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向半人馬星座》作者:[美] 範·沃格特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謝章濤譯

  我突然驚醒過來,問自己:“朗飛怎樣才能經受住這個事件的打擊呢?”

  我的身十體一定移動過了,因爲我痛苦地感到眼前又是一十十團十十漆黑。我沒有辦法去弄清這種令人病苦的昏沉狀態到底經歷了多少時間。當我的神志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後,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宇宙飛船的發動機在推動飛船前進。

  這次,我慢慢地恢復了知覺和意識,把自己的身十體保持在不動的狀態。沉睡多年的重壓深深地影響着我。我決定不打折扣地執行潘漢制定的規章。

  我不願再一次失會知覺,

  我平躺在座椅上思考,我真傻,還在爲吉姆·朗飛擔心。他在五十年內決不會脫離這種生命運動暫時停止的狀態。

  我開始注意裝在腸頂上的那座發亮的鐘。時針剛纔指着二十三點十二分,現在是二十三點二十二分。潘漢規定的從靜止狀態過渡到行動狀態的十分鐘時間已經過去了。

  我的手輕輕地伸向座銜的邊沿。我按了一下電鈕,咔嗒一聲,一陣輕輕的嗡嗡聲便響起來了。自動按摩器開始按摩我赤十十裸十的身十體。

  機器首失按摩我的手臂,然後它轉到腿部,接下去是身十體的體它部份。它一面按摩,一面在我乾燥的皮膚上塗上一層薄薄的油脂。

  有好多次,我感到了生命重新進入肉十體時引起的痛苦,幾乎喊叫起來。但是過了一小時,我已經能夠坐起來十抽十煙了。

  對這個簡樸而熟悉的小房間,段只注視了一會兒。接着我就站起來。

  這個動作一定太猛了,我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急忙用手拉住座椅的金屬架,口中不禁冒出一股顏色淡淡的胃液來。

  嘔吐過後,我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不顧身十體的衰弱無力,走去把門打開,跨入通向控制艙的狹窄的走廊。

  我在走廊中只呆了很短一段時間。那是因爲突然產生了猛烈的痙十攣,只好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我感到無法克服這突如其來的十抽十搐,就把身十體靠在儀表盤上。

  我看了一眼時鐘,上面指着五十三年七個月二星期零天霧小時二十七分鐘。

  “五十三年啦!”我述迷糊糊地自言自語道。

  在地球上,我的那些老朋友、老同學、在發射前夕的晚會上擁抱過我的那位姑十娘十,這些人現在都已經死了或者正在走向死亡。

  我非常清楚地記得這位姑十娘十的面貌。她漂亮、熱情。我們過去根本不認識。

  她大笑着,一面把紅十脣送到我嘴邊,一面高聲說道:“醜八怪也有權利和我接十吻。”

  現在,她一定象老祖母那樣老了或者已經進了墳墓。

  我的眼眶只充滿了淚水。我用手背把它們擦去,然後着手加熱一隻盒子中的濃縮湯。等一會兒我就用它作第一頓飯。

  我的煩惱心情逐漸消失了。

  我沮喪地想道,已經過去五十三年七個半月了,這差不多超出原計劃四年。在服用我下次應該喫的長壽水以前,我需要對用十藥量作一個小小的計算。一般認爲,十三克的劑量可以將我的生命延長整整五十年。明顯地,藥品的效力比潘漢在做最初幾次試試驗(試驗用的時間都是比較短的)時要大得多。

  我皺起眉頭,緊張地想着—些問題。突然間,我意識到我剛纔在做什麼。從我嘴中爆發出一串笑聲,它象一陣槍聲那樣打破了沉靜的空氣,把我嚇了一跳。

  可是這一來,卻使我的十精十神放鬆了。我爲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呀!這損失了的四年時間意味着什麼呢?這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滴商水而已。

  我還活着而且很年輕。我們征服了時間和空間。宇宙是屬於人類的。

  我現在喫“晚飯”,有意識地嚥下每一匙湯。這頓飯用去半個小時。於是我恢復了力量,離開了控制艙。

  這一次,我在觀察熒光屏前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沒用多少時間我就辨認出我們的太十陽十來。它在後視熒光屏上靠近中心的地方出現,是很亮的一顆星。

  要把半人馬座的阿爾法星找出來比較困難一點。最後我終於把它找到了。這是在佈滿星斗的黑暗天空正中的一個發亮光點。我沒有十浪十費時間去試圖把太十陽十到阿爾法星之間的距離測算出來。這二顆星看來都在它們的準確位置上。在這五十四年中,我們飛過的路程是地球和離它最近的星系之間距離的十分之一;四個光年又四個光月的距離……

  我心滿意足地走到星際飛船供駕駛員居住的生活艙。我對自己說:一個接一個地去探望,先從潘漢開始。

  我打開他住的房間的密封艙門。一股腐臭味鑽入我的鼻孔。

  我心中一陣作嘔,打了一個嗝,迅速地把舷門關上。我站在門外,從頭到腳一陣哆嗦,竟在狹窄的通道中發起呆來。

  一分鐘後,我才醒悟過來:潘漢已經死了。

  我已經記不大清楚那時我幹了些什麼。我向前衝去。我跑到朗飛的艙房前,打開門,以後又打開勃萊克艙房的門,我嗅到他們房十中的潔淨空氣,又看到他們靜悄悄地躺着,這才使我頭腦清醒了一些。

  我心頭充滿了悲傷。可憐的潘漢是個勇敢正直的人。他發明了長壽藥,這才使星際飛行成爲可能。現在他死了,他發明的藥品對他自己毫無作用。

  他過去是怎麼說的呢:“我們中途死去的危險是很小的。在使用第一份劑量時,會有百分之十的死亡因素。假如我們的機體能經受住第一次用十藥後的衝擊,那麼以後服用十藥品,都不會有危險。”

  死亡因素一定超過百分之十。第一次服藥使我多睡了四年就說明了這點……

  我走到儲藏室去拿我的密封宇宙服和一塊帆布。雖然用了這些工具,處理十十屍十十體的工作還是使我十毛十骨悚然。從某種意義上說,死者服用的藥對十十屍十十體起了防腐作用。但當我把它扶起來時,十十屍十十首卻碎成粉末。我終於把十十屍十十骨包在帆布中,把它拿到過渡艙裏,全部倒出飛船,撒在空間。

  現在我的時間很緊。我清醒的階段是很短促的。這是強制實行的。大家都呼吸我們稱爲“氧氣流”的空氣,可是禁止我們吸用主要儲藏庫的空氣。放在我們各個艙房十中的化學藥品,在星際飛船的飛行歲月中,慢慢地把這些吸用過的“氧氣流”過濾乾淨,使宇航員再次醒來後,可以重新吸用。

  在設計飛船時,出於一種奇怪的原因,我們忽略了某個探險隊隊員會死去這種重要而意料不到的因素。當我脫十去字宙服時,我察覺到空氣已經有點不同了。

  我首先去開無線電發射器。原先計算好的發射範圍是半光年,現在已經接近這個界限了。

  我匆忙地但又細心地寫了一個報告,把它錄了音,再把發射器調整到播送一百次錄音的地方,最所把開關打開。

  五個多月以後,這個消息將成爲報紙的頭條新聞,轟動地球的每個角落。我把這份報告的底稿夾在飛行日誌中,還附上一個給朗飛的便條。這是對潘漢的一個簡短的悼詞。這次弔唁雖然出自我對潘漢的哀輓之情,但也含有安慰朗飛的意思。他們倆原是好友。朗飛是一個富有才華的工程師,是星際飛船的建造師,而潘漢卻是一個偉大的化學家。他發明的長壽藥,使得人類能在太空中作這一次神奇的飛行。

  我有這種想法,在星際飛船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飛行途中,他需要讀我這份悼詞。從兼十愛十這兩位朋友的心情出發,我是可以做出這個小小的努力的。

  當我做完這些事以後,我迅速地檢查了鋥亮的發動機,記錄了儀表盤上的數字,然後我稱了三十五克重的長壽藥。相據我的計算,這是飛行一百五十年所需要的劑量。

  在進入夢鄉前,我遲遲睡不着,長時間地想着朗飛,想到他將要遭受那個可怕的打擊。朗飛是個古怪而又敏十感的人,他醒來以後,獲知這個噩耗,自然會感到震驚。

  這種想法給我帶來了不愉快的感覺。

  當我在黑暗中將要睡着時,我的腦海中還是充滿着不安。

  我差不多馬上又睜開兩眼。這種藥,難道它沒有起作用?!我感到雙十腿的關節僵硬,這才使我明白了真相。我躺着一動也不動,注視着頭上的儀表。這一次,那套規定的動作比較容易接受了。

  我的眼光停留在過道的時鐘面上。

  時鐘顯示出二百零一年一個月三星期五天七小時又八分鐘。

  我喝下一盆湯,然後興奮地跑去打開飛行日誌。

  當我看見勃萊克的熟悉的筆跡以及朗飛在前面幾頁寫的字時,我心中產生的激動情緒,簡直是無法描寫的。我讀着期飛寫的東西,困擾心情慢慢地消失了。這是一篇報告,沒有別的。其中有重力變化的記錄數字,飛行距離十精十確的計算,發動機運行情況的詳細記錄,最後是在七種因素並存的條件下,對飛行速度變化的估計。

  他的計算工作十精十確得令人讚歎。這也是一篇第一流的科學分析報告。但其中沒有一個字提到潘漢,對我以前記下來的事情和這期間的情況一句話也不講。

  朗飛一定醒過,可是他的那篇報告可能是由機器人代寫的。

  我感到這樣很不正常:

  當我開始閱讀勃萊克的記錄時,我確信他也有同樣的反應。

  比爾:

  你讀過這頁後,把它撕去!

  糟糕透了!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命運女神給我們的打擊再也不會有比這次還可怕的了。我接受不了潘漢已經死去這種想法。他是多好的人!多寶貴的朋友!當然我們每一個人都很清楚,我們的風險很大。他比我們當中任何人都更明白這一點。因此,我們只能這樣說:安息吧!老友。你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可是朗飛的情況更嚴重。當我們猜想朗飛初次醒來後會有什麼反應時,我們是相當爲他擔心的。這還不包括潘漢的死訊會給他帶去多麼殘酷約打擊這一點。我認爲這種擔心已得到證實。

  你和我早都知道,朗飛是一個嬌生慣養的人。你很難找到一個象他那樣將人材、豪富、智慧這三者集於一身的人。他的最大缺點是從來不爲自己的前途十操十心。他光彩奪目的人品引人注意。不論他到什麼地方,在他身旁總是擠滿了十分崇拜他的女人和奉承他的人,這使他除了享受眼跟前的聲譽之外,沒有時間注意其它的東西。

  可是生活中的現實卻象晴天霹靂一樣降落到他的頭上。他和自己的三個離婚的妻子告別,根本沒有想到這會成爲永遠的訣別。在我看來,這三個女人與他藕斷絲連,不象完全離了婚。

  那天晚上的話別,回憶起來足以便任何人墜入迷茫的夢境。睡了幾百年之後醒來,才知道自己夢見的人都已逝去,成爲蛆蟲的食糧,這是多麼……

  (我是有意使用這些強烈的字眼的,因爲人的思想,總是要大家從極不相關的角度去看待事物,而不管這會受到多大的非難和譴責。)

  我個人過去期望潘漢會給朗飛以深刻影響。我們瞭解他們倆。潘漢不是不知道他對後者的影響大到什麼程度。必領找到什麼東西來代替這種影響。比爾,在日常工作申,儘量爲此動動腦筋吧。五百年後,我們還得和這個人共同生活呢。

  你把這頁撕掉,其它幾張紙上都是些常見的問題。

  南特

  我把信放在銷燬器中燒悼,然後去察看睡着的兩個人。他們一動也不動的姿勢就殯殮時的死人一樣。最後我回到了控制艙。

  從觀察熒光屏上,我看到一輪明亮的太十陽十,好象鑲嵌在黑絲絨上的一顆寶石。它光彩奪目。半人馬星座的阿爾法星是最明亮的星。現在還沒有辦法把它的A、B、C三個太十陽十和紅矮星系的太十陽十分辨清楚,但是它們混合在一起所發出的亮光,看起來是很強烈的。

  我興奮極了。突然間,我意識到我們飛行的光榮意義。我們是飛向半人馬星座的第一批人,是首先有膽量飛向星星世界的第一批人。

  我越來越感到驚訝,因此即使在我懷念地球時,也無法減弱我的驚訝心情。我想到自發射以來,已經有七代,甚至八代的子孫生下來了。那位姑十娘十和她的朱十脣給我留下了甜蜜的回憶。現在我對她的想念已經變成了對她的後代們的猜想——不知這些人是否還記得他們的高高高祖母的娃名。

  這樣的想法,就其廣度來說,對於感情的表達是過於沉重、難於負擔的。

  我完成了規定做的動作以後,喫下第三劑藥,然後睡下。直到進入夢鄉,我還沒有想出一個穩定朗飛情緒的計劃。

  當我醒過來時,警鈴正在響着。

  我躺着沒有立刻起來,因爲沒有別的辦法。假如我身十體動一動,我就會失去知覺。想到這裏,我的十精十神很痛苦。但我明白,不管發生了多大的危險,要想最快地起來,只有嚴格地執行飛行規則上定下的每一個細小的指示,連一秒鐘也不馬虎。

  不管怎樣,我把這些都照章做了。這時,鈴聲大作。但是我躺在座椅上,仍然不動,直到我必需起身的時候爲止。控制艙中,聲音喧鬧得很厲害。我一直穿過去沒有理會它。我花了半個小時去喝羹湯。我相信這陣聲音再鬧下去,最終會把勃萊克和朗飛吵醒。

  後來,我感到自己的身十體狀況好轉,能夠應付緊急情況了。我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就讓自己平靜下來,坐到駕駛座上,把警鈴關掉,開亮了觀察屏。

  我在飛船後面看到了一片火光。一股粗十大的白色火焰,幾乎遮蓋住小半個天空。我腦中閃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在這部份宇宙空間,突然出現了巨大的太十陽十。我們一定到了離它只有百萬英里的地方。

  我手忙腳亂地十操十縱着提升杆。一瞬間,我盯着儀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跟晴。我看見那些指針錚錚作響,在錶盤面上左右晃動。

  七英里?飛船和它相距只七英里。人的頭腦真是一種怪東西。不多一會兒之前,我認爲我們遇上了一個不規則體的太十陽十。我除了看見一十十團十十熾亮的物體外,什麼東西都看不見。現在,我看出這個飛行體是由固體物質組成的,它的線條清晰地顯現出來。

  我嚇得跳了起來,因爲……

  這是一艘星際飛船。這艘巨大的飛船有一英里長。我跌坐在座椅上,被目睹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我努力集中思想,推測它所遇到的不幸。說它是一艘飛船,這是就它的過去而言,現在它變成了一片火海。沒有一個生物能在上面活着,唯一的希望是飛船上的人員乘上救生氣船逃出來。

  我瘋狂地用雙眼在天空中搜尋,希望看到一絲過光線,一縷金屬片的反光或任何表明逃出來的人存在的跡象。

  可是,除去漆黑的天空、星辰和這十十團十十火球,什麼跡象都沒有。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看到這個漂流在太空的物體似乎向後退去,離遠了。它強大的推進力本來就把速度提高,與我們並肩飛行,但由於船身燃十燒的火焰產生了很大的阻力,它的速度減弱下來我開始拍下幾張它的照片。我認爲出現了這件事情後,我可以使用備用氧氣了。

  火球遠去了。這顆過去是魚雷形狀的宇宙飛船,現在變成一顆新星了。它的顏色也改變了。它的白色火焰的強度減弱了。它很快就成爲黑暗天空中一個暗十紅色的物體。我看到它的最後形狀是一個發出暗光的長方體。從側面看過去,是櫻桃色的一塊星雲。它又象夜間遠處燃十燒的火焰在天空中反照出來的紅光。

  這其間,我已經完成各種必需的十操十作。我把警報系統的閘門打開後,無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腦中思緒萬千。

  當我躺着等候最後—劑藥的藥力發作時,腦中還在思考着。在半人馬星座體系中,若干行星上一定住有人類。假如我的計算是正確的話,我們離阿爾法星只有一點六光年的距離了。這個星離我們比紅矮星近些

  我可以肯定,在宇宙間,至少還存在一個智力高度發達的種族。我們將會看到一些奇蹟,它們甚至在我們最荒誕的幻想中也沒有出現過。一想到這種前景,我就激動得渾顫十抖。

  這僅僅是最後,當我睡意朦朧時,我才突然發覺我已經完全忘記朗飛的事了。

  我對此毫不感到不安。當朗飛將來面對地球之外複雜的文明世界時,他一定會找到獨特的應付方法並且活躍地生活下去。

  這樣我們的麻煩也就沒有了。

  我的一百五十年長的又一次睡眠並沒有使我非常興奮的心情稍稍平靜一點。當我醒來時,我想到,漫長的黑夜,不可想象的飛行……這一切都要結束了。我們都會醒來,大家又見面,並將親眼看到統治那個星球的文明世界,看到半人馬星座的那些巨大的太十陽十。

  當我一動也不動地躺着時,我腦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感覺”。這一次,我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然而……我回到清醒狀態一共有三次,每一次延續的時間相當於一個白天。

  老實說,我看到勃萊克、朗飛以及潘漢的時間只有一天半。從那女郎的兩片紅十脣輕輕地印在我的嘴上,把我一生都沒有得到過的最甜蜜的吻給我那個時刻以來,我清醒着的時間只有三十六小時。

  那麼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幾百年的時光一秒接一秒地流逝了?爲什麼會有這種恐懼而空虛的思想:我在漫長深沉的黑夜中,在深不可測的深淵底下游蕩?

  人的頭腦準道這樣容易上當?

  我相信終於找到了答案:我活了五百年。我身上的細胞、各種器官園都在活動。在這段不可思議的時間內,我的大腦有一部份仍保持着知覺。這並非是難以想象的。

  此外,當然還有心理方面的因素。現在,我明白已經過去了五百年。我明白……

  我頭腦中突然震動了一下,我知道這十分鐘的呆滯狀態已經結束。我小心翼翼地開動了自動按摩機。

  機器的兩隻柔軟的手捏十十揉十十我的身十體約有一刻鐘之久。這時艙門打開了,光線射邊室內,勃萊克的影子出現在我面前。

  我猛地轉過頭去看他,以致引起了一陣眩暈。我趕忙把眼睛閉上。我聽到勃萊克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分鐘以後,我已經能夠把他看得清楚了。我看見他手裏拿着一碗湯。他用一種奇怪的十陰十沉沉的神色凝視着我。

  最後,在他長長的面龐上浮現出含糊的微笑。他低聲說:“比爾!你好,噓!別說話。我來餵你喫湯,你躺着別動。你越早點起來,我心裏就越高興,”

  他露出一副十陰十優的神氣,接着說:“我嘛,在十五天以前就醒來了”

  他坐在我座椅邊上,一匙一匙地餵我喫湯。這時,只有自動按摩機發出嗡嗡的響聲。我的力氣慢慢地恢復了。隨着時間的逝去,我越來越感到勃萊克那種臉色可疑。

  最後,我終於能夠開口用沙啞的口音問道:“朗飛呢?他醒來了嗎?”

  勃萊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皺起眉頭,表情變得更十陰十鬱,只簡單地說:

  “他發瘋了,比爾。是武瘋,要綁起來。我不得不把他捆上關在他的房十中。現在,他安靜—點了。開始時,他象一個患失語症的病人那樣嘮叨個不停。”

  我倒十抽十了一口冷氣。說:“你瘋啦?朗飛從來不是這樣神經過敏的。他十精十神有點消沉,身十體有病,這些我認爲是可能的。但要說他因爲想到時間過了幾百年,他在地球上的朋友都已死了而發瘋,這是決不會的。”

  勃萊克搖搖頭說:“比爾,不光這樣……”

  他沉默了一會,又說:“你還得準備接受一個可怕的打擊,一個你從來沒有經受過的打擊。”

  我盯住他的臉,突然感到內心—陣空虛。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臉色顯得冷酷無情,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經得起打擊的。別怕!比爾,你和我兩人都是粗人,不論在公元前一百萬年或公元后一百萬年,不論在這兒或那兒着陸,對我們來說都不會帶來什麼不便。我們僅會互相握握手,說道:‘夥計,怎麼到了這個地方?真有意思。’”

  我打斷了他的話:“南特,說真的,到底發出了什麼?”

  “當我在讀你的關於那艘燃十燒的飛船的報告並看了它許多照片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十五天之前,阿爾法星系的太十陽十離我們很近。我們飛船的平均速度是每秒五百英里,那未它們離我們有六個月的距離。我對自己說:‘好吧,試試無線電,看看能不能收到它們的電臺。’”

  勃萊克苦笑着說道:“這下可好,在幾分鐘內,我就收到幾百個訊號。它們分佈在七個波段中,就象—套大小不同的鐘在齊聲轟鳴!”

  他不出聲,只是凝視着我,臉上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可笑。接着他口氣可憐地輕輕說道:

  “比爾,我們是宇宙文明區域裏的兩個大傻瓜。我把事實真相告訴朗飛後,他竟沮喪極了。”

  勃萊克不說話了,再一次沉默下來。我的神經則緊張到要爆炸的地步。

  我再也抑制不住,就開口說:“看在上帝面上,老夥計……”

  我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做什麼動作。我腦中豁地一亮,便明白了。

  我聲音低沉地咕噥道:“你是說……”

  勃萊克點頭表示同意。他用悲哀的語調結束了這段對話:“是的!就是這樣!他們已經用搜索光和能流屏把我們的方位測量去了。有一艘飛船正飛過來和我們會合。我只希望他們能幫吉姆一點忙。”

  一小時以後,我坐在駕駛座上,看到黑沉沉的太空出現了一道銀白色的閃光。過了一會兒,這道閃光一下子變成一艘巨大的星際飛船。它和我們相距不到一英里,齊頭並飛。

  勃萊克和我兩人互相對望着。

  我聲音發十抖地低聲道:“他們不是說這艘飛船在十分鐘前才起飛?”

  勃萊克點點頭:“他們從地球飛到半人馬座只需要三小時。”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有這種事。這真象在我頭腦中爆炸了一顆炸彈。

  我叫起來:“什麼,三小時?可是我們要五百年……”

  我頹然倒在椅上,出了一口粗氣,低聲說道:“三個小時?我怎麼會忘記人類一直在進步這個基本概念呢!”

  我們兩個人都不說話了。突然,我們面前出現一堵象峭壁一樣的牆,上面開了一個黑色的窟窿,它越來越大。我十操十縱飛船對準這個洞十口飛去。

  我看了一眼後部屏幕,知道那個黑十洞已經在我們後面封閉上了。我們面前出現許多光線,它們都對準一扇門射過去。當我正要將飛船停降在金屬地面上時,在我們的熒光屏上出現了一個人的面孔。

  勃萊克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這是卡塞拉哈特。到目前爲止,是我直接與他通話的唯一的一個人。”

  卡塞拉哈特非常象一個舉止文雅的大學教授。

  他微笑着說:“你們可以從飛船裏出來了,你們就從看到的這扇門走出來吧。”

  我們努力一番,總算勉強鑽出我們的飛船。當我踏上接待廳的地面對,我感到這裏非常寬敞。我記得宇宙飛船的機庫也是這樣寬敞,可是這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派。

  我對自己說:“我的神經在作怪了。”

  可是看得出來,勃萊克流露的神氣和我的一樣。我們靜靜地走過那扇門,進入—間奢華的廳堂。

  只有帝王和電十影女明星走入這樣寬廣的大廳時纔會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四壁都懸掛着名貴的壁毯。有一陣子,我真的認爲這是些壁毯。但是後來,我明白了這是別的東西。這是什麼東西?我說不出來。我在朗飛家中看到一些華貴的傢俱,但是根本不能和這個大廳以的傢俱相比。這些長靠椅、安樂椅、臺子都閃閃發光,好象它們是用五彩繽紛的光做成的。不!這不對,它們根本不是在發光,它們在……

  在這方面,我無法弄清楚。

  我沒有時間去進行細緻的觀察和考查。有一個人,他的穿着和我們相似,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認出來了,這是卡塞拉哈特。

  他微笑着向我們走過來,突然間,他放慢腳步,縮起鼻子。他匆匆地和我們握過手,便退到十英尺以外的一隻椅子旁,一本正經地坐下來。

  他的行動粗十魯得嚇人!然而,他離我們遠一點,這倒使我很高興。因爲在握手的短短一瞬間,我聞到一股淡淡的令人噁心的香氣。這是一個灑香水的男人……

  我身上打了一陣寒戰。人們難道都變成了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了嗎?卡塞拉哈特做了一個手勢,請我們坐下。我照辦了。他的接待真古怪!

  他先講了下面這幾句話:

  “我必須提醒你們注意,你們的朋友得了十精十神分裂症。我們的十精十神科醫生現在只能臨時給他治一治。要痊癒需要進行長時間的治療,還需要你們方面充分的完全的合作。你們必須心甘情願地贊同治療朗飛先生的各種方案。如果他的病情變得危險,那當然又當別論。”

  卡塞拉哈特向我們笑了笑。按下去說道:

  “請允許我代表半人馬星座的四個行星向你們表示歡迎。眼前這個時刻對我來說是個偉大的時刻。從童年時代開始,人們就對我進行訓練,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將來做你們的顧問和嚮導。我過去研究的是過渡時期美國的風俗、十習十慣以及語言。現在,摘取這種研代的果實的時刻已經到來。我對此欣喜若狂。”

  可是看起來,卡塞拉哈特並不象沉醉於狂喜之中。他一直在可笑地縮着鼻子——這點我早已注意到了。他的整個表情流露出不快的神色。但是他講的話卻尤其令我驚奇。

  我問他:“你說你研究過美國的語言,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人們都不講這種通用語了嗎?”

  他微笑道:“當然講的。不過它發生了變化。它已發展到這種程度,我可以坦白地這樣講——就是最簡單的語句,如‘是的’,你也難以聽懂。”

  “噢。”

  大家靜默了一會兒,勃萊克咬着下嘴脣皮。末了他提出個問題:“你能不能詳細地講一講半人馬星座的情況?當我和你通無線電話時,你告訴過我。居住中心已改爲城市羣這樣一種結構。”

  “我很高興讓你們去參觀所有你們想去的大城市,你們是我們的客人,你們每人將支配幾百萬元錢款。你們可以隨意花用。”

  勃萊克吹了一聲口哨表示驚訝。

  卡塞拉哈特接下去說:“……可是我必須通知你們一件事。最要緊的是,你們不能使我們的同胞失望。所以我們誠懇地要求你們不要到街上去散步,也不要跑到羣衆當中去,不管採用何種方式,你們和他們的接觸,絕對限於通過電十影新聞片和無線電臺的介紹。否則得把你們放在封閉的機器內,再和他們見面。假如你們當中有人打算和他們結婚,他應該趁早放棄這個想法。”

  勃萊克驚訝地問道:“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我本來也想提出同樣的問題。

  卡塞拉哈特用堅定的口氣說道:“應該不讓任何人知道你們身上發出使人噁心的氣味。否則這會嚴重損害你們的財政收入。”

  他站起來說:“現在我要走了。以後我在你們面前戴面罩時,希望你們不要見怪。向你們致意。先生們我……”

  他不講了,眼光看着勃萊克身後的什麼人說道:“哈,你們的朋友來了!”

  我迅速地轉過身來。勃萊克也把身十體轉了過來。

  “好啊,夥計們。”朗飛愉快地從門邊打了個招呼。他接着做了個鬼臉說道:“我們上了大當了。”

  我的喉頭哽塞住了,衝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搖了幾下,然後把他緊緊地擁抱住。勃萊克跟上來也想這樣做。

  當我們鬆開後,卡塞拉哈特已不在了。這樣倒好些。我聽他後面講的幾句話,真想給他幾耳光。

  朗飛說:“好吧,我們走。”

  他輪流看着我和勃萊克的臉,一面笑着一面輕鬆地十搓十着兩隻手。他接下去說:“一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在考慮要提的問題……”

  他轉身向着卡塞拉哈特,開始問道:“爲什麼光的速度恆定不變?”

  卡塞拉哈特的眉頭連皺也不皺一下就說道:“光的速度等於gd的立方根的三次:d是空時連續區,g就是重力,即包含在這空時內所有物質的極限的光和。”

  “行星是怎樣形成的?”

  “一個太十陽十在它所存在的那部分空間,必須保持平衡。它發射十出的物質,就好象船拋在水中的錨。這是很粗略的一個介紹。我可以把這個回答列成數學公式告訴你們。但是我必須寫下來纔行,此外我還不是一個學者。不過這些事,我從兒童時代起就知道了。至少我對它們有個印象。”

  朗飛皺着眉頭說道:

  “等一會兒。一個太十陽十發射十出物質。沒有受到壓力,只是爲了……爲了保持自己的平衡?”

  卡塞拉哈特張大了眼睛說:

  “當然不是單純爲了這個!我告訴你,施加在太十陽十上的壓力是很大的。假如它不保持這種平衡,它就會搖晃起來,衝出它所在的那部分宇宙空間。只有幾個獨身的太十陽十才學會在沒有行星支持的情況下保持它們的平衡。”

  朗飛急問道:“幾個什麼?’

  我看他已經忘了他準備好的向卡塞拉哈特開炮的那些問題。但是當我聽着卡塞拉哈特的解釋時,我中止了想別的事情。

  “一個獨身的太十陽十是一顆M極星。它的年歲很老,已經冷卻了。人們所知道的十溫十度最高的獨身太十陽十是八十八度(攝氏),最低的是七度。從字面來解釋,獨身太十陽十就是一個年齡大了,不合羣,脾氣古怪的流十浪十漢。它的最大特點是不許在它的四周存在任何物質。這當然容忍不了行星的存在。可是連氣體,它也不能接受。”

  朗飛聽了這些,陷入了沉思。他琢磨着這個回答,還想提出另一個問題。

  我利用這個機會問道:

  “你剛纔說了,你不是學者,但也懂得這些。這使我產生了興趣。我們那裏,所有的孩子一生下來或稍後一點就懂得原子火箭的原理。到了八九歲,他們就裝拆一些特別製造的玩具。他們腦中想的全是原子火箭一類玩意兒。在這方面一有新的成就,他們馬上就毫無困難地學到手,我很想知道這種情況在你們那裏叫什麼?”

  “這叫阿德來地克南德①。我已經講給朗飛先生聽過,但是他的頭腦好像連最簡單的道理也拒絕接受。”

  【①阿德來地克南德:這是作者臆造的一個詞。】

  朗飛已經從沉思中醒悟過來,撇了撇嘴,高聲說道:“他要我相信電子會思考。這一點我想不通!”

  卡塞拉哈特搖搖頭說:

  “不是的,它們沒有思想,但是它們有它們的心理。”

  我也高聲問道:“有電子心理學嗎?”

  “這就是阿德來地克南德。我們那裏隨便哪一個孩子都……”

  朗飛打斷他的話,抱怨說:“我知道,任何一個六歲的孩子都能夠給我講這些。”

  他掉轉身來對着我們:“所以我準備了一連串問題要提出。我對自己說,只要我們掌據了若干基本理論知識,我們就會弄明白這個叫阿德來地克南德的玩意兒,就象他們的兒童那樣。”

  他又掉轉身朝着卡塞拉哈特:“下面—個問題:什麼是……”

  卡塞拉哈特看了一下表,不讓他再說下去:“我很抱歉,朗飛先生。如果要乘氣墊船到潘漢行星上去,現在就要走。你在路上再問我好了。”

  我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朗飛回答我說:“他要我們去參觀在潘漢行星歐羅巴山上的大實驗室。你去嗎?”

  “我不去。”

  勃萊克聳聳肩,說:“我一點也不想奇形怪狀地穿上卡塞拉哈特拿來的飛行服。這種服裝上面會留下我們的體臭,卻不會留下他們身上的氣味。我留下來和比爾作伴。我們打撲克,拿存在國家銀行我們戶下的那五百萬圓作賭本吧!”

  卡塞拉哈特轉身向門口走去。在他戴的肉十色面罩內,他的眉頭很清楚地皺了起來。他發火了,說道:“你把我們政十府送的錢拿來亂花。”

  勃萊克反駁說:“不用又拿來做什麼呢?”勃萊克說,“我們身上都發出臭味啦!”

  朗飛和卡塞拉哈特走後已有九天了。我們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是第三天他打來的一次無線電話:一切都很好。

  勃萊克站在窗前。我們住的這套房間俯瞰着新美利堅城。我躺在長沙發上,腦中想着一大堆事:朗飛的十精十神狀況不穩定,我所聽到和看到的這五百年來的歷史情況等等。

  我停止了遐想說:“南特,不要再去想它了。這跟飲食十習十慣不同而造成的人十體新陳代謝變化可能有關;他們喫的食物都從遙遠的星球運來。他們的嗅覺器官毫無疑問地比我們的靈敏。對卡塞拉哈特來說。接近我們簡直是受罪,而我們卻只聞到他身上一股我們不喜歡聞的氣味。這有什麼辦法!我們才三個人而他們卻有幾十億呢!坦白地說,對於怎樣迅速地解決這個問題,我並不表示樂觀。因此,最好的辦法是聽其自然。”

  因爲勃萊克不回答,我就繼續沉浸在幻想之中。我沉睡五十三年後發出的電文,地球上已經收到了。因此當公元二三二○年,即我們出發後不到一百四十年,當用於星際飛行的發動機發明以後,大家就瞭解以後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在阿爾法星系中,太十陽十A初太十陽十B的四個行星是可以住人的。它們都已經被征服,住上了人,並且被正式以朗飛、潘漢、勃萊克和昂第奇特來命名,以此紀念他們的飛行功勳。

  從二千三百二十年以來,雖然有大量的移民遷到圍繞着更遠星體運轉的行星上去,可是這四個行星上的居民人數仍有驚人的增加。目前有一百九十億人擁塞在這越來越顯得狹小的空間。

  二千五百一十一年我親眼目睹焚燬的那艘飛船是地球——半人馬星座航線上唯一失事的飛船,它的機器全毀了,人員都已喪生。它是用最高速度飛行的。當遇見我們的飛船時,它的熒光屏一定因此引起反作用,所有的自動裝置一瞬間突然爆炸。那時候的保護設備還沒有能力去停止一艘接近無窮大速度的飛船,而裝在上面的制動火箭可能都已爆炸了。

  同樣的悲劇決不能再出現;在阿德來地克南德能量研究領地的進展非常巨大,甚至達到這樣高的程度,即便是現在最大的飛船,在全速前進中也可以迅速剎住。

  有人勸我們不要由於這場災難,就認爲我們犯了錯誤。因爲在阿德來地克南德——電子心理學方面許多最重要的進步,都是通過對它進行理論上的分析研究後得到的。

  我知道勃萊克正坐在安樂椅上發着牢十騷十。

  他抱怨地咕噥着:

  “我們將來的生活不會愉快。在我們還能活下去的五十幾年中,我們有可能成爲這個社會中最下賤、最被人看不起的人。而在這個社會中,我們連他們最簡單的機器也不會使用。”

  我情緒激動,心中很不痛快,因爲我也有同樣的想法,可是我一句話也沒講出來。

  勃萊克繼續說下去:“我承認自己有這種想法:當我知道半人馬星座上住滿人時,我就打算追求一位女郎並和她結婚。”

  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湊到我嘴上來的兩瓣紅十脣,我連忙驅走這個回憶,說道:

  “我不知道朗飛是怎樣應付那種局面的。他……”

  “自從聽天由命的思想取代了最初的牴觸情緒,而以後它又爲要行動的意志所替代以來,朗飛現在幹得挺好。”

  這是朗飛那熟悉的口音。我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朗飛微笑着走過來。

  我一面打量他的臉色,一面想,他是用了什麼方法才恢復了十精十神平衡的。

  他看起來身十體健壯。他的黑色捲髮梳理得很整齊,他的一對湛藍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就象一個體魄健美的人,而他從容大方的舉止又象一個優雅的演員。

  他說:“孩子們,我買了一艘飛船,我把我所有的錢和你們的一部分錢都用去了。我肯定你們會贊成我的做法,對嗎?”

  我們同聲答道:“那當然啦!”

  勃萊克接着問:“買來做什麼?”

  我高聲地代他回答道:“我知道我們要去環遊宇宙,用我們下半生的時間去發現新世界。吉姆,你這個主意真了不起。勃萊克和我正商量一同自十殺呢!”

  朗飛笑着說:“不管怎許,我們總要去飛行一段時間。”

  卡塞拉哈特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對朗飛他也沒有指出什麼。

  兩天以後,我們就向宇宙空間出發了。

  以後的三個月真是非常奇怪地度過的。首先,在十精十神上,我感到被太空的遼闊無垠壓垮了。在熒光屏上,星羣靜悄悄地出現,而後又消失了。它只給我們留下許多記憶:荒涼的的平原,被狂風蕩平的森林遺蹟,波濤洶涌、煙波浩淼的大海,不知其名的許多太十陽十星。

  這些景象和這種傷感的情調在我們的心頭塗上了孤獨惆悵的色彩。它象蛀蟲一般,在齧啃着我們的心靈。我們漸漸知道,這次旅行達不到消除我們身上的異鄉情調的目的。從我們到達半人馬星座阿爾法星起,在異鄉生活就成爲我們命中註定的事情了。

  這裏的一切,沒有一樣能慰藉我們的靈魂,也沒有一樣能使我們滿意地在那裏住上一年。可是我們的壽命還長着,還有幾個五十年要過。

  我猜到勃萊克已得出和我相同的結論,我等待朗飛也作出同樣的表示。可是不僅沒有見到這種表示,我反而從他身上看到令人不安的跡象。以後,我明白了一些:朗飛在觀察我們。是的,他一直在視察我們。從他的外表看來,他有所打算,有祕密的計劃。

  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大,而朗飛一直保持着活潑愉快的表情,什麼也沒有作出安排。

  在第三個月結束時,我正躺在座椅上,腦中盡在十胡十思亂想。我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朗飛走進來。

  他一隻手拿着麻十醉十槍,另一隻手拿着一根繩子。他用手中的武器指着我,開口道:“比爾,我很抱歉,卡塞比哈特叮囑我不要去冒險,因此你得乖乖地聽我的命令。我要把你捆上。

  我大叫:“勃萊克,快來!”

  朗飛微微地搖搖頭說:“沒有用,我已經先把他捆上了。”

  朗飛拿着麻十醉十槍的那隻手一點也不發十抖。他的藍色的眼睛射十出無情的光芒。當他在捆綁我時,我只能繃緊肌肉,自我安慰似地在心中說,自己的力氣至少比他大二倍以上,除此以外,我什麼也不能做。我很怕,但想,我一定能夠阻止他把我捆得太緊。

  最後,他向後退了一步,反覆說:“比爾,我很抱歉,真抱歉。”他接着說:“我必須告訴你,對此事我表示遺憾。可是從思想上來看,你和勃萊克兩人,到此地以後就陷入一籌莫展的地步。卡塞拉哈特去徵求過十精十神外科醫生的意見。他們都建議採用這種處理方法。你們兩人都必須經受這個打擊,它和那個使你們張皇失措的打擊一樣沉重。”

  開始時,我沒有注意到他處到卡塞拉哈特的名字。可現在,我又回想起來了。這簡直令人不能相信,卡塞拉哈特告訴朗飛說勃萊克和我已經發瘋了。因而三個月來,他使自己的十精十神保持正常。他覺得他要對我們負責。這是一種多麼巧妙的心理騙局呀!

  可是給我們的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打擊呢?這是關鍵。

  朗飛打斷了我的思路,他說:“現在,時間不長了,我們已經飛進獨身太十陽十的區域。”

  我尖聲問道:“什麼!獨身太十陽十區域!獨身太十陽十區域!”

  他沒有再說什麼就走出去了。門在他身後一關上,我就開始掙扎,想掙脫繩子。

  卡塞拉哈特到底對我們解釋過什麼呢?這就是獨身太十陽十,在這部分空間保持的平衡是很不穩定的。

  “是的,在這部分空間!”

  我的臉上流滿了汗水。我幻您我們都己進入某一空間連續區。當我終於掙脫繩子後,我相信飛船已經在下降中。

  我被捆綁的時間不長,所以我的四肢沒有麻木。我掙扎着走到勃萊克的艙房十中。

  二分鐘後,我們兩人一齊衝向控制艙。

  朗飛還沒有發覺我們闖入,就被制十服了。

  我用力把他從駕駛臺上拉下來。砰的一聲推倒在地上。勃萊克繳走了他的麻十醉十槍。

  他並不想抵抗。他微笑着,面孔上帶着挖苦人的意味,說道:“遲了!我們已經快到第一接受週期了。你們除了準備碰壁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我連聽也沒聽就坐上駕駛臺,打開觀察屏,上面什麼影子也沒有。這把我嚇了一跳。我轉着各種儀表,上面的指針都在劇烈地晃動。這表明前面有東西擋住,它的體積是無窮大。

  我長久地注視着儀表上的數字,它們簡直令人無法相信。最後我把減速擋推到零。在阿德來地克南德力場重大壓力的影響下,那擋杆象澆鑄的一樣,一動也不動。頃刻之間,我感到兩種力量,大得無法抵抗的兩種力量在角鬥,我自己竟成爲它們互相沖突的焦點了。我喘着氣,一下子把發電機關上。

  可是我們還是在下墜。

  勃萊克說:“開到軌道上去,我們快上軌道吧!”

  我用發十抖的手指按動鍵盤,把數據喂入電子計算機中。這是和地球的太十陽十有着同樣的直徑、同樣的重力和同樣的質量的某一個太十陽十的數據。

  但是這顆獨星還是置之不理。

  我又試了第二條、第三條,以及其它軌道。在一切辦法都用光以後,我又計算出另一條軌道,它能夠使我們圍繞強大的天蠍座運轉。可是殘酷的現實仍然存在。飛船繼續下墜。

  不過在熒光屏上,還是什麼也看不到,連一個黑影也沒有出現過。在一段時間內,我在太空的黑夜中,模糊地看到有一處比較黑暗,星座很少,但是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某個物體的黑影。

  到後來,我沒有辦法了,就離開座椅,在朗飛身邊蹲下來。他被綁上後,一直沒有掙扎着想站起來。

  我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問道:“爲什麼這麼幹,吉姆,這會發生什麼事?”

  他臉上浮理出討好的笑容:“你想像一下,有一顆衰老的表面冷卻起了殼的獨星。它相那的星體保持着聯繫,可是它們之間的距離就跟獨身太十陽十和它所在的銀河系的其它星球一樣遙遠。”

  他接下去說:“我們正在一秒一秒地接近第一接受週期。這表現在出現了量子突變。突變的週期是四百九十八年七個月八天又幾小時。”

  對我來說,還就象個謎語一樣難解。

  我用急切的口氣問道:“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在上帝的份上回答我吧。”

  他直視着我,眼光中含有捉弄人的味道。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面前的朗飛仍是過去的朗飛,頭腦清醒,理智健全。朗飛已經神密地改變過來了,他變得更爲堅強。

  他婉轉地說:“它要把我們從它的接受區域裏彈射十出去,以後,再推回到……”

  一次震天動地的碰撞把我摔到地上,摔出老遠。一隻手,是朗飛的一隻手把我拉住了。以後一切正常。

  我站了起來,感覺到我們不再向下落了。我掃了儀表盤一眼。指示燈的閃光很正常,指針都停留在零上。我走回來,輪流看着朗飛和勃萊克兩人。

  勃萊克的十精十神正恢復過來,但是神色十陰十鬱。

  朗飛用有說服力的語氣說道:“讓我再坐到駕駛臺上去。我想把回地球的航向找出來。”

  我長時間地看着他,然後慢慢地離開儀表盤。

  朗飛調整好各種儀器,推上加速杆,然後他擡起頭來說:“再過八小時,我們就到地球啦。我們從地球發射十出來,用了五百年,現在只一年半左右時間就回到那裏了。”

  我好象腦中被塞十進了—塊石子,難受極了。我的頭腦發暈。這只是在幾秒鐘以後,我才突然明白這個奇特的道理。

  我昏昏沉沉地想到,獨身太十陽十把我們趕出它的接受範圍以後,我們就被推入一個在接受範圍以外的時間週期內。朗飛說過……在他的十操十縱下,時間跳過了四百九十八年七個月……

  可是飛船呢?二十七世紀的阿德來地克南德技術——用到二十二世紀來了。這個世紀對這門技術一竅不通。這豈不是要改變歷史的進程嗎?我結結巴巴地向朗飛提出這個問題。

  他搖搖頭說:“我們懂這門科學嗎?難道我們敢去試試飛船發動機的巨大功率嗎?當然不敢。至於飛船嘛,留下來給我們使用好了。”

  “可是……”

  朗飛不讓我再說下去:“比爾,你聽我說,現在的局面是這樣的:那個和你擁抱過的姑十娘十——你不要以爲我沒有看見,你當時象雪人見了十陽十光一樣癱十軟十下來——好啦,五十年後,她就坐在你的身邊。那時,你從太空深處傳給地球,報告你在首次半人馬星座飛行中第一次從長睡中醒過來的聲音也傳到了。”

  而這正好是過去發生的事。

  。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