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誰手》作者:[美] 邁克爾·D·米勒
作者簡介
這篇文章曾在本年度第三賽季的比賽中獲第三名。這也是作看米勒苦了心醞釀十五年發表的第一篇科幻小說。當你讀完這篇目引人入勝,膾炙人口的小說時,你不禁會爲之驚歎。因爲它不但繼承了傳統科幻小說的特點。而且從頭到尾都顯示出一個成熟作家的風範
作者米勒一心想發表一篇讓讀者讚許和滿意的文章,這種心情只有作家才能完全領會到。這篇文章發表後,他的生活因此發生了改變。他不斷地接到競賽組委會主任和編輯打來的電話,正是他那種堅忍不拔的十精十神和艱辛的磨礪才使他贏得了今天的一切。
早年拿到哲學學位,如今已四十一歲的米勒,一直對寫作頗有興趣,他已經爲AT&T工作了八年。近兩年他是貝爾實驗室公關部的專職撰稿人,在這裏有很多作者癡迷於科幻小說的創作(其中有因“J·J匹配”書聞名的約翰·R·度爾斯,他們當年在淘金時代還是幼稚的科幻小說的讀者)。米勒是從題爲“你願意冒險嗎”的“未來作家”競賽的宣傳海報上得知這消息而參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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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警官泰森正驅車行駛在他轄區的一片古老而又神祕的州際廢墟上。車燈的光線很強,把半公里內的視野照得通亮。他邊開車邊往減震器下面的紅外探測器和雷達掃描儀中裝電池。汽車儀表板上的高效能微型計算機開始啓動,這是一個專門爲警察設計的警用電腦系統。
“目標是一名男十性十.他的體十溫十在逐漸升高。”電腦系統乾脆利落地報告着。“也許是個無業遊民。”電腦在得到更多的數據後又補充道,“注意j他日了能有病。”
泰森迅速地接近目標。一會兒,他就發現了穿着黑色夾克衫的目標,他腰間外露的白色襯衫隨風飄動,即使泰森離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也可以看出這傢伙穿的衣服不太乾淨。
一名初出茅廬的警察,遇到緊急情況可能會緊急剎車,迅速啓動緊急滯動裝置,穩穩地剎住車。這是年輕人所慣用的花招,也許會給一個全息攝影十愛十好者留下深刻印象,但卻不會抓住真正的流十浪十漢,他們會藉助道路護攔的掩護躲開警車的追捕,在警車急剎車還未停穩之前跑進一片茂密的草叢。
泰森可是一名有勇有謀,工作經驗豐富的警察。他把車駛離慢行道,準備加速——動作很快,就好像在夜深人靜的公路上躲避一個要搭車的流十浪十漢一樣。
泰森駕駛的是一輛豪華的黑色警車。此時,方向盤後的數字顯示錶明,車速已達到每小時180公里。他瞥見目標正跌跌撞撞地朝路邊跑去,深一腳,淺一腳地,像個懶漢。泰森叼着“哈瓦那”雪茄琢磨着,也許該逮捕他,因爲泰森已經有一年多無事可做了。
離這傢伙還有六公里遠的時候,泰森緊急減速,靈巧地躲過了路中間零亂的障礙物,然後又重新開始加速。這會兒,他完全在黑暗中行駛,只能藉助雷達掃描儀躲避障礙物。
當電腦屏幕了顯示出紅色十陰十影時,就表明道路高低不平。在離目標還有四公里遠的時候,隨把車速減到每小時50公里。一分鐘後,他重新啓動了警用電腦系統。
“悄悄跟蹤!”泰森大聲命令道。他的神經異常緊張,以至於後腰、胳膊、小腿都有些顫十抖。她清楚地意識到,他得趕快行動,究竟是短兵相接,還是長時間的追逐戰,他並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因爲那會十浪十費很多時間。
“目標已被發現!”
“目標已被鎖定,正前方1.5公里處!其外形特徵同前。請注意,重複一遍,目標爲男十性十,可能患有疾病。其他資料待查!”電腦系統傳來新的報告。
“這纔是好樣的。”泰森說道。他很高興目標沒有躲向灌木叢或是穿過田野逃走。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帶有皮頭的夜用警棍,又摩挲着掛在皮帶上冷冰冰的霰彈筒,裏面裝的是能使人喪失戰鬥力的化學藥品。緊接着,他又開始找左輪手十槍,儘管從來沒有使用過,而且現在也不想動用它,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它是否在身上。他清楚,現在無業遊民在醫生或是殯葬業者的眼裏可是搶手貨,因爲每個人都惟恐失去工作而拼命地想找些事做。
此刻許多人出現在泰森的腦海中,他們中不僅有醫生,而目還包括律師、麪包師、勤雜工、惶恐不安的市民和十精十神病專家等等。這些人的職業互相牽制。就像時鐘構造中互相齧合的小齒輪一樣緊密地融爲一體。
當泰森又回到現實中時,他想:這種互相牽制也許要比讓其中任何一類人十操十縱整個社會好得多。不管怎樣,當社會體制出現問題時,一個積極進取的人總會不斷校正自己。
一百年前,當從事基因工程的科學家們剛剛揭開DNA生物遺傳密碼的神祕面紗的時候,大多數人不能勝任自己的工作。生產力下降到史無前例的低水平,然後急劇惡化。對於工作的抱怨隨處可必聽到,罷工也隨處可見。白領階層的犯罪傷害着每個人,而每個人卻又都是十足的白領罪犯。基因工程師們發現,正是DNA生物遺傳密碼形成十人們正確的處世態度、世界觀、氣質和智商,從而,他們也就發現瞭如何去塑造一個人,才能使他更好地適應各種不同職業。工程師們只要略施小技,付出點滴勞動便能隨意地改變一個人。
然而,DNA的魔力卻事與願違。
一時間,每個人都渴望成爲壟斷全球的銀行家、卓越的科學家、政治家或者是偉大的藝術家。在其後的兩代人中間確實涌現出了許多這樣的人物。但同時,由於人們都不願意去清掃垃圾、做餐館服務員、地板清掃工,或是從事像填寫訂單、修剪草坪之類極單調而枯燥的職業,從而導致這類工作根本沒人做。天才之間令人窒息的競爭最終帶來的是毀滅十性十的災難。
想到這兒,泰森不禁朝窗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的廢墟。這使他更深刻地認識到,人類爲這場無情的競爭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
由於就業分配的極不均衡和垃圾的泛濫成災已經無法控制,文明也隨之崩潰,並在消除這些不幸中逐漸消亡。最後導致連道路清潔工和商店營業員都紛紛利用武力劃分自己的勢力範圍。社會工作者在新的社會秩序中坐頭把十交十椅,基因工程師越來越失十寵十,“DNA”也隨之成了骯髒的字眼。
泰森的母親剛剛懷孕時去看過家庭醫生。醫生是按照政十府部門的計算機系統來接受和完成每一項工作的。當政十府表示目前正需要一名剽悍的警察時,醫生就對她的受十十精十十卵十做了一些適當的調整,於是有了眼前的泰森。九個月後,泰森出生,他的父母親十暱地叫他“小警察”。從一開始,泰森就想當警察,事實也證明他能勝任這份工作。偶爾泰森夫婦會對兒子追求事業的魄力而感到驚訝(泰森會把妨礙他做事的小朋友踢到一邊),可是當他們一想到這個桀驁不馴的孩子並非是他們教養出來的,而是生來如此時,他們的心理也就得到了安慰。畢竟,他們是完美的父母。
作爲一個年輕人,泰森很本能地瞧不起無業遊民。因爲他們充其量也就是得過且過,容易偷雞摸狗,搞搞破壞,甚至還要更嚴重些。但人們也聽說過這些人也殺人、殘害兒童、強十奸十婦女,這才使警察、十精十神病醫生或是其他社會工作者整天忙碌着,不至於失業。說到底,有事可做纔是關鍵。
泰森竭力地想從對方的角度出發去考慮問題。如果他自己是個無業遊民,他會如何去做呢?也許像他一樣,在街上徘徊、流十浪十,甚至做個準備隨時逃命的膽小鬼。
“距目標750米!”電腦系統的報告打斷了他的想像。
泰森眯着眼睛竭力地想看清前面的情況,但在茫茫夜色中這顯然是徒勞的。
他踩滅了菸頭,思考着,自己是否正步入罪犯們設下的圈套,而這個傢伙只是他們的誘餌。
泰森的手再一次摸了摸左輪手十槍。不可能。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這些罪犯想算計警察,他們也不會讓這種小人物充當誘餌,那樣會毀了他們的“名聲”。
“還有500米!”再次傳來電腦的報告。“他的基本情況:體重一百公斤,身高大約有一米九。”
是個大塊頭。泰森想申請支援,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驍勇善戰,對付這點小事應該沒有問題。況且在他接近城市以前,一直監視警察工作的消防隊員、醫生,也許還有十精十神病醫生和其他的什麼人早已對該城實行了全面的控制。
雖然泰森不得不把這個傢伙帶進市區,但他會沿着一條狹窄僻靜的小道進入市區,在路的盡頭,他向右拐就能駛進一條小巷,小巷直達一個院子,那裏有很多現代化的房間和辦公室,負責保安的機器人和德國犬二十四小時處於警戒狀態。在那兒泰森會找到和基因工程師一樣整天與基因打十交十道的人。他的工作不那麼專業,甚至是違法的,這就是非法制造基因者。
做基因買賣的黑市存在的原因很簡單:社會工作者犯了錯誤。這裏的一個小疏漏,那裏的一個小失誤就可能造成波及整個社會的匱乏。
五年前,泰森曾去找過基因製造者,那時執法官們由於流十氓阿飛數量不夠而失去了工作,大罪犯也因此奇缺。於是,警察抓起一些無賴惡棍和失業者,把他們送給基因製造者,把這些社會渣滓變成冥頑不化的慣犯。泰森甚至還抓過一些普通市民,把他們也一同送去。
終於,大罪犯的短缺被遏制住了,但其他問題又出人意料地出現了。疾病減少了,醫生又有了無病可醫的新煩惱;火災減少了,消防隊員不得不在街上仔細搜尋,尋找有可能會成爲一流縱火犯的人。
“200米!”電腦系統再次打斷了他的遐想。
泰森晃了晃腦袋,眨眨眼睛想保持清醒。一會兒,他又開始不看邊際的幻想。過一會兒,他要輕輕地打開鷗翼形的車門,小心翼翼地踏上高速公路,順手拍一下汽車的後擋泥板,表明他已是戰備狀態。
巡邏車的大燈突然打開,警報器會隨之發出刺耳的尖十叫,車頂的頻閃燈能把前方照得如同白晝。這個倒黴的傢伙,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和聲響嚇呆的。
一切正如泰森所預料的那樣,面對突如其來的警車,這傢伙一陣眩暈。一時間強烈的燈光和巨大的噪聲使他既看不見聽不見,他不得不彎下腰捂起耳朵。
泰森來了一個急剎車,衝出車門。那人試圖翻過公路護欄,說對遲,那時快,泰森十抽十出皮頭夜用警棍,重重地砸在那個人的頭上,那傢伙立刻癱倒在地。
“呆在那別動!”泰森衝自己的警車厲聲喝道。警車停在路上,頻閃燈逐漸暗了下來,警笛聲漸漸消失,只剩下了引擎聲。
泰森仔細地檢查了這個人。鮮血正從他的頭部流下來,但脈搏跳動平穩有力。從他的十胡十茬可以看出他已經有兩天沒刮十胡十子。儘管臉上有許多灰塵,但傷疤仍清晰可見,鬈曲的頭髮垂過肩膀,喘氣中還帶着酒氣。這些無所事事的傢伙極其偏十愛十政十府配給的少得可憐的威士忌。
儘管臉上的灰塵、未修的十胡十子和蓬亂的長髮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感覺,但仍不能掩蓋一副健康紅十潤的面龐。泰森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很熱。顯然,他臉上的紅十潤是由於他發燒了。
泰森把這人拖到車邊,命令電腦系統打開車的後門,然後,把這個毫無知覺的軀體拖到車裏。
“得給他做個全面檢查。”泰森捂着這人頭部流着血的傷口說道。
前排座位後背上一個小擱板自動打開,泰森取出兩根拴有鉛頭的電線和一支連着塑料管的針。他用電線的鋁頭壓着這人無力的左腕,把針扎進血管。
一會兒,電腦系統提供了診斷結果:
“病人發燒,體十溫十103.5F,脈搏90次,低壓75,高十壓110。既沒有查到感染源,也沒有找到其他病原體,發燒的原因尚不可知。他有點貧血,需要看醫生。”
泰森不由得罵了一句,他不希望有醫生介入這件事。如果有一個或幾個十精十神病醫生介入的話,他就會失去這傢伙。
泰森在這事上是沒有法律保障的。按照法律這傢伙應該是個患者而不是犯人,那樣泰森整晚的工作就白乾了。
泰森如果再往前開15分鐘就能進入市區,但問題在於醫生和社會工作者們都在如飢似渴地等着這個傢伙,因爲這人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患者和委託人,法律會幫助他們的。泰森很清楚地知道,一些律師有足夠的能力把一個小小的刑事拘留演繹成一個大案。
無計可施了,可是,似乎只有加快速度纔是惟一的辦法。
如果他能在那些如飢似渴的人準備就緒之前趕到市區,他就有可能設法把這人送到基因製造者手裏。
泰森迅速鑽進汽車,關好門,重重的鐵頭靴子猛地踩在油門上。汽車疾馳而去,把漫長而且又髒又爛的公路甩在車後。車燈大開,雷達掃描儀搜索着前方是否有大坑或大塊的石頭,電腦十操十縱着汽車,當前方有不明障礙物時,汽車就能及時轉彎或躲開。
泰森聽到後面有聲音。回頭看見那傢伙正竭力抓住前後座之間導線十交十錯的電子屏想坐起來。
“嘿!嘿!發生了什麼事?我爲什麼會在……”
“閉嘴,叫化子!”泰森大聲吼道,他敲了一下控制盤上的一個按鈕,喇叭中便傳出這樣的聲音:“你有權利保持沉默,你有……”
“請給我根菸。”那傢伙哀求道。對於這個大塊頭來說,他的聲音出人意料的高。
泰森又隨意按下儀表板上的另一個按鈕,一千個電極在後座上釋放出低電壓的2萬伏電流。擊得那傢伙大喊大叫,渾身痙十攣,劇痛使他亂抓亂打,好像利刃穿心。
泰森按下開關,又隨即鬆開了手。由於電流的強烈刺激,儀表板上的燈光暗下來,幾乎看不見,然後又重新亮了起來,電腦保持了一段沉默後又說道:“如果你放棄你的權利……”
泰森凝視着遠方,他並不關心那個人的權利,他關心的是將要出現的恐懼和真正的麻煩。起初,他看見一個黑影活動在高速公路的十交十界處。在那兒,有條路通向市裏。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黑影變成了一堵金屬牆,一堵救護車隊組成的金屬牆。
“看來,醫生已經到了。”那傢伙高興地哼道。輕鬆的語調中透出的十溫十柔和他龐大的身軀很不相稱。
泰森沒有理他,狠狠地踩下剎車,命令計算機讓車猛地減速行駛。那傢伙在座位上被用力地向前一搡,又被彈回來重重地撞在車窗上。
距離這排救護車還有10米遠時,突然,泰森猛地加大油門,向後倒車,緊接着猛地剎車,一轉方向盤,開上人行道,朝着濃密的草叢衝去。
救護車一窩蜂地追了上來,車燈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強光,救護車的鳴叫淹沒了泰森的引擎聲。車頂上的頻閃燈閃爍不停,就好像無數顆曳光彈。
“他們是衝着病人來的,”那傢伙很輕鬆地說道,“不要以爲你可以獨自佔有我.”
“你不是什麼病人,你是我的犯人!”聲音近乎咆哮。
“你可以把他們甩掉,躲起來是無濟於事的,至少在這個城裏不行。”
泰森把車駛向環城公路,方方的大下巴用力張着,好像能幫上什麼忙似的。警車輕而易舉地衝上一個陡坡,衝到了這排救護車的前面,然後又衝下斜坡駛進了迷宮般的街道。
泰森意識到後面的車隊很可能會緊隨其後,甚至還會用無線電請求支援。
“即使醫生追不上你,消防隊員、社會工作者或是牙醫也會的。所有這些社會改良家們都拼命地要抓住什麼人去譴責,去憐憫,去改良。一句話,他們是想找點事做。”
泰森對他的囉嗦充耳不聞。他把車開上人行道,避開從一條小巷裏衝出的救護車,爲了躲開警車,它把一輛自行車擠在牆上,自行車前輪被撞掉,車架被撞成一個又長又扁的弧。
“除了中、南美洲,這是我所看到的最無法無天的城市。”那傢伙說道。
“是的。”泰森一邊隨聲附和着,一邊來了個急轉彎以躲開已經追上來的救護車。
風馳電掣般行駛在車隊最前面的那輛救護車用的是渦輪發動機,剛纔這輛救護車幾乎撞上警車。從這輛車的前部伸出的液壓起吊臂幾乎要撞到警車的後玻璃。那傢伙被嚇得喘不過氣來。
泰森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向前滑行100米遠。救護車的前燈全部打開,車燈發出紅光,就像銀河中的星星一樣不停閃爍。
“開燈!”泰森大聲喊道,鑲在警車前部的兩盞燈“啪”地一聲伸出來,猶如兩隻銀色的玻璃眼睛,每盞氙氣燈的亮度爲10萬尺燭光(照度單位),約等於點燃4億支蠟燭的亮度。
在極度刺眼的燈光中泰森高聲吼叫着,加大油門全速前進,救護車司機們被眩目的車燈晃得不知所措,警車趁機衝了出去。
當警車切斷這列車隊時,一開始是一輛後來是幾輛笨重的救護車失去了控制。有的撞進了沿街鋪面的玻璃窗或是牆壁,有的則撞到路燈杆上,玻璃碎片四處飛十濺,金屬的碰撞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突然一輛救護車猛地撞到一輛違章停放的油罐車上,隨着一道耀眼的光芒,“轟”地一聲,就像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人重重地擊出了一拳。
趁着爆炸掀起的熱十浪十還沒有擴散的當兒,泰森掉轉車頭,拐過街角。此時,熱十浪十伴着十十團十十十團十十彩虹般的煙塵在十字路口處瀰漫開來。
“怎麼回事”泰森問道。
“油罐車,”那傢伙屏住呼吸,“裏面裝的是汽油。”
“那可夠他們忙的,”泰森答道,他突然覺得很輕鬆,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警車後面的街道上火光沖天,救護車的殘骸隨處可見。“醫生們會爭先恐後來收拾殘局的,就像鯊魚碰上了剛剛失事的船隻那樣。”他從鏡子裏瞥見了那傢伙的反應後又笑着說:“這更像是一次特別行動,你說呢?”
“說不太好,”那傢伙答道,“我們從來不幹這種事。”
“在市區,這種事隨時發生,尤其是在這座城市,上個月失業率高達15%,弄得草本皆兵,人人都有危機感。”
“不過,至少你現在用不着擔心。”那傢伙說,他的眼皮耷十拉着,表情很茫然。
“並非如此。”泰森可不這麼想。那傢伙擡起頭。泰森接着說,“現在的麻煩是還有五千名消防隊員,一萬名十精十神病醫生,而政十府只知道有多少牙醫……”
“噢,這樣。”
“是的,不等我把你送到基因製造者的手裏……”泰森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不等我們趕到……”
“你是說,那些玩基因的人嗎”
“當然,”泰森聳聳肩膀。那傢伙一怔。“我想你應該知道有一百萬人正在失業,我們警察也要生活。”
“難道把我拘留起來還不夠嗎”
“那樣,你還是你自己,一個流十浪十漢,對嗎?想一想,如果你落在醫生手裏,你的餘生就始終是個病人;再想一想,如果你落到社會工作者的手裏,他們就會放縱你,直到和你互相依賴,就像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過,如果你成爲一個罪犯的話,你將有更大的‘作爲’。你可以加入一個十操十縱犯罪集十十團十十的壟斷組織,你可以在國際上走私毒十品,你可以打人,你會擁有金錢,女人,你會應有盡有。”
“我還是希望做一個流十浪十漢。”
泰森聳了聳肩:“也好,但你不得不承認你被我抓到要比落到醫生或者飛行員的手裏要好得多。如果落到他們手裏,你只有天天飛來飛去,喫有毒的食品,度過晚年。”
“啊,上帝!”
好容易甩掉了救護車,消防車卻不知什麼時候偷偷地截住了去路。低壓輪胎足有一人高的消防車正停在人行道上,車頭對着警車旁邊建築物的圍牆,車尾斜對着街對面一個大門緊閉的車庫,車身裝飾着一個大的金字“101”。
泰森剛打輪準備轉彎,就看見一列長長的車隊開了過來。泰森的警車遭到了圍攻。
“不,”那傢伙驚恐萬狀,“不,不,我不願意落到他們手裏,他們會……”
“好的,不要緊張。”
可那傢伙還是嚇得蜷縮在車座裏直喊。
泰森看見一個人從消防車的駕駛室裏走了下來,這人足有2來高,身十體就像一個大衣櫃,但是走路的姿態卻不失風度。他輕十盈地跳到地上,大步朝警車走來。他長着絡腮十胡十子,戴着一副兇手殺人時常戴的墨鏡。在氙燈的強光照射下,戴上這副墨鏡會感覺很舒服。
泰森急忙打開所有的車燈,消防車上有個人立刻朝車燈噴十射泡沫。濺在燈上的泡沫“哧哧”作響,形成刺鼻難聞的煙霧。
泰森毫不示弱,果斷地衝着車燈噴熱水。當他關掉水龍頭和車燈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那個從消防車上下來的“大衣櫃”手裏正拎着一把寬頭斧子晃來晃去。
這個兩來高的“大衣櫃”齜牙笑了起來,摘下了墨鏡,向前走了幾步,熟練的揮起斧子,砸碎了車燈,震得警車車體都在顫十動。氙燈燈泡墜着電線耷十拉在前保險槓上。
“哦,天哪!”坐在車裏的流十浪十漢嗚咽着說。
消防車的泛光燈把路面照得雪亮。泰森不想坐以待斃。他開始倒車準備衝出去。
“大衣櫃”愣了一下。但很快警車不得不又停了下來,因爲另一輛消防車已擋住了它的去路。第二輛消防車上的人用一根鐵棍子擊碎了巡邏車後面的擋風玻璃。
“大衣櫃”一個人繼續往前走。泰森盯着他憤怒地吼了一聲,掛上擋,用力踩油門。警車的車輪發狂般地在原地打轉,揚起了陣陣塵煙,可是卻紋絲未動。原來巡邏車被連在了第二輛消防車上。“大衣櫃”醜陋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動動腦筋,想想辦法,別這麼慌張。”泰森聲嘶力竭地自言自語。
“我是在想,我是在想,可是,可是我無法……”
“大衣櫃”在泰森的車前停下來,俯身敲敲側面車窗,泰森和他對視着。
“我們無法衝出去,我們也無法逃走,快讓我出去,爬出去,無論怎樣只要能出就行。”流十浪十漢高聲喊道。
“好吧!好吧!但是,你知道嗎?他想讓我打開窗戶。”
“不,不,別開窗戶,等等,讓我想一想。有了,也許你可以讓我走出去。”
“你瘋了嗎?”泰森回頭問。
“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他們會把我們殺死。讓我想想……,我有辦法了,是的,只要你能繞過這個街區,跟上他們就行。”
“不行,你是我的犯人。”
“大衣櫃”不耐煩地用大斧頭敲擊泰森的車窗。
“別再耽誤時間了。”流十浪十漢反駁道。
泰森沉默不語。外面的“大衣櫃”已經準備第一輪死戰了。泰森不得不開了後門,流十浪十漢跑了出去。
那人掐住流十浪十漢的喉嚨,把他扔向近處的那輛消防車,自己也隨後上了車。
泰森聽見車後傳出陣哐啷哐啷的聲音。他一踩油門,警車飛馳而去。
但是泰森並不想放棄已經到手的獵物,他還存有一絲希望,也許還可以奪回流十浪十漢。
泰森覺得,那個人並不一定是流十浪十漢的對手。在某個國家監獄裏,碰上個聰明的基因工程師對DNA正常標準的產品感到厭倦,說不定會鼓搗出什麼邪門歪道的東西來。
警車兩旁六層樓高的建築遙相呼應,泰森覺得很孤單。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他拐了個彎,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街道。道路上燈光昏暗,只聽得見警車的引擎聲。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他朝左拐,慢慢向前開。在第二個十字路口的拐角處他輕輕剎車,偷偷地向那條路上看去。只見有兩輛消防車正在慢慢開着。
泰森決定抓住這個機會。遠紅外探測儀又亮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消防車後部大大的金字“102”。
泰森慢慢地拐過街角,警車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起先,他很謹慎甚至有些緊張。他先和兩輛消防車保持一段距離。等他確信消防隊員並沒有發現他,不再找他時,他又悄悄地趕了上去。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他只想追,他願意把賭注壓在那個流十浪十漢的身上。
信心得到了回報。突然,第二輛消防車猛地轉彎了,徑直朝一座公寓的圍牆了衝去,好像剎車已經失靈,車身撞進了牆壁,水泥和石塊紛紛落下來。撞出的大洞使牆無法承重,擺滿傢俱的屋子塌了下來。隨着“砰”的一聲,電視機被炸成碎片,一個人隨着十牀十一起被崩了出來,彈到人行道上,融入黑暗之中。
那個流十浪十漢從駕駛室裏跳出來,向泰森跑去。這一切簡直讓泰森難以置信。流十浪十漢爬進車裏,坐在泰森旁邊,看起來還相當鎮定。
“怎麼回事?”泰森一邊發動警車繞開消防車,駛離這條街,一邊問道。
“世界上最簡單的事。他們沒有料到我會採取行動。”流十浪十漢看看前方,“我打了方向盤的主意。我猛一拉它,車就朝那幢公寓開過去,我有準備,可他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十交十代了。”然後又轉向泰森:“多謝你在這兒接應。”
泰森瞅了他一眼,“我們的確很幸運,可你究竟是怎樣避免,從擋風玻璃上被彈出去的呢”
“正像我說的那樣,在車就要撞上牆時,我突然低頭,躲在下面,而他們卻沒有。當時我想到你說的,怎樣才能成爲真正的罪犯,我曾經打過人,也曾經被人打過。也許現在我已具備了成爲超級罪犯的條件。我想,也許這一切是你教我的。”
泰森瞥了他一眼,又目視眼前空寂的大街,“你還是我的犯人,你應該坐到後面去。”
流十浪十漢聳了聳肩,說道:“當然,可你不認爲我如果坐到後面,會隨時逃走嗎另外,我坐前面,也許可以幫些忙的。”
“也許。”泰森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我去後邊。”
泰森四處望了望,他們現在離剛纔消防車肇事的地方還不到一英里,可現在警車正朝與基固實驗室相反的方向開,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掉頭往回開,他可不願意這樣做。救護車追過他,消防車也不放過他。對於這些人來說.他的頭也許很值錢,不過,無論如何他還不想屈服。
“沒有時間了,”他斬釘截鐵說道,“我們必須衝過去,直奔實驗室。”
“好吧!”
警車掉過頭剛駛過五個街區,一羣社會工作者早已從休息的房子裏衝了出來,設了路障。當泰森看到路障時,警車時速已達到160公里,時間緊迫,不容他細想。
“往左!”流十浪十漢大喊。
泰森把車開進了一個小巷。小巷通向一個院子。
開始泰森以爲他們鑽進了死十胡十同,但他很快發現院子的另一端還有個小出口。他們鑽出小巷,又重新上了大道,可泰森迷路了。
“往右。”流十浪十漢適時地指點。
泰森猶豫了一下:“前面是哪兒”
“不用擔心,我在這一帶活動了二十年,我和你一樣很瞭解這兒,甚至,有些地方我比你更瞭解,那些地方警察是不會去的。”
泰森集中十精十力開車,他確信一直開下去是到不了實驗室的。他來了一個急轉彎,隨意地開上一條小道。不幸的是一排救護車恰好停在那裏,司機從路邊通宵營業的酒吧裏看見了他們。救護車又追了上來。
一種莫名的恐懼緊緊地纏住了泰森的心。救護車司機此刻不會再僅僅得意於抓住一個病人,他們的幾個弟兄被撞死、燒死、砸死,泰森自然也成了他們追逐的目標。
“朝那邊開!”流十浪十漢也顯得惶恐不安。救護車已經越來越近了。泰森急轉彎,慣十性十使警車差點翻了過去。緊跟在後邊的救護車來不及轉彎,撞到路邊停着的汽車上,弄得人仰馬翻。
“漂亮!你太棒了,我知道一條安全路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流十浪十漢邊想邊說。
“好樣的,我可是已經迷路了。”
“往左。”
泰森按照指示做了,把車開上一條坑窪不平的小道,旁邊是一排破舊的倉庫。小路的盡頭又是一條筆直平坦的高速公路,直通碼頭。
“加速,快!”流十浪十漢說道。
泰森打開了紅外線裝置和雷達掃描儀,把時速加到了二百公里。碼頭有霧,幾乎看不清路面。
走出黑暗之後,泰森把前燈關掉。漫長的黑夜就像魔鬼一樣,現在終於天快亮了。流十浪十漢似乎已完全放鬆,可泰森仍然保持着警覺,他想知道自己在哪兒。
慢慢地,他看見了一道白光,天破曉了。
“我們走了多遠了?”流十浪十漢問。
“大約50公里,要想回實驗室路可不近。”
“我們就沿着海岸公路走,過一會兒會有別的車,如果能搭上車,半小時就能回到實驗室。”流十浪十慢停了一下,又說:“從下一個路口拐上去。”
泰森減速了,警車開上了一條有兩條車道的鄉間公路,前面又是一片濛濛霧氣。泰森開始加速了,五分鐘後,他們再也看不見其他的車,雷達掃描儀和紅外線傳感器顯示後面沒有人跟蹤。
“朝這邊拐。”
“這邊可再往前走就是大海。”
“再往前開五公里,有個村子,在那兒警長會把我帶走,想一想城裏缺少罪犯將會怎樣吧!沿着那條路走,我們就到了。”
泰森想了想,警車慢慢向前行駛,越過一片沙丘,往前走就再也沒有路了。
突然霧氣消失了,明媚的十陽十光照着茫茫的大海,望着眼前開闊的大海,泰森不禁愣住了,軋道機在海邊熱火朝天地工作着,遠方的海面上,一艘輪船映入眼簾。
流十浪十漢從袖子裏甩出一個玻璃管,“啪”的一聲,瓶蓋開了。剎那間,車裏瀰漫着一十十團十十淡黃色的煙霧。
過了一會兒,泰森辨認出了這種氣體:這是一種對人十體中樞神經有猛烈的麻醉作用的無味的劇毒氣體。但爲時已晚,泰森的神經系統已經反應遲鈍,手、腳、脖子、腦袋和舌頭都處於癱瘓狀態。接着將影響到他的消化系統和心肺功能,而大腦會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停止工作。
流十浪十漢轉過身,仔細檢查泰森癱瘓的軀體。
此時,泰森僅剩一點思維的能力了,他想到解毒藥,也許是毒氣讓他體十溫十升高,意識已經極其怪異而模糊了。很快,他的身十體變得冰冷而無力,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流十浪十漢撫十摩着泰森臉上硬十硬的十胡十茬,把他的腦袋轉過去對着窗外。
“你可幫了我不少忙,我的警察,”那傢伙說,“你真是一個勇十猛的傢伙,但你卻在這個令人同情的社會裏有一席之地。這一十夜你可給我們大家都找了不少活兒,我們會幾周都不愁喫穿。謝謝你,我的朋友。我的妻子,孩子也會非常感謝你的。”
泰森離死亡的墳墓越來越近,他的聽力在逐漸喪失,他隱約看見一輛豪華的黑色車子正向這邊駛來。
是靈車,收十十屍十十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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