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野蛮公子 作者:猛子 太子丹脸色微沉,眼裡闪過一丝怒色。 他不知道宝鼎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宝鼎曾经抱着這個女孩杀出了大府,那时候他正处昏迷状态,对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醒来后他十分冷静,這种意外他已经有所预料,以公子隆的手段和黑冰的本事,张良和鞠武未必可以十拿九稳地救出自己,因此预留后手,此事還有挽救的余地,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表现得很顺从,无意激怒黑冰,但眼前這個少年却激怒了他。 他是什么人?燕国太子,身份尊崇,就算是秦王见到自己,也要客客气气,這关系到国之礼仪。 一個国之君王,即使看不起他国太子,但在礼节上不能缺失。故意侮辱对方,从另一個角度来說,也是侮辱自己,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连带让自己的王国也丢了脸。现在什么时代?讲究礼仪的时代,讲究以礼服人,就算我要杀你,要灭你的国,也要拿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以武制人,那叫野蛮;以德服人,那叫文明。西秦历来被山东诸国诬蔑为蛮夷之邦,不知礼仪,其实呢?嘴长在人家身上,他爱怎么說就怎么說,沒办法。 一個堂堂的太子,被一個低贱的蛮夫当面侮辱,而且他的神态极其轻佻,言辞裡更有浓浓的挑衅之意,這让太子丹勃然大怒,心裡更是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意。 宝鼎的灵魂思想都是现代人,哪有什么尊卑观念?他靠在大树根上,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大腿根都露在外面,一脸的轻狂,尤其在知道自己的王族身份后,胆气蓦然就壮了,神态上不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傲慢。的确,就算放在现代,突然听說自己是某個封疆大吏的公子,心理上必定会产生一系列的变化,言行举止也会跟着变,就算不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但或多或少都会有几分矜持和倨傲。 人的本性都很贪婪,都有强烈的占有欲,都想把好东西据为己有。宝鼎在社会底层混了好几年,耳闻目睹了太多肮脏东西,学生时代的单纯和善良早已被现实的无情和冷酷所抹杀。他在社会底层越是惨遭蹂躏,心理就越是扭曲,不满的情绪就越是浓烈,一旦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他的爆发就越是凌厉。现在对他来說就是咸鱼大翻身,他的身份变了,他的心态变了,他的想法也变了,虽然這才刚刚开始,但他心裡的魔障還是悄然侵蚀了他的心灵,前世被他禁锢在心灵深处的那些罪恶念头就象高举着铁叉的小魔鬼,扇动着小翅膀蜂拥而出。 宝鼎目不转睛地盯着赵仪,眼裡露出贪婪之色,這一瞬间,他的占有欲爆发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抢他的东西,甚至连觊觎的念头不能有,所以当他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丹见到赵仪后,突然开口询问,立即毫不犹豫地用一句话表达了他对赵仪的绝对拥有权,试图以此来彻底摧毁太子丹那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点非份之想。 太子丹是不是有非份之想?他不知道,但此刻太子丹的举动显然表露出他对赵仪的兴趣。這個年代,以太子丹的身份,即使到秦国做质子,要一個身份不高的女人還是太简单了,相信秦王在太子丹還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根本不在乎送给他一個无足轻重的女人。 宝鼎第一個念头就是担心太子丹抢走了赵仪。太子丹或许沒有這样的心思,但宝鼎以后世小人物的心态来揣测太子丹,有這种念头不以为奇。 這個年代男女关系還比较开放,不管是达官权贵還是闾裡平民,都沒有什么贞操观念,在婚姻爱情上大都抱着自由宽容的态度。当然了,任何年代都有纯粹的高尚的爱情,但婚姻却充满了太多功利。這個时代男婚女嫁都要遵从礼仪,也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所以女人還是逃脱不了做为男人附属的命运。时代使然,非人力可以改变。相对于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来說,那些沒有人身自由的女子,其命运就更加不堪,她们就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随意处置。 后世人对古代女子的命运,尤其是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一律持同情态度。有机会穿越到古代,這种心态观念改变不了,于是人品大爆发,只要能力许可,绝对做护花使者。 宝鼎就是這种心态,而且本能地就這样做了,但他沒想到的是,他在太子丹面前露出的這种霸道,却引出了一系列的麻烦。 太子丹身份尊崇,就算宝鼎是大秦王族,双方說话的时候,基本礼仪還是要的,首先宝鼎的坐姿不对,其次他的神态、說话口气不对,再次這话不该他接。因为太子丹询问的对象是宗越,如果太子丹直接问宝鼎,那就是太子丹失礼了。既然太子丹沒有询问宝鼎,宝鼎就不能接话,所以无论从外交礼仪還是从日常礼仪来說,宝鼎都做得不对。他這一句话說出来之后,太子丹震怒,其它五個人,包括赵仪,都是眉头轻蹙,眼裡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现在的宝鼎活脱脱就是蛮夷一個,粗鄙不堪,哪有半分王族贵胄的样子? 宝鼎从太子丹眼裡看出了怒意,火气“噌”地冲了上来。他现在正是自我感觉良好,心理极度膨胀的时候,看到谁都想踩几脚過過瘾。 想想也是,他重生后占据了一個武技高超的身体,然后刺杀了燕国国相公子隆,又仗剑杀出了重围,其后更是惊闻自己的大秦王族身份,以他前世那种小人物的心态,突然获得這等强悍实力,当然会心理失衡,欲望膨胀也在情理之中。小人得志便猖狂,整個一暴发户,他现在怕谁啊?谁都不怕,更不要說前世他就非常鄙视的太子丹了。 太子丹在赵国灭亡后,不想着合纵齐楚抗秦,反而设计让荆轲去刺秦,结果拱手送给秦国一個攻打燕国的借口。此策沒有任何可取之处,只有利沒有弊。就算荆轲刺秦成功了,下一任秦王登基,還是要打燕国,根本不可能延缓秦军攻打燕国的步伐。 再說了,荆轲有机会接近秦王嗎?太史公的春秋笔法纯粹想当然。从外交礼仪上来說,荆轲大殿献图,给事中接過,然后再转呈秦王,荆轲事实上根本沒有机会接近秦王。试想假如任何一個使节都能站到秦王身边,那多少秦王刺不死?這是基本常识問題,但太史公很崇拜荆轲,故意忽略,让荆轲和秦王比试了一下,以彰显荆轲千古第一刺客的风范。 宝鼎前世鄙视太子丹,這种心态直接影响到了他此刻的情绪,所以看到太子丹恼怒,他当即手指太子丹,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說道:“你敢再這样色迷迷地看着她,老子挖了你眼睛。” 太子丹剑眉倒竖,勃然色变。其它几人更是目瞪口呆。 暴龙正好站起来打算過去提醒他一下,谁知宝鼎再展“神威”。暴龙头都大了,瞬间失神,不料脚下正好碰到一节鼓出来的树根,顿时一個趔趄,“扑嗵”栽倒在地。暴龙惨叫一声,顺势就把头埋进了厚厚的枯叶裡,暗自哀叹,直娘贼,這是哪冒出来的公子?他到底是不是公子啊?哪有這样粗鄙的公子? 宗越猛地站了起来,长剑“锵”一声出了鞘,身形电闪,直扑宝鼎。虽然他不能回燕国了,其本人也不是太子丹的心腹,但太子丹好歹是燕国太子,他也是燕国虎骑剑士,這個脸面還是要的。侮辱太子等同于侮辱燕国,這口气岂能咽下? 宝鼎吃了一惊,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激怒了对方,让对方拔剑相向。都說女人是祸水,漂亮女人更是祸水中的祸水,前世他沒有为学姐打過架,今世刚一露头,却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拔剑了。 宝鼎更快,从站起来到长剑厉啸劈下,不過眨眼的功夫。宗越是燕国勇士,武技够高了,否则也不会被公子隆看上委以重任,但他看到宝鼎匪夷所思的速度,還是暗自惊凛。 “当……”两剑相撞,火星四射。 宗越感觉虎口一麻,心裡更是吃惊,长剑急速变招,但宝鼎的速度太惊人了,瞬间第二剑就砍了下来,還是那一招。宗越如果不变招,必定两败俱伤,所以他本能地抽剑移身。脚下刚刚错开半步,却见宝鼎的第三剑划空而至。宗越惊骇至极,他从来沒有见過這么快的剑,情急之下,飞身后退,长剑更是竭力阻挡。 “当……”两剑再撞。 宝鼎神智失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過疲惫的原因,這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竟然沒有将其惊醒,杀意暴涨,长剑追在宗越身后,化作道道残影,厉啸之声更是惊心动魄。 太子丹骇然变色,站起来连退数步。 赵仪吓得花容失色,高声尖叫,掉头逃到一棵大树后面。 注释: 给事中,战国时秦国执掌王宫内事的官,通常由宦官担任,相当于内侍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