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飲雪澗下、翠屏峯中
等到周侗洗完了臉,用手摸着拿起布巾,一邊擦臉一邊回過頭來。
一見秦正陽和蘇信這倆徒弟,老頭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燕然卻是深深吸了口氣!
沒什麼稀奇的,說實話這個鐵臂膀周侗周光祖,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太高,也沒有很壯,露出的小臂也沒有見楞見線的肌肉和古銅色的皮膚,幾乎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他滿臉的白鬍子幾乎垂到了肚臍以下,上面還掛着晶瑩的水珠,不知爲什麼,燕然就是覺得這個人,絕非凡俗之輩!
蘇信和秦正陽連忙過來行禮,燕然和沈姑娘也深深施禮,秦正陽三句兩句,就說明了燕然的來意。
等周侗聽了秦正陽描述的,案子裏那件鋒銳之極的武器後。
他仰頭向天想了想,卻又低下頭來,目光投向了燕然。
“燕司丞如此年輕,卻身擔重任,真是讓老朽佩服。”周侗一說話,聲音也是平靜輕柔。
“奈何老朽在這件事情上,卻是見識有限……”這周侗開誠佈公,竟像要一口回絕燕然!
這邊秦正陽立刻就急了,他“撲通”一聲跪下,開口就想說話,卻被周侗老人伸手止住了。
“不是老朽不想幫忙,也不是推脫之意,奈何我孤陋寡聞,老朽真不知道你說的,那是什麼兵器。”
“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胸中所學勝我百倍……若是江湖上真有這樣的東西,他一定知道。”
“你們去找他問好了,只是一定要以禮相待,萬萬不可造次!”
“晚輩明白!”燕然聽了,連忙上前施禮。
他也看出來了,這位大宗師周侗言語豁達,爲人坦蕩,看來是真心想要自己的幫忙。
至於周侗所說的那個人……居然有人對江湖的瞭解,更勝周侗百倍?
這話燕然聽了之後,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能是真的嗎?要知道周侗今年都已經八十三歲了,這位老人家是大宋武學的泰山北斗,連他都不知道的事,還有什麼人能知道?
燕然心中暗自驚訝,臉上卻沒表現出來。
就見周侗上前一邊拉起了秦正陽,彎下腰替他拍打膝蓋上的塵土一邊說道:“你們從汴京西南的宜秋門出去,再向西南方向走三裏。”
“那裏有一座翠屏峯,山南有一條飲雪澗,山澗石潭邊上有一棵巨大的古鬆。”
“古松下有一個人叫松石老人……你們去問他就行。”
“一定要好言好語,要以禮相待!”
“晚輩明白!”以禮相待這話,燕然已經聽周侗說過一次了。他知道這個松石老人對周侗來說一定很重要,於是再次鄭重答應下來。
等到燕然他們道謝之後,就要離開御拳館,去山上找松石老人了。
可這時周侗看着燕然離去的背影,卻忽然開口道:
“燕司丞這把刀……要不換了吧,不合適。”
“好的!”
燕然想都沒想,就重重地一點頭!
然後他又向着周侗笑了笑,轉身帶隊離開了御拳館。
等他們出去的時候,沈紅袖姑娘還對這位大宗師嘖嘖稱奇,話說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周侗。
然後紅袖又問燕然道:“大宗師讓你把刀換了,是什麼意思?”
燕然笑着說道:“看來大宗師是看出來了我這打人的路數,用這把刀確實是不合適。”
“其實我也一直覺得彆扭,要不我能答應得那麼痛快?”
“有什麼不合適的?”沈紅袖看了看燕然腰間的“雪夜冰”說道:“這可是一把寶刀呢!”
燕然眉飛色舞地向着沈姑娘說道:“只有合適的纔是好的,人才是武藝的主體,再好的刀不合適你,也應該放棄。”
“更何況這把刀還是先皇御賜的……拿來砍人確實不怎麼合適。”
要說這沈姑娘,多日以來對燕然奇怪的言行也有些習慣了,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她也懶得和這小子細細分說。
然後當他們一路走去的時候,大家心中對那位松石老人,也漸漸生出了好奇……
秦正陽一出門,就回侯府訓練軍士去了。這回求周侗的事多虧有他,燕然也囑咐他在侯府多加小心。
然後他們一路出了城,按照周侗所說的路線,來到了翠屏山下。
等到山路漸漸險峻,他們把隨行的五十名軍士都留在半山腰,只剩下蘇信、沈姑娘和燕然三個一起上山。
走到山間,山風四起,大家都覺得兩腋生風,遍體清涼。
那汴京城裏,四五十萬戶燒的都是柴炭,再加上這盛夏季節,自然是悶熱得很。
因此出城上山之後,倒是涼快了許多。
這一路上蒼松古柏,溪流芳草,風景倒是不錯,燕然眼看着前面一片清澈見底的石潭邊上,一棵古鬆在高坡上遙遙在望。
山林間一棟茅草屋露出了一角,那位松石老人的居住,看來就在這裏了。
等到他們再往前走,隔着四五丈遠,略高一些的草坡上,就見一個青衣老僧,正坐在籬笆外的古松樹蔭下。
好嘛這和尚老的,一眼看去真叫人心驚肉跳!
只見他一雙白眉長過了臉頰,滿臉褶皺都分不清哪條裏有眼睛,皮膚枯燥猶如樹皮……
就老成這樣的人,哪怕從你家門口經過,你都得想一句……他不能死我家門口吧?
看來這就是正主了!正當燕然他們要走過去拜見時,卻聽得不知哪裏的聲音,正在念誦着一首古怪的詩。
仔細聽來,說的是……
“魔道交徵,千萬劫中,一心如血,百鬼隨行!”
這聲音輕快得很,就像是小孩在念叨着童謠。
別人也就罷了,當蘇信往草坡上走的時候,正好被他聽到“百鬼隨行”那一句。
他一腳踩上了一叢亂草,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燕然聞聲也是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蘇信。
他記得蘇信這小子曾經說過,從小到大,他老覺得自己身邊跟着一百七十多條冤魂……怎麼會這麼巧?
這首詩裏說的,也不知是不是蘇信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