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對驚鯢的剖心
但是這一片宮殿羣依然雕樑畫棟，美輪美奐。
宮殿之內，嬴未屏退了侍女，他看着跪坐在牀上，身上被金剛鎖鏈束縛的驚鯢，緩慢走到她的面前。
嬴未端起一旁案几上的碗，裏面是加入了肉食的粥，嬴未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後，將勺子遞到了驚鯢水潤的紅脣邊。
“喝些粥吧，這幾日來你與我一路勞苦奔波，你本就受了重傷，體質虛弱，若是不補充些營養，你的身體會受不了。”
驚鯢擡起那一雙畫着冷豔妝容的美眸，如詩如畫。
她望了望嬴未，並沒有任何的抗拒，檀口微張，將勺子中的粥喝進口中。
見着她這樣乖巧聽話，嬴未笑着點了下頭，就這樣安靜的一勺勺的餵食着驚鯢。
兩人都是安靜不出聲，宮殿之中唯有驚鯢輕輕嚥下粥食的聲音。
良久之後，一碗粥喝完，驚鯢纔是開口，她的嗓音清麗，並不冷漠，但也沒有當初陪伴在嬴未身旁的那種柔軟：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習慣，作爲刺客，爲了完成目標本就要忍受一些痛苦。”
嬴未將碗放下，莞爾道：“……也包括奉獻自己的身體？”
驚鯢輕抿着脣：“……爲了完成任務，就要不擇手段。”
嬴未不置可否的笑笑：“……你難道就那麼懷念曾經作爲刺客的生涯？將腦袋提在褲腰上，隨時可能身死？”
“現在的生活不好麼，錦衣玉食，有侍女侍奉，不必醒來就遊蕩在山林間趕路，不必以自己的性命作爲賭注，去刺殺目標。”
“殺人者人恆殺之，刺客就如同賭徒一樣，你或許可以贏上一回，但只要你一直賭下去，最終的結果就是自己香消玉殞。”
“你，就不喜歡這樣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生活？”
驚鯢脣角觸動了一下，她並不是貪戀物質生活的人，從小的殺手生涯，讓她能夠忍受苦難。
不管是美味珍饈還是糟糠之飯，對於她而言只要能下嚥，只要能當做食物，她都可以甘之如飴。
但是嬴未的話，觸碰到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當然，我的生活也並不安穩，總要面對無數的困難，就比如我現在要面對呂不韋的追殺。”
“但我是秦國的長安君，我有能力排除所有外在的險境，能給人以安定。”
“驚鯢，在小聖賢莊時，你也讀了許多聖人典籍，懂得了世間道理，這是羅網絕不可能教給你的東西。”
“那麼你應該明白，刺客是沒有前途的，你或許可以殺了我，但是你想要你肚子裏的孩子，在未來也走上與你同樣的道路嗎？”
嬴未目光灼灼的凝視着驚鯢，現在驚鯢面對的問題其實和當年的黑白玄翦一樣。
而當年的黑白玄翦爲了自己的孩子，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嬴未相信驚鯢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玄翦愛着自己的妻子，愛着自己的孩子，而作爲一個女人，驚鯢必然會更愛自己的孩子。
母愛，從來都是這樣的偉大，對於那個從自己的身體中孕育的孩子，母親的愛會超越一切。
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所謂的婚姻，其實就是爲了讓男人負責，因爲婚姻，能夠讓男人確定那是自己的孩子，讓他們負起責任去養育。
雖然在現代，婚姻也變的沒什麼用了吧。
“我……沒有選擇，成爲刺客是我的宿命。”
驚鯢低垂着頭，她的語氣並不難過，甚至沒有多少起伏，彷彿早就認命了一樣。
“我知道你沒有選擇，你是被羅網養育，你就只能爲羅網賣命。”
“驚鯢，和我說說你過去的事把。”
嬴未坐在牀邊，動作輕柔的擡起驚鯢的左臂，將她手臂上沾滿血跡的繃帶解下。
他拿來藥物，將那些藥物灑在驚鯢的傷口上，然後重新綁上新的繃帶。
在驚鯢的腰腹間，曾經亦是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肉模糊，那是被逆鱗劍斬出的傷口。
現在那些傷口雖然恢復的差不多了，但還有一些痕跡。
嬴未如法炮製，給她的這些傷口上藥。
換藥的疼痛讓驚鯢額頭冷汗直流，但是她卻嘴脣發顫泛白的強忍着，不吭一聲，其意志力可見一斑。
也幸虧驚鯢是個高手，內力強大，否則這麼嚴重的傷，其實是很容易感染的。
而在這個年代，感染了想活下來很難，但是嬴未卻發現，內力竟然能夠抗細菌抗病毒，當真是不可思議。
等到嬴未換完了藥，驚鯢吐出一口濁氣，纔是用着她清冷的嗓音道：“……我的過去沒什麼特殊的。”
“從我有意識以來，我就和許多孩子一起生活，我什麼都不明白，只是按照羅網的要求去做。”
“那些殘酷的訓練君上應該是不想了解的，與我一起生活的孩子們都死了，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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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我便成爲了一名殺手，上面給我命令，我去完成命令殺死目標，然後接到下一個命令，循環往復。”
“我只記得我第一次殺人，是十三歲。”
嬴未整理了一下驚鯢的衣物，他的手摩挲着驚鯢那一張如皎月一樣白皙的俏臉，手指撥弄着她的肌膚和臉頰。
“你活了下來，這說明你有很強的求生欲。”
“但這很矛盾，羅網希望培養的，是沒有求生欲，只有死志的殺人工具。”
“但是想要在羅網的那些殘酷訓練中活下來，本就需要強大的求生欲。”
“這股求生欲，便是你的人性，這是羅網永遠也抑制不了的。”
“驚鯢，爲什麼不試着改變自己的人生呢？過去的你沒有選擇，但是現在的你有了選擇的機會。”
“你爲什麼不爲了自己活一次，爲了你肚中的孩子活一次，你很愛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吧。”
“作爲一個即將成爲母親的女人，你一定很驚喜於自己的肚子中有新生命的誕生，那是生命的奇蹟。”
“兩份心跳，還不足以讓你明白嗎？”
嬴未的手輕柔的放在驚鯢那還平坦的小腹處，動作小心的撫摸着。
驚鯢咬着貝齒道：“……這只是爲了殺死目標所必須的手段。”
嬴未搖了搖頭：“……你可以騙我，但是不要騙自己。”
“你的武功強大，在懷上孩子時，你一定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作爲天字一等殺手，這是你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身體去殺人，但是在羅網中，絕對有女殺手擅長這些手段。”
“那麼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總會有意外發生，比如懷孕。”
“我可不信羅網那麼有人性，懷孕的女子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生下孩子，這一段世間，這個殺手就是廢了。”
“羅網好不容易培養的殺手，怎會輕易浪費，其必然有着墮胎的方法。”
“驚鯢你是一個女人，必然在羅網中學過類似的知識，但是你沒有這麼做，可見你在乎肚中的那個孩子。”
嬴未的話讓驚鯢無力反駁，她緊緊的咬着下脣道：“……背叛羅網，便是死路一條。”
嬴未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道：“……驚鯢，你的視野太狹隘了，在你眼中，羅網是一個龐然大物。”
“就算是作爲天字一等殺手的你，若是背叛也必死無疑，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
“因爲除了你外，羅網還有其他的天字一等殺手。”
“但是在我的眼中，在呂不韋那樣的人眼中，羅網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好用的工具，就如同你在羅網的眼中也是一個工具一樣。”
“羅網之所以強大，並不是羅網強大，而是秦國強大，若是沒有秦國，所謂的羅網也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組織罷了。”
“就像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名叫‘夜幕’的殺手組織，也並不是夜幕的強大，而是它依靠的是韓國。”
“哪怕韓國在如今的諸國中實力弱小，但其依然足以養出這樣的一個殺手組織。”
“你是一個羅網殺手，你站不到高處，所以你看不到這一點，羅網只不過是呂不韋手中的一把好用的劍，是一條他養的狗。”
“但不管是劍還是狗，它們都是可以換主人的。”
嬴未的手在驚鯢那凹凸有致的嬌軀上游蕩着，尤其是她那一雙纖長美麗，穿着蛛網襪的玉腿，更是讓嬴未愛不釋手。
“同理，驚鯢，你既然是一把劍，是一個殺手，那麼你可以效忠羅網，爲羅網而戰。”
“那麼你也可以效忠我，爲我而戰，就如同黑白玄翦那樣。”
嬴未就這樣直視着驚鯢那一雙清冷的，豔麗的雙眸。
被嬴未這樣注視，驚鯢就彷彿自己的一切都被嬴未看穿一樣，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
見此嬴未就知道，驚鯢的心已經徹底鬆動了。
“不過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嬴未這時開口問道。
驚鯢疑惑不解：“……莫非君上也有不解的問題？”
在驚鯢心中，嬴未一直算無遺策，好似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前進。
嬴未搖頭笑道：“……我也只是一個人，我就算真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有一點也是永遠看不穿的，那就是人心。”
“所以我問你，你爲什麼會留下這個孩子，是因爲血脈的相連，還是因爲我？”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感情，你是因爲與孩子血脈連心，還是因爲對我有感情。
“君上，這很重要嗎？”
“這很重要。”
“那我能問君上一個問題嗎？”
驚鯢這時突然佔據了主動，反而去問嬴未問題，這讓嬴未有些新奇。
“你問。”
嬴未示意驚鯢說出自己的疑惑。
“君上不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是因爲我肚中的孩子，還是因爲我？”
這樣說着的驚鯢，她那冷豔的透麗眸子中，似是閃過一抹期待與柔弱。
嬴未怔了一下，忍不住的撫掌大笑：“……我就說驚鯢你有悟性，你的心還活着。”
“心已經死去的人，完全沒有感情的人，是不會問出這個問題的。”
頓了一下，嬴未神色嚴肅的道：“……我不想欺騙你，我更不想欺騙我自己。”
“我沒有殺你，並不是因爲你肚中的孩子，而是因爲你。”
“我並沒有當過父親，還不懂得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對於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我還無法對她有任何的感情。”
“但是你與我生活在一起一個多月的時間，不管是你傾城的容貌也好，還是你僞裝的也可能是真實的溫柔性格也罷。”
“也沒準，是一些更加玄妙的情感，就比如可能在上一世我們就有的緣分感情。”
“不管理由如何，我都可以告訴你，我是對你是有感情的，我很喜歡你。”
面對嬴未這毫不掩飾的話語，驚鯢低下頭，不想讓嬴未看自己臉上的複雜，聲音輕柔的道：
“……我對君上，也是有感情的，我沒有殺死這個孩子，也並不是純粹的與孩子的血脈聯繫。”
“和君上一樣，我……我也是第一次當母親，我也不懂那些東西。”
嬴未的神色溫和了許多，他輕聲道：“……你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就很好。”
“夜深了，睡吧，我也有些疲了，不過我還是不會解開你的鎖鏈。”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的身份讓我必須這樣做，你終歸曾是羅網的殺手。”
驚鯢輕柔點頭：“……我能理解君上的苦衷，就這樣挺好。”
“我更喜歡你過去的稱呼。”這樣說着的嬴未大大咧咧的躺在了驚鯢那穿着蛛網襪的美腿上準備休息。
“公子。”
驚鯢輕柔喊道。
“嗯。”
嬴未應了一聲。
猶豫了一下，驚鯢小聲道：“……公子之前問我，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好不好。”
“其實，我更喜歡和公子在小聖賢莊時的生活。”
那時的她不必去思考羅網的任務，只是陪伴在嬴未身邊，過着平靜、平淡的生活。
她的內心，渴求的是安穩。
嬴未枕在驚鯢的腿上沒有出聲，也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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