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觸》作者:[美] 默裏·萊因斯特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強增吉譯

  作者簡況

  默裏·萊因斯特是美國作家。生於一八九六年,死於一九七五年。

  在科學幻想創作領域,他是最著名的作者之一。他所寫的幾乎全部都是科學幻想作品。除了少數作品在雜誌上發表外,絕大部分均以威廉·菲茨傑拉德名義收入《巴德·格雷戈裏》叢書,少數則以威爾·F·詹金斯名義發表。他在科學幻想雜誌上的傑出貢獻是一致公認的。

  ☆☆☆☆☆☆

  一

  湯米·多爾特拿着他最後拍的兩張立體照片走進船長室,說道:“先生,我搞好了。這是我所能拍的最後兩張。”

  他遞過照片,帶着職業上的興趣注視着屏幕。飛船外的太空景象在屏幕上一覽無遺。柔和的深紅色燈光表示着各種控制器以及值班駕駛員駕駛蘭瓦邦號宇宙飛船需用的各種儀表。船長室裏有一隻厚墊子的控制椅,有一個裝着幾面角度奇特的鏡子的小玩意——它的祖先是二十世記摩托運動員使用的返照鏡——叫人不用轉頭就能看清所有屏幕。此外還有一些使人非常滿意,可以直接觀察太空的巨大屏幕。

  蘭瓦邦號飛船離開地球已相當遙遠了。它的屏幕上顯示着大氣層外五彩繽紛、亮度不一的星星。這些在屏幕上肉十眼可以看到的星星都可隨意放大。然而,每顆星對他們都是陌生的。能辨認出的只有在地球上所觀察到的兩個星座,而且它們的形象被縮小和歪曲了。銀河彷彿模模糊糊地不在它原來的位置。然而,即使這些奇怪的景象和屏幕上的景象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的。

  飛船前面是一片浩渺無際的霧靄,熠熠發光,似乎一動也不動地在那裏。儘管空速表顯示出飛船正以驚人速度前進,屏幕上卻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纔給人有略爲接近霧靄的感覺。這霧靄就是有六光年長、三光年厚的巨蟹座星雲和它的向外伸展的部分,在地球的望遠鏡裏,就象一隻巨蟹,這星座也因此而命名。它是一十十團十十極爲稀薄的氣體雲,一直往外伸展,約有我們的太十陽十到最近的恆星一半那麼遠的距離。星雲深處有兩個星——也就是雙星——在發光,其中一個發出我們所熟悉的地球上黃色的太十陽十光,另一個則是極其強烈的白光。

  湯米·多爾特在沉思中說:“先生,我們在飛進深處嗎?”

  船長仔細看了看湯米拍攝的最後兩張片子,把它們擱在一邊,又不安地注視着前面的屏幕。蘭瓦邦正在全力減速。它距離星雲只不過半個光年。

  湯米的工作是爲飛船導航。現在這任務已完成了。飛船在星雲中探索的整個期間,他會閒着無事可幹。然而,到目前爲止,他已不虛此行。

  湯米剛完成一項獨特的創舉,單獨一個人用相同的儀器以及能發現、記錄任何系統錯誤的控制曝光器,拍攝了星雲長達四千年活動的一整套照片。單是這項成就就值得從地球到這兒來一次。此外,他還記錄了雙星的四千年曆史以及一顆星在四千年中退化爲白矮星的歷史。

  這倒不是說湯米已經四千歲了。事實上他不過二十多歲。那是由於巨蟹座星雲離地球四千光年。他藉以拍攝星雲最後兩張照片的那些光,要在公元六千年纔會到達地球。湯米一路拍過來——飛船的速度比光速不知要快多少倍——憑藉着四千年前一直到僅僅六個月之前從星雲裏發出的光,把顯示出這個星雲的各個方面都拍了下來。

  蘭瓦邦號宇宙飛船在太空中繼續穿行。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發光體緩慢地、緩慢地爬進了屏幕,把觀察宇宙的視線遮住了一半。飛船前面是發光的霧藹,後面則是星星點綴的浩瀚太空。太空中的星星有四分之三給霧藹遮掩住了。少數最亮的在它邊緣上透過,顯出朦朧的亮光。但也只是少數。這時,飛船船尾出現一片形狀不規則的黑暗。一些星星在其間一閃也不閃地顯示了它們的光芒。

  蘭瓦邦號鑽進了星雲,它彷彿穿進了一條黑暗的隧道,四周都是閃閃發光的迷霧。

  蘭瓦邦號宇宙飛船正是在鑽進星雲。那些最遠的遠景照片無不揭露了星雲的結構特徵。星雲並不是形狀不定的,它有其形態。蘭瓦邦號越靠近它,它的結構也越來越清楚。

  湯米·多爾特爲了拍照,曾爭着要繞着彎子向它接近。於是,宇宙飛船繞了一個大弧度來到了星雲。湯米得以從各種稍有不同的角度連續地拍了照,並拍下了星雲一對對的立體照片,顯示出星雲中滾滾的霧藹和凹凸起伏的空隙,形狀確實複雜。有些地方,彎曲纏繞,宛如人腦。飛船現在鑽進的正是其中的一個空隙。這些空隙,人們把它們類比爲海底的裂縫,叫做“深處”。

  船長鬆了一口氣。他目前的職責是要想出一些要十操十心的事,然後再爲之十操十心。他忠於職守,只是在某個儀器肯定不再記錄情況後,纔回到座位休息。

  “星雲深處不太可能是一些不發光的氣體,”船長緩慢地說,“然而它是空的,所以,我們只要在它裏面,就能超速飛行。”

  從星雲邊緣到它的中心雙星附近要一個半光年。問題就在這裏。星雲是個氣體,非常稀薄,相比之下,彗星尾算是個固體了。可是,進行超速航行,也就是超過光速航行的飛船不能有什麼碰撞,那怕碰撞的只是硬真空。它需要純粹的,例如星球之間的空間。蘭瓦邦號飛船如果受到硬真空允許的速度的限制,那就不能在浩渺的霧藹中進行超速飛行了。

  飛船的航速慢了又慢,慢了又慢,那些發光體似乎從四面八方向船後十逼十來。飛船離開超速飛行場時,超速飛行突然砰的一聲停止了,人們全身都感到了這一點。

  然後,幾乎就在這當兒,整個飛船突然響起了噹噹的刺耳的鐘聲。船長室中的警鐘聲幾乎把湯米震聾了,駕駛員一拍手把它關上了。可是,在用自動門一一隔開的其他各室裏,依然可聽到鐘聲在響。

  湯米·多爾特盯着船長看。船長的雙手緊十握着。他站起來,在駕駛員背後向前凝視着。有個指示器明顯地在劇烈擺十動。還有些儀器正緊張地記錄各種發現的數據。船頭四等分屏幕上發亮的瀰漫的霧藹中出現了一個亮點。當自動掃描器對準它時,它變得越來越亮。那個方向就是發出碰撞警報的物體的方向。可是測位器本身……測位器的數據表明,八萬英里外有一固體——一個不太大的物體。但是還有一物體距離從無窮大到零。它的體積使它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

  “加強掃描器。”船長急促地說。

  掃描器上特亮的光點滾滾向外射十出,抹掉了這物體後面的模糊不清的圖象。倍數放大了,可是沒出現任何東西。完全沒有什麼東西。然而無線電測位器表明,有個巨大的無形物體以不可避免要碰撞的速度向着蘭瓦邦號飛船瘋狂地衝來,然後又以同樣速度不聲不響地飛離了。

  屏幕已放大到最高的倍數。還是沒有影蹤。船長在咬牙切齒。

  湯米若有所思地說:“先生,你是否知道,我有一次在地球——火星航線的飛船上,也見到過類似這樣的情況,當時另外有一隻飛船正在探測我們的位置。他們測位器波束的頻率和我們的完全一模一樣。我們的波束每次碰到它,總顯示出那隻飛船似乎很龐大,而且也很結實。”

  “現在發生的事情正是如此,”船長惡狠狠地說道,“有一種測位器波束在向我們發射過來。我們收到的除了自己的回波還有那個波束。然而那隻飛船卻是無形的!誰在那隻無形的而有測位器裝置的飛船裏面呢?可以肯定,他們不是人類!”

  他按了一下袖中通話器電鈕,急促地說:“戰鬥準備!各就各位!各室立即進入一級戰備!”

  他的兩手一會兒放開,一會兒握緊。他再次盯着屏幕。屏幕上除了一片亮光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不是人類?”湯米·多爾特突然挺十直了身十子說,“你的意思是——”

  “我們星系中有多少個太十陽十系?”船長問道,“多少行星上可以有生命存在?又有多少種生命可以存在?如果這飛船不是來自地球——事實上它並不是來自地球——那飛船上的船員就不會是人類。這些東西不是人類製造的,但其文明程度卻達到能在深層空間航行的水平,這就意味着一切!”

  船長的雙手真的在抖動。他本來不太會和船員如此無拘束地談話的。可是湯米是觀察員。即使船長的職責之一是要十操十心一切,但他有時也極其需要把這些十操十心的事攤出來。這有時候倒可使他不悶在肚裏。

  “多年來人們一直在談論和推測這類事情,”他十溫十和地說,“人們一直在打賭說,我們星系中可能存在着另一人種,他們和我們一樣文明,或者比我們更進步。從數學觀點來看,這種打賭贏的希望比較大。可是大家都沒有猜想到人們何時何地會遇到他們。看來我們現在是碰上他們了!”

  湯米的眼睛顯得分外明亮。

  “先生,你認爲他們會友好嗎?”

  船長匆匆看了一下距離表。這個幽靈似的物體仍然向着蘭瓦邦號飛船一會兒發瘋似地、無形地猛撲過來,一會兒又飛離開去。輔助指示器微微移動,表明八萬英里外有一個物體。

  “它在飛行,”他簡短地說道,“在朝着我們飛來。如果這個奇怪的宇宙飛船在我們的獵場上出現,我們該怎麼辦?友好嗎?也許是這樣!我們設法和他們接觸。該這麼做。可是我懷疑我們這次的探索將就此完了。感謝上帝我們有了激光炮!”

  這激光炮是種破壞十性十極大的光束。當宇宙飛船在航行中用導向裝置不能避開那些難以對付的隕星時,就用這炮打掉它。它在設計時並不是作爲武器的,但可以充當相當十精十良的武器。它可以在五千英里外擊中目標,並且利用整個飛船的動能。一個象蘭瓦邦號那樣具有自動瞄準以及五度旋轉角等裝置的飛船幾乎可以把它航線上的任何小行星打穿一個洞。當然,在超速航行時那就不行了。

  湯米·多爾特已走近船首四等分屏幕。這時,他扭過頭來說:“激光炮?先生,幹什麼用?”

  船長對着空空的屏幕作了個鬼臉。

  “因爲我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東西,不能冒險!我知道!”他狠狠地又說了一句。“我們要進行接觸,盡力瞭解他們,尤其是他們來自那個星球。我認爲我們要設法結成朋友,不過,這可能十性十並不大。我們一點也不能信任他們。不敢嘛!我們有測位器。他們也許擁有比我們更好的追十蹤十器。我們可能在返回地球時一路上受到跟蹤而自己一無所知。我們不能冒險讓外來人種知道地球的位置,除非我們對他們拿得準。我們怎麼會拿得準呢?當然,他們可能是來做十交十易的,或者他們是帶着戰鬥飛船隊向我們撲過來,在我們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把我們幹掉的。我們不知道會產生哪種情況,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湯米的臉上露出喫驚的神色。

  “這問題在理論上一直在反反覆覆地討論和研究,”船長說,“可沒有人找到可靠答案,即使是理論的東西也沒有。可是你知道,雙方在深層空間中不瞭解對方來自那個星球就進行接觸,在理論上沒有人考慮過這種發瘋的、完全不可能的事!事實上,我們必須找到這個答案!對他們將怎麼辦呢?這些傢伙可能在外表上美得出奇,深有教養、待人友好、彬彬有禮,然而骨子裏卻那樣詭祕、野蠻和殘忍;也可能他們表面上會那樣粗十魯、生硬,而本質上卻很正派;他們也可能會介乎兩者之間。我難道就憑猜測,認爲信任他們出不了錯,而就拿人類未來的命運去冒險嗎?是否值得和一個新的文明社會十交十朋友只有天曉得。這可能會促進我們自己的文明,我們或許會受益非淺。不過我不能圖僥倖。有件事我不能冒險,那就是不能使他們知道如何找到地球!要麼我知道他們不會尾隨着我,要麼我就不回地球!他們可能也有這樣的想法!”

  他再次按動拙中的通話器電鈕。

  “各導航員注意!整理好飛船內所有星球地圖,作立即可以銷燬的準備。凡可以推算出我們航線和出發點的一切照片和圖畫都在內。集中和整理全部宇宙航行資料,一候命令下達,馬上銷燬。趕快行動,準備就緒後立即報告。”

  他放開了電鈕,一下子顯得蒼老了。

  人們在人類和外來人進行第一次接觸這一問題上預料過多種方式,可是從來沒有象這樣一種毫無解決希望的方式。一艘孤零零的地球飛船和一艘孤零零的外來飛船在遠離各自星球的星雲裏會面。他們可能希望和平,可是,他們竭力準備十奸十詐進攻的行動方針正是說明友好是裝出來的。如果對他們深信不疑可能會使人類毀滅。當然,和平地十交十換雙方的文明成果會有極大的好處。任何錯誤都是無法彌補的。但是不提高警惕,就得完蛋。

  船長室裏一片寂靜。船首四等分屏幕上是星雲的極小部分的景象。的確是極其小的一部分,滿是一片瀰漫的、不成形狀的發光的霧藹。

  突然間,湯米指着說:“先生,在那兒!”

  霧藹中有一小東西,距離很遠。顏色發黑,不象蘭瓦邦號那樣機身拋光得如同一面反射鏡。它呈鱗十莖十狀,大體上象只生梨,中間微徽發光。再詳細些就觀察不到了。不過可以肯定,它不是自然物體。

  湯米看了看距離表後輕聲地說道:“先生,他們在以極大的加速度向我們飛來。可能是,他們也在想這問題,我們大家都不敢讓對方回去。你認爲他們是否會和我們接觸,或者一進入射程就發射武器?”

  蘭瓦邦號已不再在稀薄的星雲霧藹的空隙中穿行了。它翱翔在發亮的太空中。星雲中心除了兩個發出強光的雙星外沒有其他任何星星。只看見籠罩着一切的亮光,此外一無所有,奇怪得就象一個人想象中的在地球熱帶水下的景象。

  這個外來船發出一個不帶惡意的信號。它在駛近蘭瓦邦號時開始減速。蘭瓦邦號宇宙飛船迎了上去,準備會見,接着就完全停了下來。這個動作表示,它知道對方飛船在接近,它之停下來既是一種友好表示,又是一種對付進攻的防備措施。它相對靜止時就可以在自己的軸線上旋轉,在敵人猛烈攻擊時,提供的目標最小,而且開火時間也比雙方飛船互相擦過時要長一些。

  可是,異常緊張的卻是在真正要接近時這一剎那。蘭瓦邦號的針尖形船頭一動不動地瞄準着外來船的船身。繼動器與船長室相連接,船長一按手下電鍵,便可發射高功率的激光炮。

  湯米看着這一切,眉頭皺了起來。

  這些外來人如果有宇宙飛船,那一定具有高度的文明,沒有預見是不會產生文明的。他們一定象蘭瓦邦號飛船上的人們那樣,會充分意識到兩個有文明的人種第一次接觸的全部含義。

  和平接觸以及十交十流技術可大大促進雙方的發展,這一可能十性十對於人類和外來人來說都具有吸引力。可是,兩種不同的文明社會接觸時,一種文明社會通常總要從屬於另一種文明社會,否則就會引起戰爭。然而,不同星球上的人種之間的從屬關係是不能和平解決的。至少,人類永遠不會同意屈屬於他人,其他高度發展的人種也不會同意處於這種從屬地位。從貿易中獲得的好處永遠不能改善這個低下的地位。有些人種——也許是人類吧——寧願做生意而不願被人征服。外來人也許——也許同樣如此。甚至人類中也有些人熱衷於戰爭。如果這個接近蘭瓦邦號的外來飛船,在返回它星球上的基地時帶去了關於人類存在以及有着象蘭瓦邦號那樣飛船的消息,那麼這一人種就會在貿易或戰爭這兩方面作出抉擇。他們可能要貿易,也可能要戰爭。不過做生意就得要雙方一起幹,而發動戰爭只需要一方就行了。他們不能肯定人類是否十愛十好和平,而人類對他們也沒把握。確保任何一個文明社會安全的唯一方法,是在此時此地摧毀另一方的飛船或者同歸於盡。

  即使取得勝利還不十全十美。人類需要知道這些外來人種系來自那個星球,這即使不是爲了打仗,也可迴避他們。人類也需要知道他們的武器和資源,他們是否會構成威脅,以及在一旦需要時,如何消滅他們。當然,外來人也同樣需要了解人類這些方面的情況。

  因此,蘭瓦邦號船長沒有按動電鈕,因爲這很可能把對方的飛船打得無影無蹤。他沒有這個膽量、也不敢開炮。他的臉上冒出了汗珠。

  一隻揚聲器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射擊空裏有人說:“先生,那隻飛船已停下來了,一動也不動。先生,激光炮已對準它了。”

  這是敦促他開炮。可是船長卻對自己搖了搖頭。外來飛船離這兒只不過二十英里,顏色漆黑。它的外殼的任何一部分都象巨大的、不反光的黑貂皮。除了其輪廓和在星雲霧藹中稍有改變外,看不出其他詳細的情況。

  “先生,它完全停下來了,”另外一個聲音說。“他們向我們發射十了已調製過的短波,先生。頻率已調製了,很明顯這是個信號。它功率不大,不會造成危害。”

  船長咬着牙說:“他們現在有所動作了。船身外面有活動。注意有些什麼東西出來。把備用激光炮對準它。”

  一個又小又圓的東西從黑色飛船的橢圓形輪廓裏出來了。接着,這個鱗十莖十狀的機身開動了。

  “先生,它開走了,”揚聲器說道,“他們放出來的東西一動不動地停留在他們離去的地方。”

  另一個聲音插十進來了:“調頻多起來了,先生,不能理解。”

  湯米的眼睛亮了起來。船長注視着屏幕.額上汗珠琳淋。

  “很好,先生,”湯米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他們向我們送些什麼東西,那可能就是發射器或者炸彈。所以他們靠近了我們,放出救生船,然後又走開了,他們估計我們會派出船或人去聯繫,這樣對我們飛船也沒有什麼危險。他們一定和我們一樣,考慮得很多。”

  船長的眼光沒有從屏幕上移開。他說:“多爾特先生,是否請你出去把那個東西檢查一下?我不能命令你,可是我需要所有十操十作人員協同應急。那些觀察員嘛……”

  “可以去犧牲。好吧,先生。”湯米爽脆地接着說,“我不要帶救生船,先生。就穿一套有推進器的服裝。它體積小而且兩隻手和兩條腿看起來也不宜攜帶炸彈。先生,我該帶一個掃描器。”

  外來飛船繼續在後退。四十英里、八十英里、四百英里。它停了下來,耽在那兒等待着。

  湯米在蘭瓦邦號的氣室裏穿上原子驅動的宇宙服時,聽到飛船內揚聲器中的這些報告。那隻飛船在四百英里外停止後退的消息是令人鼓舞的。它也許沒有比這距離更大的、有效的武器,因而感到安全。

  然而就在這種想法在他腦中盤算的當兒,這隻外來飛船又匆忙地繼續往後退了,湯米從氣室裏出來時思考着,這也許外來人意識到他們暴露了自己,或者是因爲他們要給人一個印象,他們已暴露了自己。

  他從銀鏡似的蘭瓦邦號飛船裏飛駛下來,穿過人類從未來過的熠熠發光的太空。蘭瓦邦號在他身後迅速轉過機身,飛快地離開了。

  湯米頭盔中的耳機裏傳來了船長的聲音:“多爾特先生,我們也在後退。有那麼一點可能,他們會有一些原子反應的炸藥,但不會在自己飛船上使用。它的破壞力可能會遠達這裏。我們要後退。把你的掃描器對準這東西。”

  這個推論,如果不太使人感到安慰,倒很言之成理。一種炸藥會在二十英里內摧毀任何東西,在理論上是可能的,可是,這種東西人類迄今還沒有製造出來。蘭瓦邦號往後退無疑是最安全的。

  湯米·多爾特覺得很孤獨。他穿越浩瀚太空,向着那個停留在難以置信的亮光中的小黑點疾駛而去。蘭死邦號變得無影無蹤了。它那拋光的機身已在較短的距離內消失在發亮的霧藹之中。這時,肉十眼也看不見外來飛船了。於是他就在離地球四千光年的太空中,朝着宇宙中唯一能見到的固體——一個小黑點飛去。

  這東西是個不太圓的球體,直徑不到六英尺。湯米用腳踏上它時就彈走了。球上有很多小觸角(也可說是角)伸向四周,看起來很象水雷的引爆角,不過每一角尖上都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水晶。

  “我在這兒。”湯米對着頭盔話機說。

  他抓住了一個角,使自身靠攏這東西。球體是純金屬的,呈暗黑色,他透過宇宙服手套當然摸不出上面任何組織結構。他一遍又一遍地檢查,力圖瞭解它的目的何在。

  “先生,沒辦法了,”他馬上說道。“除了掃描器顯示的情況外,沒有什麼可報告的。”

  在這時,他透過宇宙服感到振動,振動聲鏗鏘作響。這個圓圓的物體上有一部分打開了。第二部分也開了。湯米繞着這東西看進去,見到的是人類從來沒見過的第一個無生命的文明產物。

  他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塊平的屏幕,上面暗十紅色的光輝毫無目標地在到處緩慢地移動着。

  這時,他頭盔裏的耳機發出使人十大喫一驚的呼喊聲。那是船長的聲音:“很好,多爾特先生,把你的掃描器對準那個屏幕進行檢查。他們拋出了帶有紅外線視屏幕的機械裝置進行通訊,人就不必冒風險了。不論我們幹什麼,只能使這機器損壞。也許他們希望我們把它放到飛船上——也許這機械裝置裏有炸藥,當他們準備返回家時就把它引爆。我將送一塊屏幕對着它其中的掃描器。你回飛船吧。”

  “好,先生,”湯米說,“飛船在什麼方向?先生。”

  沒有星星。星雲的亮光把它們全都遮掩起來了。從機械裝置那兒唯一能見到的只是星雲中心的雙星。湯米迷失了方向,只有這樣一點可以參考。

  “離開雙星方向筆直向前,”頭盔裏的耳機傳來了命令。“我們會接引你的。”

  他經過另一個孤零零的東西,稍過了一會兒,又飛向外來圓球那兒,安裝視屏幕。這兩隻飛船都瞭解,他們不敢掉以輕心,把自己的人種進行冒險。雙方將通過這個小而圓的機械裝置進行通訊。他們各自的視屏幕系統使雙方能夠十交十換自己敢於給對方的情報,與此同時,他們可以對最切合實際的方法進行爭論,以保證任何一方與另一方首次接觸而不會危及自己的文明社會。這個真正切合實際的方法,是發動一場快速、致命的進攻,進行自衛,把對方飛船消滅掉。

  二

  蘭瓦邦號飛船同時負有兩項不同的任務。它從地球來到星雲,對它中心的雙星的較小的一顆星作近距離的觀察。星雲本身是人類已知的,最強烈爆炸的產物。大約在公元前二千九百四十六年,甚至在人們記得那個早已毀滅的伊利厄姆七個城市的第一個之前,就發生了這次爆炸。爆炸光在公元一○五四年傳到地球。基督教會文書、以及中國宮廷天文學家對此都及時作了記載,但以後者更爲可靠。爆炸光亮得大白天都能見到,時間連續長達二十三天之久。它的光,儘管遠在四千光年外,卻比金星的光還亮。

  九百年後,天文學家根據這些情況,可計算出爆炸的劇烈程度。從爆炸中心炸出的物質以每小時二百三十萬英里速度,也就是每分鐘三十八萬多英里或每秒六百三十八英里多一些的速度往外擴散。當二十世紀的望遠鏡對準那劇烈爆炸的發生地點時,只見剩下的只有一個雙星和星雲。獨特的是,雙星中那個較亮的星表面十溫十度很高,根本沒有光譜線,但卻有連續光譜。太十陽十表面的絕對十溫十度爲七千度,而那白熱的星的表面十溫十度卻達五十萬度。它幾乎有太十陽十的質量,可是直徑郊只有它的五分之一。它的密度是水的一百七十三倍,鋁的十六倍,地球上已知最重的物質鐳的八倍。但即使是這樣的密度還比不上天狼星的伴星(一顆白矮星)的密度。星雲中的白星還沒完全變成矮星,它仍然在坍縮。對它觀察研究,包括對四千年光柱進行考察是值得的。蘭瓦邦號來這裏就是要進行那種觀察和研究。然而,它發現外飛船也負有相同的使命。這就使這次考察的本來目的蒙上了一層十陰十影。

  稀薄的星雲氣體中漂浮着一個極小的鱗十莖十狀的機械裝置。蘭瓦邦號飛船上執行日常十操十作的船員高度警惕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神經十分緊張。觀察人員已分成了二部分。一部分進行觀察以完成蘭瓦邦號原來的任務,不過這些人的十精十神始終集中不起來。另一部分致力於解決那隻宇宙飛船到來而出現的問題。

  這隻飛船代表着一個文化社會,它能進行宇宙星際航行。五千年前的爆炸一定是把目前星雲地區的所有生命的痕跡都炸掉了。所以黑色飛船上的外來人只能來自另一太十陽十系。他們很可能象地球的宇宙飛船一樣,來此純粹是搞科學研究的,因爲星雲裏沒有什麼可以開採。

  然後,他們至少接近人類的文明程度,也就是,能發展藝術以及生產人類需要友好地進行貿易的商品。可是,他們必然意識到,人類的存在和文明對他們的人種是個潛在威脅。這兩個人種可以友好相處,也可以成爲不共戴天的敵人。每一方,即使不願意,事實上對另一方卻是個巨大的威脅。而對付這種威脅的唯一安全方法就是把另一方消滅掉。

  在巨蟹座星雲中,問題顯得很嚴重,急待解決。兩個人種的未來關係,就有待於此地此時加以解決。如果友誼的進程能建立起來,那麼一個人種就可免遭毀滅,繼續生存下去,而且雙方也都會受益非淺。可是,友誼和信任必須建立起來,而不再有任何可能遭到背叛的危險。信任必須建立在一種必然是完全不相信的基礎上。如果對方可能危害自己的人種,那麼任何一方都不敢返回他們自己星球上的基地,也不敢冒着需要信任別人的危險。對雙方來說,唯一安全的是消滅對方或是被對方消滅掉。

  但是,甚至在戰鬥中,所需要做的,也並不只是把對方消滅掉。外來人如果有星際航行工具,那就一定具有原子動力以及進行超光速航行的超速航行工具。他們如果有無線電測位器、視屏幕等,那當然就一定具有很多其他設備。他們有什麼樣的武器呢?他們的文化發展到什麼程度呢?他們的資源是些什麼呢?貿易和友誼是否會得到發展?或者是否是兩個人種大不一樣,因而只能進行戰爭呢?如果和平有可能的話,那麼又如何開始呢?

  蘭瓦邦號飛船上的人們需要事實材料,外來飛船上的船員也需要這一些東西。他們必須蒐集能搞到的各種零星情報。假使進行戰爭,最重要的將是關於另一文明社會的位置。這個情報在星際戰爭中可能是個決定因素,當然其他情況也具有重大的價值。

  令人可悲的是,沒有什麼情報,可能導致和平。任何一方都不會相信對方的信譽和良好願望,而把自己人種的生存問題拿來打賅。

  因此,兩隻飛船之間存在着一種奇怪的休戰狀態。外來飛船和蘭瓦邦號都在進行觀察。那個極小的機械裝置漂浮在明亮的太空之中。蘭瓦邦號的掃描器對準着外來飛船的屏幕,而外來船的掃描器也對着蘭瓦邦號的視屏幕。

  通訊聯絡開始了。

  事情進行得很迅速。

  湯米·多爾特是做出首次進度報告的人員之一。他已結束了特殊的考察任務,現在被委派和外來飛船進行通訊聯絡。他和飛船中唯一的心理學家一起走進了船長室報告成功的消息。

  船長室和往常一樣寂靜無聲,一片暗十紅色的指示燈光,艙壁、艙頂都是巨大、明亮的屏幕。

  “先生,我們已建立了比較滿意的通訊聯繫。”心理學家說道。他看來很疲乏。他在這次考察中的工作是測算觀察人員的個人錯誤係數,以使把所有最小小數的觀察數字降低到絕對數。他是被迫參加這項對他不久適合的工作的,因而他的健康有所影響。“這也就是說,我們對他們幾乎要講什麼就可講什麼,而且也聽得懂他們的回話。當然,我們不知道他們講的有多少是真話。’

  船長的眼睛轉到了湯米·多爾特的身上。

  “我們拼湊了一些機械裝置,”湯米說,“它們相當於一架翻譯機器。當然,我們有視屏幕,又有直接短波束。他們使用調頻加上可能是其他波束,就象我們講話中的元音和輔音。這些東西我們以前從來沒用過。所以我們的線圈無法接收。可是,我們現在搞了一種譯碼,它不是任何一方的語言。他們向我們發射調頻短波之類的東西,我們把它作爲聲音記錄下來。我們把它發回時,它又可重新變爲調頻。

  船長皺着眉頭說:“爲什麼短波中有波型變化?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們給他們看視屏幕的記錄器,他們也把他們的給我們看。我認爲,他們錄下來的是直接調頻。”湯米仔細地說。“他們根本不用聲音,甚至講話也不用聲音。他們已建立了一個通訊室,我們看着他們和我們通訊。他們那個相當於我們發音器官的部位看不出有任何動作。他們不用擴音器,只是站在靠近象拾波天線的東西旁邊。先生,我猜想,他們用微波來進行所謂人與人之間的十交十談。我認爲他們如同我們發聲那樣發出短波列。”

  船長盯着他看,說道:“這意味着,他們有心靈感應。”

  “嗯——對,先生,”湯米說,“就他們來說,這也意味着我們也有心靈感應。他們可能是聾子,確實不懂得使用空氣中的聲波進行十交十往。他們壓根兒不會利用音響。”

  船長把這情況存儲了起來。

  “還有些什麼情況?”

  “噢,先生,”湯米拿不準地說。“我認爲我們已準備就緒。我們通過屏幕商定,任意用一些符號來代表各種東西,並用圖解和圖表示它們之間的關係,以及搞出了一些動詞等等。我們已有了兩千個具有雙解意義的詞。我們裝配了一個分析器,把他們的短波羣整理分類,饋入譯碼機。然後這機器的編碼的一端接收錄音,變成我們要發回的短波羣。如果你準備和另一隻船的船長談話,先生,我認爲我們已準備妥了。”

  “哼……你對他們的心理方面有什麼看法?”船長向心理學家提出了這問題。

  “我不知道,先生。”心理學家煩惱地說,“他們似乎非常直率。可是,我們知道他們很緊張,而他們連一點口風都不露出,好象他們建立通訊設備就是爲了友好十交十談。可是,這……有着一種暗示……”

  這位心理學家善於心理測定。這是一個既好又有用的領域。然而,他卻不會分析一種完全不熟悉的思維型式。

  “先生,如果我可以講一下……”湯米不太自在地說。

  “什麼事?”

  “他們呼吸氧氣,”湯米說,“他們在其他方面和我們並不是大不一樣的。先生,在我看來,平行的進化在起作用。可能智力在平行地進化着,就條……喔……基本肉十體機能那樣。我的意思是,”他認真地接着說,“任何一種生物必須攝取東西、新陳代謝以及排十泄廢物。也許任何聰明的頭腦必須理解、統覺以及發現個人反應。我肯定我已發現他們講過反話,這也意味着幽默。總之,先生,我認爲他們會討人喜歡的。”

  船長使勁地站了起來。

  “哼——”他意味深長地說,“看他們要講些什麼。”

  他走進通訊室。那個對着機械裝置中屏幕的掃描器已準備就緒。船長走到了它面前。

  湯米·多爾特坐在編碼機前敲動着電鍵。機器中傳出了很不可能發生的噪音,進入了擴音器,控制着信號的調頻。信號通過太空傳到了對方的飛船。

  幾乎就在同時,由機械裝置中一個轉播器轉播的屏幕亮了起來,顯出了另一飛船的內艙。一個外來人走到掃描器跟前,似乎好奇地朝屏幕外看着。他非常象人,但卻不是人。他給人的印象是,講話毫不掩飾,坦率中卻帶有幾分幽默。

  “我想就兩個不同的文明人種進行首次接觸,”船長緩慢地說,“講幾句恰如其分的話,並希望我們兩個人種會進行友好往來。”

  湯米·多爾特遲疑了一下,然後聳聳肩,熟練地敲動着編碼機的電鍵。那種不大會發生的噪音更多了。

  外來飛船船長似乎收到了這信息,做了個動作,表示勉強同意。蘭瓦邦號飛船上的譯碼機嗡嗡地響了起來,一張張字卡落進了電文框裏。

  湯米平心靜氣地說:“先生,他說,‘那很好,不過有沒有辦法使我們大家都活着回去?如果你能想出一個辦法來,我將很高興。我現在覺得,我們中有一方必定會完蛋。’”

  三

  一片慌亂的氣氛。突然間必須要回答的問題太多了,沒有人能回答任何一個問題,然而,所有的問題必須得到回答。

  蘭瓦邦號飛船可能會飛回地球。外來飛船或許可能,或許不可能,在光速乘上倍數的速度方面比地球飛船快一個倍數。如果它可能的話,蘭瓦邦號就會在接近地球時暴露出自己的目的地,然而不得不開仗。仗可能打贏,也可能打輸。即使仗打贏,外來人有通訊系統,在十交十戰前很可能把蘭瓦邦號的目的地報告給他們自己的星球。可是蘭瓦邦號在戰鬥中有可能會打輸。如果飛船被打掉,那最好就在這裏被打掉。這樣就不會爲準備充分、全副武裝的外來戰鬥飛船隊發現地球人類提供任何線索。

  這隻黑色飛船也正處於同樣的進退維谷之境。它也能動身返回自己的星球。可是,蘭瓦邦號可能飛得更快,你如果很早開始超速飛行,那在超速飛行場中就會受到尾隨。同樣,外來飛船也拿不淮,蘭瓦邦如不回基地,能否向基地報告。這些外來人如果在劫難逃,那也寧願在這裏打一仗,它就不會把未來的敵人引到自己的文明社會。

  然而,雙方都沒想到開戰。黑色飛船可能知道蘭瓦邦號飛入星雲的航線,但它只是一條長弧線的終端,它的十性十質外來人是不會知道的。他們憑着這一點不會弄清地球飛船從什麼方向出發的。就這片刻來說,這兩隻飛船是彼此彼此的。問題是,而且仍然是:“現在怎麼辦?”

  沒有具體的回答。外來人用情報換情報,可是常常弄不清他們要給什麼樣的情報。地球人也用情報換情報,湯米·多爾特憂慮萬分,千萬不要把有關地球位置的任何線索提供給對方。

  外來人用紅外線看東西。因而要使圖象清晰,進行通汛十交十換的機械裝置的屏幕和掃描器就必須把他們各自的圖象在自己的光學倍頻器中進行調整。外來人沒想到,他們的視力會說明他們的恆星是一個紅矮星。它所發射十出能量最大的光正是人類眼睛所看不到的那種光譜。可是,蘭瓦邦飛船上的人們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也意識到,外來人也能從最能適應人類眼睛的光線中推算出太十陽十的光譜。

  外來人有一種裝置,可以記錄短波列。他們用它就象地球人用錄音機那樣隨便。人類很需要這種裝置。可是,外來人也被神祕的聲音迷住了。當然,他們能覺察到音響,就象人的手掌受了紅外線的熱而能覺察到它一樣。然而他們不能區別音高或音質,就象人類不能區分兩種不同頻率的輻射熱一樣,即使它們只相差半個倍領。人類的聲學對他們來說是件了不起的發現。他們如果活下去,就會設法利用各種音響。人類對這一些則從來沒有想象過。

  另一個問題是,任何一方如不首先把對方消滅掉就不能離開星雲。可是,當情報正源源不斷十交十換時,每一方都不敢下手去消滅另一方。此外還有一個雙方飛船外部的顏色問題。蘭瓦邦號飛船外面光亮得象面鏡子。外來飛船在看得見的光線中呈暗黑色。它最能吸熱,也會容易地把它輻射掉,可是它並沒有把它輻射掉。這種黑色塗層不是種“黑體”顏色,也不是顏色不足,它是某些紅外線波長的最佳反射物,它同時能發出同樣波段的熒光。實際上,它吸收了較高頻率的熱,把它變爲不會輻射的、各種較低頻率的熱,即使在宇宙空間中,仍然會保持合意的十溫十度。

  湯米·多爾特辛勤地擔負起了這項通訊任務。他覺得外來人的思路並不是陌生得不能理解。雙方在技術問題討論時談到了星際航行,而闡明航行過程就得需要星球圖,所以,很自然地要動用圖表室裏的圖。但是,有了這種圖,誰都可以猜出畫這張圖的立足點的,因此湯米就特地另畫了一張。圖上星球圖象是虛構的,但卻也令人信服。他用編碼機和譯碼機翻譯了這張圖的使用說明。作爲回答,外來人也在視屏幕上介紹了他們的星球圖。導航員們立即把它拍了照,絞盡腦汁地進行研究,設法算出究竟在星系的那一點上,各星球和銀河纔會出現這個角度。然而他們卻百思不得其解。

  湯米最後才意識到,外來人也是特地畫了一張星球圖給他們看的,這和湯米以前用假圖給他們看的做法如出一轍。

  湯米對這件事咧開了嘴笑了起來。他開始喜歡起這些外來人了。他們不是人類,可是具有人類的調皮搗蛋的意識。湯米在這段時間中寫了一個小笑話,譯成數碼,數碼再變成很神祕的短波、和調頻脈衝,傳到了對方的飛船,變成天曉得能否讀得懂的東西。一隻笑話,經過這麼多的手續,似乎不太會使人發笑。可是外來人卻能心領神會。

  有個外來人,他的日常職責就象湯米一樣搞編、譯碼等通訊聯繫。他們倆通過編碼機、譯碼機、短波列等進行十交十談,建立了狂十熱的友誼。在正式通訊中,各種專門十性十術語越來越糾纏不清時,那個外來人有時就插十進一些完全是非專門十性十的、類似理語的話,這種混亂往往因之而消除了。當這位通訊員在他電文下籤下自己的符號時,湯米根本講不出什麼理由,把譯碼機經常接收的電碼名字,“巴克”存儲起來了。

  在第三週的通訊中,譯碼機突然在電文框中給湯米帶來了一個電文:

  你是個好人。可惜我們不得不相互殘殺。

  巴克

  湯米一直也在思考這問題,就打了一個沮喪的覆文:

  我們想不出有什麼解決方法。你能嗎?

  一個短暫的停頓後,電文框裏又有了電文。

  如果我們彼此信任,說真的,我們船長會喜歡的。可是我們不能相信你們,而你們也不能相信我們。我們如有機會,就會跟蹤你們回星球。你們也會尾隨我們。我們對此感到遺憾。

  巴克

  湯米·多爾特把這一電文十交十給了船長。

  “先生,看這個!”他急迫地說。“這些外來人和人類差不多。他們這些傢伙真討人喜十愛十。”

  船長正忙於幹他自己的重要任務。他在思索一些要十操十心的事,而且也爲着這些事十操十心。他疲憊地說:“他們呼吸氧氣。他們的氧氣在空氣中佔百分之二十八,不是百分之二十。他們在地球上會過得很好。對他們來說,征服地球是件極其稱心如意的事。我們仍然不瞭解他們有什麼武器或者能發展些什麼。你是否要告訴他們如何找到地球?”

  “不,不。”湯米說着,心裏很不愉快。

  “他們可能也有同樣的感覺。”船長冷冰冰地說,“如果我們設法進行友好接觸,這種友好關係能維持多久呢?如果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差,他們就會想,爲了自己安全,予以改進。我們呢,如果知道他們策劃反抗,爲了自己安全,就會盡力把他們打垮!碰巧情況如果是相反的話,他們就會在我們趕上他們前,把我們消滅掉。”

  湯米一聲不響,很不耐煩地走來走去。

  “如果我們消滅這隻黑色飛船後回到家裏,”船長說,“地球政十府將爲我們不告訴它這是那一星球來的飛船這一事而感到煩惱。可是我們有什麼法子呢?我們能活着回到地球,並能事先發出一個預告就算幸運了。我們不可能從這些傢伙身上搞到什麼情報,同樣也不能給予他們任何情報。我們肯定不會把我們星球的位置告訴他們!我們是偶然碰上了他們的。也許——如果我們消滅了這隻飛船,幾千年也不會再有這種接觸。真可惜,因爲做起生意來好處可多着呢!但是要和平就得靠雙方。我們不能冒險去信任他們。唯一的回答就是一有可能就消滅他們,如果不能消滅他們,那就必須做到,他們消滅我們時,不能發現可以引導着他們去地球的任何東西。我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船長神態疲倦,接着又說,“但是,除此之外簡直沒有其他什麼辦法可想!”

  四

  蘭瓦邦號上的技術人員,分成了兩部分,在發狂似地進行工作。一部分人在作準備打贏的工作,另一部分則在作準備打輸的工作。那些準備打贏的,工作很少。唯一有希望的武器是激光炮。它們的支架已細心地作了改動,不再近乎死死地固定在前面,只有五度的旋轉角。由無線電測位主測位器十操十縱的電子控制儀可使激光炮能絕對準確地瞄準某個特定目標,而不論這目標如何耍花招。還有,發動機室的一位以前不受人稱讚的天才設計了一個能量儲備系統。用這種系統,飛船發動機的日常總輸出量在瞬間內就可大量積聚,並放出遠遠超過正常的儲備能。從理論上來說,激光飽的射程可以成倍增加,破壞力也將大大提高。總之,這方面的工作可以做的不多。

  準備打輸的工作人員花的功夫就比較大。各種星球圖表、備有舵位指示器等各種導航儀表、湯米·多爾特離地球六個月來拍攝的照像以及任何可以對地球位置提供線索的其他備忘錄等,都得作銷燬的準備。它們都放在密封的檔案袋裏。如果一個不確切瞭解這一複雜過程的人開啓其中任何一隻袋子,那麼所有檔案袋裏的材料就會倏地一亮化爲灰燼,並經過攪拌不會再有復原的希望。當然,如果蘭瓦邦號飛船勝利了,有一個縝密的方法,可以把它們安全打開。

  飛船船身內到處都放着原十子十彈,如果飛船船員被打死而飛船沒有全部破壞掉,並且在飛船被弄到靠攏外來船的時候,原十子十彈就會引爆。飛船上沒有裝成的原十子十彈,卻有一些小的、備用的原子動力堆。我們很容易耍弄他們,可以使這些動力堆開動時,不會源源產生動力,而只會爆炸。地球飛船船員中有四名總是穿着頭盔緊閉的宇宙服,準備在飛船遭到襲擊、有好多艙室被打穿時,就和那隻飛船作戰。

  不過,這種襲擊不會是好詐的。外來飛船船長說話坦率。他的態度是一種變相承認說謊無用的這類人的態度。這個船長、還有蘭瓦邦號的船長,都一再承認襟懷坦白的美德。雙方誰都堅稱——可能是真心誠意地——希望兩種人種保持友誼。可是,沒有一方相信對方不在想盡一切辦法瞭解自己拼命要掩飾的那件事——對方星球的位置。雙方都不敢相信對方不會尾隨自己以及不會發現自己星球的位置,因爲雙方都認爲有義務完成對方所不能忍受的那個任務,誰都不敢相信對方,不能冒着自己人種被消滅的危險。他們沒有其他抉擇,只有打仗。

  他們事先互換情報會增加作戰的賭注。可是雙方所能下的賭注是有限度的。每一方都不會拿出武器、人口、資源等情報,甚至不會講出自己星球基地到巨蟹座星雲的距離。他們確實在互換情報,可是心裏都明白,接下來必然是一場生死攸關的戰鬥。雙方力圖表明,自己的文明社會是強大的,藉以制止對方想征服另一方的可能的念頭。這樣,從任何一方看來,對方的威脅越來越厲害,戰爭也越來越不可避免。

  可是,奇怪的是,這些外來人和人類的思路會如此緊密扣合。湯米·多爾特在編碼機、譯碼機旁忙得滿頭大汗。自動排列的字卡開始時排列不妥,他從中發現了個人在觀察上的誤差。他只是在視屏幕上、而且只是在至少低了一個倍頓的光線下見過外來人,這些外來人看東西就是用這種光線。反過來,外來人改變了對他們來說是遠紫外線的亮度,也非常奇怪地看着他。然而,他們的腦子是和人類一模一樣地在思考,一模一樣地使人驚異。湯米·多爾特對黑色字宙飛船上那些用腮呼吸、禿頂、冷冰冰地講反話的傢伙表示真摯的同情,甚至接近友好。

  湯米在思想上和他們很親近。他儘管無能爲力,還是開了一張他們面臨的各個方面問題的單子。他不相信外來人有着消滅人類的本十性十。蘭瓦邦號飛船研究了他們的通訊電文後也產生了一種寬恕的感情,很象地球上敵對雙方士兵在休戰時出現的那種感情一樣。人類對他們不懷敵意,或許外來人對人類也不懷敵意。可是他們純粹是爲了邏輯方面的理由不得不消滅對方或者同歸於盡。

  湯米的單子明確具體。他按照重要程度列出一張單子,依次排十出了人類必須要達到的各項目標。

  第一個目標是,把存在外來人稍息帶回去。

  第二個是那個外來人的文化社會在星系中的位置。

  第三個目標是儘可能多帶走些關子外來人的文化社會的情報;這種情報正在蒐集中。

  第二個目標也許不可能達到,而第一個以及所有目標都取決於打仗結果,這個仗是一定要打的。

  外來人的目標和他們也許會完全相同,所以人類必須:第一,防止外來人帶回存在着地球文化社會的消息;第二,防止外來人發現地球的位置;第三,不讓這些外來人取得有助於他們、鼓勵他們進攻人類的任何情報。同樣,第三點的工作已準備就緒。關於第二點,可能正在這樣做,至於第一點就必須等待戰爭。

  摧毀黑色飛船是一種殘酷的需要,可能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得了。外來人除了消滅蘭瓦邦飛船外,將找不到其他解決辦法。

  湯米·多爾特沮喪地看着這單子。他意識到,即使獲得全勝,也不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蘭瓦邦把這隻外來飛船帶回去研究那纔是最理想的,而且只有這樣纔會不折不扣地達到第三個目標。可是,湯米憎恨這種全勝的想法,即使它能夠實現。他也憎恨殺戮那些懂得人類笑話的外來人的想法。此外,他憎恨這一想法,那就是,爲了外來人的生存對它有危險,地球就得裝備戰鬥飛船隊去消滅外來人的文化社會。這次人與外來人相遇,純粹是個偶然事件,而雙方又是可以相互喜十愛十的,但這一遭遇卻形成了只能導致大規模毀滅的局面。

  湯米·多爾特對自己腦袋感到失望,它竟然想不出一個行得通的答案。可是,這答案一定得想出來呀!冒險太大了!兩隻宇宙飛船的設計基本上都不是用於打仗,如果竟然打起仗來,並使倖存者將消息帶回,促使一方瘋狂備戰,去打毫不提防的另一方,這太荒謬了。

  可是,如果兩個人種都得到警告,而且知道另一方並不想打仗,又如果雙方可以通訊往來,但在建立起某種互相信任的基礎之前不去探測對方所在位置……

  這是不可能的。這是空想,是白日做夢,是愚蠢行爲。可是正是由於這種誘人的愚蠢行爲,湯米·多爾特悲哀地把這想法送進了編碼機,發到他那個用腮呼吸的好朋友巴克那裏,然後傳到星雲中幾十萬英里外發亮的霧藹中。

  “的確,”巴克說,譯碼機的字卡輕快地落進了電文框。“那是個美好的夢想,我喜歡你,但仍然不能相信你。如果我先說那一些,你也會喜歡我然而不相信我。我告訴你真話,但你不會相信。你或許也會告訴我遠不是我相信的真話。這是沒有辦法瞭解的。我很遺憾。”

  湯米·多爾特憂鬱地看着電文。他感到有着一種非常可怕的責任感。在蘭瓦邦號飛船上的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如果他們在這次遭遇中失敗了。人類就大有可能在未來被消滅掉。如果他們勝利了,外來人種將面臨毀滅,而這種可能十性十很大。成百萬、上億的人命取決於很少幾個人的行動。

  然而,湯米找到了這個答案。

  這答案簡單得使人驚訝。如果它行得通,最壞也會使人類和蘭瓦邦號取得部分勝利。他一動不動地坐着,以免打斷他最初的不成熟的主意所引起的一連串想法。他考慮再三,激動地想找出這裏的反對意見以及應付這些反對意見並設法辦到那些不可能辦到的事。這的確是個答案!他對這一點完全肯定了。

  他如釋重負,近乎飄飄然,走進船長室,請求講幾句話。

  船長的職責主要的就是要找出一些該十操十心的事兒。可是蘭瓦邦號船長卻不必自己去尋找。自從和黑色飛船第一次接觸後的三星期又四天中,船長的臉增添了皺紋,蒼老了。他不光爲蘭瓦邦號飛船十操十心。他心懷着整個人類。

  “先生,”湯米說道,他過於心切,講話有些乾巴巴,“我可以提一個進攻黑色飛船的方法嗎?我自己將擔任這項任務。先生,如果這辦法不行,我們的飛船也不會受到影響。”

  船長茫然地看着他。

  “多爾特先生,所有策略已訂出了,”他慢慢地說着,“現在正打到帶子上,供飛船使用。這場冒險太可怕了。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

  “我認爲,”湯米小心翼翼地說,“我想出了一個不要冒險的方法。先生,如果我們發一電文給對方的飛船,提出……”

  他的聲音在靜謐的船長室裏迴響着,視屏幕上只見外面浩潮無際的霧藹以及星雲中心的兩個灼灼發亮的雙星。

  五

  船長自己和湯米穿過氣室。原因之一是,湯米提出的行動需要他的批准。另一個原因是,船長比飛船上任何其他的人都更爲憂慮。他對這一點已感到厭煩。他如果和湯米同去,就不必由別人代庖。他如果失敗,就第一個犧牲。調動地球飛船的帶子已經鎖入控制檯,並和主定時器作了聯結。如果船長和湯米犧牲,在此以前只要一撳控制器,傳到蘭瓦邦號的控制檯,它就會使飛船投入最猛烈的全面進攻,其結果不是擊毀對方飛船、就是自己完蛋,或是同歸於盡。所以船長不會擅離職守。

  外氣室的室門大開,展現出一片發亮的浩瀚太空。這就是星雲。在二十英里外的太空中,一個圓而小的機械裝置在星雲中央雙星的周圍一個難以相信的軌道上漂浮着,而且飄動得離雙星越來越近。當然,它是永遠不會到達其中任何一個的。光這個白矮星就比地球的太十陽十熱得多,它對距離相當於海王星到太十陽十五倍之遙的物體可產生象地球十溫十度那樣的熱效應。即使這個小的機械裝置移到冥王星的距離,那灼十熱的矮星也會使它十溫十度升高、變得火紅。它根本不可能和它接近到地球到太十陽十這個九億多英里的距離。要是這樣近的話,它的金屬就會融化爲蒸氣。然而,這個鱗十莖十狀的物體是在半光年距離以外,所以仍然可以在太空中飄上飄下。

  這兩個穿着宇宙服的人從蘭瓦邦飛船中翱翔而出。那個本身就構成微型飛船的質子驅動裝置已經作了十精十巧的改裝,但仍然不影響它的功能。他們朝着通訊的機器裝置飛去。

  船長在太空中聲音粗啞地說:“多爾特先生,我一生渴望着冒險。這是我第一次可以認爲自己不無道理。”

  他的聲音傳到了湯米宇宙服的通話器中。湯

  米十舔十了十舔十嘴脣說:“先生,在我看來這似乎並不是冒險。我很希望這計劃會得到實現。我過去認爲,冒險就是對什麼都不在乎。”

  “噢,不對,”船長說,“冒險就是把生命拋在機會的天平上,等待着指針停下來。”

  他們到達了這個圓圓的物體,緊緊十握住了它尖頂上的短角。

  “太聰明瞭,那些傢伙,”船長慢吞吞地說着,“他們同意十交十戰前互訪,那一定是極想看看我們的飛船,而不是隻看看我們的通訊室。”

  “是這樣,先生,”湯米說道。可是,他私底下卻猜想,他那靠腮呼吸的朋友巴克想在他或他倆臨死之前親自來看看他。在他看來,雙方之間已出現了一個奇特的、謙恭有禮的傳統,就象兩個古代騎士在比武前彬彬有禮一樣,先是由衷地讚美對方一番,然後再十操十起十八般兵器,相互亂砍亂殺。

  他們等待着。

  這時,霧藹裏穿出兩個身影。外來人的宇宙服也由動力驅動。他們比人矮,頭盔上的窗口上塗有一層過濾物質,用以隔絕眼睛看得見的光線以及紫外線。這些光線對他們來說都是致命的。因此除了可以看到裏面頭部的輪廓外,其餘什麼都看不到。

  湯米頭盔裏的通話器傳來了蘭瓦邦通訊室的聲音:“先生,他們說他們的飛船在等着你,氣室的門就要開了。”

  船長的聲音緩慢地說着:“多爾特先生,你以前看到過他們的宇宙服嗎?如果見過的話,你是否肯定他們沒有另外攜帶什麼東西,比如說炸彈?”

  “我可以肯定,先生,”湯米說,“我們互相已把宇宙裝備給對方看了。先生,他們除了一般東西,看不出還攜帶着其他什麼。”

  船長對這兩個外來人做了一個姿勢,就和湯米·多爾特朝着黑色飛船衝去,他們肉十眼看不清這飛船。他們航向的指示是從通訊室裏發出的。

  黑色飛船隱隱出現了。它龐大無比,長度和蘭瓦邦號相當,但卻比它厚實。氣室確實敞開着。這兩個穿着宇宙飛行服的人飛了進去,然後用磁十性十底的高靴站定了。外氣室的門關閉了。就在噴十出一股氣流的同時,出現了一種又快又猛的人造引力的拉力。之後,內門開啓了。

  四周一片漆黑。湯米和船長同時立即打開了頭盔燈。外來人是用紅外線看東西的,因而受不了白光。所以,兩個地球人的頭盔燈都用了照明儀表盤的深紅色的光。它不致使人眼花繚亂,並可以發現航行中視屏幕上最小的白點。

  這些外來人等在那兒迎接他們,看到明亮的頭盔燈就眨着眼睛。

  宇宙服上的受話器在湯米的耳朵裏響着:“先生,他們說,他們的船長在等着你們。”

  湯米和船長站在長廊中,腳底踏着柔軟的地板。他們的燈光照處,看到的各種東西都異乎尋常。

  “先生,我想把頭盔露出條縫。”湯米說。

  他這樣做了。飛船內空氣新鮮。據分析,它裏面有百分之三十的氧氣,不象地球上通常只含有百分之二十。不過,壓力比較小。它使人感到正好。另外,人造引力也比蘭瓦邦號飛船上保持的要小。外來人居住的星球可能比地球小,根據紅外線資料,可能是靠近幾乎是暗十紅色的恆星在環行。空氣中有些氣味,聞起來很怪,但不令人討厭。

  飛船內有一拱形的口子,腳底下的斜坡同樣也很柔軟,四周都發射十出暗十紅色的燈光。外來人作爲一種禮貌,已加強了某些照明設備。這種光線可能使他們的眼睛受到損害,但這是種關心體諒的姿態,使湯米更加急於使自己的計劃得到實現。

  外來飛船船長面對着他們,作出了一個在湯米看來是諷刺的、幽默的、不贊成的姿態。

  頭盔通話器說:“先生,他說很高興會見你,並且說他已想出唯一的方法,來解決雙方飛船會見後出現的問題。”

  “他的意思是打仗,”船長說,“告訴他,我到這兒來提出另一種抉擇。’

  雙方船長面對面地在一起,可是他們的通訊聯繫卻是離奇古怪的、間接的。外來人不用聲音來通訊。事實上,他們靠微波通活,近似心靈感應。他們沒有聽覺,從這個詞的通常意義來說就是這樣。就船長和湯米來說,他們的話也接近於心靈感應。船長講話時,他的宇宙服通話器把他的話送到蘭瓦邦號,饋入編碼機,然後,短波之類的東西就會送回到黑色飛船。那個外來飛船船長的回話,傳送到蘭瓦邦號,通過譯碼機,變成電文框中的字卡,再讀出來,由宇宙通話器重新發射十出去。這種通訊辦法使用起來不太便利,但是卻行得通。

  那個矮胖的外來飛船船長停頓了一會兒。頭盔通話器傳出了他那回聲的、經過翻譯了的回答。

  “先生,他很想聽一聽。”

  船長脫十下頭盜,雙手放在繫帶上,擺出十交十戰的架子。

  “注意!”他對着他面前在神祕的紅光下站着的、奇怪的、禿着頂的傢伙粗十暴地說道,“看來我們不得不打仗,而且我們中有批人會被打死。我們如果不得已就準備打。可是,如果你們打贏了,我們已準備妥當,你們將永遠找不到地球的位置,而且不論怎麼說,我們打贏你們的機會是很大的!我們如果獲得勝利,也會處於同樣的困境。如果我們打贏了、返回自己的星球上,我們的政十府將會裝備飛船隊,開始搜索你們的星球。我們如果找到了它,就會把它炸得一塌糊塗!如果你們打贏了,同樣的事也會降臨到我們頭上!這太愚蠢了!我們在這兒已耽了一個多月了,相互十交十換了情報。我們彼此並不仇恨。若不是爲了我們自己人種的其他一些人,我們是沒有理由要打仗的!”

  船長停下來喘了口氣,皺皺眉頭。湯米·多爾特趁人不注意把雙手放在宇宙服的繫帶上。他在等待着,迫切希望這辦法能奏效。

  “先生,他說,”頭盔通話器報告說,“你的話都很對。不過,他的人種必須得到保護,就象你認爲你的人種必須得到保護一樣。”

  “這是很自然的!”船長憤怒地說,“可是,切合實際的倒是要想出如何保護它的辦法!把自己人種的未來押在戰爭賭注上是不明智的。我們兩個人種都必須獲知彼此存在的情況。這種做法是正確的。可是那一方都應該有證明,說明對方並不希望打仗,而是希望友好相處。我們不應該去尋找對方,但可以相互通訊,打好共同信任的基礎。如果我們雙方政十府要做笨蛋,那就讓他們去做罷!不過,我們應該給它們一個十交十朋友的機會,不要爲了相互害怕,就發動一場宇宙戰爭!”

  宇宙服通話器簡短地說:“他說,困難在於目前彼此的信任問題。由於他的人種的生存問題可能遭到危險,他不能冒險放棄優勢。同樣你也不會這樣幹。”

  “但是我的人種,”船長低沉地說,怒目睽睽地注視着外來飛船船長,“我的人種現在佔據着優勢。我們是穿着核動力宇宙服來到這裏的!我們來之前已經把動力系統改裝過了!我們可以在這架飛船內引爆每個重達十磅的易爆燃料,或者我們飛船對它們進行遙控引爆。你們的燃料庫如果不和我們一起爆炸那倒是很怪了!換句話說,如果你們不接受我提出的一個平常的、解決尷尬處境的辦法,多爾特和我就進行核爆炸。你們的飛船如果不炸光,也會遭到毀壞。蘭瓦邦號飛船在爆炸後幾秒鐘就會用它一切武器發起進攻!”

  外來飛船的船長室裏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景象。暗十紅色燈光照耀着全室,一些奇怪的、禿着頂的、用腮呼吸的外來人注視着船長,等待這個長篇發言翻譯爲他們聽不到的無聲的微波。

  突然,氣氛緊張起來了。出現了一種強烈的、緊張的感覺。外來飛船船長作了一個姿勢。頭盔通話器嗡嗡地發出聲音。

  “先生,他說,你的建議是些什麼?”

  “十交十換飛船!”船長大叫着,“十交十換飛船,然後回家!我們可以調整儀表,這樣它們就不能進行跟蹤了。你在自己的船上也可以這樣做。我們雙方各自銷燬自己的星球圖以及各種記錄,折除各種武器。這空氣是適宜的。我們乘你們的飛船,你們乘我們的。任何一方都不會傷害或跟蹤另一方,都可帶回比用其他方法搞到的更多的情報!我們可以同意當雙星再繞行一圈時,把巨蟹座星雲作爲會面地點。我們的人如果要和你們見面,就可見到你們。你們如果害怕,也可避而不見!我的建議就是這一些!你必須接受這個建議,否則多爾特和我就炸你們的船,然後蘭瓦邦號飛船再把留下的東西炸得十精十光!”

  他怒目睽睽地瞪着他四周神色緊張的、矮胖的外來人,等待他講話的翻譯傳送他們中間去。他看出翻譯已傳到了,因爲緊張的氣氛變了。這些外來人活躍了起來,作出各種姿勢。有一個還做出痙十攣的動作,躺在柔軟的地板上,踢動雙腳。其他人倚在艙壁上抖動着身十子。

  湯米·多爾特頭盔通話器中的聲音以前一直是很乾脆和幹練的。可是他現在卻聽到一種驚訝和茫然若失的聲音。

  “先生,他說這真是個大笑話,因爲他派到我們船上的兩個船員,也就是你們在路上見到的兩個外來人,也在他們的宇宙船中塞了原子炸藥。先生,他們也打算提出相同的要求和威脅!他當然接受了我們的建議。先生,你的飛船比他自己的更有價值。同樣,他的飛船對你來說比蘭瓦邦號也更有價值。先生,看起來可以成十交十了。”

  這時,湯米·多爾待才意識到,這些外來人的痙孿動作意味着什麼。這些動作就是大笑。

  事情並不象船長原先講的那麼簡單。要把這個建議付諸實現是很複雜的。整整三天,雙方飛船的船員們混雜在一起,外來人要學會蘭瓦邦號飛船上發動機的運轉十操十作,蘭瓦邦號的船員也要學會使用黑色飛船上的各種控制設備。這真是個大笑話,但並不完全是個笑話。黑色飛船上有地球人在那兒,而蘭瓦邦號飛船上則有着外來人,雙方都準備一接到通知就炸掉對方的飛船。他們如有需要就會這麼幹的。正因爲如此,事實上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根據目前的安排,兩隻考察飛船返回各自的文明社會比任何一隻飛船單獨回去確實要好得多。

  然而,雙方存在着一些分歧。在銷燬各項記錄問題上出現了一些爭論。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爭論的解決往往是把記錄銷燬。引起較多麻煩的是蘭瓦邦飛船上的各種書籍以及外來飛船上的藏書,包括類似地球上小說之類的作品。不過,這些東西對於未來的友誼來說是很寶貴的,因爲從一般公民的觀點以及不是從宣傳方面來看,它們對於雙方都代表着兩種文化。

  在這三天期間,神經是夠緊張的。外來人要卸下並檢查地球人在黑色飛船上喫的各種食品,而地球人也要轉運這些外來人回家所需的食品。從十交十換照明設備以適應雙方船員的視力到對設備的最後檢查等等,具體細節多得不勝枚舉。兩個人種的聯合檢查隊證實,所有探索器都已銷燬,而不是被折掉,它們己不能再用來跟蹤對方或偷偷地被帶走。當然外來人擔心,不要把任何有用的武器遺留在黑色飛船上,地球人也擔心不要把任何武器留在蘭瓦邦飛船上。令人奇怪的是,雙方船員都很夠條件去採取嚴格的步驟,使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規避協議。

  在兩隻飛船分離之前,舉行了最後一次會議。會後,船長和湯米回到了蘭瓦邦號飛船的通訊室。

  “告訴那個小矮子,”這位前蘭瓦邦號飛船船長低沉地說,“他拿到了一隻好飛船。他最好好好地對待它。”

  字卡輕輕地落進了電文框。

  “我認爲,”卡片代替外來飛船船長說,“你們的船也同樣那麼好。我希望當雙星再轉完一圈時能在這裏遇到你。”

  最後一個地球人離開了蘭瓦邦號飛船。它就在他們回到黑色飛船之前飛入了星雲的霧藹中。黑色飛船內的屏幕已改動過了,以適合地球人的視力。船員們在新飛船沿着飄忽不定的迴避航線,飛向星雲的遙遠地方時,用妒忌的眼光尋找他們以前飛船的種種痕跡。飛船來到通向各星球的雲縫時,就急速上升到清澈的宇宙空間。就在它繼續飛行時,超速飛行場使人有片刻透不過氣來。隨後,黑色飛船就以比光速還要快好多倍的速度飛航在宇宙空間之中。

  多天之後,船長看見湯米正在仔細研讀一種類似書那樣的怪東西。它使湯米着迷似的在冥思苦想。船長對自己很滿意。蘭瓦邦飛船中的技術人員幾乎馬上就發現,船上有很多稱心如意的東西。毫無疑問,外來人對他們在蘭瓦邦號飛船上的種種發現也會感到高興。可是,黑色飛船是具有巨大價值的。這個已經找到的解決辦法,從任何標準來看,比打仗要好得多。即使地球人在戰鬥中取得完全勝利。

  “哼……多爾特先生,”船長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在回家路上沒有設備可拍照了。它都留在蘭瓦邦飛船上了。可是幸虧我們在來的時候已經拍了。我將打一份報告,好好表揚你在提供建議以及爲協助實現建議而作出的努力。先生,我認爲你很不錯。”

  “謝謝,先生。”湯米·多爾特說道。

  船長請了清嗓子:“你……啊……第一個意識到外來人的思維過程和我們很類似,”他說道,“如果我們如約,在星雲和他們會面,你認爲這種友好安排的前景會怎麼樣呢?”

  “嗬,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先生,”湯米說。“在建立友誼方面,我們已經作了良好的開端。畢竟說來,他們用紅外線看東西,他們要利用的那些星球對我們並不適宜。我們沒有理由不能和他們友好相處。我們之間在心理上幾乎是一模一樣。”

  “哼……你所講的是什麼意思呢?”船長問道。

  “扼,他們就象我們一樣,先生!”湯米說道,“當然,他們用腮呼吸,用熱波看東西,他們的血液是銅基而不是鐵基的,以及其他諸如此類的一些細節等等。他們在其他方面正和我們一模一樣!他們的船員都是男人。可是,先生,他們象我們一樣有男人和女人。他們有家庭,而且……呃……事實上……還有幽默感……”

  湯米在躊躇着。

  “先生,講下去!”船長說道。

  “噢,有一個外來人,我叫他巴克,先生,因爲他的名字無法變成聲波。”湯米說道。“我們相處得很好。先生,我倒真願意叫他朋友。我們在雙方飛船分別前,手裏又沒有具體的事情要做的時候,一起呆了兩小時。所以我深信,人類和外來人那怕只有一半的機會,也一定會成爲好朋友的。先生,你知道,我們倆在這兩小時中,就講了一些開玩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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