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球跑的,奶爸拳手_117 作者:未知 自己和沈欲生活了那麼久都沒發現他的異常,自己喜歡的人,這輩子看不見顏色。他把綠水鬼拿走,不是因爲它值錢,是因爲色盲。儘管喬佚從不相信沈欲對自己的好和愛是假的,可這幾年他對沈欲的怨恨確實真的。 就算僞裝也會有個限度,沈欲爲自己付出的、做過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寬容都是真的,裝不出來。所以他不報警,你要拿走就拿走,我不會送你坐牢,沈欲,我不會讓你坐牢。 可是錯了,都錯了。喬佚搖了搖頭:“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沈欲只是動一動指尖,欣賞黑暗中的臉。視網膜沒有感受強光的明視器官,導致他看不見顏色,可感受弱光的暗視器官卻無比好用,擁有超出正常人的輪廓靈敏度。 特別是光線不充足的情況下,輪廓、線條和對比度組成了沈欲的世界。立體性強烈的臉像深刻的雕塑,從平面生生浮現。 小喬這張臉,真的是特別好看了。他看了幾秒,說:“告訴你也沒用,我都習慣了。況且你那年還小,還有很多機會……” “我那年還小,我現在不小了。”喬佚痛恨他拿年齡搪塞,“色盲又怎麼了?” “你別這麼幼稚。”沈欲還是伸出了手,從他眼下滑過去,確實沒有流淚。 “就因爲色盲,你不要我?”喬佚問得很輕很小心,“你不要我,就因爲你不敢告訴我,你是……”他住嘴了,不敢說。 “我是全色盲,還有一點色弱,越暗看得越清楚。”沈欲自己說了,第一次和別人坦然承認,“都習慣了。” 可喬佚不罷休,執意擋住他的路,儘管知道龍拳小馬哥可以用一個飛踢把別人踹下幾十級臺階,可他仍舊不動。 別人的小馬哥,是他的沈欲。 “你當初爲什麼跑?”喬佚突然發覺自己一直是這麼問的。他只說沈欲跑了,從來沒說沈欲離開自己。 沈欲無奈地眨着他的雙行睫毛,接一個笑容。“我家裏真的窮,配不上你,真的沒有別的原因。” “好,那我不再問你這個。”喬佚不信但真的不想再問了,“爲什麼把悟空帶走了?” 沈欲剎那睜大了眼,沒想到小喬兜兜轉轉還是這幾個問題。但他應該能想到,小喬就是這種性格,咬死的問題絕不撒口。應該問,他有資格問,更有資格恨自己。 “我沒想帶他走。”沈欲慢慢地說,斟酌用詞,生怕把兩個人的感情說復燃了,“我其實誰都不想帶,但安安要做手術。我怕備用獻血人找不到,就想帶他做完手術再偷偷給你送回去。” 喬佚咬着牙,脈搏在太陽穴跳動。光全部消失,沈欲的眼睛開始很奇怪地顫動。他第一次觀察這種現象,沈欲第一次沒有躲開。 “我抱錯了。”沈欲直勾勾地看着對面,“我分不清楚衣服的顏色。你看,我眼睛就這樣,控制不住地亂動,像不像我有神經病?” “爲什麼會亂動?”喬佚往下問。 沈欲往後靠,搖了搖頭。“因爲我是一個全色盲,又有一點色弱,看灰色的飽和度不是很高。它就是亂顫,我他媽一點辦法也沒有。你送我那些花,都是深灰色。你帶我看的那些畫,在我眼裏也就是幾片灰。”沈欲笑着告訴他,“你教我看珍珠,我看不出干涉色,灰的,都是灰的。” 花,畫,珍珠,手錶……喬佚瞬間失色。原來自己興致勃勃給過的東西都是灰的。這一刻他像個男孩子,懊喪地站在事實面前,生氣自己不被信任,又後悔自己當年沒有能力贏得信任。 天黑了,沈欲不停流汗,假裝釋懷地問:“你走不走?天都黑了。” “你先走。”喬佚看着牆說。 沈欲把話繞在舌尖,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從前小喬流眼淚自己要哄,現在不用了。 “那你什麼時候走?”沈欲邊走邊退臺階。 “我生完氣再走。”喬佚說,鞋尖一下接着一下踢牆皮,灰色的牆皮落在他鞋面上再碎成粉末。黑暗中,他看到沈欲在下樓梯。 面前一片平黑,沈欲不知道下到多少節了,只好伸手去抓扶手。抓住之後有很明顯的沙粒感,應該是摸到了一層灰塵。 他往下邁,手緊緊地抓着,隨着腳步往下順扶手,去感受扶手在哪裏變成與地面平行的直線。 應該快要走完了吧。沈欲稍稍把手拿開,指尖顫顫地點着金屬表面。邁步速度很快,可每一次都是前腳掌全部壓下去纔敢動另一條腿。 別人有摔跟頭的資格,他沒有,他摔一下可能就沒命。 再往下應該有燈了,沈欲的手從點着扶手變成點着牆面,直到被另一雙手抓住。 “你爲什麼看不見?”喬佚問,聲音比沈欲的手還抖。 沈欲很少聽不到足音,在拳臺上他靠敏銳的聽力辨別攻擊方向,在生活裏他靠耳力代替部分視力。但剛剛確實大意了,小喬悄聲無息地跟着他,下了一路臺階。 和他當年跟着自己從烏蘇里江到北京一樣,沒有聲,可是卻不肯走。 “我沒看不見。”沈欲抽回手,“我看得見。” 喬佚沒給他機會,抓着那隻原本沒有血痕的手,直到自己的骨節凸起來。 “唉,真的,是瀰漫性脈絡膜炎,不嚴重,有點夜盲。”沈欲故作輕鬆,“我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