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空倉制郡
聽到將士稟報三烽齊燃之後,大殿之內的衆臣們,卻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這並非他們視若無睹。
而是此時此刻,這樣的消息傳來,讓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剛聽到隴西始皇帝有變的消息,現在又從東邊傳來烽火齊燃的消息。
聽的他們頭暈目眩。
「諸位公卿皆爲我秦國棟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我大秦,大廈傾覆?」而就在這安靜的氛圍之中,嬴城悲嘆道:「如今之亂局,必須要有奪天造化之決心。」
不好的消息湊在一起,在此時反而有利於他的消息。
如果說,始皇帝出事之後,最重要的是什麼,那他認爲,唯獨軍權一事,是最重要的事情,其餘之事,都不足爲重。
而在如此迫切的情形之下,諸多的公卿,也只能暫且聽之任之。
這正是他所期望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於最終徹底的掌握大秦軍事大權。
「末將,遵命!」
王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知道此時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了,各種機緣巧合之下,想要阻止嬴城接手軍權,已然不可能。
現在唯有一條途徑,請命於始皇帝,始皇帝親自下詔。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就在這敘說之中,王戍將手中起草的軍令文書拿了出來,捧在了手掌呈遞給嬴城。
而隨着王戍承認了嬴城以監***令發號施令的合法性,雖然衆多朝臣們並不認同,卻也不再出聲阻止。
「太尉府即刻發令!」
嬴城拿到太尉府起草的軍令文書之後,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當着衆多朝臣的面前在帛書之上用了自己的監國制印,而後讓太尉府直接發令給屠睢,蒙武,李信,王賁,楊端和,王繼,楊辰七人。
而這七人,便可藉助着這一道軍令文書,擁有各郡軍政力量的調動之權。
至於說這些人究竟是否遵令,那都是往後的事情了。
這也是他目前爲止,權限最大的旨意了。
「立刻查明烽火所燃之事!」
解決了心頭大事,嬴城再次發號施令起來,解決烽火燃燒之事。
烽火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信息傳遞的問題。
但在沒有即時通訊之下,即便是看到烽火燃燒,朝廷能做的也只是第一時間探查清楚情報,這擁有很長的反射弧。
而這是無人會阻止的。
「丞相府從現在開始,停止一切有關變法之事,維持原狀,萬事維穩,不做改變,也不去改變。」嬴城再次道:
這是他迫切想要對目前大秦做出的調整。
在他執政這段時間,雖然一切都在穩步的進行。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依託於始皇帝這個從未插手他佈政卻又至關重要的因素。
而現在。
始皇帝出事,天下將亂,若是繼續執行新秦律,甚至會成爲禍亂的根源,即便是平息了大亂,也會令大秦自我覆滅。
「這,這是否太過謹慎了。」嬴城話音未落,李斯便忍不住的眉頭一皺,道:「新秦律,乃是經過陛下贊同的國政,正如大律府石壁所言,天下爲公!」
「在此之下,每一步均是可以改善我大秦危機的良策,以新秦律之改變大秦,我大秦必然能夠萬世長存,天下太平,長治久安。」
「而如今,各種政令均是不正妥當,接下來只需要暗部就按的推進,便能徹底的完成轉變。」
「這個時候停止,頗爲不妥。」
「即便
是天下四處生亂,可若是因此就廢止國政,反而徒生變故。」
「廢止不妥,應當緩慢推進。」
李斯直言反對,雖然近在遲尺的匈奴之亂,隴西之亂,皇子之亂,各郡之亂,但這並不是廢止的理由。
相反,大亂之下必有大治,如今之大秦,更需要推進新政。
「此事不必再議!」嬴城搖了搖頭,始皇帝不出事,哪怕是被圍困在隴西,他也不想廢止新政的實施。
但是。
始皇帝出事了。
新政就必須停止。
甚至於。
如果始皇帝真的掛了,秦國能夠維繼,新政恐怕需要停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現在,我大秦只做一件事,也只求一件事,以戰止戰,亂不止,兵不休,哪怕窮兵黷武,誰敢亂我大秦,就做好與大秦一百五十萬大秦銳士不死不休的準備。」
嬴城沒有想要與李斯商量的意思,「李公,諸位,只有度過此次危機,我大秦纔有存續之可能,也只有度過此次危機,諸位才能安享這太平盛世。」
李斯並不認可嬴城這樣的解釋,還想要爭辯一番。
倒是馮去疾,目露思襯的看向李斯搖了搖頭,讓李斯暫時稍安勿躁,而後面向嬴城輕聲道:「老臣遵旨!」
「大秦上下,維持原狀,不再做改變,新政之下即以新政施政,舊政之下,便不做出更改,各安其事。」
李斯眉頭一皺,卻是安靜了下來,道:「老臣遵旨!」
國政是否實施,這本就是三公纔會參與商定的事情,下方即便是各府令,也沒有參與的份。
而此時。
本就是主持國政的嬴城,李斯,馮去疾三公達成一致,衆臣即便是有意見,也在此時沒有意見了。
上面說什麼,下面怎麼做便是了。
「臣等遵旨!」衆臣也是相繼附和道。
嬴城點了點頭,不再糾纏於此,而是繼續問道:「鎮撫司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在朝堂之上,若是糾結於一件事,因爲一件事便大鬧,是無法立足的。
得失之間,這對權位越高之人來說,更像是一場遊戲。
李斯雖然不滿嬴城廢止新政,但這在李斯這裏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見嬴城詢問鎮撫司之事,便猶如忘記剛剛發生的不愉快的道:「鎮撫司尚在籌備之中,主事官員倒是沒有問題,但鎮撫司既然爲情報之機要,所需人手均要精挑細選,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的精細遴選。」
「傳呼延立三!」嬴城點了點。
迅速的,羅網信字營統衛呼延立三進入了殿中。
羅網被趙高搞廢,近七成的力量損失殆盡,如今的羅網,能夠找到官職最高的,也只有呼延立三了。
「從即日起,羅網更名爲鎮撫司,信,天,羅三營,信字營掌情報蒐集,天字營掌司兵,羅字營掌其他事物。」
「鎮撫司司正由羅網統領章邯擔任,丞相府擇選左右司長一職,呼延立三擢升信字營統領,另選二營統領。」
「鎮撫司歸屬於廷尉府,但允其直面內奏,特立獨行之權。」
嬴城宣佈道。
可以說。
這是對羅網權柄嚴重的削弱。
尤其是。
羅網左右司長由丞相府遴選。
身在朝堂,就會明白,李斯和馮去疾看起來和平相處,一個掌握司法,一個掌握政務。
但是。
在大大小小官員的任事上,其實是處於犬牙交錯的狀態。
也就是一種相互監督,卻又相互制衡的狀態。
而一旦讓李斯和馮去疾安排人蔘與進鎮撫司,那麼鎮撫司的地位,就要落在丞相府之後,但允鎮撫司特立獨行,直面內奏,卻又要稍微強於各府司署,差不多和九卿在同一個權利層次,但官職地位落在了九卿之後。
「諾!」李斯和馮去疾相繼回道。
對聽成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問題。
鎮撫司,嚴格來說,依舊是保留着落網大多數的權柄,負責監察天下,受於皇權。
只不過,在經歷大變和損兵折將之後,改了個名字,恢復實力而已。
「糧草整備如何了?」嬴城繼續問道:「這天下糧草儲存又如何了?」
聞言,內史騰從隊列之中走了出來,道:「關中十二倉雖經歷夜襲,損失五十二萬石糧草。」
「但以關中十二倉糧草儲量,足以支撐百萬大軍一年之用度。」
「而在關中之外,各郡均設有糧倉,最近一次統計是在三月二十九日,加上此次春耕損耗,目前天下各糧倉總計四百二十萬鍾。」
「加上糧草,可有千萬鍾糧草分佈在天下各郡糧倉之中。」
「此儲糧足以支撐至年末,而倘若加以秋收,若要維持太尉府軍事所需,足以。」
內史騰頓了頓,道:「只不過,微臣所憂慮的,也正如此前所議,這儲糧並非單軍事所需,各地用度皆在此內,按往年之消耗,四百二十萬鍾糧食,是不夠的。」
「至少還有一百萬鐘的糧食缺口,這缺口,以治粟內史府的預算,在五月必須要得到補充,如此才能無憂。」
「按此前所以,五月發行糧債。」
「但如今天下局勢突變,微臣略有擔憂,若各地均發生動亂,恐怕會影響秋收收成之事。」
「凡是有戰爭之處,必有掠食之事,踐踏之事。」
嬴城點了點頭,和上個月的差不多。
平均下來。
每個月,大秦糧倉會消耗四十萬鐘的糧食,也就是二百二十四萬石的糧食消耗。
這是除過官員俸祿被俸銀替代,在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亂情況下的消耗。
也是目前爲止,維持整個大秦國本的消耗。
但他也明白。
接下來發生戰亂,這個消耗量會進一步的增加。
「調倉吧!」嬴城微微思襯,還是決定商議此事。
調倉,就是字面意思,以符合大秦戰略佈局的方式,對天下糧倉儲量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調整。
雖然這樣的調整會徒增消耗。
但是。
調倉朝廷控制疆域之時非常有必要的手段。
而在這個時候。
便需要對天下各地的情況進行一次極其綜合的預判。
馮去疾只是眉頭一皺,便問道:「以何爲準?」
「五方都統帥主營爲準。」嬴城道:「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將泗川郡的糧草抽空調入李由將軍大營,泗川郡若有需,令趙叢陳書朝廷向四周調糧。」
「老臣明白了,這就着手準備調倉!」馮去疾點了點頭,調倉之事對丞相府來說,輕車熟路,只不過,讓他疑惑的是,調倉雖不輕佈政,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嬴城卻重點提及泗川郡。
泗川郡,便是泗水所在,其形橫川,故此泗川爲名。
要知道,朝廷在調倉之中,除了考慮一地是否會發生動亂爲準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因爲一地近乎要失控,所以朝廷需要以強制手段控制一郡之地。
調倉,也就是將一郡之內的糧草全部抽空,哪怕是奉命縱火燒燬,也要造成一郡無糧的情況。
人總是要喫飯的。
而人若是喫不到飯,要麼造反奪糧,要麼爲了糧食屈從於人。
而這,便是調倉之目的。
讓一郡之地保持在僅能維持生存的狀態,倘若百姓造反便斷糧,而等到百姓無果腹之食,甚至易子而食之時,朝廷再廣佈流言,高調的調集糧食前往安撫百姓,於是,百姓自會對朝廷感恩戴德。
然而。
這是非正常手段,此時用在泗川郡,卻是略有不妥了。
馮去疾心中暗暗思襯,又回頭看了一眼了丞相府長史令,自己的副手,副手搖了搖頭,表示泗川郡並沒有亂象奏報。
馮去疾奇怪的看向李斯,對李斯瞪了瞪眼睛,李斯似乎也明白馮去疾要說什麼,也對馮去疾回瞪着眼睛搖頭。
暗自奇怪了一聲。
馮去疾又側頭看向了下方的衆多府令司署。
這是朝堂之上的小動作,即便是始皇帝議政,他也經常這麼幹。
朝政之事每一步均是有深意的,而在朝堂之上,能在司***令之列,沒有誰是酒囊飯袋。
【鑑於大環境如此,
一個政令,往往是需要很多很多情報支撐的,也是帶有目的,在不明確的情況下,是需要去揣度的。
而現在便是如此。
不明所以,就用眼神問,這其中可是泗川郡發生了戰亂,來不及稟報?
若是有忽略之處,知曉之人便要在此時主動站出來將事情說明白,主要是與他說明白了,如此,他才能心中有數。
可是。
馮去疾很快就收穫了一通不解的眼神。
馮去疾一圈看下來,終於還是給內史騰遞了一個眼神,而內史騰極其熟練的往後看了一眼。
頓時,一名治粟內史府內司署官員,移步出列,當堂道:「啓稟監國,下官有疑!」
「哦?」嬴城問道:「方愛卿有何疑惑?」
司署官員震聲道:「監國,這調倉之事,並非奇事,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空倉制郡,卻是非尋常手段,除非一郡之內有亂臣賊子作亂,亦或郡守等朝廷官員爲禍一方,地方勢力盤庚錯節對朝廷陽奉陰違,此類朝廷一時間無法制衡於郡,便以空倉之策,強制於郡。」
「只是不知,這泗川郡是有何不妥之處,竟要行空倉制郡之策。」
說完,司署官員安靜的等待了下來。
問題他問完了。
至於監國如何回答,其實與他並沒有干係。
馮去疾默不作聲的目視青石地面,豎起耳朵準備聽嬴城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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