裏的那匹一樣的小馬。但是還有,就好象是要集合起來見證一些壯觀的事件,到處都是人,極小的人。他們有成千上萬個——都是和小手指一般的身高。大多數人赤十十裸十着身十子,一些戴着紙做的帽子,拿着破碎的玻璃片做的矛。他們中許多都擁擠在自制的微弱的火焰周圍。他們在我的手電光下靜靜地站着,但是在我的手電無法照亮的地方,一些人正在逃亡。
現在我回到了家裏,呆在十牀十上,燈全都開着。我將要整夜清醒着,大聲地朗讀《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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