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趙國將相的無奈
一直在旁靜靜傾聽的平原君默默無言，退朝後離開大殿的他，站在殿外的臺階上，看着朝臣們離去的人流，不知爲何心底升起一股子悲涼。曾經雄霸諸侯的大趙國，如今竟淪落到求助一介商賈。何其可悲呀……
“丞相大人怎麼一副愁眉苦戰的樣子？”郭開有意落在後頭，似有話要對他說。
平原君對着湊上前的郭開拱了拱手，朝堂之上爭鋒相對，但不影響私下裏的交際。其實雙方也都清楚，他們兩不過趙王用來平衡朝局的棋子罷了，少了誰，另一個都活不了。
這對朝中勁敵，就這麼並肩而行，像老友似得。
平原君先而打開話頭：“呂不韋到底想要什麼！？”他直接點名了郭開和呂不韋的關係。
郭開並不在意，他和呂不韋暗有聯繫的事，早就不是什麼祕密了，連趙王都知道，若說沒有一絲聯繫，反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不是呂相要什麼，而是秦國要什麼。”郭開笑着搖頭，“還有我王要什麼。”他是貪官奸臣沒錯，但他不是笨蛋，明白，只有讓趙王得到他想要的，他這貪官才能貪的安心。
“質子政？”
“沒錯。”郭開點點頭，“秦國連薨兩任國君，現秦王子楚重用呂不韋倉促上位，朝政尚由陽泉君熊高與華陽太后把持，這二人意欲擁護二王子成蛟爲太子。呂不韋急了，如果再不把嬴政接過秦國，他屁股下的相位就要換人嘍。”
平原君不由多看了郭開一眼，三兩句話就將秦之朝局分析的如此透徹，難道他是如甯武子那般“愚不可及”之人。（愚不可及原意希望大家去百度下。）
“你爲什麼告訴我？不怕我破壞你的計劃。”
郭開笑了一笑，說道：“難道我不說，平原君就猜不到？更何況，你破壞得了嗎？質子政歸國已是必然，除非……除非趙國想要和秦國決裂死戰！”
平原君長長嘆出一口起來，在寒秋之中化爲白霧，本就佝僂的腰身，這下愈發曲折，無限感慨由然而發。他是趙王之弟，天姿不凡，素有強趙吞吐天下之志，可他太耀眼了，耀眼的趙王不再信任他。早在數年前，他這個丞相就已經是個擺設。
宮門馬車前，他回頭望着巍峨的趙王宮，又是一陣長吁短嘆，趙國敵不過秦國，這纔是最最根本的原因。如果趙國強過秦國十倍，百倍，秦國敢打趙國否？秦人敢如此囂張否……如果終究是如果，不知怎得，他想起五個字——弱國無外交。
…………
入夜時分，平原君才期哀哀地回到自己府上，一路走來，他想了很多，設想着有無不放質子政而是與秦國死戰的可能。最後發現，除非調集李牧、廉頗二員老將齊齊上陣纔有一絲可能。但……趙王絕無可能將兵權交予他們，原因也很簡單，他們老了……
“老爺，有位客人在書房等你一個時辰了。”
“誰？”
“是從北疆回來的……”
一聽下人稟告，這位憂國憂民的趙國丞相飯都不喫，當即急匆匆奔向書房。等待他的正是趙國軍神——李牧。
平原君再三叮囑下人不可多嘴後，還是心生幾分慌亂，頗爲生氣地說道：“你怎麼回來了？還跑到我府上來？要是大王知道，你我都要掉腦袋！”
李牧一臉剛毅，皺了皺眉，他本奉命鎮守雁門關，無諭旨不可回都，只有每年元日可回家一月，而如今才九月中旬。他這行徑往輕了說就是玩忽職守，往重了說罪及欺君。
李牧低了低頭，知道這位憂國憂民的丞相，早不負往日銳氣，若是換在從前，他定然笑着坐下，高談闊論一番強趙之策。
一念至此，李牧沉默半響，忽而嘆息道：“若不是關乎我大趙生死存亡，李牧又怎會冒險潛回邯鄲……”
平原君怔了一怔，微訝道：“難道是爲了質子政？”
“沒錯！”李牧眼神兀然銳利起來，“質子政絕不可放回秦國。他若回去，我大趙必亡！”
這句話，他極盡咬牙說出，像是他已然預見嬴政覆滅趙國的那一天。
平原君雖不像李牧對嬴政知根知底，但他心裏也不想嬴政歸國，但又能如何，止不住惆悵地說道：“李牧，算了，算了，放他回去吧。我大趙被秦俘虜三萬，若這三萬兒郎回不了家，我大趙於亡國何異？”
李牧心頭一怒，直視着平原君的雙眼，大聲呵斥道：“將來是亡，現在亦是亡，倒不趁着趙國還有一戰之力，拼死一戰！即使亡國，亦要秦國付出代價！”
被這麼一兇，平原君心中怨氣驟然轉變爲怒氣，亦大聲反喝道：“難道我不想！？我趙勝滿胸血性，寧願戰死沙場，也不屈辱苟活。可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說着說着，不甘的眼淚充滿了這位遲暮英傑的眼眶。
他無力地攤坐在地，用極其無力的聲音道出了最後的不甘：“大王不敢戰，趙國更不敢戰……我們又能做什麼……”
這番話語道盡了爲臣者的無奈和苦楚，亦將李牧說的啞口無言。
書房內漸漸無聲，只餘兩位當世名士、名將無可奈何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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