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的遊樂中心》作者:[美] 丹尼斯·J·皮普

作者:[美] J·J·特倫布利 詹姆斯·E·湯
馬晶譯

  作者簡介

  本文獲得這次比賽的一等獎,也是作者發表的第一篇作品。丹尼斯是名工程師,二十九歲,已結婚。他的文學生涯是從編輯大學校報開始的,並且有兩年的時間,他堅持給朋友們發出自費負擔的一千五百多頁的“創作通信”。通過堅持不懈的編輯和寫作,他在《頂尖連環漫畫》雜誌已經做了四年的編輯工作。這是丹佛市一家致力於連環漫畫創作的業餘雜誌。

  他的寫作技巧屬於那種不斷推進型,讀起來緊張刺激,一氣呵成。這種寫作並不容易,爲了達到這一效果,作者必須進入一種強制十性十的狀志,幾乎是使自己處於十精十疲力竭的邊緣。他會不斷自問,是否自己寫出的東西能抓住讀者,就像抓住作者本人一樣。丹尼斯說,當他得知自己獲獎後,“有兩個星期我不斷地用拳擊牆。”從我們將要讀到的這篇作品來看,似乎也確實如此:情節緊張,讓人激動不已……

  ☆☆☆☆☆☆

  遊樂中心有自已的知覺。它的生命是電流、霓虹燈、玻璃和金屬組成,它的生命是噝噝聲、噹噹聲和低沉的砰砰聲。機器在等着你。他們用零亂的激光束和剌目的花花綠綠的顏色召喚你,用響亮的鈴聲和高昂的哨聲與你打招呼。

  彈子機。生命的呼吸。瘋狂世界中的清淨之所。是你眩暈時給你穩定的東西。

  清晰的十陰十影閃過遊樂中心深處的邊緣。機器上發出閃光,然後又消失掉。空氣中滾過雷聲,一時間蓋過了棚頂擴音器裏傳出的音樂聲。人們可以察覺出危險的味道。

  特別是在這個遊樂中心,約翰想。我還以爲找不到這樣的了呢。裏面是黑的,一片黑暗。沒有電子儀器,一切還都是老式的幣子機。他笑了,想起從前在這樣的遊樂中心裏度過的那些時光,那時電視遊戲還沒有改變一切。這兒就像那些老式的遊樂中心,他想,這兒沒有東西可以破壞遊戲的本質。

  音樂聲尖銳、野蠻。是搖滾樂,尖刻、猛烈、怪異,幾乎淹沒了遊戲機上的砰砰聲和重擊聲。空氣中瀰漫着灰塵、菸草、酒十精十、金屬、玻璃、電流和霓虹燈的混合味道。

  遊樂中心急不可待地把約翰拉了進去。過了那麼久之後,約翰發現自己重新又站在了遊樂中心裏面。機器們眨着眼睛,擠眉弄眼,咧嘴而笑,閃爍着琥珀色、白色、紅色的光在迎接他。機器們在歡迎他回家。

  約翰慢慢地朝前走去,選定一臺機器作爲自己的領地。他感到外套從肩上滑十下來,疊好,落在機器下面。他的手錶也從手腕上解下來,掉落在農服上。他的袖子捲到了胳膊肘。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的手裏拿着一枚二角五分的硬幣。

  硬幣使他和遊戲戲機分開了。他找到投幣口,開始十操十縱這臺機器。“乒——乓——乒——乓”機器在迎接他,向他挑戰,要和他來一場遊戲。約翰慢慢地向下伸出手,按了一下開始鍵。機器發出乒乓聲。分數:00,000,000。

  音樂發出砰砰聲,在他周圍拍打着,撞擊着,十抽十打他,穿透皮膚並進入他的身十體。銀色的彈子球在斜槽裏發出暗淡的光。等待開始。

  約翰用顫十抖着的手撫十摩按鈕,試着感覺它的抗拒、迴應和合作。他的手輕輕十握住機器的邊緣,感覺金屬的冰涼和平十滑。

  彈子機器眨着眼睛,閃出一道激光,向他提出了挑戰。他能感覺到電流,感覺到這臺等待出擊的機器的力量,一切又都起來了,約翰嘆了口氣。

  經過了這麼多年,現在他仍可感覺到這種力量。他伸出手,用粗十壯的手指握住了十操十縱杆。他慢慢地向回拉,一直拉到底,然後他鬆開手,閃着暗光的小球彈了出去,快速旋轉起來。球撞到緩衝器上後,彈回到斜槽裏,掉進一個淺洞。

  “乒——乓——”機器發出聲響。分數:00,006,00O。小球彈射回來,蹦蹦跳跳,滾了幾下後撞到一個閃亮的球柱上。“丁當!”機器顯示得分:00,006,100。

  約翰想起來了。他像一個相識了很久的十愛十人一樣十操十縱着這臺機器:擁抱它、推動它、抓住它、讓它發十抖,直到它屈服,讓他自十由地遊戲。

  約翰笑了。

  他又回來了,回到了那個多年前他爲自己創造的發源地。他又呼吸到充滿菸草和酒十精十的味道。搖滾樂的聲音撞擊着他的頭,配合着彈子機上發出的時斷時續的噝噝聲和砰砰聲。激光映在他的眼睛裏,琥珀色、白色、還有極亮的藍色。遊樂中心裏的灰塵落在他臉上的皺紋裏,落進他的胳膊肘裏。他成了由電流、霓虹燈、金屬和玻璃所組成的生命體。他的一舉一動就是他所十操十縱的那些機器的一舉一動,一遍又一遍地,他撫十摩它、哄騙它,打它、搖它,直到任他擺十布,他像是進入了天堂,無所顧忌。

  七局遊戲,七次他全是贏家。過去的七年在他生命裏不存在了,現在他又變成了七年前的約翰。

  彈子機。生命的呼吸,瘋狂世界裏的清靜之所。

  約翰暫時停了下來,滿意地噓了一口氣。比賽激烈而興奮。他又笑了一下,喫驚七年後自己打彈子球的反應、姿勢和直覺這麼容易就可以找回來。

  他向四周看了看,手一直放在那十溫十暖、明亮,由金屬和玻璃所組成的機器上。

  一切和從前一樣。

  十陰十影把遊樂中心分割成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是以機器爲中心。房間裏只有幾個人在玩,他們都俯身在遊戲機跟前。對於約翰來說,他們個個無所謂,不過是些影子而已。

  遠處房間的最裏面,有一個巨大、渾十圓而危險的東西,坐在凳子上面,噴十出煙霧和灰塵,雙眼放光,正注視着一切。

  是這裏的老闆,約翰想。看見他時,約翰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約翰轉身回到遊戲機前,準備往下開始鍵,讓球向上回到十操十縱杆的位置。他準備好拉下十操十縱杆,然後放開,再來一次。但是他頓住了,周圍的空氣中開始有種不同尋常的味道,以前從沒有過。遊戲機異常地抖動了一下,在他輕柔、有力、熟練的版雙手下面,竟然漸漸變涼了。

  約翰擡起頭,看見老闆正盯着自己,他坐在凳子上,身十體前傾,目光穿過忽明忽暗的十陰十影和煙霧盯着約翰。他的兩隻眼睛炯炯地發光,反射着機器所發出的紅光。

  約翰畏縮了一下,呆住了。他的手從遊戲機上掉下來,遊戲機一下子變得對他陌生起來。他的力量消失了,幻境沒有了。

  他的衣服袖子滑回到前臂上;手錶跳回到他的手腕上,戴好,他的外套也回到了他的身上,約翰轉過身朝出口走去。

  遊樂中心喘了一口氣,約翰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外面。因爲恐懼、尷尬和失望,他出了一身汗。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畢竟,一切都變了。他很感激這點。他轉過身,走開了。

  走了二十步,他停下來。轉回身,看着遊樂中心。

  “該死!”他嘟囔着。

  彈子機上還剩一局。他知道規矩,你不能在機器上扔下一局不管。他以前從沒在彈子機上留下過一局。

  “噢,該死!”

  彈子機器的傳統、規矩和神祕拉着他往回走。

  他在遊樂中心外面停下來,再次向裏面窺視着。

  激光在他眼前閃過;菸草、酒十精十和灰塵的氣味刺激着他;音樂跳動着的旋律充斥他的耳膜。

  他瞧了瞧窗戶,第一次看見這地方的名字。字是刻上去的,已經退了色:

  神祕的遊樂中心

  S·畢索爾(老闆)

  “畢索爾先生,這次你甭想把我扔出來。”約翰對自已發誓說。

  遊樂中心吸了口氣,約翰又回到了裏面。他大步向那臺彈子機走過去,看見還沒有人動過它。它正在等着他,向他挑戰。他用拳猛擊了一下開始鍵,遊戲機裏傳出砰砰聲,在回答他。他的衣服又抖落到地上,接着是手錶。袖子又挽到了胳膊肘上,約翰把手放在機器邊上,擡起頭,眼睛直盯着房間的深處。畢索爾的眼睛正盯着他。兩個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約翰裂開嘴笑着,十陰十沉、堅定,野蠻而且自信。他拉下十操十縱杆,然後鬆開了。

  又是七局,又是七次全贏,彈子機在他手下發出順從和滿足的呻十吟聲,它見到了一位玩彈子機的高手。

  約翰暫時停手,讓自己喘口氣。他已經不再因害怕而出汗,後背上的一層細汗是由於賣力氣出的。音樂發出砰砰聲。他能感覺到彈子球的力量合着搖滾樂的節拍在他的身十體內跳動。

  在音樂聲中,他聽到了嘎吱一聲,有一個笨拙而巨大的東西在移動。約翰等待着這個聲音,儘管他不知道自己實際上在等什麼。他擡起頭,透過煙霧、灰塵和音樂望過去,老闆畢索爾正從房間最裏邊向他慢慢走過來,腳下發出沉重的響聲。他那雙紅紅的眼睛裏閃爍着光芒。

  約翰只和他對視了一秒鐘。接着他把目光轉向機器,表情十陰十沉。他的下一局在等着他,這局是免費的。遊戲機上的激光跳了一下,一閃而逝。他把手伸向開始鍵,敲了一下。機器裏沒有任何聲響。

  約翰又猛擊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有。他掃了一眼後面的玻璃,看見了那個代表遊戲的數字“1”。約翰在開始鍵上又是一陣猛敲猛擊。還是什麼都沒有,機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畢索爾走近了。

  “寶貝,機器壞了。”畢索爾低低的,沉悶的聲音在音樂和灰塵中迴盪着。在遊樂中心裏面刺目的激光的照射下,一枚二角五分的硬幣在頂層玻璃上面旋轉、疾馳,最後震顫着停下來。

  “試試另一個。”畢索爾的聲音迴盪着,酒十精十、菸草、金屬、玻璃和霓虹燈等似乎巳不存在了,只有他十陰十沉、粗重的聲音。

  “它,它剛纔還好好的。”約翰說道。他擡起頭不敢迎向老闆那雙正盯住自己的血紅的眼睛。

  “對!有時是這樣。玩起來像做夢一樣,然後‘撲’的一聲,夢沒有了。”他笑着說。他的一顆上牙在刺目的激光下發出冷冷的金屬的光澤。“後面有些好機器,”他說,“一流的。”

  畢索爾往旁邊邁了一步,站在約翰和出口之間。他用一隻又大又黑的手比劃着遊樂中心後面,示意着。

  約翰往後站着,一種莫名的恐懼抓住他,讓他動不得。他掃了眼畢索爾正咧開着的嘴,一顆上牙反射十出機器的亮光。他看了看自己剛纔玩過的那臺機器,那個“1’字把他和遊樂中心綁在了一起。他又低頭看了看那枚躺在玻璃上的硬幣,然後擡起頭。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就在他的眼睛後面,在手指上。

  “十媽十的,那就讓咱們玩玩吧。”約翰暗暗想道。

  他拾起那枚硬幣,從咧嘴而笑的畢索爾身邊擦身而過,大步向拱廊後面走去。他看了看四周,腳下踩着音樂跳動的節奏。在其他幾臺機器上玩着的人只不過是些影子,沒有什麼形體。遊戲機上發出的閃光似乎一直穿透他們的身十體,沒有遇到任何障礙。約翰咧嘴笑着,絲毫不感到害怕。他有這個力量。這個由霓虹燈、玻璃、金屬和電流所組成的世界在擁抱着他。畢索爾在後面跟着他。

  他們經過一臺約翰從來見過的機器。這臺機器樣子很怪,與其他的完全不同。它的遊戲臺是黑色的,冒着煙霧;後面的玻璃是平的,不反光的黑色。在左上角有幾個紅色的字母,是這臺機器的名字,“但丁”。這兩個字要比其他機器上的紅字顏色更深、更血紅。約翰猶豫了一下,從它身邊走過去。

  在遊樂中心的卮面,靠近畢索爾的櫃檯邊,約翰找到了他從前玩過的一種遊戲機。

  的確是一流的機器。約翰掃了一眼老闆,他正坐到凳子上面;約翰又看了看那臺遊戲機,他拿出那枚硬幣,開動了機器。機器裏發出“乒——乓”的聲音。

  約翰玩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贏家。今天在這臺機器上,在着個遊樂中心裏,他是不會輸的。他笑了。出了一身的汗,約翰覺得很舒服,沒有一丁點兒的恐懼。菸草、酒十精十和灰塵的味道也是甜甜的,音樂聲柔和悅耳,鼓動他再玩下去。所有這些又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畢索爾看着約翰,雙眼放光,牙齒也是亮亮的。“不錯的遊戲。不是嗎?彈子機。”他身十體前傾,看着約翰,凳子發出吱吱聲。約翰回過頭去瞥了他一眼。

  “是的,我贏很長時間沒玩了。”

  “你還是挺棒的,玩得不錯。知道現在還有這樣的高手,真是難得,對嗎?”低沉的嗓音在音樂的掩蓋下發出沉悶的聲響,聽上去有點飢餓感。

  “噢,是的。”約翰繼續玩着、他在撫十摩這臺機器,在拍打它,搖晃它。

  畢索爾在咧着嘴發笑:“你不想讓自己能永遠這樣玩下去嗎?你不必擔心什麼回去工作、回家、喫飯、付賬等;你不必去聽那些你不願意崽聽的人對你嘮叨;你不感到孤獨或欲十望;只有你和彈子機,就這麼一直玩下去。你不希望這樣嗎?”

  約翰錯過了一擊,球掉了下去。他擡起頭,聳了聳肩。“嗯,我想是的。有時誰不想這樣呢?”他看着畢索爾正瞪着自己的眼睛,第一次湊上前去。那兩隻灼十熱、血紅的眼球圓圓的。它們在發光,不是反射十出的光,而是眼睛裏面射十出的霓虹燈的光亮。‘誰不呢?”

  畢索爾笑了。“朋友,你玩得不錯。相當不錯。你想不想試試一臺能打敗你所有彈子的機器?你想不想玩一次還從來沒人打贏過的遊戲?”

  約翰感覺到了自已體內的那種力量,那種電流。他感到那霓虹燈、激光和紅紅的,有着金屬光澤的彈子球的力量就在自己體內。

  “如果沒人能打贏它,那它就不是彈子機。”他好像在說一個確切、冰冷的事實。“任何真正的彈子機都可以被打敗,如果你夠棒的話。”

  畢索爾在凳子上直起了身十子。“如果你夠棒,你就能贏。你夠棒嗎?”

  混濁的空氣中充滿了挑戰的味道。畢索爾的右手自負地比劃了一下。

  約翰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看見他是在指那臺漆黑的“但丁”。

  “約翰,朋友,如果你能在這臺機器上打贏,那你就可以一直玩下去,贏下去。”他的微笑漸漸消失了,嘴巴抿成一條線,變得嚴肅、從真。“我向你保證這點。”

  約翰盯着那臺機器,他在考慮自己的機會,估算自己的力量。

  他沒有問如果輸了,那會是什麼代價。

  他想走出去。他不喜歡侵入到遊樂中心這個清靜之地的那種瘋狂。他轉過身,向出口走去。他經過“但丁”,經過這臺漆黑的,沒有任何反光的機器。在血紅的名字的下面,他看見了數字“1”。

  機器上有一局遊戲。

  他轉回身,嘆了口氣,邁步向“但丁”走過去。畢索爾跟往他後面,從他的肩膀上往下看。約翰召喚自己的力量,發現它就在那兒。他把眼睛眯起來,兩隻手輕輕地放在機器邊上。他盯着後面黑黑的玻璃,又窺視一下游戲平臺,那裏漆黑一片,煙霧瀰漫。

  機器上沒有開始鍵,但約翰知道如何開動它。他把左手掌心向下,放在頂層的玻璃上。他感到一陣刺痛,像是被叮了一下。

  他擡起手,一滴血在玻璃上冒着泡,噝噝地燒灼着。當血蒸發幹後。機器上爆裂出一片光亮:紅色的激光,紫色的霓虹,奪目的綠色。一聲沉重的吱嘎聲傳來,像是一扇厚重的鐵門被推開了。遊戲機上傳出轟轟的雷聲,一隻長看三個腦袋的獵狗的狂叫十聲,受詛咒者的哭嚎者,和吸血鬼磨牙的聲音。分數000。目標666。“但丁”等待着比賽。

  約翰觸十摸十着按鈕,感覺它的反應、緊張和合作。它摸上去感覺不錯,力度也不錯。他可以肯定這臺機器是一流的。他向後拉動了十操十縱杆,然後放開。

  彈子球彈射十到遊戲區,像燒着的金子和烈火,幾乎變成了白色。它滾十動着,撞到了遠處的緩衝器上,又彈回到離槽一半的地方,觸到了隔開“聖父”和“聖靈”這兩個入口的保險器上。約翰拍了一下機器的側面,讓它向右動一點。彈子球做出了反應,掉進了“聖父”。鈴聲響起,閃電劃過。球又射十了出來,滾過場地,從上面的撞針處反彈回來。雷聲轟鳴,鈴聲大響。激光在閃爍,強烈、危險。

  約翰打得很好,和從前一樣。他感到十操十縱彈子機的力量正在體內增加,野蠻而強壯,但是和從前不同。他感到自己和這臺機器不合拍。這是他第一次感覺這遊戲玩起來像是敵人,而不是十愛十人。但是除了這些,他玩得仍然不錯。

  鈴聲混和着音樂聲。燈光透過煙霧閃爍着。目標又出現了:先是“虛榮”、“懶惰”、”憤怒”,接着是“貪婪”、“十十婬十十蕩”、“暴飲暴食”。“命運三女神”的燈亮,得分加一倍;掉進“七種美德”中,可以自十由選擇一球;“死罪”燈亮,得10分,“輕罪”得5分。白色火焰一樣的彈子球在滾十動、跳躍、彈動、後退、滑行,無次序的轉換、投擲。約翰在和這臺機器較量,他感到了力量。

  發光的球體彈到了左側斜槽。約翰按了一下按鈕阻止它。他已經瞄準了剩下的“永淪地獄罪”,並把球向上拍。他錯過了一點兒,球撞到了目標的左側一點兒。它掉下來,一直掉到底,落進了“深淵”裏面。約翰看了看後面玻璃,得分:245。

  三個球中的第二個停在槽裏,也像燃十燒的火一樣發白。約翰又拉動了十操十縱杆,然後放開。

  在他玩的時候,約翰注意到後面玻璃上地獄的景象正在飄移、變化。它活動着,上演一出情感劇,是他自己一生灰暗的畫面。

  每次的違法犯罪和罪惡都被表現了出來。每次令人遺憾的疑問和軟弱都出現在他的面前,可寬恕的,必死的,一切罪行都在上演。這臺機器用每陣鈴聲宣告判決,每一次激光的閃亮都在預告他的厄運。

  約翰的前額上冒出了冷汗。他的左手稍稍偏離了按鈕,恰恰使彈子球在錯誤的時刻動了一下。它滴溜溜地轉着,落進了右邊的缺口,掉進了“地獄”。得分:487。

  約翰用發十抖的手腕抹了抹流汗的前額。最後一個球在等着,白金色。他默默地估算自己還要贏多少分179。音樂在他的耳朵裏悸十動、轟鳴。透過煙霧和灰塵,他能感覺到脖子上老闆呼出的冷冷的,死亡的氣息,他正等着呢;“好吧,”約翰低聲對自己說,“一定要做對。一定不能出錯。”他把兩隻手的掌心在褲子上擦了擦,然後摸十着機器的兩側。他把右手放下來,撫十弄着十操十縱杆。他把它向回拉,然後鬆開手。

  最後一個球彈了出去。他在十操十縱它。他時而緊張時而放鬆,時而焦慮時而冷靜,時而恐懼時而無畏。

  鈴聲在響,激光在閃,目標在跳躍。後面玻璃上令人難忘的景象又在飄移,這次它在向他展示那些敢於向這每機器挑戰的其他人,他們全都失敗了,只能在永恆的詛咒中掙扎。他們因痛苦而翻滾,在向他伸手,乞求他的拯救。

  約翰全神貫注於遊戲區上。拼命不去理會那些移動的景像,他把十精十神全放在了遊戲上。

  時間每過去一秒,難度就增加一分。球轉得更利害了,跳動得也更快了。只有狠狠的、直接的一擊才能得分。每一分都是從遊戲機上奪過來的。鈴聲刺激他的耳朵,音樂變成了嚎叫,不再像是人世上的聲音,而是淒涼的永恆世界中的吼叫,燈光照進他脒起的眼睛裏,亮得幾乎要把他刺成瞎子,約翰在繼續鬥爭,冷酷而堅定。他身上打彈子球的每一分技巧,每一爾格的能量全部被釋放了出來。他在和這臺機器鬥爭,拍擊它,搖晃它,爲了自已的生命而在和它胼打。

  約翰用有邊的按鈕控制住球,他向上掃了一眼後面玻璃盤上的分數:664。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總分,“貪婪”和“十十婬十十蕩”這兩處球都掉了進去,他得了20分。他贏了。他聽見從身後傳來不相信的噝噝聲,畢索爾也在計算結果。

  約翰的靈魂裏有種被拯救的感覺,玩彈子球的自信又恢復了。他讓球沿着左側出發,沿着側槽向上,滾到遊戲區的最後面。球撞到後面的保險器上,從左側反彈回來,碰到了隔開“聖父”和“聖子”的撞針上,機器上傳來“當”的一聲,得分665。

  約翰把機器輕輕地向前推,讓球輕輕地向上彈起。利用這個機會,球就可以掉進“聖父”裏面。此時機器卻變黑了,沒有一絲光亮。約翰拼命地盯着後面的玻璃,他被嚇呆了。

  機器左上角是用紅色字母刻着的:“但丁”兩字,下面是他的得分:665。再下面是清晰的、白色的小字:進攻。

  “哼,對不起,約翰。你最後一次讓它彈得太過分了。遊戲機就是這樣。”畢索爾在他身後叨咕着。

  約翰知道自己最好別抗議。進攻是遊戲的一部分。彈子機就是這樣,純粹這樣。恐懼開始抓住他。他停下來,雙手放在身十體兩邊,盯着遊戲機上那漆黑的一片。接着他轉過身,看着老闆的眼睛低聲說:“畢索爾先生……”

  畢索爾咧咧嘴笑了,他在譏笑他。“叫我斯坦,”他說,“現在約翰,到了後屋,你就可以付錢。”

  約翰讓自己被別人牽着似的往後面房子走去。在他到達遮着簾子的入口處時,一陣令人難以置信的灼十熱感從簾子那一側傳過來。他在“但丁”上聽到的同樣的失望的叫喊聲又在充斥他的耳朵。他感到畢索爾的手就在自己背上,用力地推着他,催促他向前,穿過那道簾子。

  有什麼東西在約翰的腦子裏亮了一下。他直起身十子,把背挺十直,以抗拒畢索爾推着他的那隻手。他轉過身,用令人發怵的目光直視着畢索爾冰冷的眼睛。“嗨,等等,”他疾快地說道,“決勝點是多少?”

  畢索爾譏笑道:“你究竟在說什麼?什麼決勝點?”

  “混蛋,聽着,每臺機器都有決勝點。他和你的得分進行比較,然後才能說誰輸誰贏。決勝點是多少?”約翰用同樣殘忍、兇暴的目光回瞪着畢索爾。

  畢索爾眼裏的紅光漸漸消退了,圓圓的眼球變得暗淡無光。如果彈子機是什麼的話,那就是公平。而且你總是有一個決勝點。

  “老兄,沒有決勝點,那就不能算數。”約翰厲聲說,“彈子機就是彈子機。”

  畢索爾氣急敗壞他不斷地咆哮,唾罵,甚至吼叫,但是約翰是對的,彈子機就是彈子機,每個人都有決勝點。

  畢索爾就是守在冥府入口的三頭狗一樣,緊緊十抓住約翰,把他拖回到“但丁”那兒。扔在飢器跟前。“找找你的決勝點吧,”他輕蔑地說着,‘讓我們接着把它玩下去。”

  約翰雙臂伸手,趴在“但丁”的頂層玻璃上,這個彈子球遊戲的殺手,這是他惟一沒有打倒的機器。他擡頭窺視着後玻璃上那片漆黑的黑包。在得分的左邊,他看到一些黃色的亮光。他伸出右手,這隻手冰涼,並且不住地發十抖。

  他把右手拇指接在後玻璃上,拇指被燒灼着。他慢慢地、痛苦地在玻璃上刻下一小而醒目的十字。十字在噝噝地燒灼着,發出濃濃的,綠色的煙霧,很難聞。

  煙霧消失後,決勝點露了出來.在黑色的映襯下發出黃光:5。

  在血紅的“但丁”兩字下面,約翰看到了數手“1”。

  機器上還有一局。

  音光聲震顫着,漸漸變成了充滿同情的靜寂。畢索爾發出一聲狼嚎,急不可待地撲向約翰。他的眼裏噴着火,牙齒露在外面,有毒的唾液在閃閃放光。

  約翰在畢索爾衝到遊戲機跟前的一瞬間從玻璃上滾開了,畢索爾那隻骨節突出的大手在約翰身側撕扯着,抓破了他的襯衫,在肋骨下面劃開一條淺淺的、灼十熱的傷口。

  約翰向前翻滾着,半蹲着向遊樂中心的前面跑去。

  畢索爾跳起來,兇狠地咆哮着。

  約翰鑽到自已最開始玩的那臺遊戲機下面,一隻手抓住手錶,另一隻手抓起衣服,從機器的下面滾出去。他掙扎着站起來,從機器跟前跑開。

  只差一秒鐘,畢索爾就撲到了機器的另一邊。

  遊戲機倒在地上,摔碎了,噴十射十出電流、霓虹燈、玻璃和金屬等十交十織在一塊兒的火花。畢索爾被燒着了,眼睛也瞎了,他搖搖晃晃地掙扎着。

  約翰頭也不回地朝出口跑去。

  遊樂中心呼出一口氣,差不多是帶着笑聲。

  約翰發現自已來到了外面。他沿着街道跑去。

  跑出半條街以後,約翰漸漸慢下來,只是快步朝前走着。他的手錶在手腕上,衣服在另一隻胳膊上。他高興得幾乎想吹吹口哨。

  又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了來。轉過身,“該死!”他嘟囔着。

  他在“但丁”上剩了一局,機器上還有一局沒打完。

  約翰朝遊樂巾心的方向邁出一步。這時他感到了左手心的刺痛,右手拇指的灼傷和肋骨上的傷口。他急忙轉身,從神祕遊樂中心門前快步走開了。

  “走吧,別再鬥了。”他對自己說着,像是在提醒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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