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夏蟲語冰、指路君行
教諭是一種民間的說法，其實國子監裏，學正、學錄、司業、博士什麼的頭銜一大堆。
民間淳樸，難以記住這麼多稱謂，因此爲了方便，國子監祭酒以下一般都統稱爲教諭。
這位教諭名叫夏語冰，燕然找到他的官署，便直接推門而進。
官署房間並不大，門口掛着遮擋寒風的棉布簾，這麼小的官署大家着實擠不進去，於是只有燕然和宋隱龍二人進了房間。
夏教諭五十歲上下，相貌堂堂，鬍子打理得十分周正。
他正在一個黃泥小火爐旁邊烤手，見到燕然和宋隱龍進來，不免有些驚愕。
聽了燕然的來意，問起了今年的貢生，夏語冰倒是沒急着回答問題，而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位武德司司丞。
話說這燕家小侯爺官位倒是不大，但他的名氣，夏教諭可是耳朵裏都灌滿了。
一聽說是燕然，夏教諭一邊給他們兩人倒茶，一邊笑着說道：
“把心中寂寥寫到梅子黃時雨，把滿懷思念寫到珠簾四卷月當樓，已是天人手筆。”
“燕司丞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從他的神情中就能知道，這“久仰”倆字跟別人說或許是客套話，但對燕然說起來，卻是真心實意。
此人必定酷愛詩詞，是一位很有修養的老師，燕然自然是笑着謙遜了兩句。
在這之後，夏教諭從火爐上邊拿下來兩條烤得表面焦脆的古怪東西，想了想後終於下定決心，把其中一條遞給了燕然。
燕然接過了茶盞，又拿過了這玩意兒，說實話他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麼。
但顯然是件喫食，夏教諭遞給他用來配茶的。
結果燕然咬了一口，口感甘甜酥脆，焦香勁道，果然搭配茶湯味道更是絕妙。
燕然心中暗自好笑，他嘗過了才知道，這是秋天的紫梨削成了條晾乾，然後在火爐上烤透了，竟然十分好喫。
剛纔夏老師那猶豫一下，想必這紫梨乾他有些捨不得，但還是忍痛割愛用來招待燕然。
因此這位老師不但很會生活，而且日子過得還有點清苦。
燕然當然是報以善意，連忙挑起大拇指，說這幹烤紫梨乾當真不錯！
隨後二人落座，夏教諭想了一想，才把燕然剛纔的問題答了出來。
原來國子監出去的畢業生就是貢生，這樣的學子朝廷會發給“監照”，也叫做“出監文憑”，燕然知道其實就是畢業證的意思。
拿到這個文憑之後，有的學生還想要再進一步，便要去參加科考。
參加科考的學生如果中了進士，由此當上了官兒，便是科考正途了。
金榜題名，玉堂金馬，這便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夢想。
當然如果不想去參加科考，貢生也可以用這朝廷發給的監照，到大宋各地直接去應徵官員。
一般來說，花幾個銀子或是託個人情，都能得個八九品的小吏職位。
雖說不如科考上去的官員職位高，但好在手續簡便，謀取職務也容易。
而且這方法還有個好處，貢生拿着監照當個小吏，不用遵循本地人不得在本地做官的規則。
如此一來，吏員可以就近照顧家庭，還能借助家族的勢力，每月的俸祿如果不夠花銷，也能從各個渠道弄幾兩銀子的其他收入。
所以這個途徑還算不錯，更何況小吏幹好了，晉升官員也不是沒可能的。
夏教諭說完這番話之後，燕然點了點頭，然後又向他問道：
“今年的貢生現在都在哪兒呢？”
“嗨！”夏語冰教諭笑着答道：“那些孩子們幾年來在國子監謹言慎行，一個個把他們拘束得都不行了。”
“如今都拿到了監照，他們也不歸國子監管了，自然是要呼朋喚友，在汴京城各處好好鬆快幾日。”
“他們天南海北的很快就要分散開，由此聚在一塊，歡慶些時日也是常理。”
“燕司丞要是去找那些當年出監的貢生，只管到大瓦子的酒樓去，一逮就是一窩……今年那百十來個人，保準都在一起飲酒聽曲呢！”
“說起來……燕司丞倒是要找哪一位啊？那些學生我都認識！”
這位老哥還挺熱心，但燕然聽見這句話卻苦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死的那四個，到底叫什麼名字。
因此燕然只好笑着搖頭，謝過了夏教諭的好意。
好在此行總算知道了那些學生的去處，燕然隨後起身告辭，旁邊一直默默不語的宋隱龍也站了起來。
他們走出房間時，燕然還不經意地指着夏教諭的手問道：
“夏先生怎麼弄的？手上都是印泥。”
“嗨！”這位夏語冰先生苦笑着說道：
“這幾天來寫了一百多份監照，都是我在祭酒大人那裏一張張寫出來的，用印時難免沾上些……讓小侯爺見笑了！
“豈敢豈敢！”燕然聽見這話，於是笑着拱手告辭。
……
他們在屋子裏說話的當口，門外的程煉心看了一眼牆角那邊宋隱龍帶來的護衛，低聲向蘇信問道：
“蘇大哥……我就納悶兒了！”
“咱們又是絲線又是印泥的，好不容易通過線索找到了國子監，還多虧九里黃老師和安錦繡阿姨的幫忙。”
“可那機速房的宋隱龍，他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你問這個啊？”蘇信聽了淡淡地答道：“說出來一文錢都不值。”
“那狗東西故弄玄虛，沒有咱們，他才找不到國子監呢！”
聽到這裏，程煉心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宋隱龍是這種人！”他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
接着他見到官署門簾晃動，連忙走上去幫燕然把厚布簾打了起來。
等大家出了國子監，燕然看了看天色，決定還是先回自己的侯府。
因爲他們清晨出來，到現在還沒日上三竿，這個時候去大瓦子就太早了。
那幫學生們已經接連縱酒狂歡了幾天，午時之前他們要是能起牀，那纔是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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