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律法是如何腐朽的

作者:歲月如夢
隨着馮世傑的話音漸落。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八死十九殘,四十四傷。

  這已經彌天大桉了。

  非同小可。

  甚至堪稱是觸目驚心。

  而這件事。

  所造成的影響也非同小可。

  必須要嚴謹的處理,稍有不慎,將會造成更大的轟動。

  而如果沒有新的進展,此事的事實也非常清晰。

  就是灃縣,涇陽縣,渭陵縣咸陽湖周邊的三個大縣漁民,不滿李氏商行「霸佔」咸陽湖碼頭」,聯合起來將咸陽湖附近所有的碼頭,正在建設中的碼頭,還有建設碼頭的材料,突襲的一次性燒乾淨。

  李氏商行的反應迅速,在漁民離開前抓住了不少漁民,將這部分漁民毆打甚至鬧出人命。

  而漁民們爲了解救被抓的漁民,逃跑之後又返回將李氏商行的人給圍毆也鬧出了人命。

  而隨着事情進一步的惡化,李氏商行和漁民聚衆對峙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馮世傑趕過去阻止了這場紛亂。

  但是。

  該怎麼處理。

  這場紛亂所涉及漁民過萬,涉及李氏商行工人數千,涉及李氏家丁近千。

  稱之爲一場暴亂也不爲過。

  「各打五十大板吧!」

  馮去疾憂心忡忡的沉聲道:「漁民也是爲了生計,而且在此之前,朝廷的政令也沒有明確。」

  「況且,真要是追究,那恐怕咸陽周邊的漁民都有責任,昨夜參與的漁民人數太多了。」

  「而李氏商行,也是有極爲嚴重的違法行爲,率先動手毆打併造成傷亡。」

  「雙方都有過錯。」

  馮去疾很是憂心,這堪稱是近些年來發生過的最大的一次暴亂事件了。

  而且就在咸陽地界。

  必須要極爲嚴謹的處理纔行。

  李斯微微沉吟,也贊同道:「的確,此事說起來,都有錯。」

  「而且此事的影響範圍太廣了,儘可能的將此事平復下來纔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決不能再讓事情惡化下去纔是。」

  「不過,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基礎上,對於此次鬧事的首惡,必須要嚴懲。」

  聽着馮去疾和李斯的決斷,嬴城沒有說話,再次看向馮世傑,李化,雲生三人。

  「馮公李公說的不無道理,雖然還沒有具體統計,但是這件事真要追究下去,恐怕涉及上萬戶百姓。」馮世傑也忍不住的點了點頭道:

  「基本上咸陽湖周邊的漁民都參與了,而李氏商行的工人也參與了。」

  「即便是這些漁民和工人都是受挑唆,可,範圍太廣了,造成的影響也非同小可。」

  李化也跟着道:「的確,這更像是一場暴亂,通常情況下,誅殺首惡以儆效尤,其餘人安定下來,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廷尉司司正雲生也跟着附和,也不能說是附和,遇到這種情況,也只有這種處理辦法。

  頓時。

  幾人的目光相繼落在了嬴城的身上。

  既然這件事直接捅在了監國嬴城這裏,這件事還是要嬴城來拿主意。

  嬴城眉頭緊皺的瞅着馮去疾,李斯,李化,馮世傑衆人。

  這些人可以說都是朝堂重臣。

  肩負重任。

  但是。

  嬴城停頓了許久,道:「在處理這件事之前,我想與諸位探討一個問題。」

  「律法是如何腐朽的?」

  「又或者,

  律法是一步步從最初的樣子,變的面目是非,導致天下之人不信法,不遵法,以避法而蔑視律法。」

  聽到嬴城突如其來的提出這樣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衆人都震動不已。

  「李公,倘若現在陛下的諸多皇子中,有皇子犯了法,李公可還敢言之鑿鑿的說一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嬴城問道。

  李斯被嬴城突如其來一問問的一愣。

  卻是沉默了下來。

  「馮公,這些年以來,朝堂爲何要對宗室子弟排擠於朝政之外,不允許宗室子弟入仕,哪怕是朝廷因此要承擔宗室大批量的支出,也不想讓宗室子弟入仕?」嬴城繼續問道。

  馮去疾聞言,也愣愣出神,沉默了下來。

  嬴城道:「李公不敢,除非有哪個皇子坐實謀反,若不然,再無商君法立法之時,敢叫惠文王貶爲庶人的威嚴。」

  「想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惠文王之子嬴壯不滿武王成爲太子,公然謀反,惠文王寬仁,剝奪了嬴壯的爵位,流放隴西,但是後來惠文王思念衆子,隨將嬴壯召回咸陽,而經歷武王猝斃,一時間諸王奪位,後來宣太后迎回質燕的昭襄王,次年,公子壯聯合諸多大臣諸侯再次造反,自此,穰侯痛下殺手,嬴壯被五馬分屍。「

  「而宗室子弟,多如牛毛,但凡宗室子弟掌權,藉助身份之便利,多有紊亂,貪腐之事屢禁不絕,比之尋常官員更爲肆無忌憚,就這,宗室依舊掌權,直到陛下這裏,宗室藉助手中權柄什麼事都想要插一手,惹怒了陛下,這纔在這些年來,對宗室壓制極深。」

  「爲何會有這樣的奇怪現象?」

  「因爲在律法之中,摻雜了個人的情感。」

  「更準確的說,摻雜了上位者的情感,上位者以律法的名義,謀取自己的利益,而這,就是律法一步步走向腐朽的開始。」

  【鑑於大環境如此,

  沉默。

  聽着嬴城的話。

  即便是李斯,也忍不住的顫粟了起來。

  甚至說。

  產生一股極其不安的情緒。

  「律法,不應該有道德,不應該有感情,更不應該夾帶私貨,它是一把冷冰冰的刀,切開人與野獸區別,帶着感情的律法,便是野獸羣中雜交的勐獸。」

  「只有拋開感情的律法,才能避免律法一步步腐朽。」

  嬴城沉聲道:「律法,可以分爲兩步,立法與行法,立法之初,立法者是站在禮法的基礎上,來恆定禮的準繩,禮之下,爲違法的行爲。」

  「在這個過程之中,需要思考道德,思考情感,甚至思考如何利於上位者,掌權者。」

  「但是,立法之後,行法之中,便不需要夾帶感情,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絕沒有黑中帶白,白中帶黑的事情。」

  「人性多面,那麼,在立法之下,爲人者,便將人性的惡面永遠的裝在心裏面別釋放出來,放出來,以法斬之,決不輕繞。」

  「在新秦律之中,沒有任何一條條文規定,可以免除從衆者罪,一人犯罪是犯罪,十人犯罪也是犯罪,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犯罪,沒有任何的區別。」

  「既然敢違法,那便是蔑視律法。」

  「我大秦的律法,不容任何人踐踏,哪怕一次。」

  嬴城冷漠的說道:

  「廷尉府府令李化聽令,關押咸陽湖所有鬧事者,嚴厲調查咸陽湖之事,揪出謀劃者,所有主從犯依法審判判決,不放過任何一個,也絕不冤枉一個。」

  轟隆隆。

  整個大殿內的都響起了隆隆重音。

  馮去疾,李斯,李化,馮世傑紛紛身形震動的盯着嬴城。

  「這,將是上萬人,若如此,恐怕會令咸陽湖附近動盪。」李斯驚疑不定的道。

  嬴城毫不客氣的道:「動盪便動盪,哪怕是這些漁民造反,平叛便是,但是我新秦律,不允許任何人踐踏。」

  「朝廷政令沒有下達,那就等着,但是,試圖試探秦律,這一刀,殺的屍山血海也在所不惜。」

  「任何試圖挑戰秦律的底線者,殺。」

  冷漠。

  嬴城此時變的無比的冷漠。

  「下官,領命!」李化微微看了李斯一眼,見李斯不再說話,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他都不敢違抗嬴城的命令。

  「咸陽湖之事,李氏商行違法圈禁咸陽湖,這是首因。」嬴城繼續道:

  「按照現有情況,漁民報復不滿政令謀劃夜襲咸陽湖,焚燒碼頭,並導致蘆葦蕩損失上百畝,李氏商行守衛,指使工人毆打併致死漁民,漁民繼續報復,聚衆鬥毆打擊報復李氏商行,致死致傷工人,李氏商行被迫抵抗。」

  「凡有涉及者,一律依法處置。」

  說罷,嬴城道:「此事不用再議,嚴肅處理咸陽湖之事。」

  地動山搖!

  等到天光大亮之後。

  咸陽湖發生的事情也漸漸盛傳了起來。

  根本壓不住。

  夜晚咸陽湖火光沖天,探尋着數不勝數,就算是馮世傑極力***的流傳,可整個咸陽湖事件涉及十里八鄉,三個縣,尤其是還是設計關注度極高的咸陽湖漁業之事,根本捂不住。

  一時間。

  整個關中地界都陷入了熱議之中。

  大街小巷之中各種流言紛起。

  然而。

  真正令咸陽地震的,還是朝廷雷霆般的處理方式,令所有第一時間得知咸陽湖處置的人猶如天塌地陷。

  頻陽,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差點嚇死的驚道:「快去,問清楚,我王氏子弟有沒有參與到咸陽湖事件之中,瘋了,廷尉府傾巢出動抓捕所有的參與者,這是要翻天了啊!」

  王拂話音未落,其中一個族老忍不住的眉頭一皺,吞了吞口水道:「這,那個,我,涇陽的地頭蛇,是,是,是,我兒王平的妹夫。」

  「這次咸陽湖的事情,我,我,我也插了一腳。」

  聞言,王拂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的盯着這位族老,驚道:「你插了一腳,我怎麼不知道?」

  王氏族老急忙道:「這,這件事,我現在也後悔了,是那胡三,也是拿不定主意,來問我這裏的意見,我,我想着,那李氏即便是花重金將咸陽湖的漁業搞到手,但咸陽湖那麼大,而且,咱們也在咸陽湖有不少捕魚,也被李氏給叫停了。」

  「再說了,朝廷那邊遲遲沒有明確咸陽湖的事情,我,我就順手推了一下。」

  王拂懵逼的怒道:「這件事你參與多少?」

  王氏族老急忙道:「我只是允了胡三,要是出事,我會出面保他,而且胡三,也不算是主謀,也是被裹挾在裏面的,因爲胡三在咸陽湖算是不小的漁老大。」

  王拂沉聲道:「此事到底是誰謀劃的,這是要造反嗎?」

  王氏族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胡三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聯繫到胡三,要胡三反抗,火燒李氏商行的碼頭,但我估計,是倫候那些人。」

  「一直以來,咸陽湖漁業,都是他們把持着,李氏在東鄉那邊,把持着東邊大大小小的貨運,因爲貧民窟的四個碼頭,崤函道和嶢武道成爲中轉地,東邊貨運減少,

  這纔將目光放在了咸陽湖。」

  王拂冷漠道:「告訴胡三,此事到他那裏爲止,攀扯到我王氏,我滅他滿門,將胡三的家人接到頻陽縣,讓胡三的兒子到我王氏學堂讀書。」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去辦,我們現在只要和馮氏聯手,用第二鹽業商行拿下太原,河東,雁門三地的鹽礦,就足夠了掌握天下七成鹽業了。」

  「還有,立刻傳信太原,河東,雁門的人,不要與當地百姓起衝突,所有的事情交給縣府郡府去辦。」

  「還有,管好鏢行的事情,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要讓鏢行參與進任何打鬥之中。」

  「還有,暫時切斷和漢中的聯繫,唐中,該消失了。」

  「他已經不耐煩了,再惹下去,對誰都不好。」

  「另外,將所有的事情都傳信給王賁,既然他成爲我王氏的少族長,他是秦國的護國都尉,也是我王氏的族長。」

  沒有人知道。

  就在頻陽王氏這座不大的房間內究竟說些什麼。

  即便是即將與王氏聯姻的嬴城,也不知曉。

  千金不租的唐中,是王氏一手策劃。

  底線在哪?

  王氏大大小小的產業無數,王氏需要清楚,朝廷執政的底線在哪?

  甚至即便是沒有咸陽湖之事,王氏也會出手試探。

  或者說。

  以棄子試法,棄子若活,法便可爲,棄子若死,法便不可爲!

  甚至。

  他們不以隱瞞的方式進行,就是明目張膽的犯法。

  等待朝廷的處理。

  對於他們來說,唐記客棧被拆除,掌握着無數資源的他們,便可以操作無數的唐記客棧,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對於他們來說,咸陽湖即便是被租用依舊可以私漁,那他們購置的國有礦業便要用其他方式來經營。

  律法!

  從來不是制定出來的。

  而是實行出來的。

  世間的秩序,也是在一次次血與火中熬練,纔會有穩定。

  而對於真正掌握話語權的勳貴來說。

  無論世間秩序如何變化,不過是換一種方式繼續盤踞,真的動搖到他們生存的根本,就絕不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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