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動物園》作者：亨利·吉爾伯特
在佳斯特萊克荷姆——我所居住的星球上，好久都沒出什麼新鮮事了。我感到生活很無聊。
但今夜是狂歡之夜，多麼令人激動啊！大火熊熊地燃十燒，人人都穿上總督規定的衣裝，在火焰周圍圍成圈，起勁地跳舞。
在狂歡之夜，我最喜歡的東西就是身上穿的衣服。此時，大家穿的制十服都必須標明給每人取的動物名字。我衣服上寫着蜂鳥二字，這也就成了我的名字。
沒人知道蜂鳥是什麼樣子，我只瞭解那是一種鳥。鳥是飛行動物，是大百科全書這麼告訴我的。
遊戲開始了，沒人知道我是誰。我把胸前的標牌翻轉過去，穿的黑衣服從頭遮到腳，只能從衣裳頭部處開着的眼洞看到旁邊的人羣。我們穿着這種衣裳，拉着手，圍着火堆拼命地跳舞，並像捉迷藏那樣一邊跳一邊變換着隊形。
外面的天黑透了，僅有的亮光來自大火。我生平首次握住父親的手一起跳舞，母親隨着隊形的變化不知鑽到了哪個角落，父親也很快與我散開了，我想象不出他們的位置。
這不要緊。我在擁擠的人羣中，一邊跳着舞一邊尋找着父母的下落，反正最後我們一家人會在機器人飛行器那裏相聚的。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人生中最不幸的事發生了。一個陌生的人來到我身邊，粗十魯地向我打了一聲招呼：“喂！”我不知道他來自何方，只能看見他的眼睛映照着火焰的反光。這是一個比我大許多的男人。
“喂！”我懶洋洋地回答一聲，不想理他。
他卻饒嘴饒舌地說了起來：“從你的舞姿上，我認出你是一個女孩子，你應該有十七歲了。”
“不對，我才十六。”
“太好了，這更稱我的心。”那人說，“我要娶你，你必須嫁給我。”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這真如晴空霹靂一般。
不錯，按照星球總督的命令，在狂歡之夜，每一個女子都必須嫁給一個向她求婚的男人。我們這兒規定，十六歲就是成十人而不再是孩子了。我不能拒絕他，我的心像害了病一樣難受極了。
這個人又說：“我叫巴夫，也就是水牛。小心肝，你叫什麼名字呀？”
“嗯，我的名字，嗯……叫卡特菲拉，”我扯着謊，“別人常叫我凱特。”
巴夫說：“你好，凱特，你願意嫁給我嗎？”
“對不起，巴夫，我的雙親並沒有想讓我出嫁，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
巴夫笑了，這是一種獰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好在我沒有告訴他我的真名。
趁他不留神，我猛地跑進擁擠的人羣中，東鑽西鑽，直到自認爲安全了爲止。後來，我回到我家的機器人飛行器那裏，並一直等到父母的到來。
我不敢把我的遭遇告訴雙親，我害怕。星球總督也會說巴夫是對的，我是錯的。我不知道父母會如何發落。
第二天早上，我已不再把這當回事情，巴夫怎麼能找得到我？我們這個星球有成百上千的女孩子，他又不知道我的真名，只看見我的眼睛。
就在我悠閒自得地躺在十牀十上的時候，父親默無聲息地走進房間。他憂傷地叫着：“小蜂鳥。”
“什麼事？”我撒嬌地問道，“你今天爲什麼叫我小蜂鳥而不叫我蜂蜂？”
“小蜂鳥，叫你的機器人給你準備婚禮的衣服。”
“爲什麼？”我明知故問。
“你就要許配給一個名叫水牛的紳士。”
“不行，父親，我不願意。”我開始哭了，“我不願意嫁給他，我恨他！”
父親搖着頭：“聽話，蜂蜂，這事只是提前了一年你不能總是個小孩子。大多數女孩開始的時候都是不想嫁人的。星球總督要我們立即辦婚事，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爲什麼？”我天真地問。
“因爲我們人類在星球上很孤獨，結婚是爲了儘快地擺脫孤獨。”
着裝機器人給我穿上婚禮服——我們這裏無論什麼事都是機器人做。服裝是白色的，它罩住了我的全身。
父親挽起我的手臂，巴夫與母親正等着我。
“你好，凱特。”巴夫主動招呼我。
“她叫蜂鳥。”父親趕忙糾正他說。
“我知道，我知道。”
我又恨又惱地問巴夫：“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有一個小像機，我拍下了你的眼睛。難道你不知道每個人的眼睛都不一樣嗎？抓住這個線索，我查找到你。”
我轉身向父親怒嗔：“你聽聽他說的！你就不生氣？你不應該讓我嫁給這種卑鄙的小人。”
父親沒有答話，其實他是執行星球總督的命令。
看着父親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知道沒有特殊的理由拒絕眼前這個狂歡之夜向我求婚的男子。我只有執行這一項重要命令，才能得到星球總督的赦免。
可我起不了這樣的作用，出路只有一條：逃走！可一拿定這個主意我又害怕了，我怕逃跑後再也見不到家人。
這時，又有一些鄰居到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
巴夫站在我身旁挽起我的手臂，他的手大而有點溼潤。我恨死了他！
“水牛，你願意正式娶一年後以地球動物蜂鳥命名的我的女兒爲妻嗎？”
巴夫美滋滋地答：“我願意。”
父親又轉身問我：“蜂鳥，你願意這位以地球動物水牛命名的男士成爲你丈夫嗎？”
我乾脆地說：“我不願意！”
大家愣住了，誰也沒想到我會如此放肆。
趁人不備我甩掉婚禮服，飛快地逃離結婚儀式場所。人們反應過來後向我身後追來，可他們有禮服的束縛跑不快。我跑到空間飛船跟前，毫不遲疑地跳了上去，大聲命令：“起飛！”
二奇遇
我的出逃真是無可奈何，這是勇敢嗎？不！我深深眷戀着爸爸、十媽十十媽十，從沒有打算過要不順從他們。但我不能不如此，因爲我決不能嫁給一個像水牛那樣又壞又醜的男人！
我知道巴夫會隨後追尋，我要儘快躲到格拉斯星系的另一端去。
浩瀚的空間萬籟俱寂。
我的心空空如也。我看見數不清的星星寂寂地呆在那裏，沒有絲毫生氣。
突然，空間飛船“砰”的一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喂，怎麼了？”
“有東西向我們靠近。”
“歐，不要緊，那東西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
此後，星星接二連三地在我們四周消失了。天黑得什麼也看不見，在我與星星之間插十入了一個巨大的十陰十影。它也許是一塊又大又老的岩石，一顆停止旋轉的月亮或行星。
我命令說：“請查出它的成份。”
空間飛船放出激光照射那個物體然後回報：“它不是天然物品，它是用塑料製成的人間飛船，由於它移動的速度很慢，無法登上別的星球。”
用塑料製成的空間飛船？沒聽說過，而且也難以作慢速運動呀！
我又好奇又害怕，但這個發現對我實在太重要了，如果我隱藏到這奇妙的地方，就沒有人能十逼十我結婚了。要是有幸能在它上面發現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星球總督也許能讓我拒婚。懷着激動的心情，我命令空間飛船登陸。
飛船着陸了，泊在這艘塑料飛船上。我果敢地去觸十動啓動圓門的機關，門開了，裏面顯露出一條狹長的通道。我爬出小門進入通道，門又在我身後自動地關閉了。
三怪物
我站在又長又黑的通道里端詳四周，逐漸適應了黑暗，繼續在通道里走了起來。這時，我發現通道的盡頭還有一扇門，我走了進去——
我不是在做夢嗎！我猛然發覺眼前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它紮根地面，攀住牆頭。它比我高出許多，有着被綠色的東西遮蓋着的褐色長手臂。
樹！我從未想到活着的樹木能如此巨大。我用雙手蒙上眼睛，很怕它會擁抱我。可我又想知道它會怎樣對付我，又把手露出點縫，從縫中窺望樹的動靜。
可是樹靜悄悄地站在那裏，沒有舉動。
我讓藏在宇航服中的電子計算機爲我檢查大氣的成份。幾秒鐘後，計算機放出綠燈，表明這裏的空氣對人類是安全的，這時我才放心。我脫掉了宇航服。
立刻，我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是微風，有些涼。
突然，我聽到了叫十聲，它發自樹的後面。樹後藏着什麼東西？我很想看個究竟。我躡手躡腳向樹後走去。
一個灰東西從樹後朝我這個方向走來，它大而不高，沒有手，長滿了一口金黃而有光澤的牙齒，有金黃色的眼睛和蓋滿全身的灰色十毛十發，我能嗅到它的體味……
呀，它的嘴巴觸到我的面孔，可我仍然不能自已，只有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可危險並沒有出現，只感到臉上有熱十烘十烘的頭髮撩逗着。我想放聲大叫驅趕走它，可我太恐懼了，一聲也沒叫出來。
我終於控制住自己，用腳猛十撞灰東西，它往樹林中退縮。我又看到另一個怪物，它體小，全身也長有灰色的十毛十發，正藏在樹後面，蠢十蠢十欲十動。
幹掉它！我拚命去推它的小短腿，小怪物咬了我一口。它的牙齒穿透我右掌，手火十辣辣地疼痛。
我一時十性十起，恨恨地竭盡全力揮手向它打去。
可這時大灰怪物又從樹後跑了出來，跳到我身上把我踢倒。當我倒下時，小怪物趕緊逃跑了。
我的頭重重地撞到岩石上，一切都變得暗淡了，我昏了過去。
四找到怪物的上帝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地甦醒過來，一個又長又黑的鼻子湊到我的面孔上，肆無忌憚地嗅着。
我試圖推開這個討厭的鼻子，但手一動也不能動。不知是怎麼回事，我身十體輕飄飄的，口乾舌燥，全身疼痛難忍，還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都溼十漉十漉的。
我終於看清站在我面前的是大灰怪物，那個小怪物則匍匐在地上，發出哀傷的聲音：“哎——哎！”那是我剛纔把它打傷的。
這個小生靈，你也感到疼痛麼？此時我傷心地哭起來。
大怪物好像是來安慰似地走到我跟前，用十毛十發挨着我的身十體，吸乾了衣服的汗水。我感到好受些了，便停止哭泣，用手輕輕拍拍它，表示了我的友好。
這傢伙好像懂得了我的意思，也親十暱地張嘴叫了起來：“嗬——一喂！”
一下子，有更多的怪物出現了，而且越來越多，它們大都用四條腿走路。一個非常大的怪物用舌頭十舔十十我，它的舌頭很硬，叫起來發出“嘿——嗬”聲；一個非常小的怪物能飛，有着翅膀和又長又硬的嘴，發出悅耳的呼叫“嘰——嘰！”
一個怪物帶來了水，另一個給我一些可食的物品，有幾個怪物挨着我躺下給我取暖。它們用各種方式幫助我，我看着它們，雖然還有幾分恐懼，但也不像開始那樣憎恨它們了。
看到眼前這些怪物，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我心想：只要我們互不侵犯，是能夠和平共處的。我決定剋制自己的獨佔心理，與它們十交十友。
一天，那個發出“嗬——喂”叫十聲的怪物把我帶到一條小河邊，踢着水讓水流過我的全身，給我好好地洗了一番。
接着，那個叫“嘿——嗬”的也來了。它們兩個帶着我走過樹林，來到一堵塑料牆前。
“嘿——嗬”推開牆上的門走了進去。牆那邊空氣溼十熱溼十熱的，樹長得也更高大，裏面也有各種不同的怪物生活在那裏。
穿過樹木，走了很長一段路，來到另一堵塑料牆前，塑料牆上也有一個門。
門內有一間小圓屋，屋裏發出強烈的光芒，無法看清屋內的陳設。我非常驚慌，感到屋內掩藏着深深的恐懼。
“嘿——嗬”和“嗬——喂”的頭觸到地面。噢，我明白了，這是它們的上帝！它們正規規矩矩地頂禮膜拜！
不容我多想，“嗬——喂”推着我向光源處走去。
五追根尋源
光線突然暗淡下來，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站在一間圓屋子裏，這裏除了一臺老大的正方形計算機，什麼也沒有。計算機也不是我們使用的現代化的機型。
“歐，原來這裏沒有什麼上帝，只有一臺計算機！一臺又老又怪的計算機！”
從計算機那裏傳來一陣聲音：“對，是計算機，你是誰？”
怎麼，這臺計算機居然還能工作？
我恭恭敬敬地說：“我是蜂鳥。”
“你不是蜂鳥，蜂鳥飛在這裏的樹林裏，這裏是星球動物園。你是人，但不是星球動物園中已經退化了的人。”
我仔細地辯解着，“蜂鳥”的確是我的名字。這個地方爲什麼叫星球動物園？什麼是動物園？我腦海裏一下子涌現出許多問題。
“計算機，你從哪裏來？我從未見過你這裏這麼大的空間飛船，而且還是用塑料製成的！你講着我們的語言，但發音卻有所不同。爲什麼‘嘿——嗬’和‘嗬——喂’見到你就害怕，好像你就是它們的上帝？”
“誰是‘嘿——嗬’？誰是‘嗬——喂’？”
“就是帶我來這裏的怪物呀！”
“噢，我明白了，它們是驢和狼。這裏所有的動物都相信計算機是上帝，計算機發出超聲波，會使所有的動物都恐懼。”
“動物？”我機械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眼。
“‘依——依’是松鼠，‘嘰——嘰’是小鳥，動物們在照料着你。”計算機解釋着。
“那麼這些動物都是從哪兒來的？”我打破沙鍋問到底。
“它們來自地球，”它的大屏幕上出現了畫面與字幕，“讓我把那時的信息全都顯示出來給你看吧。”時光頓時倒轉回到二萬年前。
“那時地球上除了人類，還有許許多多的動物、植物，有山川河流，亭臺樓閣，花鳥蟲魚。真是萬物生長，枝繁葉茂。可是人們開始濫砍樹木，污染河流，宰殺動物——尤其是那些珍奇、稀有的動物遇到了滅頂之災。就這樣，地球的生態環境被破壞了，樹木越來越少，水源也趨於枯竭，動物瀕臨死亡。地球開始變熱，人們變得恐懼不安，惶惶不可終日。他們造出空間飛船，拋棄其它動物，拋棄地球奔向浩瀚的太空另找歸宿。
“可在這時，有一個偉大的科學家發明了一種用塑料製成的空間飛船，又大又輕，便於在空間作低速運動。他把飛船內部佈置得與地球的自然環境一樣，有山有水有樹，並將地球上屈指可數的動物關到這裏安家，不再遭受彼此的侵犯。然後，設計出一臺計算機，讓它隨時協調着飛船的冷熱乾溼，並能發出大量的指令，指揮動物有條不紊地生活，以便飛船的航行。他給這座飛船取名星球動物園，作爲歷史的遺蹟而保存。”
原來，動物生存的奧祕在這裏！我內心涌起一陣狂瀾，激動地對計算機說：“動物不應該繼續留在星球動物園裏，宇宙空間中還有其它存在生命的星球。你說對嗎？”
計算機說：“是的，再說星球動物園經過兩萬年的變遷已不夠堅固了，牆上有洞，也缺乏空氣和水。動物需要登上有適合環境的行星，可是行星上的人們歡迎它們嗎？能與它們和平共處嗎？”
我說：“這些天來，我已經能夠與動物們友好相處了。我肯定是要回家的，打算把這些動物帶到我的家園安家。如果得到大家的讚許，我會回來接這些動物的。”
六他們不再相信我
我的宇航服在哪兒？
“嘰——嘰”在小松鼠的窩裏找到了它。
我高高興興地穿上宇航服。驢領我回到我第一次進來的那扇門前。
關門時，驢發出了叫十聲：“嘿——嗬！”對我的離去好像很傷心。
我對它十溫十和地說：“我還會回來的。”說完，我走進了我的空間飛船，並按我的指令起飛……
當我停在家門的時候，父親從家裏跑出來激動地喊着：“蜂蜂！”
我吻着父親。
母親則驚恐不安地念叨：“整整一個星期了，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真把我急死了。”
才一個星期，對我來說則好像是已經過了一個月。
“我有一個非常激動人心的消息要告訴你們。”我迫不及待地說。
等父親端來飲料，我詳細地講敘了我在星球動物園的經歷。
“這裏與星球動物園的差距真是太大了，我們應該把那裏的動物接到這裏與我們共同生活。”我大發感慨。
“是啊，是啊，蜂蜂。”母親連連應着。可是這時我看到母親飛快地看了一眼我父親，那眼神告訴我，他們好像隱瞞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一架空間飛船在附近降落了。我問：“誰來了？”
父母彼此相視着，於是我明白了。
“是巴夫，對不？你這個臭爸爸在端飲料的時候叫來了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求你了，爸爸，別讓我嫁給他，我現在可以爲我們的星球承擔一件很重要的任務了！”
可父親冷冷地說：“蜂蜂，你腦子裏滿是幻想。看來你只有嫁給他了，這也是星球總督的命令，我們不可以違抗。”
我跳起來：“我討厭他！你們爲什麼不相信我呢？我真不該直接回來，而應該到星球總督那裏去！”
巴夫得意洋洋地向我走來：“嘿，凱特，我還記得你告訴我的假名。”
我頓時心生一計。
“巴夫，聽聽我出走的遭遇吧。”接着我把我的故事講了第三遍。
巴夫笑了：“很有意思的故事！你要是每夜都能這樣給我講故事就好了。”
“你也不相信我？”我有意激他。
他放聲大笑。
“這樣吧，巴夫，”我說，“跟我來，我帶你去星球動物園。如果情況是假的，我就嫁給你，要不你就永遠離開我，行嗎？”
“怎麼不行？”巴夫橫蠻地說，“我還要帶個機器人去看個究竟，機器人不會說謊的。”
巴夫帶着我家的一個機器人，跟我一起上路了，父母親滿臉憂鬱地目送我們遠去。
遠離羣星之間的空間一片黑暗，我們什麼也看不見。當我們在星球動物園着陸時，巴夫非常驚訝。
這時驢從樹後跑出來看我，我很高興與它再度相見。我不再懼怕動物。
當我轉過身來看巴夫時，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只見巴夫滿臉猙獰，正舉起激光槍，槍口對準了驢。
七找到了辦法
就在巴夫扣動槍機的時候，我推了他一下，結果子彈打在牆上，把塑料飛船燒出一個洞。
巴夫大叫着，雙眼射十出兇光。他躺在地上，嘴裏不停地喊着：“我要殺死它，我要殺死它！”他簡直像瘋了似的。
不管怎樣，我不能讓巴夫傷害動物，便藏起他的激光槍，並且用長植物把他捆了起來。正在這時鈴聲響了，所有的動物都來了，井開始尋找什麼。他們在幹啥？
好像是一隻鳥找到了答案，它在牆邊不停地叫着。噢，原來那就是激光槍燒穿的牆洞，我能聽到空氣往外滲漏的聲音。
動物們是怎樣修補洞十口的呢？我看到小松鼠跳到牆上的管子口等待着，溼十漉十漉暖融融的塑料從管道末端流了出來。小松鼠舉起一小片塑料迅速跑到牆前，它把柔軟的塑料貼在洞上，又跑下來到管道那裏取來另一片塑料。不一會兒，孔洞修復了，小松鼠直到鈴聲結束才停止工作。
巴夫的情況並未好轉，而且他仍然兇相畢露。動物們怕受到他的傷害都不願走近他，所以我只好親自去照顧他。
他沉默寡言，不喫不喝。
我束手無策，末了只好帶上驢與機器人一起去見計算機。
房內射十出令人恐怖的光，當然機器人不會有人的感覺，所以它與我一道走進室內，唯有驢單獨留在室外。
計算機自動停止了發射超聲波，光線也柔和了一些。
計算機說：“蜂鳥，你回來了，真高興。另一個人是誰？”
我趕忙向它解釋：“它是我的家用機器人。”
“它看起來與真人無異。”
“我知道，但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一切都亂了套！”
計算機問：“出了什麼事？”
我告訴它自己回家後的遭遇。由幹父母和巴夫都不相信我，所以我才帶着他來到這裏，巴夫瘋了。
“那可不妙呀！”
“所以我原先設想的一切都完了。我現在認爲格拉斯星系的大多數人會像巴夫一樣頑固不化，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星球動物園，準會消滅所有的動物。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焦急不安地問。
過了一會兒，計算機講話了：“我找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即製作出十逼十真的機器動物，並把它帶到你居住的星球上。你可以像造機器人那樣造出機器動物，人們看到它的會把它當成是一個機器人那樣的東西，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動物。通過這樣的接觸，人們逐漸消除對它的牴觸感。那時人們對它不再陌生，人們與真的動物生活在一起時，也就不再孤獨和寂寞。”
我激動得興高采烈地吻了計算機一下。
八製造機器動物
從照顧孩子到建造空間飛船，機器人能幹許多不同的事情。除了思維，它什麼都能幹。可我怎麼也想象不出那個偉大的科學家是怎樣設計並製造出眼前的這臺能夠思維的計算機的，它成了一個絕無僅有的思維機器。在計算機的指導下，我帶來的家用機器人是能夠勝任製造機器動物的工作的。
我們首先要確定做什麼樣的動物，所以我帶着機器人，由驢給我們帶路，周遊星球動物園，選擇合適的對象。
我不知道星球動物園怎麼會有那樣多的房子，數都數不清楚。有的房子充滿了水，水裏遊弋着各種各樣的魚，水底則走動着奇形怪狀的動物，真讓我大飽眼福。
有些房間覆蓋着白雪，那裏的動物有着白色的十毛十發。有些房間很乾燥，有的溼十熱，裏面長滿青色的植物並盛開着鮮花！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會見到種類如此繁多連名字也叫不清的動植物。一隻動物走過草地，來到我的身邊，我餵給這隻大膽的動物食物。
我與這隻動物玩了約一個小時，它不停地做出各種有趣的動作，使我開心極了。計算機告訴我它叫貓，我馬上命令機器人：“你必須把那個動物做出來。”
機器人觀察了貓並觸十摸了它，很快作出了需要的數據，然後便着手製造工作。
機器人用金屬製成一個框架，然後給它塗上一層柔軟的塑料，像是一層皮。接着，又用十毛十遮住那層皮，其外貌、聲音及功能都能與真的貓媲美。我欣喜若狂，把它摟在懷裏，萬分感激地告別了計算機。
回到空間飛船，機器人給巴夫施加催眠術，以免他干擾我們的行動。
我再次離開了星球動物園，動物們列隊在門前肅立送行。
九機器動物的命運
巴夫睡着了。我吩咐空間飛船把我們帶往新大十陸——星球總督所在的星球，儘快完成我的使命。
幾分鐘後，着陸了。我看見許多人正在匆匆趕路，沒有人理會我。那裏的人衣着華麗，非常時髦，此時我感到寫有我名字“蜂鳥”的舊衣服是如此的寒酸。我對機器人說：“給我做身新衣服，好讓我顯得更重要。”
我換上新衣服，好像成了另一個人。新衣服在我身上飄舞着，變幻着各種色彩，我看起來與這裏的人一樣的時髦！
我走出空間飛船時，什麼人都不怕了。
我找到星球總督的所在地：一個低窪處的辦公室。在那裏我與守衛譬察十交十談，他不相信我敘述的星球動物園是實情……直到機器人予以證實時，他才相信，因爲他知道機器人不會扯謊。
警察把我帶進一間星形房間，這就是星球總督的辦公室了。
在首席位置就座的就是我十日夜想見的星球總督。在官員們的慫恿下，我把自己的經歷又敘述了一遍。
講完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他們急於要見到我的機器動物。
我讓機器人敞開腹部，放出機器貓，小動物毫不遲疑地跳到辦公桌上。
它跟活的一樣，張嘴發出那種動物特有的喊叫十聲，還露出白色的鋒利的牙齒。
一剎那，每一位官員都張大了嘴。
一道亮光陡然閃過，小動物爆炸了。在星形辦公桌上，除了一點兒熔化了的塑料和一股十毛十發燃十燒的味道外，什麼也沒留下。
星球總督手下的官員用激光槍銷燬了它。
官員們跳起來喊叫着，他們的面孔充滿仇恨。他們有着與巴夫一樣的瘋狂的眼睛，只讓機器動物存活了幾分鐘。儘管我已事先告訴他們，那是一個機器動物，他們竟然與巴夫一樣要毀滅它。
事情越來越糟。他們紛紛要求星球總督下令，把星球動物園的動物統統消滅掉，並十逼十我說出星球動物園的方位。我當然不能說，不能讓他們像瘋子那樣爲所欲爲。官員們見目的達不到，就踢桌子摔椅子，整個辦公室亂作一十十團十十。
計劃失敗了。官員們像巴夫一樣都瘋了。我非常害怕，我該怎麼辦？
十絕處逢生
這是沒有門的監獄，沒有警察監視我。我不知道十操十作電梯的特別號碼，所以我沒法坐電梯逃走。雖然有樓梯，但得筆直上十公里才能到達地面，而且沿途都設有關卡，我出不去。
我尋找食物和水，整整三天都沒人理我。第四天來了一個當兵的，他帶我回到星形辦公室。
一個背有點駝的老人坐在星形辦公桌前，他單獨一人，而且神色疲憊。
“蜂鳥。”
“你是誰？我以前不認識你。”
“我是新上任的星球總督。”他的聲音鬱鬱寡歡。
“那原來的星球總督和他的官員們……”
“他們還沒有從瘋狂和仇恨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老人嚴肅地說，“我想他們當中的多數人會平靜下來，只是暫時不能接受動物的概念罷了。”
我趕緊解釋說：“它不是真動物。”
“這沒有什麼兩樣。我不過是暫時代替行使總督的職權，在你給那些官員看動物的時候，我恰好不在場，很幸運我沒有瘋狂。現在你聽着，蜂鳥，我有些事必須告訴你，一些難辦的事。”老人補充說。
“是有關我家的事？”我問。我看着他那緊板的臉，心裏一陣緊張。
“不，你是格拉斯星系中唯一知曉星球動物園地址的人。要是讓其他的人知道了星球動物園就會遭到洗劫，那裏的動物將被殺死，星球動物園將會面臨毀滅。保存星球動物園是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保守這個祕密很重要。蜂鳥，很抱歉，你必須留在這裏度過你的一生，我知道你還是一個小姑十娘十，但我無可親何。”
“度過一生？”我絕望地說。
老人說：“是的，就留在星球總督所在的新大十陸星球，這裏總有你能勝任的工作。”
“什麼工作？”
“現在什麼事都亂了套，比如說，我們這裏有一些小孩沒人照管，機器人在做這項工作。但小孩子們需要活生生的人，你願意試試承擔照顧他們的工作嗎？”
我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於是我去看那些孩子們。當我看到與孩子們正在玩耍的機器人時我笑了，因爲這個機器人正是我帶來的機器人，我真高興，我覺得我們會密切合作，幹好這項工作。
正像那位老人說的那樣，他們需要人十愛十。一個小姑十娘十抓住我的頭髮，另一些孩子拉我的手，扯我的衣眼，這些孩子們比星球動物園的任何一種動物都難伺候得多！
我對機器人說：“要是有動物與他們一起玩就好了，這些不懂事的孩子決不會在意。”
機器人回答：“你會如願以償的，我還有一個機器動物。”
“什麼？”我激動而又驚訝地喊起來。
機器人又說：“它就在我的肚子裏！”
原來在我照顧巴夫的時候，機器人又做了一個動物。機器人打開腹部，讓機器動物跳出來，它與第一隻機器動物一模一樣。
孩子們止住了哭泣。
機器動物開始表演，它想越過自己的一隻腳去咬自己的尾巴，孩子們大笑了起來。
我輕聲對機器人說：“要是孩子們與機器動物玩慣了，他們將來就不會對動物產生恐懼，他們更不會因此而發瘋。這樣，等他們長大了，就能與真正的動物友好相處，再等這些孩子做了父母親，他們的孩子就會與動物自然而然地生活在一起了。也許這要花費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但終究——”
我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我對機器人喊道：“收藏起機器動物！”
機器人敞開腹部，讓動物藏了進去。
所有的孩子都哭了起來，他們留戀與他們玩耍的動物！
是星球總督，他環視了所有哭鬧的孩子們。
“我能爲你做點什麼？”
我說：“沒什麼，請坐下，我又有重大的消息要告訴你，聽聽剛纔發生的事吧。”
老人傾聽着。開始他感到憤怒，過後又感到喫驚，最後便爲之振奮。
星球總督說：“蜂鳥，我肯定不會看那隻機器動物，我不想發瘋。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我們必須謹慎行十事，我們開始從一個家庭做起，要吸取以前的教訓。我想你最終會恢復自十由的，蜂鳥。”
“你們很快就會看見機器動物的。”我給孩子們許願，並親了親一羣仍在啼哭、吵鬧着要看動物的孩子們。
“看來孩子們還真喜歡上了動物！”星球總督說，“它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
“它叫貓！”
“小貓，”老人又重複了幾遍，並略有所思地說，“將來這些孩子們會把我們的星球建設得更美好，動物也能到這裏生存，並真正給人類帶來樂趣，就像這隻小貓一樣。”
我聽到老人這麼說，欣喜萬分，連聲說：“會的，會的，將來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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