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老朱和李善長
可是在宮門口處就被趙永給截了下來,直接被請到了御書樓。
這御書樓在午門前隅,乃是老朱敕建的藏書處所,目的是要聚藏古今圖書。
而因爲李祺獻策,朝廷已經開始徵召大批碩儒名士編修《元史》。
事實上,老朱即位的當年,即元朝退回蒙古高原的當年,便下詔編修《元史》,以左丞相李善長爲監修,宋濂、王褘爲總裁,徵來山林隱逸之士汪克寬、胡翰、趙壎等十六人蔘加纂修。
只是李祺獻策之後,爲了解決“明初文人多不仕”這個難題,這編修《元史》的規模不斷擴大,各地潛藏山林的大儒名士而紛紛趕來,主要工作場所就在這御書樓。
先前李善長名義上掛着左相名頭,實際上主要工作就是監修《元史》,沒什麼實際權利。
可是今日,他再來到這御書樓,心境卻是大不如先前。
李善長以爲,憑藉他與老朱之間的深情友誼,再加上他那從龍輔弼之功,老朱是決計不會對他下手的,“鳥盡弓藏”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隨着兒子李祺的一次次警告,以及老朱陛下的一次次敲打,李善長這堅定不移的信念也漸漸開始動搖。
直至今早,兒子李祺被錦衣衛不由分說地抓走,直接打入了詔獄,李善長這才終於明白,一切都變了。
當上位坐上龍椅之後,他就不再是當年那個朱重八了,而是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
正當李善長心亂如麻的時候,老朱步履矯健地走了進來。
李善長見狀急忙跪地行禮。
其實在唐朝以前的的時候,臣子們見到皇帝之後,大都是作揖,然後坐下來和皇帝說話。
宋朝的時候,臣子們是站着,而紫衣宰輔這些朝堂重臣依舊是坐着。
到了大明朝,那就得看具體官職了。
如果官職小的話,第一次見皇帝就得行跪拜禮,比如李祺在老朱面前,一直都是稍顯卑微,不能舔也要硬着舔。
皇帝如果叫你起,那你才能夠站着和皇帝說話。
當然,像徐達、劉伯溫那些人,除了正式場合以外,都不用行跪拜禮,而且還能坐着說話。
但是到了清朝的時候,就需要對皇帝行三跪九叩,而且還需要跪着上朝和皇帝說話。
因爲皇帝是坐着的,你站着豈不是要俯視皇帝麼
這讓滿清建奴極爲不爽,所以臣子都得跪着說話,如果大臣年邁,倒是可以給加個軟墊。
就這,還得看你夠不夠份量呢。
說白了,正如李祺所說的那般,臣子是坐着、站着還是跪着,其實都很君權和相權的爭鬥密不可分。
當君權不斷加強,代表臣權的相權逐步衰亡,那臣子自然也就只能跪着了。
可李善長這種級別的開國功臣,自然是不需要跪着的,他以前除了在正式場合外,也從不會向老朱下跪。
李善長這心裏面吶,一直都有着驚人的儒生驕傲。
然而今日,一見到老朱來了,李善長就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
老朱見此情形,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自顧自地坐在了主位上面。
“陛下,老臣知罪!”李善長低着頭,恭恭敬敬地請罪。
“哦?你何罪之有?”老朱面無表情地開口追問,絲毫沒有讓李善長起身的意思。
其實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老朱確實對李善長心懷不滿,而且久矣!
李善長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所以他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這位大明太師,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危機感!
李善長從懷中取出那本真正的賬簿,然後雙手捧着。
“陛下,這纔是真正的賬簿。”
“李祺那孩子是因爲老臣,所以纔會動用這些小聰明。”
“這孩子天性不壞,就是有些乖張跳脫,還請陛下念在老臣的功績上面,饒這孩子一命吧!”
話音一落,李善長就跪伏上前,將賬簿放在老朱手中,隨後以頭觸地,伏地叩首。
看着李善長這副模樣,老朱心裏面也很是難受。
因爲李善長長期以來的囂張跋扈而積攢下的不滿,也在此刻盡數發泄了出來。
只見皇帝陛下一把將賬簿扔到了地上,指着李善長怒斥道:“你以爲朕看不明白嗎?”
“李祺是個好孩子,朕也喜歡得緊,可是你這個當爹的呢?”
“枉你李善長精明一世,竟然還要你兒子來給你擦屁股,說出去朕都替你覺得丟人!”
老朱定蹲下身子,直直地看着李善長。
“李先生,朕從未忘過你的從龍之功啊!”
“大明立國之後,朕就任命你爲中書左丞相,可你是如何回報真的?”
“大肆提拔心腹安插黨羽,六部百司朝堂各個要害部門全都是你的人!”
“你說你這是在舉薦賢才,朕忍了,因爲你的眼光向來不錯,朕相信你,可是結果呢?”
“這賬簿上面的人,這賬簿上面的數額,簡直就是觸目驚心,喪心病狂!”
朱元璋俯身撿起賬簿,翻開擺在李善長面前。
“你看看!”
“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
“光是這個陳寧,錦衣衛就從他家府中查抄出了價值三十八萬兩的贓銀!”
“大明立國纔多久?流民饑民都還沒安置完畢,他們還在嗷嗷待哺呢!結果你們這些淮西黨人率先開始貪腐受賄了,一個個喫得那是滿嘴流油,賺得那是盆滿鉢滿,你們的良心全都被狗給吃了嗎?”
暴怒之下,老朱恨恨地將賬簿拍在案桌上面。
“是,你們是有從龍之功,開國輔弼之功!”
“但是朕虧待了你們嗎?要爵位給你們爵位,要權勢給你們權勢,要官職給你們官職……朕把一切能給你們的,全都給你們了,可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
老朱越說越氣,又徑直起身,指向北元方向。
“先生啊,北元可是還沒滅呢!他們還在集結兵力對大明虎視眈眈呢!”
“你們難道就不害怕,這樣做會將大明蛀空,然後白白便宜了那些蒙古蠻夷嗎?”
“這天下,這江山社稷,不是朕一個人的啊!而是我們一起打下來的啊!那麼多袍澤戰友都死了,我們好不容易纔將北虜給趕了出去,你們難道忘了嗎?”
李善長淚流滿面地伏拜叩首,悔恨到了極點。
“上位,老臣真的錯了,老臣知錯了!”
他不該因個人私利而忘了家國大義。
他更不應該在大明江山社稷尚且不穩的時候,結黨營私蛀空大明!
老朱的憂慮,並非沒有道理,因爲北元底蘊猶存,大明現在不過是佔了中原之地,四面八方皆是北元殘存的軍閥頭子!
一旦大明內部生亂,那這江山社稷還能否保住,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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