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月亮》作者:[印] 希瑞·M·古帕塔
“它們就像一千個月亮一樣,在夜空中散發着光芒。”注視着天空時,我想道。
我爲自己感到驕傲。日輪真是一項偉大的發明。一十夜之間,它們讓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有名氣的科學家。
視線回到面前的路上,我又開始想着我的新發明。
在23世紀,只有一個問題稱得上是真正的問題:如何解決全世界數十億人口的喫飯問題。
地球的大部分地方都覆蓋着城市,人們塞滿了每一每一個角落。沒有被城市佔據的陸地只是一些蠻荒的地帶。
儘管使用最近發明的混合基因植物、化學生長劑和現代技術,仍然沒有足夠的食物供給。大量的、沒有味道的、人造的食物供不應求。衝突不斷髮生,各國政要們把他們的時間都十浪十費在談判上,就只爲各自領域內的人民爭奪額外的少許穀物。
我微笑着。
世界上每一個能幹的科學家的大腦都在爲尋找解決的方法而連軸轉,結果被我首先解決了。解決的辦法其實很簡單,但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發現了加強硅石的分子鏈接的方法,並把它應用到製造一種能承受每立方厘米成千上萬噸壓力的特殊、透明的材料上;然後我把這種透明硅石的兩層中的薄薄的一層水銀提取出來,用它製造了世界上最大景強的鏡子。我稱它爲日輪。
當人們獲悉我的想法後,各種基金的錢潮水般向我涌來。我組成了一個包括宇航專家、宇航員和機械專家的十十團十十隊,與世界上海一個有太空發射設施的國家簽訂了發射時間。10年間,在太空中的近地軌道安裝了300個日輪。
每一面鏡子反射太十陽十光到地球上的種植農場。太十陽十光24小時直射,比平時的12小時多了1倍,農作物成熟也比往常快了1倍。農夫一年可以種植12季稻,而不是通常的6季,我的發明讓世界上的糧食產量翻了一番。
“嘿!”我想。當人們看着它的,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問題會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當然,我立即給我的發明申請了專利。因而,現在我非常富有。
第一面鏡子成功運轉後,各種榮譽也向我涌來。但是,今晚是最特殊的,我現在正在去接受諾貝爾獎的路上。
我接受了這項榮譽,幾乎世界止的所有國家的元首都參加了這次頒獎儀式。明天,我的照片會出現在全球的所有報紙的頭版上。
作爲一個名人原來這麼累,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不到跟各國元首以及各個媒體的會議會如此多,如此煩人,我被智商在100以下的人們至少1000次地問及“你獲得該獎項有什麼感受”,而我不得不微笑着一一作答。
在回到旅館時,我暗自下定決心,如果有人再詢問我類似的問題,我肯定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所以當旅館招待員也這樣問我時,我使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我想象着他微笑時,前面兩顆門牙被打掉了,這讓我得意地哈哈大笑。當我把他留在走廊獨自離開後,他仍然奇怪我爲何暴笑,而且一直沒有得到我的回答!
到了房間後,我脫掉鞋子,把自己像個大包裹一樣重重地砸到十牀十上,襪子和領帶也沒有脫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突然,我被自己做的夢驚醒了,我夢見一隻長着四條腿的山十精十在我的耳朵邊尖十叫着並試圖扼死我。然後,我發現自己把領帶壓在身十體下,領帶緊緊勒住了我的脖子。電話鈴響個不停。
我移開我的領帶,挪到電話機旁,不管吵醒我的是什麼人,他都是爲了聽到一些煩人的嘮叨。
“見鬼的,這個時候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
我剛開了個頭,就被一個嚴肅的男音打斷:“瑞·蘇特辛斯先生,這是聯合國主席的辦公室,主席先生要和你說話。”
“這麼快!我又要和昨晚那個年老的公鴨談話了?”我在腦中抱怨着,然後用最有禮貌的聲音叫這個助手幫我連線。
“瑞,那些鏡子出-現了一些問題,它們好像沒有按原來的方式運轉。”主席開門見山,一點不十浪十費時間。
什麼!鐮子出問題了?它們不是一直在反射着太十陽十光嗎?能出什麼問題呢?”我惱怒地問道,這個問題實在是很愚蠢。
“你最好現在就趕到北卡羅來納州天文臺,我們在那裏商談這件事情。”他說。
我又回到我的汽車上,匆忙奔向新的目的地。我的喜悅感一蕩而空,取代之的是對即將到來的、不可預知的厄運的恐懼。日輪儘管還在寂靜的天空中發光,但不知何故它們看上去和以往不同,肯定出了什麼問題,好像有更多的威脅。
“該死的!怎麼這麼快就出現問題了?”
我到了天文臺,發現有一個助手正在門口等着我:“快點進去,蘇特辛斯先生,主席在大廳等你呢。”
我們向天文學家們觀察天空的大廳走去,三個巨大的望遠鏡穿過牆壁窺視着天空。
“瑞,你終於來了!只有你才能幫我們在這可怕的情況下指出一條明路。”主席邊說邊朝我走過來。
“真的嗎!到底出現什麼問題了?”我詢問道,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自信,好像任何問題對我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日輪出現了很嚴重的錯誤。”主席在房間不停地踱步,他的怒氣從步調裏可以明顯地聽出來。“瑞,用望遠鏡觀察一下日輪。”他說。
我抓過一把椅子坐下,用巨大的望遠鏡看着日輪。
“發現什麼異常沒有?”主席詢問。
“有,因爲日輪反射的光線太強,以至於很多星星再也看不見了。”
“還有呢?再仔細點看。”
我仔細地觀察了一個日輪,然後是其他的。“他們好像全部指向了同一個方向。”我最後得出結論。
“對。而這個方向恰恰就是北極。以往每年北極都有持續6個月的黑暗和寒冷的冬天,取而代之的將是地球歷史上第一次的全天候、全年的日照。依照專家對該地區的觀察,它接收到的日光將比赤道還強。”
“日照?北極?出什麼事情了?”我迷惑地詢問道,但很快我就理解了。
300面鏡子全部指向北極,把那裏的大氣加熱。這些額外的熱量會使北極的冰川融化,海平面會跟着上升。
“沒錯,”主席繼續說,“雪已經開始融化了,而且融化的速度一直在加快。上升的水位儘管目前是看不見的,但是如果不盡快採取措施,海平面一天將上升10英尺左右。
“一個月內,幾乎所有的海岸城市將被淹沒,當然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到年底,融化的雪水足夠把世界上海拔高的高原和多山地區以外的全部區域都淹沒掉,所有的主要市鎮和城市都將失去,更不必說數十億的人口了。”
這些話讓我覺得很難受。我的初衷是一勞永逸地解決人類的糧食問題,而現在它正在變成破壞人類文明的怪物!
“所以你要儘快找到解決的辦法,”主席打斷我的思考,“它們是你的創造物,瑞,你必須找到辦法去制止它們。”主席的聲音裏明顯帶着威脅的語調。
每一個日輪都是由它們的所有者國家通過無線電通信管理員獨立十操十作的,因而它們突然出現了同樣的問題是可笑的。沒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除非?
“這是有人蓄意破壞!”我哭着喊道,“這是血腥的蓄意破壞,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主席先生,有人試圖損害我的名譽。”
“損害你的名譽?別說傻話了!蘇特辛斯先生,這是在試圖破壞整個世界。即便是有人蓄意破壞,全部責任也應該落到你身上,因爲你是這些怪物的創建者。在我把這件事向公衆公開之前,你還有6個小時的時間。我不能隱瞞太長時間,任何一個有望遠鏡和哪怕有點智商的人都很快能知道事實。”
沒辦法延長這次會面,我決定馬上動身前往我的實驗室。開車去小型機場要1個小時,飛行到我的實驗室則要3個小時。
“還有,帶上我的安全顧問貝斯沃,他會隨時報告你的進展,這樣你才能集中十精十力工作而不用分心。”
“看來,他不再信任我了。”我想道,開始有點憎惡他。但是我真的能怪他嗎?
“我們不要再十浪十費時間了,貝斯沃先生。”我大聲地說。
在路上,我們一直保持沉默:我陷入沉思中,在我製造的困局中努力尋找出路,而貝斯沃則不敢打擾我。
黎明時分,我終於到了實驗室。日輪全部啓動後,我在這裏的工作也完成了,因此這裏已經沒有留下助手,唯一還在實驗室的人是年老的守衛。
我馬上進入工作狀態。
每一個日輪都有一雙齒輪控制它的朝向,齒輪受安置在地球上的裝置發出的信號約束。每一個日輪的所有者都可以自行決定要把日光投射十到哪個區域。這樣他們才能調節日輪,以便需要日光的區域能夠得到充足的日光。
實在不可想象的:是,這些所有者們會在同一時間突然都有了殺人的傾向,或者是有人能同時控制全部的300面日輪。我決定親自聯繫日輪的所有者。列表的第一位是一個名叫瓊斯的澳大利亞農場主,一個大農場主,有着數千英畝的土地。我馬上連線他。
“喂,是瓊斯先生嗎?我是瑞·蘇特辛斯,我想和你談關於……”
“我正滿世界找你呢!”他吼叫道,“日輪不再工作了,管理員無事可做。我上禮拜剛剛播的種,在我的樹苗死掉之前我希望問題能馬上得到解決。”
我不聲不響地掛了電話。沒有辦法跟他解釋什麼。我也不再給其他人掛電話了,因爲我知道將得到同樣的答案。
很明顯,信號裝置仍然在,但它們不再工作了。有人發現了比信號更強的控制方法。
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信號裝置用無線電波調節日輪,建立在20世紀後期的PKI技術的辨認簽名,被附加到各自的傳達中。信號告知日輪它來自可信的信號裝置,有合法十性十的證明。
那是有人知道正確的辨認方式,然後自己製成了信號裝置來控制日輪嗎?沒有!這不應該是答案。他需要有300個信號裝置,而且日輪所有者的信號裝置應該都還可以正常工作的。
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在日輪製造過程中植入了控制開關,不理會發來的信號。宇航員!他們是唯一能這樣做的人,但是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這個問題立即擺到了我面前。
“布雷克沃先生,請馬上連線主席先生,我要和他談話。”
“我的名字是貝斯沃。”他安靜地說,迅速撥號。
“主席先生,你有沒有讓宇航員在日輪上安裝過信號漠視裝置。”
“啊……呃……是的。這是從整個世界的安全角度出發的。”主席結結巴巴地說。
“那你還敢指責是我造成的這場災難?是你本人帶給我們這場災難的。你不相信我,結果導致了這場破壞地球的浩劫。裝置還在你那裏嗎?”
“是的,但是現在它不能正常運轉了。”
問題就出在這裏!美國宇航員在安裝的時候,主席給每一個日輪都設置了一個單獨的密碼。某個傢伙獲得了密碼並改變了日輪的指向,讓它們都朝向了北極。
我深吸了口氣:“我想你現在只能等待敲詐電話。”
這像恐怖分子的攻擊,但即使是他們也不會試圖去破壞整個世界。很快這就會變成普通的搶劫鬧劇。送多少數目到某某地方,否則……?想必主席在電十影裏起碼看過1000次類似的情景。
“好好伺候他們,以免他們亂動日輪。”我嘀咕着。
接下來的幾天是無數的公關活動。世界上許多天文學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用最大的音量叫喊着。我輾轉於全球各地,周旋在國家首腦、科學家、報紙總編等人之間,試圖說服他們相信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他們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敲詐電話,但是始終沒人打來。與此同時,海平面有明顯的上升。驚慌失措的城市居民一羣羣地蜂擁到山區。
“這不是爲了敲詐而掌控世界,而是試圖去破壞它,沒有其他的原因。”一個禮拜後,聯合國主席在倉促召集的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上說。
“如果兩極的冰雪融化,現代化的世界將大部分淹沒在水中,只有少數的區域可居住,像阿富汗的高原地帶、亞洲的中心地區、非洲的中部和美洲的部分區域。”
“看來他的地理課上得不錯。”我想。
“形勢緊急,正督促我們趕快採取行動。沿海區域的許多家庭已經飽受海水侵襲之苦。最好的科學家和國防部專家正夜以繼日地工作着,很快他們就能得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主席繼續說道。
“剛夠得上。”我輕聲說道,知道他不可能聽得到。我知道那些所謂的“專家”,其實就是一羣自十由的加載器,一邊大口喝着咖啡、嚼着三明治,一邊馬虎地做着統計,看上去十分忙碌。他們連簡單的數學運算都不會,更遑論解決這個巨大的難題了。
我們試驗了每一種可能的代碼和頻率,但是日輪拒絕迴應。改變日輪作用方向的人同時改變了漠視代碼。找到正確的漠視代碼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漠視代碼是“guID”(全球唯一的辨認代碼)“guIDs”由特殊的16位阿拉伯數字構成的,傳統上使用於計算機十操十作系統的識別軟件程序。每次都有新的guID生成,即使是世界上其他地區的機器也是如此。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計算機都一天24小時在生成guIDs,那同一guID出現兩次的機會差不多要1000年以後。即便我們能生成guIDs,但誰又能一一地去試驗,看是否和漠視代碼相匹配?
“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雖然這讓人很痛苦,我們必須摧毀所有的日輪。”我拿着他們遞給我的麥克風,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你可以想象一下當時在場的人都有些什麼反應。
畫面:持續了100年地球上都沒有戰爭了,人口迅速增長到120億。地球上只剩下很少的耕地,食物變成奢侈品。數百萬人嘴裏嚼着食物替換藥丸,但他們的胃仍然是空空如也的感覺。然後我到達現場,用不可思議的解決方案迫使政十府和個人拿出數十億資金投資到日輪項目。他們把夢想和希望寄託在日輪之上。日輪無處不在:在午餐裏、圓領汗衫上、連環漫畫冊裏,只要你想得到。最後,就在這個項目完成和運轉的時候,我們發現必須摧毀它們才能拯救世界。這於我就像要親手殺死我最最十寵十十愛十的兒子。其他人的感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是不是有受騙上當的感覺?
會場鴉雀無聲,沒有人開口說話,有人開始哭泣,然後所有人都泣不成聲,包括我自己。希望完全破滅!
很快命令就下達了。5隊宇航員飛向太空。他們飛船所攜帶的唯一的貨物是鈷導彈,每顆的威力都大得足夠摧毀一個城市的所有建築物。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他們就要執行他們的使命,日輪將一個接一個地消滅掉。
這是夜間,我通過望遠鏡凝視着我找到的第一個目標,期待着看到一個閃光。
我看見了閃光。行動開始了。就在那個時候,我通過望遠鏡看見閃光過後,日輪仍然安靜地待在那裏。
“我往日輪投放了一些東西,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開始我發射十了三顆導彈,但連日輪的表面都沒有擦到。”我聽見控制室裏傳出的宇航員的報告。
他們把我關進了監獄。幾天後我就要被執行死刑,因爲叛逆和殺人,還有違反人十性十。醫生已經全面檢查過了,認爲我各方面都很健康,十精十神也很正常,完全可以執行死刑。
監獄生活讓我有時間細細思考:
日輪決不可能會那麼強健的。地球上沒有任何東西能經得起鈷彈的衝擊。有人或有什麼東西改變了日輪的製造公式,把它們變得更堅不可摧了。
因此可以推測——人類已經開始把翅膀伸展到我們的星球之外。我一直都認爲我們在這個宇宙裏不是孤獨的,肯定有其他科技水平相當發達的智慧生命生活在我們這個星系裏。
因而,如果有這麼一些外星人,他們的科技水平遠比我們的高級,完全可以控制我們。我們地球人不是和平的物種,遠在地球人具有人十性十以前就已經是彼此敵對的。現在地球人開始了空間探險,那這些外星人完全有理由擔心地球人將會危及到他們的未來。他們可能是想在萌芽階段就扼殺掉地球人。
那什麼是完全消除一個物種的非常手段呢——沒有流血,也不用任何努力,只要通過該物種自己的行動,甚至是傲慢?
但現在真正讓我煩惱的是——日輪這項發明真的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嗎,或者是什麼東西把想法植入我的腦袋裏?我想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的,人類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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