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丹塔魯斯的審判》作者:[蘇] 沃·薩帕林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韓志潔譯

  一

  瓦爾格什正在太平洋的上空飛行,他的座機突然發出信號,“被迫着陸”。由於防火設備動起來,他才明白飛機的某一部位起了火。

  他透過舷窗看到左舷消火器向飛機頭部噴十出一股氣流。隨着濃煙竄出一條火舌。消火器撲滅了火焰,但還冒出十十團十十十團十十濃煙。過了一兩分鐘,一線紅火又沿着機舷燃十燒起來。

  瓦爾格什仔細觀看周圍的環境,下面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但座機裏的儀器在地面上還是找到了一小塊陸地,飛機竭盡全力向它飛去。

  終於瓦爾格什也看到了座機儀器所找到的陸地:這是一個小小的火山島,從天空往下看,它很象被丹塔魯斯病菌所感染的甘蔗葉上的小點。飛近一些以後,它又很象七零八落地扔在海洋中的岩礁。機艙中衝出來的煙,有時完全遮擋住瓦爾格什的視線,使他什麼都看不見。飛機在這小片陸地的上空已經轉了兩圈,但他意識到在這荊棘般的岩礁上,就是“救護機”也無法降落。

  當飛機在岩礁上空飛第三圈時,瓦爾格什突然感到他身下座艙的地板往下塌陷,他連同坐着的椅子一起降落下來。降落傘慢慢下墜時,他看到他的飛機留下一道煙塵,越降越低,墜十落在海洋中了。

  岩礁突然威脅似地升起,好象張開鋸齒獠牙的大口在等待他。他胸部撞在峭壁上,膝蓋碰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厲害。皮帶扣斷開了,瓦爾格什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幸而不太高,傷勢不重。

  吊在傘繩上的椅子,連同密封在它下面的食品和藥物滾下山崖沉入誨中。

  幾分鐘後,瓦爾格什首先不由自主地從衣袋中取出萬能閉塞儀。有彈力的塑料匣還很完整,但儀器內部已被摔壞。瓦爾格什多次按動電鈕,小信號燈仍無反應。這使得他和整個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

  瓦爾格什咬緊牙關,拖着傷痛的腿,爬上岩礁,想觀察一下情況。

  四面八方都是蔚藍的、無邊無際的、浩渺的大海。渺茫的海十浪十一個個從水平線上追逐着滾來,撞擊在形成小島的岩礁上。波十浪十對這岩礁的出現似乎感到驚異,

  這小島就象人臉上一個小小的雀斑,而且它很可能根本沒有名稱。

  瓦爾格什躺在石林中的石礫上仰望着天空,開始回憶不久前所發生的一切。

  第一個出現在他回憶中的是斯文顯。

  二

  ……監獄正和他想象的,以及許多照片上所見到的完全一樣:約四十幾座樓房,簡直是一座科學小城,整個區域被巨大透明罩罩着,平坦的塑料路上竟見不到一草一木。

  “想從這裏跑掉是不可能的,”斯文顯確信地說。他那稍陷進去的眼睛和嘴邊的皺紋,使得他很象個預言家。“這裏只有入口,象進入但丁的地獄一樣。回去?哈!這牆壁連一個縫隙也沒有。”

  “連裂縫也沒有嗎?”

  斯文顯用拳頭擊了一下透明的牆,拳頭象擊在膠上,被彈了回來。

  “它是多層的。每層都互相粘着。材料有韌十性十,是不會裂縫的……甚至子彈也穿不透!”

  “不是有入口嗎?!”瓦爾格什堅持說。

  “您是想說:入口也就是出口嗎?人是可以出去的,但細菌卻不能。”

  “但畢竟還是逃出了一種。”

  “我們所禁閉的細菌當中,沒有您所要找的那種。”

  “我倒願意相信。不過它畢竟不是火星上掉下來的呀!”

  “當然這絕不可能。火箭都是完全滅菌的。安全監督站負責這項工作。”

  “據說從其它星球上還專門弄些細菌回來,是嗎?這些細菌不是也都送到你們這裏來嗎?”

  “它們是被裝在專門的容器中,送到特殊的區內。那不是嗎,遠處煙霧中的那個區!那個區比這裏多兩層罩。隔離得更嚴密。”

  “您不認爲月球上的細菌並沒完全被消滅嗎?”瓦爾格什問。“從月球上回來的火箭並沒經過消毒啊!”

  “其實,這完全不必顧慮。”斯文顯嚴肅地說。“您很清楚,月球上只有乏氧細菌。再說,在一個天體上消滅所有的細菌,這是極端荒謬的!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種細菌也曾威脅過地球。您還記得消滅流感病毒、痢疾和霍亂細菌的事吧?有的已完全被消滅乾淨。現在只好在金星上尋找。走吧!”他的聲音稍有緩和地說。

  “到哪去呢?這裏也沒有門啊!”

  “門就在你眼前。”

  瓦爾格什仔細看他面前的牆壁,才發現發十絲般細的接縫。門的摺頁也完全是透明的。

  “現在世界上只有這裏還保留着門衛。”斯文顯說,“當然不會有人擅自走到這裏來。但安全監督站堅持設門衛……開門啊!”他大聲說了一句。

  牆的一部分移到一旁,閃現出一個非常狹窄的、只能容納一個人的通道口。瓦爾格什把手往旁邊伸了伸,感到碰在什麼堅十硬的東西上。原來他們並沒有直按走進罩的內部,而是進入了走廊。

  “現在已經開始消毒了。”斯文顯指着地板說。地板上滿是些小孔和小疙瘩。“腳最容易帶進細菌來。”

  “細菌進來也不允許嗎?”

  “當然,我是說,不經合法手續是不能進的。您所找的丹塔魯斯同樣也進不來。現在您總該明白,我爲什麼說,我們這裏沒有這種細菌。”

  “您請我到這來,只是爲了讓我確信這一點嗎?”

  斯文顯沒有吱聲。

  走廊通向一個大建築物。一分鐘後滿是小孔和小疙瘩的地板漸漸下沉。當它停止下沉時,上面的通道口被帷幕密密地遮住。現在他們開始了令人驚異的旅行。

  斯文顯和瓦爾格什把衣服脫掉,放在密封櫃中。然後他們通過雙層門的門斗從一個房間走出,再進入另一個房間。他們被不同十溫十度的不同藥物噴,吹,洗,擦,經過一系列的,象是徵噴泉中游歷似的消毒措施。瓦爾格什閉起眼睛跟隨在斯文顯的身後。按着開始了照射的消毒過程;他們忽而在金黃色的光中,忽而在淡藍色的光中,忽而又在綠色的光中往前走,這些光都是透明牆壁發射十出來的。有時他們還在完全黑暗的室內前進。

  監督儀檢查這全部過程。在某處,監督儀表示出某種疑慮,他們只好重新回到一個房間,再次消毒。

  終於他們獲得了穿上新聯合服的權利。密封的小櫃上寫着不同尺碼的衣號,裏面掛着輕便的衣服。穿起來只有手和麪孔露在外面,並且用風鉚扣扣起來。

  監督儀再次檢查,這才進入了監獄的庭院裏。

  斯文顯指了指長形的樓房說:“這裏是各種感冒菌。應有盡有,多到一百多種。這幢樓裏的是鼠疫菌。您看,這樓不小啊!”

  發現“鼠疫”使瓦爾格什躊躇了一下。

  斯文顯接着說:“這純粹是舊時代的殘餘。醫學中有個似是而非的論點:自從鼠疫被禁閉在這裏以來,它被人類研究得非常透澈,並研製出治鼠疫極好的特效藥物。假若細菌一旦從這裏逃出,它只不過給我們增添點麻煩而已。如果前人知道用此類藥物,那麼鼠疫竟完全是不足慮的疾病,甚至比慢十性十傷風還要輕。當然我是指一般鼠疫而言。”

  “怎麼,還有特殊的嗎?”

  “噢,最近發現許多過去所不知道的新類型。過去沒有發現它的原因,是它極少量地摻雜在普通的腺鼠疫菌當中。不久前發現一種桿狀菌,”斯文顯有些自豪地說,“比較起來,人類過去所說的那些細菌真算不了什麼。任何血型對這種新桿菌都不起作用。”

  “我看您對它很欣賞。說不定您對丹塔魯斯也會是歡迎的?”

  “爲什麼不歡迎?”斯文顯馬上接過來說;“請回憶一下回歸熱的病原體吧。”斯文顯停下腳步。“醫務工作者都異口同聲地要求消滅它。把它消滅了,以後怎麼樣呢?最後一個病原體也被消滅之後,過了十年,一位微生物學家根據書中記載,再研究這種病原體時,確定這種促進生命力的東西可能是很有用的。它的螺旋體進入人的血液後,使得血液中產生消滅細菌的寶貴物質。現在經過加工,螺旋體很可能成爲極其有效的藥劑。可是您再想找到這種病原體,全世界再也沒有了啊!”

  斯文顯用力握住瓦爾格什的手。瓦爾格什看了看對方,沒想到這樣瘦弱的人,竟有這樣大的力氣。別人曾告訴他,這位有名的監獄工作者在談他最得意的題目時,總是非常激動。

  “沒有隻是有害的細菌。”斯文顯嚴肅地、象在講課似地說:“同樣也沒有隻是有益的細菌。我們對於細菌的認識也不斷地在改變。不論是地球上,或是其它什麼星球上的細菌,我們研究人員手頭上都應該保留。因此我認爲這個細菌監獄(或是細菌療養所,您怎樣稱它都可以)是個天才的創造。它的設計者闊羅包夫的功績是不能抹煞的。”

  貝然瓦爾格什內心深處不僅一次想到“呆子”這句話,但他還是很感興趣地聽了這套冗長的議論。

  “到我們這裏來的外賓是極少的。”斯文顯的聲音完全恢復了常態。“因此每個進入這個圍牆內的人,都可以成爲參觀者。您如果願意……”

  “當然願意。”瓦爾格什高興起來了。

  “要參觀哪一部分呢?”

  “鼠疫區。”瓦爾格什堅定地說。

  沒經過複雜的手續他們就被放進了鼠疫區。這可能是因爲罩內不再有什麼細菌。

  寬敞的走廊把人引進樓內。走廊兩側是小窄門。門上掛看黃色小牌,上面用黑字寫着鼠疫苗的名稱。

  斯文顯在一個門前停下,他說:“我說的那個桿菌就在這裏。”

  瓦爾格什深感興趣地走進門來。奇怪的是,讓他們在中間的小室內等了相當長的時間,然後天棚上的燈才發射十出綠色的光。

  “在這裏你們還擔心什麼呢?”他驚奇地問。“怕從走廊裏帶進細菌嗎?還有什麼菌比這桿菌更可怕呢?”

  “我們一向反對把細菌混雜在一起,”斯文顯說,“這會使得它們面貌全非。正因爲混雜在別的細菌當中,我們這個英雄菌才長期沒能被發現。”

  化驗室的設備是很普通的。一張普通的桌子上放着燒瓶和試管。順着牆壁有一排恆十溫十器。

  瓦爾格什斜眼看了看整齊的小十抽十屜,心想,“它們一定就在這裏。”

  室內有兩個人,穿着和瓦爾格外、斯文顯同樣的聯合服,戴着白色面罩和白手套,在一條長桌旁進行工作。

  瓦爾格什突然也想戴上白麪罩和手套,他用疑問的目光看了看斯文顯。可是這位積極的微生物學家似乎並不想戴這些防護物。

  “您想看看嗎?”

  斯文顯把他領到桌上的一臺顯微鏡前。瓦爾格什把眼睛湊近物鏡,就全身顫十抖了一下:在淡黃色肉場的培養基上躺着一條大蛇,這蛇沒有頭,也沒有逐漸細下來的尾巴。它暗色的軀體在痙十攣地十抽十動。

  斯文顯用手轉動了一下十操十縱器上的小十柄十,瓦爾格什便看到一個極微細的小刀接近了細菌仰直了的軀幹。然後非常迅速地把蛇體順長剖開了。

  自動手術器繼續在解剖這一杆菌。瓦爾格什不由得感到要作嘔。瓦爾格什曾多次和一些怪物打過十交十道,親眼看到過被它們破壞的可怕最象。他並不是個膽小鬼,但是看了這個被擴大許多倍的桿菌象是要抓住解剖刀的動作,使他很不愉快。

  在這個化驗室中工作的,肯定都是十性十格剛毅的人,他們在研究防病的措施。一旦人類到其它星球上去,這些東西必將有用。戴着白色面罩的人安詳地互相傳遞着曾經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細菌。

  斯文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說:“走!我們臉上和手上的臨時防護面具快要失效了。”

  這就是說,當他們站在中間小室裏等侯信號時,他們身十體露在外面的部位就被增加了某種防護層!瓦爾格什心中感到輕鬆了些。

  他看到出口室內的天棚上亮起了綠燈,他想:“一切都很好。”

  但他高興得早了一點。出口還是關閉着。過了一分鐘,室內的地板開始下沉。然後他們更新經歷了進入監獄則的那套消毒過程:噴藥、照光等,監督儀終於宣佈可以走出去了。

  瓦爾格什問:“如果感染了,怎麼辦呢?”

  “就得隔離,打針!一系列的治療措施。”斯文顯聳聳肩

  “血型不是無效了嗎?”

  斯文顯沒有回答。

  “到病毒部去,好嗎?”他提議說。

  在病毒部,斯文顯領着瓦爾格什參觀了許多化驗室。瓦爾格什對於丹塔魯斯和它的遠親已不抱希望,這裏已經找不到這種細菌。但是禁閉在監獄中的病毒卻引起了他的興趣,這裏所作的一切在地面上的化驗室中是看不到的。那裏都是些無害的東西。

  在一處他長時間地觀看了象小彈簧的微生物,看它如何分離和繁殖。“小彈簧”的形狀不斷地變化,這簡直是形狀變化的萬花筒。據裏面的工作人員說,這種變化足人工培育的。

  他們說:“我門已培育出六百種左右新約類型。”

  瓦爾格什取出萬能閉塞儀把“小彈簧”和工作人員的介紹記錄收入閉塞儀中。

  “我非常感謝您允許我參觀這座監獄。”瓦爾格什在和斯文顯告別時說,“我覺得我沒有白白在這裏十浪十費時間。”

  “果然不出我所料。”斯文顯意味深長地說。

  現在,當瓦爾格什躺在範無人煙的火山岩礁上時,他感到,斯文顯似乎有個祕密的想法始終沒有說出來。他爲什麼勸他參觀這個監獄呢?領他看各種病毒的化驗室,目的何在呢?

  瓦爾格什重新內岩礁的周圍環視了一下。傷腿仍然很痛。膝蓋腫了越來,並且發青了,稍一動,便全身都感到疼痛。他扯下一隻袖子,把腿包了起來。可惜沒東西喫,不然燃起篝火,該多好啊!

  有人在尋找他嗎?當然在找!然而發不出信號,在這遼闊的太平洋上如何能使人找得到呢?

  他應該好好安排一下,躺在這硬石頭上簡直不行。瓦爾格什抱着傷腿十分艱難地換了個位置,移到長着苔蘚的窪地上。這裏稍微鬆十軟一些。

  他突然發現了淡水。象手掌掌紋的石溝小施着細細一泓清澈的水。水!他趴下來,把焦乾的舌十尖伸進水裏,喝了幾分鐘。

  太十陽十已落下水平線。它降落得非常快,就好象脫了鉤,從天上掉下來,淹沒在海洋裏。隨即飄來了一股涼風。

  瓦爾格什真想睡一會。但他不能平靜,腦海裏不斷涌現不久前的一些景象。

  三

  ……他眼前出現了一片甘蔗田。這些尖尖的、通常是綠色的植物,象被太十陽十燒熊了似的,上面有些斑點,有些還象是老鼠啃過的痕跡。

  瓦爾格什剛剛巡視回來。整個牙買加只有三分之一的甘蔗田還沒受到丹塔魯斯的損害。

  瓦爾格什是個有經驗的躡跡追捕者,是生物保護的老手,他接受了一項繁重的任務——查情丹塔魯斯的起源和發展過程。他付出了許多勞動去調查,但從各方面所得到的回答都一樣——“不清楚”。約五十架噴藥機宛如棋盤上的棋子,整整齊齊地在甘蔗田的上空飛過,撒下檸檬黃色的霧。化驗研究中心的化學家和生物學家晝夜不停地換班工作,研究對付這種嚴重病害的有效措施。

  已經有人議論說,牙買加應該宣佈隔離,斷絕到那裏去的十交十通。

  圓型噴霧機象幻想中的向日葵花,不斷在空中飄蕩,現在已經不見了:也都一個個着陸了。

  瓦爾格什還在注視着這田野,此時他的萬能閉塞儀突然發出信號:“有人找您。”

  瓦爾格什剛剛按了一下“接待”的電鈕,熒光屏上就出現了生物保護研究所所長克里的面孔。

  “瓦爾格什,聽我說,”克里說,“您還在弄您的丹塔魯斯嗎?把它放一放吧,暫時忘掉它。忘掉兩三天就可以了。告訴您,中非地區的象羣十發生了某種傳染病,是一種過去不曾見過的新病症。千真萬確!趁它還沒蔓延,應該堅決迅速地制止它。建議您到那裏去。回來後再研究您的丹塔魯斯。我向您保證,也許您能踏出新的路子來。我經常是這樣做的。同意嗎?”

  “是的,克里。我完全同意去。”

  “茲捷尼克和查爾裏已經出發了。您是第三名。要不斷和我取得聯繫。”克里通知他說。

  他告訴了明確的地點之後,就在熒光屏上消失了。

  五分鐘以後,瓦爾格什就已經在空中了。他在地圖上點了個小點,飛機就自行往這個小點的方向飛去。

  過了兩個鐘頭,前面是一個湖,湖邊上長滿了甘蔗,閃過一個小房和一片草地。這是象的保護區。非洲科學院副院長恩格羅布常在這裏作些試驗,現在他到金星上去了,還沒回來。瓦爾格什按了一下“降落”的電鈕。飛機開始選擇着陸的地點。他在草地上盤旋了一週迅速地降落下來。那裏已經停着一架“救護機”,瓦爾格什的飛機駛到它的旁邊。他剛剛和查爾裏握過手,便看到茲捷尼克的飛機也已來到。

  三人毫不耽擱地向湖邊走去。

  湖邊沙灘上有許多大象的零亂的足跡,順着足跡找到了象羣。按身十體的比例來說,它們的頭有些大,不如印度象美觀。這些動物有的站着,有的躺着,沒有一點平時的活潑姿態。大耳朵象破布似的垂在頭部的兩側,長鼻子無力地拖在地上,或者象粗繩子般地甩在一邊。

  恩格羅布的助手班迪在象羣中走來走去,這些象一動不動,好象是些象形的灰色巨石。大象對於人和跳躍在沙灘上的小鳥,同樣不願理睬。

  “不太好啊!”茲捷尼克看到這種景象說。

  班迪的黑臉出於激動和疲勞變成了灰色。

  “它們是昨天發病的,”他說。“而現在你們看……”

  “它們喫過什麼呢?”查爾裏問。

  “和往常一樣,”班迪聳了聳肩,“那不是嗎?”他指了指湖邊的甘蔗田,“這是它們最喜歡喫的食品。”

  趁查爾裏和茲捷尼克,以及班迪護理病象之際,瓦爾格什向甘蔗田走去。

  他割下幾株甘蔗,拿在手中細看。沒有一點可疑之處。他又沿着湖邊走了約兩公里,所有的甘蔗那是一樣的。他從各個不同地區取了標本,便到“救護機”停放處去了。

  茲捷尼克和查爾裏已經在那裏。

  “象是貧血,”茲捷尼克通知說,“是一種不曾見過的類型。也可能是一種什麼別的東西。”

  “我已經採了血,”查爾裏說。他的機艙中亮着燈,各種顏色的液體在細試管中咕嘟咕嘟地響:自動化驗臺在進行化驗。

  瓦爾格什登上自己的飛機。他把帶來的甘蔗切成小段,分給自動化驗臺;爲了節省時間,親自去看顯微鏡。從顯微鏡中看這些切片,並沒有什麼異樣,但是他突然發現……

  在嫩綠色的薄片上隱約地看出極微小的斑點。

  瓦爾格什把帶有斑點的一小決甘蔗切下來重新放在顯微鏡下,並把倍數放大。這時小點變成了具有噴火口的小火山形。

  兩個自動化驗臺發出信號,表示已化驗完畢。瓦爾格什沒有起身就把淺藍色的化驗單拿到手中。第一張化驗單是化驗含碳量:一般都正常,只是不知還有哪來的錳。第二張化驗單是分析原生質,這裏有些出入,還要好好地研究。

  當瓦爾格什拿到了第三張化驗單時,他哆嗦了一下。那是在甘蔗中發現並放大的細菌照片,其中有(瓦爾格什擦了擦眼睛)他非常熟悉的丹塔魯斯菌。這簡直成了一種幻覺!

  瓦爾格什儘量鎮靜地細看這些照片。是的,這個象符號“§”的細菌是毫無疑問的。是丹塔魯斯,是真正的丹塔魯斯!

  第四、第五、第六自動化驗臺比都發出信號,表示化驗工作已經結束,但瓦爾格什顧不得去看它們,便把化驗單放到一旁,他在呼喊“克拉拉”。①

  【①“克拉拉”本來是女人的名字,在這裏是一種電子計算機的名稱。】

  當收到它的回話時,瓦爾格什的桌子上已擺滿了化驗單。他把每一張看一遍,便向“克拉拉”提出問題。“克拉拉”則把它電腦中所記住的一切分別地作了回答。

  當提到關於斑點的問題時,“克拉拉”作出意外的回答。它說,這是五十年前在亞馬遜河一帶發現的病毒。

  “克拉拉”通知說,亞馬遜病毒曾經是無害物,沒有任何特點,非常平凡,在細菌百科全書中對它的說明只佔了五行字。它的存在不影響植物的生長。被發現之後,從未有人問起它,只是今天瓦爾格什對它產生了興趣。

  瓦爾格什呼叫克里。克里即刻回答了他。

  “請你把被丹塔魯斯感染的甘蔗給象喫喫,試試看,最好是非洲象。”

  “好吧。出了什麼事呢?”

  瓦爾格什把情況告訴了他。

  克里在微笑,他的臉變得更寬了。

  “這就是個轉折啊!”

  他非常高興。難怪人們說,生物保護研究所一旦沒事可作時,克里必然會憔悴不堪,甚至會得不知名的疾病而死亡。

  生物保護研究所所長要求瓦爾格什把所有的化驗單都轉給他一份。瓦爾格什按動丁一下“傳遞情報”的電鈕,就從飛機上走了下來。

  茲捷尼克和查爾裏也向研究所中心發出了初步調查材料。

  “這病和營養有關。”茲捷尼克說。

  “血內含錳過多,”查爾裏說,“您那裏發現了什麼?”

  “好象是丹塔魯斯。”瓦爾格什聳了聳肩,“但同時又完全不象。甘蔗中含錳量也很大。”

  “它可能是在土壤裏。”

  “還得查一查昆蟲飼研所。”茲捷尼克說,“這也是當代的一個課題!人們規定一些大自然保護區,從而也就留下了傳染病的發源地。目前的問題是:是保留好?還是取消它好?換句話說;怎樣做對人的損失更小,怎樣做益處更大?傳染病有可能就是從那裏傳播出來的。”

  ……象面紗一樣,在近處也難看清的、極細密的綠色網罩,罩着這裏的熱帶林。班迪找到了入口,解十開了蓋,把大家放了進去。他們穿過了三道網,而班迪在後面扣鎖那幾道沒有重量的門。他堅持要每個人都套十上保護罩。

  他們進入了昆蟲飼研所區域。

  這裏的一切都保留了原始的狀態。有些能飛的生物,只要吱人一口,就能使人得不治之症而死亡。這些生物在那油膩膩溼度很大的空氣中自十由地繁殖。這個樹林曾使得最英勇的人也感到恐怖。

  瓦爾格什是生物保護的戰士。他有信心,理智非常清楚,同時還小心翼翼地向前邁着步子。昆蟲象子彈一般吹着哨在耳邊穿過,撞擊着護罩,在頭上盤旋。

  他所以喜十愛十“救護”工作,正是因爲它象萬花筒那樣千變萬化,而且工作起來,經常伴隨着危險,誰也不去計算什麼時間!瓦爾格什發現自己完全象克里那樣,由於高興,他的臉也變得寬了。

  不,他不能象斯文顯那樣,使自己的一生在密封的、透明的四壁中度過。其實,老實講,細菌監獄化驗室中的工作和瓦爾格什的工作比較起來,同樣是危險並且是有趣的。但它不會有什麼怠外,也不用換地方,就是說,缺乏所謂的驚險場面。

  班迪彎下腰,指了指地上的小凹坑。

  “大象曾在這裏走過。”

  茲捷尼克詳細地察看了象的足跡。

  “大象是健康的。”他得出結論說。

  “能不能採血化驗一下?”查爾裏問。

  班迪搖了搖頭。

  “在健康象身上取血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說,沒有必要。”茲捷尼克說。“健康的象,我們需要研究的對象。我們要研究的是病象。”

  “應當看看這裏的甘蔗怎麼樣。”

  考察員們砍了一些甘蔗,把它們放在密封的袋中,仍然很小心地走了回來。班迪把人們領出三道網之外,又在樹叢中找到開關,按了許多次電鈕。

  “這網足通着電的,免得大動物把它扯破。”

  ……自動化驗臺重新開始工作。

  “呶,怎麼樣?”茲捷尼文把頭探進瓦爾格什的化驗室中說。

  “沒有斑點。”

  “化驗結果呢?”

  這時第一個自動化驗臺已發出信號。

  “含錳量多少?”查爾裏走過來問。

  “沒有錳。”瓦爾格什看着化驗單說。

  ”嗯,”查爾裏的面孔嚴肅起來,“也許問題就在於錳吧?”

  瓦爾格什重新和克里聯繫。克里通知他說,兩隻非洲大象喫過牙買加被丹塔魯斯菌感染的甘蔗之後,沒有任何不十良反應。

  查爾裏提議:“應該再在這感染的甘蔗里加上錳,再喂喂別的象,看看會怎麼樣。”

  “好吧,”克里嘟囔着說,“得多少象來供你們作試驗!順便告訴你,收到血型後,我就寄給你們。快把那些病象治好了吧。”

  通完話之後,茲捷尼克說:“應該把這些病象轉移到健康區。”

  “那就是說,凡是土壤中沒有錳的地方,都可算是健康區了。”查爾裏推測地說。

  瓦爾格什乘自己的飛機選擇地點去了。

  其餘的人去看病象。這些動物非常衰弱,其中有許多竟站不起來了。班迪叫來運輸用的直升飛機。

  約一小時之後,載着象的大型直升飛機一架架地降落在草地上。大象是被大吊車裝在機艙裏,蓋好艙蓋運輸的。

  有的象癱十軟得完全站不起來,費了許多勁吊車上的皮帶纔在它們身下穿過。

  “這正是恩格羅布進行過試驗的那些象,如果醫不好,那就太遺憾了。”班迪說。

  查爾裏和茲捷尼克,以及班迪忙了一整夜,才把病象轉移到新地方。班迪送走直升飛機時,天已經發亮了。

  茲捷尼克看了看癱十軟在草地上的大象說;“說實在的,咱們也該休息一下了。怎麼辦呢?一個去睡,兩個留下來值班,這樣好嗎?”

  他們決定讓瓦爾格什第一個去休息。他緊閉了門,把儀器上的指針調到他十習十慣的十溫十度和溼度上。從飛機壁裏推出了軟十牀十。這十牀十是睡眠專科學院設計的。躺在這十牀十上,象在空中一樣,手腳都不會被壓麻木。對好催眠儀,把指針對在“自然醒來”的位置上,瓦爾格什脫了衣服,一面按受空氣浴,一面睡覺,簡直是莫大的享受!人類世世代代曾裹在獸皮中或在被窩裏睡覺,現在終於搬開了這原始的取暖方法!瓦爾格什又想到一件什麼事,但他的頭已經落在枕頭上了。

  四

  現在如果有張獸皮,瓦爾格什便會感到無比舒適了。他的手、腰和肩部已經躺得發酸,夜裏還幾乎被凍死。

  太十陽十又把空氣曬暖。周圍還是那浩渺無垠的大海洋,上面是毫無生氣的天空。膝蓋腫得更大,已經完全不能動了。

  炎熱和疲勞使得瓦爾格什的理智開始模糊。他想鎮靜並清醒過來。

  ……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他睡了三個半鐘頭。比平時多睡了整整半小時。

  他剛剛醒來,克里便呼叫他。

  “喂,讓茲捷裏克和查爾裏給象治病吧。請您把工作放下,馬上到圖阿莫特島去一趟。那裏發現提高竹子生長速度的病毒。我們這個地球簡直不知出了什麼問題!也許真的從宇宙飛來了某種活的塵埃?這是對您最後一次委託,回來後,再重新研究您那丹塔魯斯吧!”

  以後又怎麼樣呢?瓦爾格什發生了不幸,這也是他那羅曼蒂克靈魂早已渴望的驚險事件。現在他在這無名孤島上已經躺了兩個晝夜。他又重新回憶連續發生的事情,並詳細地分析每一個環節。噢,現在他可是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思考了!在那些忙碌的日子裏,該是多麼缺少時間啊!

  突然,瓦爾格什象被什麼蜇了一樣遍體抖了一下。他甚至想爬起來,但腿的劇痛迫使他重新躺在石頭上。

  瓦爾格什忽然非常清楚而明確地意識到地球上的丹塔魯斯是哪裏來的。爲什麼以前他沒想到呢?斯文顯不是也引導他來認識這一點嗎?只是沒有點破而己。正是爲此才讓他參觀了細菌監獄,並且讓他在病毒化驗室停留了那麼長的時間!

  當然,丹塔魯斯是由於世界上早己存在的某種病毒經過多次的形體變化而產生。瓦爾格什現在感到,當他參觀那些多變化的“小彈簧”時,腦海裏就模糊地產生了這種想法。他回憶起,他在化驗室時,斯文顯一直是很注意地觀察他。

  斯文顯不如爲什麼沒把自己的猜測講出來。爲什麼呢?也許安考驗考驗自己?也許是怕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會打亂瓦爾格什更正確的思路?斯文顯作爲一個學者對於作結論是非常認真的。

  瓦爾格什現在清楚了:轟動一時的那些新病毒,實際上是某一種原始病毒變形的結果。

  而它的起源,當然,正是南美熱帶林中千百年來早已存在的、無害的病毒。它就是感染非洲甘蔗的丹塔魯斯和其它病毒的始祖。看樣子,它在甘蔗裏發生了某種變化,使得甘蔗不能再成爲象的飼料。加速竹子成長率的病毒很可能也是它的後代。這錳也不應該在丹塔魯斯身上作試驗,而應該在五十年前,曾於亞馬遜一帶發現的那些“祖先”病毒身上作試驗。試驗結果就很可能產生出那種感染非洲甘蔗的新類型病毒,並使得大象吃了生病!

  唉!爲什麼這樣晚才認識到這一點,這該是多大的憾事!該死的萬能閉塞儀!現在多麼需要它呀!突然(瓦爾格什以爲是聽錯了!)萬能閉塞儀清楚地發出了信號:“緊急通知”。

  瓦爾格什抓起儀器,緊張地轉動調節小十柄十。只是“緊急通知”波段上的小燈亮了。一點不錯,這是因爲閉塞儀中“緊急通知”部分和其它部分是分隔開來的!看來,它沒被損壞。

  當他不知所措地考慮這一切的時候,播音員說:“‘金星八號’返回地球。”

  瓦爾格什最初沒有領會到這一通知的意義和價值。

  他下意識地想;“太好了,闊羅保夫回到地球上來了!他能把丹塔魯斯的問題分析清楚。”但同時,瓦爾格什突然象觸了電似的。“八號”發生了什麼事呢?要知道它在金星上還有兩個月纔到期呀!

  播音員只報一個消息:火箭正往地球方向飛行。這是觀察到的情況。尚未取得聯繫。

  瓦爾格什想起,火箭接近地球纔可能聯繫,否則也不會取得聯繫。他把萬能閉塞儀靠山岩放好,讓它的熒光屏向着自己,使得他不回頭也能看見,並把電鈕放在“收報”上。

  一十夜很平靜地過去了。

  早晨他聽到播音員激動地報道:“八號發現金星上存在着有智慧的動物。”

  瓦爾格什差點沒跳起來。原來他們是爲此提前返回來的呀!發生這樣的大事,而他卻躺在這個孤島上!

  後面還有一些通知,但瓦爾格什已處於半睡眠的狀態。

  過了多少時間呢?可能是不少。然後他清楚地聽到了茲捷尼克的聲音:“喂,瓦爾格什!您在哪裏?您出了什麼事嗎?”

  熒光屏上出現了茲捷尼克蒼白的面孔。他的一縷黑髮搭在前額上,他往瓦爾格什這裏細看,好象要看見他。

  “爲什麼不說話呀?”

  茲捷尼克不見了。瓦爾格什朦朧中長時間地在思索。這是幻覺呢?還是他真的看見了茲捷尼克?一個急切的聲音使他恢復了知覺。熒光屏上出現了模糊的斑點,它象海蛆那樣沿着斜線向前爬。這是飛船進入宇宙向標區,電視在轉播它的影子。

  瓦爾格什重新閉上了眼睛……近處傳來的嘈雜聲驚醒了他。他睜開眼睛,看到萬能閉塞儀的熒光屏上是大體育場,場上擠滿了人。瓦爾格什認出這是墨爾本八層大運動場,這裏能容納五十萬人,

  熒光屏上出現了敞篷的旋翼飛機。闊羅保夫手扶欄杆站在那裏。一張非常熟悉、剛毅的臉上閃耀着永遠含笑的蔚藍的眼睛。高個子的恩格羅布興致勃勃地站在他旁邊,而且不斷地在揮手。沉着安靜的孫林和秀白的格爾吉也在場。瓦爾格什只見過格爾吉的照片。四名旅行家不慌不忙地走下雲梯。

  然後是闊羅保夫講話,而電視則轉播旅行者的形象和他們從金星上拍攝來的電十影。

  茲捷尼克的臉又一次出現在熒光屏上。他的臉表現出驚惶失措的樣子。

  “瓦爾格什,您究竟哪裏去了?”他一邊問,一邊向四周觀看。“哪怕把地址告訴我們也好!爲了找您,我們都累壞了……”

  茲捷尼克重新消失了。

  瓦爾格什儘量控制自己不去十胡十思亂想,試圖再睡一會兒。他應該儘量多堅持一些時間,說不定他們還是能夠找到他。

  ……瓦爾格什象是透過濃霧看見了茲捷尼克。茲捷尼克注視着他。這次好象看見他了。茲捷尼克向前邁了一步,瓦爾格什才意識到,這不是熒光屏上的,而是活生生的茲捷尼克。

  茲捷尼克說:“終於找到了!您的腿怎麼了?”

  瓦爾格什只動了動嘴脣,作爲回答。

  茲捷尼克繼續說:“我找遍了整個太平樣。我們最擔心的是,您可能越過這小島。您飛機上的儀器只通知我們說,您已跳傘,但沒說您己着陸,而且指出的地點也不準確,因爲當時它在空中已經燃十燒……”

  待迷霧中的茲捷尼克變得清晰之後,瓦爾格什用盡全力喊出:“丹塔魯斯和非洲的病毒,實際是一回事,兩個都是來自亞馬遜河流域。”

  五

  按傳統要求,參加審判者都要親自出席。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不論是起訴者,或是辯護者到這裏來時,都穿起黑色的服裝。歷史學究們說,這傳統還是來自古代,當法庭審判罪人的時候,法官們都穿上黑色法衣。

  開庭的日子到了。

  法庭上照例沒人作報告。只是簡單地向與會者介紹了一下情況。

  圓形大廳上面明亮的罩子熄滅了,牆壁也消失了。集中在大廳中的人們似乎來到了亞馬遜河邊的一個原始森林。兩旁長着樹,有的地方樹枝十交十織在一起,形成綠色的蒼穹。小鳥在人們的頭頂上從一條樹枝飛到另一條樹枝上,並在這靜靜的大廳裏不時發出清脆的叫十聲。現在這大廳的地板好比綠色海洋中的一個小島。這小島緩緩向前移動,兩旁的樹滑過去,留在島後,形成密林。迎面的湖水閃閃發光,瞬息間湖水又消失在竹林的後面,小島停在濃密的竹林中。微風吹得竹梢沙沙作響。突然傳來了喀嚓聲和拍打聲。竹林中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個子很高,面色黝十黑。他用普通的刀砍下幾根綠色的竹杆,把它們遞到大廳裏。

  空中出現了一隻大手,把竹子接了過去。竹林即刻消失了。

  與會者出現在具有許多自動化驗臺的化驗室中。仔細看去,這是完全相同的六個自動化驗臺,安排在大廳的周圍。爲了便於觀看,同一個攝影影像在四面八方同時映出。六個大光圈在人們的頭頂上同時出現,光圈中是放大了的“丹塔魯斯一號”的形象。這就是爲丹塔魯斯的祖先新起的名字。六個“丹塔魯斯一號”在光圈中作者同樣的動作,它們好象在作體十操十表演,並接受離奇的檢閱。實際上這也是一種持殊的檢閱。一個丹塔魯斯被另一個所代替,直到不久前在所羅門羣島所發現的第十個爲止,全部都進行了檢閱。

  然後表演了被告者的罪行。觀衆看到牙買加甘蔗田裏枯萎的十莖十和葉,病倒在地上的非洲大象。

  廣播員說:“它們不僅傷害了大象,而且破壞了恩格羅布的試驗。”

  瓦爾格什當然清楚這是什麼試驗。

  關於它的傳說是不少的。恩格羅布在西伯利亞永凍區找到一具十毛十象的十十屍十十體,他復十活了這隻十毛十象身上的某些細胞,其中有生十殖細胞。他把這生十殖細胞注射給非洲保護區的二十隻母象。恩格羅布的計劃是,如果試驗成功,便會產生十毛十象和非洲象的混合種。再把十毛十象的凍細胞經過溶解後,以同樣的方法注射在新生的混合種母象身上,便會產生四分之三是十毛十象的動物。到第四代(如果試驗能進行到底的話)便會產生幾乎是純種的十毛十象,其體內只有十六分之一是普通象的成份,這比例已經不影響十毛十象的本來面貌。

  恩格羅布曾建議把這些十毛十象定居在南極一帶,因爲這一帶動物還是很少的。

  丹塔魯斯竟破壞了這最初步的試驗。如果試驗重新開始,則會因十毛十象生十殖細胞的不足,而只能作三代的試驗。

  “僅這—點,丹塔魯斯就應當受到嚴格的審判。”瓦爾格什鄰座的人說。

  丹塔魯斯的罪過還不只這些。統計局發表了一個數字:多種形態病毒的活動給人類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丹塔魯斯帶來的不全是損害,”播音員說。“它還具有彌補它罪過的另一個方面。我們查定丹塔會斯還能有助於植物的成長。甘蔗在被感染初期也長得較快,以後停止生長,然後死亡。‘第四號丹塔魯斯’對於竹子的成長具有特殊的效能。誰都知道,竹子本來長得就慢,經丹塔魯期感染後,就能眼看着它長大。此外,它還能改良組織,使竹子變得更富有彈力,也更堅實。目前工藝美術用的竹子當中丹塔魯斯竹爲上等品。”

  瓦爾格什急不可耐地等着播音員提到他花費了許多十精十力而解決的問題。

  最後播音員說:“‘丹塔魯斯一號’,當人類在世界上的活動還沒波及到亞馬遜河上游的時候,它安靜和平地在那裏生存。由於伐木而開闢的路把太十陽十光引進了樹林。在建築水壩、城市和工廠的過程中,各種化學元素被帶進熱帶林。‘丹塔魯斯一號’以前從沒接觸過達些東西。丹塔魯斯對某些元素非常敏十感。由於接觸了錳而產生了‘丹塔魯斯三號’。它對普通的石灰和混凝土塵埃也很敏十感,因此它的形體和它的本質發生了驟然的變化。”

  現在就得決定,怎樣處置它。

  “關在監獄裏,”坐在瓦爾格什身邊的人第一個發言說。“而且得馬上關起來。要象關瘋子那樣。要知道,誰也不能判定—個瘋子下一步的活動將會是怎樣的。丹塔魯斯目前正處於這種狀您。”

  “把有這麼多益處的病毒往監獄裏關嗎?”斯文顯感到奇怪。“自從建成細菌監獄以來,還不曾有過這樣的事!”

  “放棄植物快速成長的可能十性十嗎?”爲丹塔魯斯辯護的另一個人說。

  大廳的另一端,一個帶有諷刺味道的聲音說:“這也是爲了防止感染甘蔗和毒害大象!”

  “目前已經有特效藥來對付‘丹塔魯斯二號’和‘丹塔魯斯三號’!”

  “誰知道‘丹塔魯期十號’又會帶來什麼危害呢?”

  和往常一樣,大廳中每一個人都想發表自己的意見。

  最激動的是斯文顯。

  他說,“如果我們停止大自然對它的試驗,在今天我們就沒有可能知道在化驗室中要花費十年或二十年時間才能試驗出來的東西。”

  “那麼什麼更主要:是人,還是細菌?”統計處代表反對說。“再說,大自然對它能起什麼作用?引起丹塔魯斯劇烈活動的並不是大自然,而是人。千百年來它和大自然是和平相處的。丹塔魯斯最近的這些活動,實際是向人類造反,是反對人類所做的事……”

  “您又把竹子忘了!”不知是誰激動地喊了一聲。

  “嗯,要知道,這樣,竹子也就太貴了!”

  常是幾個人同時按電鈕要求發言,播音調度忙着調配。

  當發言最激烈,十二個小燈同時亮着等着說話的時候,傳出了闊羅保夫的聲音:“我想提個建議!”

  大廳裏靜下來。大家都熟悉這位細菌保護區的創建者,也都尊重他的意見。

  闊羅保夫說;“我建議是這樣的:把所有的丹塔魯斯毫不例外地一律關進細菌監獄;留在監獄外面的,全部消滅。在監獄中爲丹塔魯斯專設一個區,每一種要有一個化驗室,還要爲將要產生的新品種設三十個備用化驗室。我們訂出計劃,對它進行有計劃的試驗,來代替大自然的試驗。我們把已知的對於細菌微機體有作用的措施都利用起來。當試驗出穩定的、有益的品種時,我們就把它釋放出來。”

  這一建議提出後,要大家表決。天棚上面的信號盤亮了,許多數字在閃閃發光。它們隨着與會者按動椅上的電鈕而變化着。

  “同意者——五百,反對者——零。”

  播音員向全世界宣佈了這一決議。

  對丹塔魯斯持反對態度的人和爲它辯護的人剛剛還在爭論,現在都向出口走去。

  闊羅保夫和恩格羅布,以及孫林還在研究着什麼問題。三個人同時回頭,看着向他們走來的瓦爾格什。

  “您知道嗎?”闊羅保夫說。“我覺得您在地球上已無事可做了。我們今天所討論的,恐怕是大自然對人類造反的最後一例了。金星上卻完全是另一回事。那裏的大自然,可以說完全是原始的、野的,完全是個大禁區。每走一步,都可能遇到危險。我們現在正在選第一批人到金星科學站去工作。您考慮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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