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古手稿》作者:[保加利亞] 茲·羅傑夫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鍾大能譯

  最近,報刊上又刊登了我所米洛夫寫的關於克里塔爾赫手稿的文章。我估計又會有讀者往報社寫抗議信,責罵我這“古稿醜聞的主角”了。我懇切地唐求諸位不要匆忙行十事。

  我爲人謙虛,不過,事到如今,我只好告訴大家:三天前我已經“由於做出特殊的貢獻”被提爲報社的編輯了。

  好,現在就讓我從頭說起吧。

  三月三十四日,上司的女祕書來到我的辦公室,冷冰冰地對我說:“上司找你。”

  “是總編還是副總編?”

  “當然是副總編波日洛夫。”

  我們的總編是位和氣的老好人。他同所有正職一樣,強天倫着開各種會,編輯部的工作就全部十交十給了波日洛夫。這個波日洛夫可比總編壞百倍。他難得誇獎一句下級。偶爾說上一句,那副模樣就象是欠他三百吊錢似的。

  我一邊往他的辦公室走一邊琢磨;我這回是犯了哪一條規矩?當然,最後總又得聽他那陳詞爛調:“斯米洛夫,我不得不扣掉你的四分之一的工資。”

  我走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從辦公桌的文件堆上擡起頭來,朝我微微一笑。我在這裏工作多年,這是第二回看見他的笑容。頭一回是六年前,由於一個筆誤,他把我叫去,對我笑了笑,一種莫明其妙的笑。接着,唉!把我整得好慘!

  “您好,”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請十抽十煙。”

  我從昔日遭遇的遐想中醒了過來,聽天由命地坐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波日洛夫的敬菸起碼意味着開除。我懷着無可奈何的心情接過了煙。

  “是這麼回事,斯米洛夫,”他說了起來,“最近您乾的不錯……有的文章引起了轟動……也就是說,您取得了明顯的成就。”

  “能幹多少就幹多少嘛!”我還是那麼謙虛。

  “不過,這可是赫洛斯特拉特式的成就!”

  我從中學就和歷史沒緣份,所以不知道這個赫洛斯特拉特是什麼玩藝兒。不過,他所說的“成就”的含意,我還是明白的。

  他接着說:“比如說,十二月份您寫了一篇《克里塔爾赫的手稿》,文章寫得漂亮極了,沒得說。年輕的學者深潛到五百四十米,發現一艘古希臘的沉船,船裏保存着古希臘歷史學家克里塔爾赫①的手稿……對了,還刊登了第一頁手稿和複印照片。不過,您忽略了一點,沒有說明這是一篇科學的幻想小說。”

  “不,這不是科學幻想小說,是真人真事。我用的是兩個人的真名……”

  “您是說真有克里曼特工程師和斯切方醫生這兩個人,對不對?”

  “當然啦!”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很遺憾。公衆可不這麼看。我可以給您介紹一下,”說着他就在桌上的材料堆裏翻騰起來,揀出一份念給我聽:“蘇聯雜誌《今日世界》寫道:斯米洛夫有點異想天開了。衆所周知,最優秀的潛水運動員也不可能潛到五百四十米。瑞典人付出了兩條生命的代價才潛到三百零五米的洋底,而且只呆了四、五分鐘。斯米洛夫的文章故意聳人聽聞,敗壞了刊物的聲譽……”隨手他又拿起另一份材料:“這是意大利的反應,態度就更不客氣了……斯米洛夫報導說有人在黑誨五百四十米深處進行了水下考察。我們請教了生理學家和潛水專家,他們異口同聲地否認人能呆在這個深度。至今還沒發明出適合在五百四十米使用的輕型潛水服和在這個深度吸用的混合氣體。因此,作者斯米洛夫是個騙子——您彆着急,”波日洛夫見我要插話,趕忙搶了先,“這是法國報界的評論:假如真的發現這份古手稿,那完全可以與特洛伊·什利曼的考古發現以及圖坦哈蒙陵墓的發現相媲美。難怪斯米洛夫的文章震動了全世界的科技界。不過,可惜這不是真事,而是科學幻想!我們走訪了潛水專家。他們一致斷言,潛水員不可能下潛到這個深度。就是從理論上講,人的潛水深度也不可能超過四百五十米。五百四十米?只有乘坐探海潛水球和潛水箱才能達到,而這麼一來就不可能進行水下考察,更不可能進行象斯米洛夫所說的那種發掘工作。”

  “可是……”我剛要說話,又被他打斷了。

  “等一等。瑞典的報刊是這樣寫的:斯米洛夫的文章之所以能迷惑一部分學者,當然有其獨到之處。其一,僞造真跡的人手法高超。在僞造的手稿上,他完全使用了當時古希臘的文字和語法修辭,在這方面,確實達到了維妙維肖,真假難辨的水平。其二,文章所指的地點確曾發生過一場海盜大洗劫。確實有過古希臘艦船沉入海底,而且船上載有大量的裝在密封箱內的珍貴之物。由此可見,文章作者絕非普通編輯,而是一位十精十通古希臘文及古代歷史的歷史學家……”

  “您別念啦!別說僞造古人真跡,就是現代歷史我還搞不清吶!”我氣憤地說。

  “您別激動,親十愛十的斯米洛夫。”他又打斷了我的話,“您這就喫不消啦。國外的反應我讀的還不到一半呢!下面是國內的評論從……敗壞了我國報刊的聲譽……我國當代科技界最大的醜聞……我國潛水界誰也不認識克里曼特和斯切方其人……必須追究肇事者的責任……”

  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堵上了耳朵,高聲喊道:“夠了!夠了!您看着辦吧,千萬別再唸了。”

  “您聽夠了?!可我又對誰說去呢?!難道我能向全世界發一個‘夠了’的通知?”

  事情到了這步,我不能不爲命運辯護,不能不拼死進行抗爭,完全顧不得上司不上司了。

  我說:“我再一次聲明,那不是我閉門造車的杜撰。十一月的一天,一個自稱克里曼特工程師的人來到編輯部,我接待了他。他對我講了自己的發現,還讓我看了古手稿的第一頁。我建議他寫一篇文章,他說他只十習十慣寫數字不會作文章,所以請我代筆。然後他就講了起來。”

  “講了什麼?”

  “就是我在文章中寫的那些東西:有一天他和斯切方深潛到五百四十米,發現了一條古希臘沉船。他們挖了幾個小時,進入船艙,拿出了一個小箱子,帶回來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亞歷山大大帝遠征史》的全文,是克里塔爾赫親筆手稿。後來,我又陪他一起到攝影室,把第一頁翻拍了下在……”

  “接着,這位克里曼特就無影無蹤了。”波日洛夫把我的話給結束了。

  “這能怪我嗎?”

  我以爲波日洛夫發一還火就過去了,沒想到結果比這還壞。

  “您再十抽十一支菸。”等我把煙點燃,他又接着說下去,“俗話說自作自受。我很珍惜您的才幹,可是更珍惜我們的報刊。”

  我站了起來說:“我可以認爲我已經被解僱了嗎?!”

  “不,沒這麼便宜。我給您一個月的限期。這是您的出差證。您到那兒去都行,找誰都行,幹什麼都行。如果一個月後,您還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確有克里塔爾赫的手稿,那麼您將在刊物上看到我親手寫的一個通告:原我編輯部工作人員斯米洛夫……通告一發,您這輩子就甭想端這個飯碗了。”

  我必須乾的第一件事是摳各種各樣有關潛水活動的資料,幹這件事我用了三天三夜。

  然後我就到處東奔西跑,走訪工廠、設計院、技術服務中心、醫院、門診部等等。每到一處都千篇一律地問人家:“請問您們這裏有沒有克里曼特工程師?”或者是“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斯切方醫生?”幹這件事又用了我三天時間。

  到了第七天我才從一位醫生那裏打聽到,他有一位大學同學叫斯切方。住址嘛,他只知道這個人的老家在黑海沿岸的某個地方。用不着我說大家也可以猜到,第二天我就踏上徵十途,沿着黑海岸查訪去了。

  說來也怪,斯切方醫生還沒找到,卻先找到了克里曼特工程師。這是一位無意中結識的小十姐告訴我的,她說克里曼特工程師在捕魚管理局。我向她道謝,道完謝的第二分鐘我就連忙向售票處跑去了。

  第二天十二點我已經站在布爾加斯市的街頭等他了。

  十二點零一分,一個人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頭:“您就是斯米洛夫吧?”

  我轉過身來,看到克里曼特工程師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

  十天來我十日夜思念着這個人,想和他談個透,可是事到臨頭,我卻呆若木雞,說不出話來了。

  “請不要見怪,我們只有一面之十交十就記住了您的大名。”下一句他就一針見血了,“就算當時我忘了,現在也會想起來的,因爲您已經是名聲在外了。”他完全不顧我的感情,繼續嘮叨着,“其實我早就在等着您了。您這回是專門找我來的,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到現在我才緩過勁來:“我要和您談談克里塔爾赫手稿的事。”

  “我已經猜到了。全國現在誰不在議論這件事,誰不想您的大名呢?咱們晚上見面時再談吧,我現在還有事情。”

  我們約定晚上在海邊的一個小餐廳見面。分手時他微笑着說“您放心好了,我決不會隱瞞。”

  在約定的時間到來以前,我並沒閒呆着,我到處奔跑,打聽,爲晚上的談話準備背景材料。

  我瞭解到克里曼特工程師是位十精十密機械和光學專家,在他本單位是個“尖子”,稍有名氣。他和我一樣,都是三十歲,未婚,十性十格比較弧僻,不善十交十際。唯一能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就是我那篇倒黴文章的第二個主人公一—斯切方醫生。只有天曉得,這兩個十性十格截然相反的人怎麼會成爲知己。

  斯切方是黑海漁人世家的子弟,大學畢業不久就成了州醫院外科的第一把手。他十性十格開朗,興趣廣泛,喜十愛十十交十際,還是一位多次名列前茅的優秀游泳運動員。我打聽到的最後一點是去年冬天他出了一次事故,得了腦血栓,在醫院裏人事不醒地躺了一個星期,但恢復較快,一個月後就出院了。

  傍晚,克里曼特准時來到了。

  餐廳服務員剛一離開餐桌,我就開了口:“克里曼特,你可和我開了一個大玩笑。說實話,假如我的處境不是現在這麼慘,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哈哈地笑一陣子。現在我斯米洛夫名字在國際上已經成了撒謊大師的象徵。這,今天就不提了。我現在的危險是具體的。十八天以後我就去敲你的家門,請你給我安排工作。”

  “開除你毫無根據。”

  “這句話從我們總編輯嘴裏講出來就好了。”我續續說:“你有那份手稿,唉,說實在的連我也懷疑了。什麼水下五百四十米,爲什麼你不說是從你父親花園裏的梨樹下或是祖傳老宅的磚牆裏發現的呢?”

  “這很簡單,因爲這不符合事實。再說我父親沒有花園,我家也沒有祖傳老宅。”

  “好極了,就算你和斯切方真在海底找到了那份手稿。那麼當時你告訴我是在什麼深度?”

  “就是你文章中寫的那個深度,五百四十米呀。”

  “好極了。”我裝出冷靜的樣子,其實心裏特別緊張。不是潛水員,不過潛水理論我還懂得不少。”

  “那您就講講吧!”

  “說來說去,一切都歸結到物理、數學和生理學。咱們就講其中呼吸這一條吧。任何一個潛水員都知道,在水下吸的空氣或其他氣體必須具有與周圍海水的水壓相同的壓力。不然肋骨間的肌肉就頂不住外部的壓力,胸廓就會被壓扁。”

  “是這樣。”克里曼特點了點頭,“到現在爲止咱們沒有分歧。”

  “往下我就要把你十逼十得走頭無路了。潛水員在海里,每深潛十米就增加一個大氣壓,這一條簡單的原理你不會否認吧。”

  “對,我同意這一條。”

  “比如說,像你這樣的塊頭。在陸地上每呼吸一次就要吸十入兩立升空氣。那麼在十米處再增加一個壓力,要吸十入的就不是兩立升而是四立升;在二十米處就是六立升,照這樣推算起來……”我拿起筆就在餐紙上算了起來,“你看,在五百四十米的深度是五十五個大氣壓力。在陸地上你一次吸兩立升,而在這裏一次就要吸一百一十立升。現代最大的氣體容器能容四千立升。四千被一百一十除,好,算出來了。整個容器只夠你吸三十口,也就是說夠你吸兩分鐘左右,你下潛和上升的時間還沒算在內。”

  我一口氣說完,然後就以勝利者的姿態盯着他。

  他呢?他泰然自若地反問了一句:“那又怎麼樣呢?!”

  “你們用了什麼潛水裝置?……”

  “不,”他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不要把我沒講過的話強加給我。我當時並沒有對您講過什麼潛水裝置。那是您自己在文章裏十胡十謅出來的。”

  “你到現在還頑固地否定我的意見?”我接着說了下去,“那麼,請問什麼人才能鑽到沉船裏邊去呢?只有身在潛水艇或潛箱之外,也就是與水面不連接的人才能這樣做。因爲不管輸氣管質量多高,它也會或者被水壓裂或者被自身的重量壓扁。”

  “這一點我同意。”克里曼特說完就沉默起來了。

  我看了看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餐廳的顧客幾乎走光了,侍應生靠在櫃檯旁邊打瞌睡。

  最後他開了口:“當時我在編輯部裏對您講的都是真話。那時,我是想給我國增添榮譽。也許我做錯了。不過,我始毫沒有想給您個人添麻燭的意思。”

  “那你觀在就幫幫忙,拉我一把吧!”

  “糟就糟在我現在做不到。出了一些問題。不過,我說一句大丈夫的話:只要一有可能,我估計很快就有這個可能,我就會去找您。”

  我真想求他,壓他,嚇唬他。但我沒有這麼做。因爲我知道,他是個寧折不彎的入。

  “怎麼樣?你能等一等嗎?”

  “不,不能。我非馬上搞個水落石出不可。”

  “那我就沒辦法了。”他聳了聳肩,招來了侍應生,“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條件一成熟,我馬上就把一切告訴您。”

  感謝上帝,我認識了一位多嘴的休養員。他老十愛十討好斯切方醫生。所以我從他那兒瞭解到不少情況:斯切方和克里曼特兩年來每天晚上都搞一些奇怪的祕密活動。他倆還動了幾次不明不白的外科手術,而且還不時乘捕魚管理局的考察船“加姆齊號”出海,一去就是三四天。

  現在離向上級十交十帳的最後期限只剩下八天了。

  “明天,醫生又要出海去。他請了三天假。”晚上老休養員無意中對我說道。

  第二天早上零點我已經縮成一十十團十十,藏在“加姆齊號”蓋着蒙布的救生艇裏了。至於我是怎麼混上船的,那就不必細說了,咱們又不寫驚險小說;再說,也太丟臉。

  七點左右船員都到齊了。他們在議論什麼五級十浪十六級風。不一會兒,克里曼特和斯切方也到了。他們隨身帶着幾個神祕的箱子。八點整,船身開始搖擺,我知道船開動了。

  船一開動,我才明白什麼叫五級十浪十六級風了。船在十浪十上滾,我在救生艇裏翻。不一會我就冷得縮成了一十十團十十,十浪十花濺上來,把我打溼,成了落湯雞。上下牙打顫的聲音在耳邊蓋過了馬達響。

  到了中午,我把什麼古手稿,什麼波日洛夫,一古腦兒都忘了,只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諺語:人有三種狀態:活人、死人和航海的人。

  船一共走了一天加半夜。夜裏我根本就沒法閤眼,到早晨,全身骨頭關節象散了架似的。

  船終於停了。船員開始忙碌起來,我偷偷掀十開了蒙布。

  斯切方和克里曼特來到甲板上,他倆穿上特製超薄貼身的潛水服,套十上腳蹼和麪罩,再把一個象礦工燈似的小燈戴到頭上,一條電線從燈上連到背上的電池(後來我才知道,就是這個電池給潛水服供熱並且保持一定的十溫十度)。我還發現,他倆的胸前有兩個輕質金屬板,一根管子從瓶子通到潛水服裏邊。

  他倆朝海員揮了揮手,跳進了大海。船長和船員看了看他們的身影,然後就各幹各的事去了。

  我看了看錶:早晨十點十分。船上一片寂靜。

  四個小時過去了。忽然有人高聲喊了起來:“船長,火箭!他們浮起來了!”

  “全速前進!”船長下達了命令,“左滿舵!”

  十分鐘後他倆登上了甲板,不一會兒,我斷斷續續聽到他倆和船長的談話。他們沒找到沉船,感到懊喪,有些生氣。船長一個勁表示歉意,說天氣太壞,影響導航儀的使用。過了一會兒,船上又是一片寂靜.

  我在救生艇裏輾轉反側,一個勁兒的翻身,想呆得舒服點。這一宵實在難以度過。到目前爲止,我的探險還是毫無收狄。我絞盡腦汁想辦法。

  突然一隻大手伸進救生艇,手裏拿着一瓶灑。

  “這是什麼?”我不由得喊出了聲。艇外人噗哧笑出了聲:“是威士忌,送給凍僵的記者驅驅寒!”

  我掀十開蒙布跳了出來,斯切方拿着酒瓶笑眯眯地站在我的面前。船員們一下子把我圍在中間,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好傢伙,我還自以爲幹得人不知、鬼不覺。那知我剛一上船就被發覺了,船長征得他倆的同意,把我留了下來,不過卻故意讓我在救生艇裏涼涼快快地過夜。運動員有自己的風格,不論勝負都面帶笑容。我也這麼辦了,先是和大夥笑了一陣子,然後把那瓶威士忌傳給大夥,每人對着瓶嘴喝上一口。朋友就這麼十交十上了。

  “您真多此一舉。”克里曼特說道。這時我們已經坐在暖和的船艙裏,“我們本來打算今天試驗一完就去找您。怎麼樣?這回該滿意了吧?”

  “不。我還和一個月以前一樣,什麼進展也沒有!”

  “您不是親眼看見我們下潛了嗎?爲什麼還不相信呢?”

  “因爲我沒有掌握任何能夠說服人的證據,說不定你倆只是抓住船的龍骨下了半天象棋。我認爲人在五百四十米的深度沒法呼吸。”

  他倆十交十換了一下限色,克里曼特點了點頭,於是斯切方就對我說了起來:“您總是提呼吸,什麼是呼吸?就是指把空氣吸進肺裏?爲什麼不能說吸氣只是真正呼吸過程的前奏呢?”

  “我在中學裏學過,呼吸的時候血液就和空氣中的氧接觸,把氧濃縮,同時把有害的二氧化碳排十出來。”我說了自己的理解。

  “對極了。確實不能把空氣吸進肺和呼吸本身這二者混爲一談!您知道怎麼做心臟手術嗎?”

  “只是聽說過。外科醫生把心臟和肺隔離開來,血液流進人造肺、整個手術過程中血液的充氧和排除二氧化碳都是由人造肺來進行。在這樣情況下對心臟做手術。”

  “好。我還有一個問題問您。您已經知道在水下吸的空氣是大密度的。這樣它才能擴充胸廓。這一點您已經同克里曼特聊過。那麼,這些壓縮空氣對呼吸有沒有影響呢?”

  “沒有影響。不管壓力大小,血液充氧的數量是不變的。相反在兩點三個氣壓下(大約十三米深就達到達個壓力),氧氣就變成有毒的了。所以深淺都使用混合氣體,其中氧氣要比正常的少得多。”

  經過調查深潛條件,我知道了許多學問,毫不含糊地做了回答。

  “對極了。請您沒想一下,一個人潛入海里,可是他不用自身的肺,而用人工肺呼吸,情況會怎樣呢?這樣,血液所需要的氧的數量就固定不變了。這種辦法有許多好處:一瓶壓縮空氣可以用很長時間,消耗量根本不受水深的影響。血液在血管裏流動,肺卻不起作用,所以也就不會受氧的有害影響了。怎麼樣?”

  “說實話,不怎麼樣。”我毫不客氣地說:“我看過手術的照片。病人人事不省地躺在手術檯上,整個胸腔都打開了。還深潛呢,鬼話!”

  克里雖特做了一個手勢,表示我這個人真夠頑固不化的。

  “行,行,不必多說了。我只問您一個問題:從理論上講,這樣搞成不成?”斯切方問我。

  “有一個人問題。這樣搞,肺就空了。不保持肺內外壓力的平衡,胸廓就會被水壓扁。”

  斯切方直瞧着我說道:“有一次一個人從八百米的深度被撈了上來,他的胸廓卻沒有壓扁。您又怎麼解釋呢?”

  “這很簡單嘛!肺裏灌滿了水。水是不會被外界壓力壓縮的。水保持了肺裏的壓力,胸廓就保下來了唄。”

  “對得很。假如咱們往肺裏灌些液體,比如說生理液體,這樣,肺裏不就有了壓力了嗎?呼吸呢?用人造肺,這個人就可以深潛了吧,對不對?”

  我啞口無言了。他們講的是那麼有條有理,可是又那麼難以置信……最後我只好表示:“你們嘴巴把我說服了。不過我眼不見,心不服!”

  就在這時,那位孤僻的克里曼特向我提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建議:“如果您同意作個小小的手術,您自己就可以親身十體驗體驗。”說着他解十開了襯衫。

  我看到在他們左鎖骨的上方鑲着一塊塑料,稍稍下邊一點的地方又鼓起了兩小塊。我想血管可能就在這裏被截住了。不錯,確實是個小手術。

  “我同意。隨便什麼手術都行,切斷一隻手都行。不過,你們不怕泄密嗎?”

  “現在已經不需要保密了。我馬上把一切統統告訴你。”

  於是,在這搖搖擺擺的船艙裏,我呷着芳十香的熱茶,終於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這異想天開的主意是斯切方想出來的。作爲一個生長在濱海之鄉的人,他早就想重返海洋。不過,他絕不想穿那沉重的潛水衣或是鑽進那可畏的潛水器。他響往的是象一條魚兒一樣在海里暢遊。他琢磨了好幾年,終於發現只要搞一個裝置,把動脈和靜脈連接起來,再把生理液灌進肺部(生理液和血液是互不滲透的),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於是他把這個祕密告訴了克里曼特,他是第一個,當時是唯一的,也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斯切方管克里曼特叫“本世紀最聰明的發明家。”果然他發明了所需要的一切,並第一個做了手術。他以第一個“魚人”的身分潛入了深海,在摸索過程中,兩個人越潛越深,終於發現了那舷古希臘沉船,取出了克里塔爾赫的手稿。

  “那麼,當時你爲什麼保密呢?”我問道。

  “因爲當時正好出了一點事故。”克里曼特坦率地告訴我,“不久前,在一次深潛中,出了一個小小的故障,差點要了斯切方的命。他療養了三個月才恢復健康。我們決心把發明搞得十全十美,絕對安全,然後再公開。今天這個目的達到了。”

  “就是說,你們準備把自己的發明獻給……”

  “那當然。”斯切方打斷了我的話,“地球上大部分人還在捱餓,可是海洋裏卻蘊藏着取之不盡的食物和財富。有了我們的發明,海里的一切就都屬於人類了。”

  三天之後我作了手術。甦醒以後我看到右邊鎖骨上方,用兩條特製的膠帶固定住了一個像小孩拳頭大小的東西,一條軟管從這裏通到前胸,聯到放在袋裏的兩個不大的氣瓶上。

  “這裝置絕對保險。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工藝也是最十精十細的。在一般的消耗下,瓶裏的氧氣是夠用五十個小時,也就是兩晝夜。”斯切方安慰着我。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自己,不禁大喫一驚:我不呼吸啦!可是生理上自我感覺良好,十精十力充沛,只是肺失去作用了。

  我還沒來得及幹什麼,克里曼特就下了命令:“閒扯夠了。‘加姆齊號’二十分鐘以後出海。馬上行動!”

  爲了節約氧氣,斯切方關掉了我的裝置。我們把裝儀器的箱子搬進汽車,歡快地向海邊急駛而去。

  夜裏我睡得很香。醒來的時候,船已經到了預定地點。他倆穿好了潛水衣。我也趕快穿上,衣服裏面很暖和。斯切方開動了我的裝置,我又有了那種奇特的感覺:我活着,可是停止了呼吸。在戴上帽子之前,斯切方往我的肺裏注射十了生理液,裏面還混有鎮靜劑。最後,我們都套十上腳蹼,戴上有燈的面罩,又把尖刀插在腰帶上。

  船長再次複查了方位,隨即宣佈:“現在我們就在沉船的上面,誤差不會超過二十米,錯了就刮掉我的十胡十子。”他說得很鎮靜,但卻顯得十分風趣,反正他沒留十胡十子。

  克里曼特把手一揮,我們跳進海里,從這一剎那起,我真的變成了“魚人”。

  我們越潛越深,一會兒和魚玩玩,一會兒又逗逗海蜇。四周逐漸暗淡下來。我看着他倆的黃色潛水服開始由黃變綠,由綠變蘭,最後和周圍的一切混成一抹黑。我們開了燈。克里曼特拿着深度計游到我身邊。深度計的指針指着三百米。我明白他是要告訴我,深水層就從這兒開始。不過這對我絲毫無威脅。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們終於到了海底。這裏景色單純乏味,地勢一馬平川,克里曼特又把深度計指給我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服騰,深度計上竟是清清楚楚地寫着五百四十米。

  斯切方用指南判斷,確定了方向,然後打手勢讓我們跟他走,船長用不着擔心十胡十子了。遊了不到二十米,一艘船體出現在我們的燈光之下。船體已經長滿水藻,蓋滿污泥。在這古希臘船體的旁邊還插着兩把現成的鐵杴。這是斯切方和克里曼特曾經到此一遊的鐵證。

  船的入口已經被封死。我們用鐵杴幹了一個小時纔打開了入口。

  我要馬上鑽進去,可是他們卻打手勢讓我等一等。揚起來的沉積物還沒沉下來呢。這段時間我們正好用來休息和進午餐。喫的是半流質壓縮食品,用軟管直接擠進嘴裏。之後,我們走進船體……你們簡直想象不出我是多麼的激動,浮思聯翩,似乎看到了那場血戰,看到了那些法蘭克海盜兇狠的面孔,聽到了船員們的悲嚎和沉前祈求上蒼的禱告。我在船上鑽來鑽去,穿甲板,爬舷梯,這裏已經有三千多年沒有人來過了……

  我們進到了一個六平方米的小船艙。艙內一半已經被泥沙埋沒,裏面的東西東倒西歪,不過,一些用樹脂封口的小箱子保封得還很完好。在房間的角落裏還堆着一些雅緻的小雙耳瓶。他們倆去挖箱子周圍的泥隊我估t1—gp份手稿可能就是從那種箱子裏找到的。我看中了那些雙耳瓶,我本想抱着它浮上去,可是它太重了。好友克里曼特一切都有預見。他把幾個帶有調壓閥門的球綁在箱子和瓶子上,然後用一個小瓶往裏放壓縮空氣。於是這些東西就象坐電梯似的徐徐上升,我們也隨着浮了上去。

  半小時以後我們回到“加姆齊號”的甲板上。待大家稍稍平靜以後,我開始檢查我的勝利品,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了瓶蓋,裏面盛的是一種深色的液體。我冒着喝下石油或是強鹼的危險抱起瓶子,一連喝了好幾口。

  “美啊!”我情不自禁喊了起來,“朋友們,快來呀,快來喝馬其頓亞力山大酒窖裏的葡萄酒!”

  當然,我也知道,這並不是亞力山大本人喝的御酒。不過,誰也顧不得同我爭辨,一窩蜂似地圍上來,不一會兒雙耳瓶就底朝天了。誰不願品嚐一下兩千年前的陳年老酒呢?!

  我的話算是說完了。如果有那位讀者對我的介紹不滿意,認爲沒說出這次又找到了什麼新的古手稿,沒有寫文章介紹克里曼特和斯切方對人類的新貢獻,那麼請您不要生氣。

  是的,是的,不要生氣,無論如何請原諒,我可再也不寫文章了。因爲,第一,我再沒有勇氣寫古手稿這個題目。我一想起那場風波和波日洛夫的那副嘴臉,渾身就打哆嗦。第二,我這個曾被譽爲“當代科技界最大丑聞的主角”,現在的科學編輯,一個小時以後要乘飛機去參加最新試驗。

  這次是黑海的最大深度——二千二百米。

  各位讀者,你們想不想也參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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